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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嘉嘉和連喜、小穎大鬧那一場以後,由薑苗苗作證,一起聽口供,雖說小穎和連喜說的一樣,弄得她一時無話可說,沒再吵鬧,事後又一琢磨,心裏還是不服。論說,這兩個人都不是自給,兩個人躲在那黑旮旯裏,嘀嘀咕咕的,怎麽能沒事兒呢?要不然,就是見麵時就考慮出了意外怎麽應付,事先做好了扣子,鬼才相信沒事兒哩!打那,晚上進了被窩兒,她常常和連喜背對背,誰也不和誰說話,整宿整宿地失眠,白天無精打采,臉上像瘦了一圈兒,顯得無神。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倆之間沒有一點事兒,她一下子想起連喜和自己談戀愛時,遇上小穎去找他,他說是已經拒絕了小穎,可還去送她,是不是那時候在選擇誰的問題上就有猶豫,現在小穎成就大了,兩人又勾結到一起了呢?她下決心要明察暗訪,想方設法拿到證據,讓他倆在事實麵前低頭認罪,或者悔過自新。不管怎麽樣,也要狠狠懲罰小穎,讓她身敗名裂,自己也出出氣兒。如果連喜姑息養奸,大不了離婚!她終於找到了證據:今天下午趁連喜去光榮農場研究明年發展種水稻的事兒,說是要找點東西,讓人開了連喜的辦公室,東翻西找,終於在抽屜裏翻到了一張連喜和小穎並肩站在小虎頭山頂照的相。嗬,一定是偷偷跑到山頂山盟海誓,偷偷照上訂婚相了,挨得那麽近。你瞧,小穎笑眯眯那副得意的樣子!好,叫你笑,看我怎麽叫你哭!

  人說嘉嘉性情溫和,誰知內心的性子發作起來,也是咄咄逼人呢。那天晚上披頭散發、大吵大鬧,還讓兩人各自出口供,就算連喜也沒有想到,嘉嘉竟耍出這種鬼心眼子。

  嘉嘉給媽媽家打了個電話,媽媽正在一個人吃晚飯,說爸爸陪客人,沒有回家。這正對嘉嘉的心思,她知道,爸爸是向著連喜的,也向著小穎,兩次和他說,他都一笑,勸自己說不可能。雖然現在已經抓住了“把柄”,也不能在他麵前亮相,弄不好會影響自己“辦案”。她拿定主意,領著小樺來到媽媽家,放下小樺,本想拿著照片和媽媽細說說,不知怎麽的,隻覺得滿肚子委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往床上一趴,嗚嗚地哭了起來。

  馬春霞一猜,就想到可能是和連喜的事兒,伏過身去,不管怎麽問怎麽勸她就是不吱聲,不管怎麽拉她就是不抬頭,委屈地直哭,還抽嗒個不停。小樺先是站著發愣,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兒,瞧著瞧著,突然咧開嘴,“啊啊”、“哇哇”地哭了起來。小樺這一哭,嘉嘉受不住了,起身把小樺抱在懷裏,繼續抽抽嗒嗒地哭泣。

  “嘉嘉,”馬春霞著急地問,“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嘉嘉哭著從兜裏掏出照片懊喪地遞給了馬春霞。馬春霞接過一看,吃驚地端詳著,倏地皺起了眉頭,問:“嘉嘉,這是在哪兒弄到的?”

  “我偷著翻連喜的抽屜發現的。”嘉嘉使勁吸口氣,抿緊嘴又鬆弛一下說,“前兩回那事兒,我那麽問他,給他機會,一再說要是有事兒,說清楚,隻要改了,我也不追究,和她斷了就算拉倒,連喜這家夥嘴才硬呢,左一個沒有,右一個沒有……”她說著說著又抽泣起來。

  馬春霞拿著照片端詳來端詳去,從心底往上直冒涼氣,連喜和小穎這張照片肩並肩,腳踏山巔,身後左右是綠枝葉相伴,自言自語地問:“這是在哪兒呢?”

