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都已經放學了。楊柳吟要下班的時候聽說南方正去了重點小學,而且在那裏吃的午飯,還那麽隆重的儀式,火氣呼地冒了上來,拿起電話就要找穆校長。其實,楊柳吟知道南信、靳玉嬌在重點小學附近買高層並不是為了孩子上學,隻不過是剛剛動遷也是個理由。沒想到穆校長一下就說出了這事兒,說的楊柳吟沒了詞兒,隻好說:“哦,我不知道這一情況。那你的意思是南市長是咱們老領導了,這麽點小事兒肯定要辦,還得辦好。怕引起連鎖反應,你們學校招架不住,想替你承擔點責任呢。”穆校長不知道楊柳吟暗藏殺機,撂電話的時候,還直說謝謝領導的關心。楊柳吟也客套了幾句,她知道,南方正家的這點小事是肯定要辦的,但是不能這麽輕鬆就辦了!沒有把南方正,特別是讓靳玉嬌蹓腿兒加磨蹭加難為到一定火候,總覺得心裏不怎麽舒服。
不像靳玉嬌那樣攀求大官簷下。她是不管年齡大小,不管長得美醜都行。她隻要看中的,哪怕當情人也行,甚至終生不嫁,隻要是有權有勢就行。但不喜歡大款,她怕大款行為不軌,而大官兒一般都比較謹慎,越謹慎的隻要能摽上就越有把握,於是才看好了南方正,沒想到這個南方正竟那麽讓她尷尬,如果能摽上南方正的話,她是不會去找闞來及的,而且闞來及摽得這麽輕鬆,她反倒覺得太便宜,而不是大滋味兒,越是不是大滋味兒,想找南方正家出口氣的心思就沒斷,這一點竟使她去老地方幽會闞來及也掃了幾分興。
老地方在果戈裏五星級大酒店的二十二層最東頭一個房間,是老板特意給闞來及創造方便的,而且按著闞來及的要求在這一層撤了攝像頭。原來,老板不光是給了闞來及一個房間,還給了實權部門的一些一把手,當然也有直接管事的實權派,什麽稅務了,公安了等等。名義上說是給他們個接待客人的方便,實質上是給這些特殊人物創造隱私方便,被內部知情人稱為“樓內”紅燈區。
這個房間隻有闞來及和楊柳吟有鑰匙。楊柳吟走到門口,瞧瞧兩側沒有人影,急忙取出鑰匙開了門,一閃身進去先把門關好,看見闞來及已經蓋著被子隻裸露著膀子,頭發濕濕的,顯然是剛衝完涼。
“每次你都是要晚到十多分鍾,”闞來及又往上拉了拉被頭,已經蓋到了脖子上,“快衝衝涼去吧。”
他倆每在這裏幽會,都是闞來及先到,衝完澡以後先躺進被窩。有一次,腳前腳後進屋,楊柳吟提出和他一起衝涼,闞來及支吾著不幹,而且是自己穿著衣服進去,關上門脫掉衣服在衛生間裏自己衝,衝完以後,用大浴巾寬綽綽圍上大肚皮,又提著衣服出來,之後再讓楊柳吟進去衝。這是社會上自從有了全市共八個級別大肚皮,需要從六十萬開始,依次遞減五十萬、四十萬,直至十萬才能吃起來的說法後,他開始盡量不顯露首席大肚皮的形態,褲子、上衣都加肥了二寸,就是在楊柳吟麵前,他也不想一覽無餘地顯現自己的大肚皮,每每都是他先進被窩,楊柳吟衝完走過來,他輕輕一抽被就把她裹了進來,她願怎麽感受這全市的首席大肚皮就怎麽感覺,就是不讓她看,因為自己在衝澡前後,都照著鏡子,端詳一番,連自己也感到,確實不美,怎麽辦呢?減肥減不掉,少吃好的呢,光吃素淡菜,事後連嗓子眼兒,肚子裏都不好受,甚至睡不著覺,因為是高檔菜肴吃慣了,不吃怎麽受得了呢!他自己可有感受,吃好的喝美酒,對他來講,就像抽大煙那樣有癮,可謂一天一頓不吃不得了,一天不吃受不了,有些會溜須的,還說他是個福將,並讚賞這大肚皮說,人一輩子把工作幹好,把家庭組織好,不就是圖個吃穿嘛。他一想,可也是,你看那些退了休的,開始還行,過一陣子連個請吃飯的都沒有了,那就是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還有你想吃撈不著的時候,這公費吃喝,吃多高檔,一頓二萬塊錢的,也不算貪汙,他曾為此難為情減了一周肥,聽人這麽一勸就又放棄了,才吃成了這個全市首席大肚皮。如果按吃喝,屬於他招待上賬的。有人算過,八十萬也不止,光算進他的肚子裏進行造化的,應該差不多。曾經有幾夥小年輕人聽到這說法後算過,也不知都怎麽算的,按著他們掌握的闞來及的吃喝招待規律,幾乎都算成八十萬左右,都自感算大肚皮有方,也佩服第一個發明吃起肚皮需要多少錢的這人的幽默和風趣,大肚皮們吃喝享受了,這也給別人帶來多少快樂呀。按時髦的話說,如果大肚皮是龍頭企業,也是一條產業鏈呢!
