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

第二十六章

　　歡送南信等五人援藏儀式很隆重，闞來及與組織部長陪同其他部門參加了兩個會議。先是與五人座談的小會，他正式宣布了他們的任職單位，又說了些勉勵的話。歡送大會上親自給南信等人戴了大紅花。各委辦局分管幹部工作的副書記和組織部長參加了會議。南信代表去藏人員發了言，他好一頓慷慨激昂。宛若兩人，讓別人看出了一個新任縣委書記的派頭。靳玉嬌自己也不知為什麽，在南信發言結束後的一片掌聲中，她是不由自主地隨和鼓掌，而且那樣勉強。不但沒有受到那熱烈氣氛的感染，反倒覺得南信幾乎成了自己很陌生的丈夫，就像昨晚與南信做愛。南信那麽衝動，她卻幾乎沒有激情。看出了讓南信有些失望，她也曾經要盡量安慰這個即將出征的丈夫，可是怎麽也做不出來。走出歡送會場的時候，闞來及等陪著南信等共用午餐去了，她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連她自己都責怪，這是怎麽了？

　　靳玉嬌回到家裏，桌子上已經擺放好了餐具和饅頭，還能聞到廚房裏飄出的菜香，這告訴她，老婆婆已經準備好了午餐，就等她了。

　　程林秀正和南方正給巴巴冷敷，見靳玉嬌進了屋，對南方正說：“好了，洗手吃飯吧。”

　　“媽--”靳玉嬌問，“寵物醫院開的方見效不？”

　　“見效，”程林秀笑笑，“快洗手吃飯吧。”

　　靳玉嬌洗兩把手進了廚房說：“媽，我來吧。”

　　程林秀說：“好，那你就端吧。”要說程林秀還真是個操持家務的好手。在市裏別說這個級別的家庭，就連一些處長、副處長，其他有權部門的科長家裏都雇有保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當年，南方正不讓雇保姆，她真就不雇，練出了這副又快捷又麻利的家庭主婦好手。靳玉嬌在進門的時候也曾想著接替她，可一看怎麽也接替不了，同樣的菜，同樣的調料，在她手裏一調和大馬勺那麽一顛就格外有味道，而且每天還能五花三樣的掂配著做。一家這幾口人習慣了她做的飯菜，無論外邊吃什麽山珍海味都覺得不爽口，連倩倩去政府幼兒園都要帶飯，不吃那裏的夥食飯。連靳玉嬌也是吃服了的。而今天，她吃著程林秀還是下了工夫的酸菜粉條燉豬肉，第一次覺得無味兒。她心裏還是不讓公公婆婆看出來，連說兩遍：“媽今天的燉菜怎麽這麽好吃。”

　　“玉嬌，”程林秀問，“歡送會開得怎麽樣？”

　　“好，”靳玉嬌回答說，“市裏很重視，闞書記也參加了，還做了重要講話，給南信他們每個人都戴了大紅花，中午又陪他們吃午飯送別。”

　　“這回我也想通了，去就去吧，讓南信到外麵闖闖也鍛煉鍛煉。”程林秀一轉話題：“我本來想讓南信幫著你把調司法局的手續辦完了呢，看來實在是來不及了。你爸爸說你愛麵子，要給你找他們去，我說有闞書記的批條，玉嬌自己去就行，你就自己跑跑看。”

　　“玉嬌，”南方正發現靳玉嬌的情緒遲疑了一下說，“那件事還有不順的地方你就告訴我。”

　　程林秀說：“別的沒啥，也就是玉嬌辦調轉的事兒了，要是一把手寫條子再不好使，那還成什麽樣子了。”

　　“爸，媽，有這上方寶劍就不用你們再操心了。”靳玉嬌憂鬱的臉上強擠著笑容，“我下午就去看看。”

　　程林秀順手從兜裏掏出一張條子，上麵還蓋著紅印，遞給靳玉嬌說：“玉嬌，這是我上午抽空到建築公司開的證明信，你爸爸又和重點小學打了招呼，直接帶著倩倩報名就行了。”

　　“媽，這些小事兒也讓您和我爸這麽操心。”靳玉嬌說著瞧一眼南方正和程林秀，急忙低下頭吃起飯來。她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產生了一種憐憫之感，覺得麵前這位曾是一市之長的老公公及其夫人怎麽這麽可憐，就像見到大街上張著手要飯，要小錢要不到的那種眼神，那種滋味兒。

　　程林秀說：“什麽小事兒，這都是咱家的大事兒。”

　　靳玉嬌半抬頭，半個臉笑了一笑，又急忙低下，她似乎覺得這兩位老人在她的臉上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