  “這不是在小虎頭山頂照的嘛!”嘉嘉指著照片解釋,心裏早就怒火、委屈和憤恨相融相織了。連喜啊連喜,小穎啊小穎,你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登山合照,而且像照訂婚照一樣留影,這說明交往已經很深了,夜裏雙雙去稻田、找黑旮旯處談心,肯定事先有約。看來,每件事情已經不是孤立的了,解釋得那麽合情理,沒漏洞,可謂天衣無縫。事實證明:都是欺騙!

  “連喜這孩子,真是看不出來,”馬春霞說,“兩個人怎麽竟偷偷去小虎頭山,還拍了這樣的照片?!”

  嘉嘉不哭了:“我分析,他倆一定有海誓山盟,說不定哪天,連喜就會提出和我離婚!”

  “能嗎?”馬春霞質疑,“不管怎麽樣,你爸爸還是場長,他連喜胡來,就不怕你爸爸收拾他?!”

  嘉嘉想過這個問題,張口就回答:“還場長呢,局長他也不在乎呀!你沒看嘛,和李開夫打得火熱,鮑老板也很信任他,現在於的是私營買賣,官再大對他又能怎麽著?!”

  “那也有個道德問題,”馬春霞說,“他連喜要是這麽幹,不怕社會輿論呀?還能在小江南農場做人嗎?”

  “媽,你怎麽還沒看透呢,”嘉嘉說,“自打開放以來,城裏離婚率屢屢上升,農場也抬頭了,你沒聽人說呀,那些個人做買賣掙了錢的,搞私人企業掙了錢的,找小秘、搞小姘、找情人,到處都有……道德,這年頭,道德值多少錢一斤?!”

  “你這麽說我不讚同,那也是少數,”馬春霞聽著,回顧著連喜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勸嘉嘉,“我說嘉嘉,讓我說,連喜有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一時糊塗,有老婆有孩子有事業的,他不考慮呀!我想,連喜還不是那種糊塗人,一時糊塗,會很快開竅的。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你想個辦法,好好教訓教訓他,開導開導他,他隻要悔過自新,你就別那麽咬死理不饒人……”馬春霞知道嘉嘉溫和的背後藏著強牛一樣的悶脾氣,要是爆發起來,也是韁繩拴不住的。

  “反正,我是不能輕饒他們,”嘉嘉咬著牙說,“媽,你看著吧。”

  “嘉嘉,”馬春霞說,“這事兒,不管有還是沒有,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別像稻殼場那次,最後還是你被動。”她一看到照片,心裏就開始翻騰,眼下又煩亂起來,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她和賈述生一樣,喜歡連喜,隻不過是埋在心裏,在這張照片麵前她束手無策了,怎麽也找不到適當有力的話勸嘉嘉冷靜下來,隻好說:“嘉嘉,不管怎麽樣,你爸爸是場長啊……”

  “媽,”嘉嘉更來勁了,“我爸爸是場長,他還敢這麽欺負我呢!你想吧,我爸要是老百姓,他們又該怎麽樣?”她說著一頭趴在床上又嗚嗚哭起來。

  小樺在床邊上先是瞪大眼睛聽著,怎麽也弄不懂這是怎麽回事兒,見媽媽哭,又哭了起來。

  “乖孩子,不哭,來,姥姥抱著,”馬春霞抱起小樺。對嘉嘉說,“嘉嘉,把這事兒和你爸爸說說,看他有什麽意見?”

  嘉嘉一下子坐起來,賭氣地說:“不和他說,上回和連喜吵鬧那事兒,爸爸說我什麽小心眼兒,疑心大,辦事兒毛毛愣愣,連喜、小穎簡直好得都成了一朵鮮花兒了。等我讓連喜和小穎服了,在事實麵前低頭,看我爸爸還說什麽!他就是相信人家,不相信自己家的人!”她停停又說,“媽,你不準告訴爸爸。”

  馬春霞見嘉嘉氣成這個樣子,又氣又心疼,說:“那,你可要慎重呀。”

  “媽,你幫我帶一宿小樺吧,”嘉嘉從床上坐起來,“你說得對,是要慎重,鬧大了對我爸爸影響也不好。再說,還有孩子呢,弄得滿城風雨,他爸爸作風不正,長大了也不好做人。我先看看連喜什麽態度,他要是承認了,改了,保證不再和小穎勾搭了,我就饒他這一回,也好好教訓教訓小穎這個光棍兒瓢子!”