“先不著急衝,”楊柳吟甩下手裏的小兜,往床沿上一坐說,“往裏一點兒。”
闞來及雙手把住床一欠P股,身子往裏一挪,薄薄的被子被凸凹不平的大肚皮拱得翻起了一層層波浪。
“喂,我說一把手!”楊柳吟忽地抽開薄被拍了拍闞來及的大肚皮問:“你知道,說你這個大肚皮得六十萬才能吃起來,知道是誰給你琢磨的嗎?”
闞來及的大肚皮隨著“砰砰砰”被拍出三聲響,除大褲衩子裹的那玩意兒外,露出了那最醜陋的肚皮凸尖,他急忙抽被蓋上,要發脾氣又忍住了,說了聲“別鬧”。
“哎呀--亮亮怕什麽,又沒有外人!”楊柳吟色溜溜一下,先勾住闞來及的魂後問:“我問你呢,一把手。”
闞來及急著做愛,催促說:“快衝涼去吧,我讓好幾個人給我調查了解過,都說不出來準星呀,隻是懷疑,光懷疑能行嗎?”他歎口氣說,“就是查出來,又能怎麽樣啊?還能判他二年徒刑?!”
“倒不是為這個,你應該知道誰在這麽作踐你。背後,沒多少人叫你名字了,都是什麽‘首席大肚皮’。”楊柳吟說:“多難聽呀。”她停停說:“我在琢磨是誰給你編排的!”
闞來及忙問:“你琢磨是誰?”
雖然不敢敲定,楊柳吟色溜溜瞧著闞來及說:“十有八九是南市長的公子南信。”
闞來及點點頭:“有人和我反映,也猜測是他,從他平常說話,思想意識和行為,能幹出來。”
“既然這樣,”楊柳吟說,“那怎麽還把縣委書記的官差給他呢?”
“雖然那麽說,但沒有證據。”闞來及解釋起來:“不管怎麽說,南方正和我搭過班子,人很本分,配合得不錯,不看僧麵看佛麵嘛!我聽了這個反映仍然讓他去還有一層意思,要真是他給我編排的,就讓他痛痛快快離開這個地方。”
楊柳吟問:“離開是暫時的,不是還回來嘛,回來以後再提上區委書記,那不就厲害了嗎?”
“哎呀,三年呢!”闞來及說:“三年以後,還說不上是怎麽回事兒呢,官場的事兒變化多端。那時候,我也快退休了,快點兒呀,快衝衝去。”
“衝衝去,衝衝去!”楊柳吟不滿意地說著,重複裏又含著嬌昵昵、色溜溜的味兒,也就讓闞來及說不出別的,感覺不出別的,仍坐著不動地說:“每次來你都這樣,完事兒就走,不行,我還有事兒呢!”
闞來及說:“那你就快說。”
“我這副局長挑頭都半年多了,”楊柳吟直盯著闞來及問,“什麽時候給我扶正呀?”
闞來及說:“要是沒有那些幹部條例裏的條條框框,我早就給你扶正了,你也知道,副處不任三年提不了正職,要去你那裏當局長的有好幾個,要定早就定了,我這不一直空著位子,就是給你留的嘛,不就是還差一年零二個月嘛,等到一年零二個月後的第一天,我就辦。”
“喂,我聽人說,”楊柳吟轉了話題,“說時市長翻遊船的事就是南信幹的!”
闞來及說:“不能吧?”
“什麽不能--”楊柳吟說,“人家說得有根有梢的,時市長真是個熊包,怎麽不治他!”
闞來及說:“要是真有根有梢兒,就得拿他是問……”
闞來及話沒說完,手機響了,他擺擺手,意思是讓楊柳吟不要說話,不要弄出聲來,以為是自己的老婆呢,原來是時尚來的電話,那手機對方的聲音,楊柳吟聽得不很清楚,她趴進了闞來及的懷裏,對方的聲音就非常清楚了。
時尚說:“闞書記,你在哪兒呀,我有件事情想向你匯報。”闞來及忙說:“我有點事兒,在外邊,方便的話,你就電話裏說說吧。”時尚說:“那好!”然後說:“闞書記,八月十五晚上我翻了遊船出事的情況你知道吧?”闞來及說:“等我知道,你們都從醫院回家了,秘書給我打聽了,說沒什麽事兒,我也就沒再過問,什麽事兒?你說?”時尚說:“我覺得這遊船翻得有點兒奇怪,為什麽別人沒翻,偏翻我的呢,我讓公安局立案調查了,原先考慮是不是航舵手一拐彎急了才翻的船。”舵手說:“根本就沒拐彎,遊船直線行走,是不是有人搞鬼呢。”闞來及說:“不能,這誰能搞鬼呀!算了吧,一個過節遊玩,還是招待票,好說不好聽。這話也就是咱倆說了,有人說我是首席大肚皮,你的肚皮不小倒超不過我,可也差不多少,我坐過一次,是再也不敢坐了,我身子略為一晃,那船身就一歪,我考慮我說你是不是身子歪大勁了,船就翻過去了。”時尚說:“公安局的人也都這麽設想,可是,我沒覺得身子大搖擺呀……喂,我說闞書記,我請示一下,能不能把南信弄起來審一審呀。”闞來及說:“哎呀,那可不行,沒有證據就弄起來,你說的這個那就是拘留,要是審不出名堂,好拘不好放呀。”時尚說:“有這個懷疑,要是搞清楚了這叫陷害領導幹部,這次去西藏不能讓他去了。”闞來及忙說:“你有這個想法,要是早點兒還行,市委組織部已經召開部長辦公會研究通過了,文件都印了,就等下發了,再說,這事兒不能太輕率了,還有老市長的麵子呢。”時尚說:“這和咱們對老市長的感情是兩碼事兒。”他想了想十分難為情地說:“闞書記,要是讓你攤上呢?聽到轆轆把兒響了,不去找井,多窩囊呀……”
楊柳吟已把手伸進被裏放到了闞來及的大肚皮上,她那色溜溜的眼神、酒窩,還有眼睛已經開始發揮功能了,闞來及的心已經開始發癢了:“時市長,這是我的意見,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這麵有事了。”
闞來及手機一關,楊柳吟摸著闞來及的大肚皮說:“表麵看挺神氣,你瞧時市長癩癩嘰嘰那樣兒,挺可憐的。看來還是當一把手好啊--”
“哎呀!”闞來及已經顯出了裝裝作作:“一把手有一把手的難處。”他推開楊柳吟的手說:“現在這市場經濟呀,一把手光應酬吃喝就受不了,誰有事兒都想找一把手,外來的也想見一把手,不陪吃吧,辦事兒就像少了一份感情。”他說著自己拍拍肚皮可憐巴巴地說:“哎,遭罪呀,為了工作,沒辦法!”
楊柳吟還是不想走開去衝涼:“還是你願意。”其實,她不喜歡和他睡覺,喜歡和他聊天,喜歡拍他的大肚皮。聊天和拍大肚皮的最終目的就是快提正職,應諾了以後再做愛來真的。闞來及不喜歡和她聊天,也不喜歡她拍自己的大肚皮,隻喜歡和她實打實的,完事了就快走。這次,倆人互相就合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闞來及又催了一次,楊柳吟才色溜溜,又加了個酸溜溜的味道,邁著四方步走進了衛生間。
時尚放下電話,讓王風耀找鄭林到辦公室一趟,王風耀沒敢問什麽,打了一圈兒電話,才在南方正家裏找到了鄭林,並通知他馬上到時市長辦公室一趟,鄭林一猜就料定是什麽事兒了。當然,這事兒連南方正、靳玉嬌、程林秀也不知道。心想,去就去,我一個開破車的能怎麽的!
“鄭林--”時尚見鄭林一進門就厲聲說,“公安局刑偵隊向我報告說,他們調查的時候了解到,我坐遊船出事兒的時候,你和南信在岸上拿著錄像機錄像來的?”
時尚把“刑偵隊”咬得格外重,鄭林看出了他的表情,很自然地說:“哎呀時市長,這麽晚了你找我,我以為什麽事兒呢?”然後所問非所答起來:“是啊,那不是給你錄像,我在南市長家正吃晚飯、喝酒呢。”
時尚不信,緊逼話問:“什麽?八月十五,你和老市長不親不近的,在人家那裏吃什麽晚飯?”
“時市長,”鄭林來氣了,平穩的語氣裏像摻進了轟轟的雷鳴聲,“你不知道現在這人怎麽這樣呀?南市長剛一退,有些人就不一樣了,有些該去看看也不看了。狗眼呀!我看南市長人挺好,他當市長時咱湊合不上。現在退休了,喝酒湊湊趣唄!”
時尚的臉“刷”地紅了,忙說:“吃飯了嗎?”
“正喝酒呢。”鄭林看出了他心虛,那是“狗眼”兩字刺激了他,就繪聲繪色地說,“聽說那晚的水上公園八月節格外熱鬧,讓他和程姨也來,他們倆說什麽也不來,還直打聽怎麽個有趣法,南信就拿了個錄像機和我說,去錄一錄,回去讓老爸看看,要是在位不也得像你似的有人請呀,多可憐,老市長這人真是,一點也不討人嫌。”
“好了,好了,好了。”時尚實在是不願意聽他說這些話了:“回去吧,我聽說以後氣壞了,以為是錄像看我笑話呢,走吧--”
“時市長,那我走了。”鄭林轉身走時,還特意注視了一下時尚,那對眼睛,他早就發現了,他的那對眼睛由於上眼皮下耷的多,埋遮住了約有1/3個眼球,僅剩那占全眼球2/3的麵積,仍看出變色性很強,有時是惡狠狠的,有時是溫存存的,有時是殷勤勤的,今天倒是有些灰溜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