  “行,”馬春霞說,“你去吧,有什麽事兒給我來電話。”

  嘉嘉走出門口,聽見小樺在屋裏媽媽媽媽的哭喊,心一橫,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嘉嘉回到家,一開門,見地上有連喜的鞋,就知道連喜回來了。她脫掉上衣掛在衣架上,倒杯開水往沙發上一坐,慢慢喝著冷靜自己,掂量著打好的腹稿,怎樣引起話題,怎麽能把連喜一下子拍住,讓他立馬驚惶失措、承認錯誤。她自從發現這一“鐵證”之後,就不打算用一些女人的常規打法--糾集親朋好友,大打出手,教訓女方,要不抓個滿臉血花,要不打個鼻青臉腫,撕個褲破衣碎,直至低頭認罪、下跪求饒,立下誓言再不偷人家的男人,方才罷休。她不想這樣,那是素質低的人幹的事情,自己也想了,籌劃這種鬧劇顯得粗陋,上次打鬧那一次讓爸爸狠狠批評了一頓,細一想,可也是,兩人在半夜裏到廠牆外黑咕隆咚的地方竊竊私語,盡管像禿腦瓜上的虱子是明擺著的事兒,那樣情理難容,但,畢竟沒有抓住人家的證據。要論,連喜和小穎都該算是高智商的人,在沒有證據的把戲麵前,恐怕自己一個腦袋是玩不過他們那兩個腦袋的。這回,在證據麵前,怎麽樣才能有理、有利、有節地出擊呢?她在腦子裏反複考慮了幾個來回,該怎麽人手去治他們。應該說,如果他們兩人成奸,或者說要策劃慢慢甩掉自己,應該是小穎是主動的,當然,連喜也有不可逃脫的責任,應該直接奔小穎去要口供,至於連喜,找時間堵在家裏從容談判,且有足夠的時間較量。她咂著水,越想越覺得這次不能像上次那樣毛草了,反而不能自圓其場,隻能憋氣說不出。她想到這裏,放下水杯,掏出鑰匙反鎖上門。

  臥室裏閉著燈,傳著輕輕的鼾聲,其實,連喜並沒有睡著。下班前,他去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抽屜有人翻過,而且丟了和小穎的合照,心裏就想到了嘉嘉來過,一問公務員,果然如此。預計著今晚要發生一場“戰爭”,一聽門響,立即閉了燈,還裝作打鼾,探察一下嘉嘉要怎樣打這場“戰爭”。從發生上次那場“戰爭”,他萬萬想不到一貫溫文雅靜的嘉嘉竟這樣潑野,野得在自己眼前成了另一個人,使他懊喪,使他一直覺得心裏憋著一口悶氣呼不出來。回家後解釋了幾次,嘉嘉仍是耿耿於懷,自己也隻有冷漠。他聽見門響,又傳來倒水聲,尤其是沒帶回小樺,斷定是去老丈人家把小樺放在那裏了,腦裏閃出了第一個信號:嘉嘉在打掃戰場,很可能老丈人沒在家,嘉嘉把證據給老丈母娘一看,憑老丈母娘的心態會很快和嘉嘉合在一起。那是個純樸、善良,腦子裏遇事轉彎不多的人。

  連喜輕輕發出鼾聲,隨著腳步聲傳出了哢哢哢反鎖門的鑰匙與門鎖的撞擊聲。他猜測,這是第二個信號:閉門激戰的前奏。

  嘉嘉進了臥室,聽著勻稱的鼾睡聲,心裏掀起一股狂瀾,怒視一下留出一多半床位、側著身子躺著的連喜,一下子感覺他有點兒反常。他平時很少先回來睡覺,都是等自己回來,偶爾幾次,他即便躺下了,也睡不著,不是看書,就是翻資料,等著自己回來一起洗完澡才能人睡。這香甜勻稱的鼾聲,說明他連喜的心裏已經沒有自己了,說不定在夢遊小穎的天國呢!

  “連喜,”嘉嘉站在床頭旁,用生冷的語調說,“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連喜用淡然的口氣說:“談吧。”說談,並沒有起身,仍是閉著眼睛。嘉嘉這才感覺出,連喜並沒有睡著。要往常,她會親昵地過去擁抱親吻,把他弄精神了做愛,現在連喜這種不冷不熱的語氣,使她簡直受不了。

  “你坐起來……”嘉嘉像發命令一樣,“不要覺得當了個經理就了不起了。說實話,過去是我錯翻了眼皮。現在看透了,就你這種當麵是人,背後是鬼的人,還真不值得我用眼皮夾呢!”

  連喜抬一下眼,冷峻的目光直射嘉嘉:“我知道,有話就說話。”其實,他在裝睡的時候一直在想,等嘉嘉回來以後,熱情相迎,把照片的來龍去脈和她細細說說,讓她心裏明白。又一想,自打她大鬧那場以後,沒找到任何一點證據,口服心不服,自己怎麽解釋、怎麽熱情她就是不開晴,經常說些刺激自己的話,還常以和小樺說話為由頭,指桑罵槐。他真不知道嘉嘉什麽時候沾染了這些愚昧婦女的作風。她身為教師,又是幹部子弟,怎麽能這樣?

  這是從來沒有發現的。也可能是自己辦家庭農場日夜操勞,和李開夫辦工廠後外出考察設備、籌建廠房、職工技術培訓,更是忙得不可開交,與她缺少了心靈上的溝通?越想,心裏越隱隱作痛。既然這樣,苦口婆心是不行了,他要找準讓她大失理的機會,狠狠教訓教訓她,殺她個體無完膚!夫妻關係真怪,甜蜜時恨不能是你把心挖給我,我把心掏給你,而一有猜忌時簡直成了仇敵一樣……

  “我問你……”嘉嘉義正辭嚴,眼珠子不轉地說,“你能不能拍著良心說句實話,你和小穎到底相處有多深了?”

  連喜說:“如果說論性別關係,和一般同誌的水平一般深;如果說工作上的關係,我們倆都有強烈的事業心,那就相通相融了。”

  “連喜,”嘉嘉咬牙,瞪大了眼珠子,折射著咄咄逼人的怒火,“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我這麽苦口婆心地一次次和你說,一次次給你機會,你就是為了你的麵子不肯和我說實話。我要拿出證據來,你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對小穎……”

  連喜不軟不硬地說:“隨你吧!”

  “好,我叫你嘴硬!”嘉嘉從兜裏掏出那張照片,朝連喜一亮,洋洋得意地教訓說:“方連喜大經理,在證據麵前你還有什麽可抵賴的嗎?!”

  連喜冷笑一聲:“嗬,我以為什麽鐵樣的證據呢……”

  “這還不算證據?!”嘉嘉怒斥道,“兩個人跑到山裏去浪遊照相,還不是證據?!這不是訂婚照?”

  連喜哼兩聲點點頭,也不示弱:“你要是放著好日子不願過,那就走著瞧吧,看誰教訓誰!”他接著說,“這是今年夏天,台灣的鮑老板來,場裏所有領導還有李開夫一起陪著鮑老板參觀烈士陵園,登到小虎頭山頂時照的……”他說著,從枕頭底下拿出幾十張照片,嘩地往地上一扔,立刻撒得滿地都是了。嘉嘉到手的這張照片,是連喜翻照片時,從一遝裏挑出來放在邊上,準備撕掉的,擔心嘉嘉發現了會起疑心,鬧亂子,正想處理,又不忍心撕的時候,被嘉嘉繳獲了。

  連喜雖然躺在床上裝睡,卻並沒有脫衣服。他一甩照片,趁嘉嘉正發愣時,登上鞋,從衣架上取下上衣,掏出鑰匙開了反鎖的門,一陣風似的揚長而去了。

  嘉嘉撿起照片,一張張看起來,有爸爸和鮑老板等十多人的合影,有爸爸和鮑老板的,有爸爸和小穎的,和連喜的,也有連喜和鮑老板的,還有鮑老板和小穎的,鮑老板和李開夫的,也有李開夫和小穎的,還有三人合照的、四人合照的,幾乎每兩個人都有交叉照的。她看看連喜和小穎合照的那張照片,光度、衝洗的色調深淺度都是一樣的,背後襯景也都一樣,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對了一次又一次,神情由憤怒到呆滯,一時不知怎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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