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女生說話,禾雪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什麽似的,衝上前就是一個熊抱。
“你……你……”
阮恩徹底恢複過意識,隨即像當媽的安慰在外受了委屈的親閨女一樣,兩手撫著禾雪的背,一邊循循善誘地道“是,我能說話了,你不要激動啊。”
這樣的對話讓漠北腦子裏一陣光閃過,他看了看還擁抱在一起的兩小女人,又看了眼正在廚房倒水的顧西涼,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用右手拍上腦門。
“我就說你上個月開始天天跑去上什麽手語夜校,原來她之前啞了啊?”
一句話甩出來,其餘的三人都同時愣了。禾雪倒還好,隻是狐疑地將頭轉向廚房裏的人,而阮恩的心卻又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原來我的委屈,你是知道的。
顧西涼各方麵都有些潔癖,比如喝水,即使是再澄澈的純淨水,也總要兩個杯子左右交替的循環稀釋後才會喝下肚。所以當時的他正在將一個杯子裏的溫水往另一個透明杯倒,漠北的那句話剛說出口出來,他身子便僵硬了幾秒,隨後側臉,正好對上漠北。將右手上的玻璃杯刻意加重了力道往大理石的櫥櫃上一放,漂亮的眼眸微微頜起,漠北就不自然地打了個寒顫。
眼看再沒有人開口說話,漠北試圖轉移話題,他尷尬的咳了一聲,討好地對著阮恩與禾雪道“為了給嫂子接風洗塵,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麽盡管往上報啊。”還未等有所回答,顧西涼已經從廚房裏走出來。他踱步到阮恩麵前,將手裏的溫水遞給她,一如既往的淡音在四周響起。
“她嗓子剛好,不吃辣。”
阮恩的臉開始有些紅,她不敢看顧西涼英俊的臉,於是轉而將視線瞄到一邊,不知道該接什麽話索性就和他唱反調。
“誰說的?我想吃大龍蝦。”
對方發話了,漠北剛碘著笑要應承下來,顧西涼卻斬釘截鐵的一句“不行。”於是那個好字就噎在了漠北的嗓子眼兒,他心裏鬱悶至極。我說你一句話把我當場噎死那還好,現在這樣不上不下,我到底聽誰的?知道沒有一個台階下,阮恩和顧西涼必定又一場冷戰要打,於是禾雪靈機一動,對著阮恩就一句“那吃清蒸龍蝦好不好?”漠北當下樂意,一句“我媳婦兒果然智商過人”的話就要出口,接著又及時反應過來,她已經不是他媳婦,心下不自覺地黯然。
一看有人已經將梯子搬到自己腳下,阮恩沒有理由不上,不情願地“唔”了一聲,然後迅速轉身上樓換衣服。顧西涼也默然不語,似乎默認了這個提議,幾步跟了上去。
客廳裏隻剩下禾雪與漠北,見阮恩沒事,她這才想起自己是出來跑業務的。王皓已經給她下了最後通牒,一星期內還談不下一宗業務,他就!……就引咎辭職。不然他還能幹什麽?上頭給了壓力,又不敢把壓力施在禾雪身上,韓裔的車已經在公司樓下來過不是一回兩回,他不會傻得沒有眼力見去得罪這姑奶奶。禾雪也不想要對方那樣為難,她也想努力的啊,可每次很有誠意的陪著笑臉去努力,那些個老色狼的鹹豬手一伸過來,她就條件反射地一個擒拿,痛得對方直冒汗,這生意……自然是做不了的。光是想象王皓一邊跳腳一邊努力克製住罵她禍害的衝動,禾雪就愧疚得不能自己,真想仰天長嘯:怎麽這麽多色狼!
見對方急匆匆的往門外走,漠北整個身子攔了上去。
“一起吃頓飯會少你塊肉?不是這個臉都不賞吧。”
笑話,他大半原因可是衝著與她多呆些時間去的啊,否則他幹嘛頂著顧西涼眼睛裏那一把把小飛刀,還不溜之大吉。禾雪倒沒有想到漠北會主動留她,畢竟二人怎麽說也是曾經的戀人吧?還是被狗血的捉奸情節拆開的戀人,於是一個疑問句就這麽跟著順出口。
“其實啊,漠北,那什麽吧……”
男人挑眉,“什麽?”
“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所謂的,尷尬麽?”
除了尷尬的原因,禾雪也真不敢和漠北有什麽牽扯,上次在婚禮上的那次意外,她是徹徹底底讓韓裔給震懾了。當時的自己被迷迷糊糊奪走一個吻,接著迷迷糊糊被人力道強勁的拉著走,最後在酒店的洗手間停下。整個洗手間的格局是傳統的男左女右,中間是赭石堆砌而成的洗手台,水龍頭是感應式,韓裔就這麽一手拉著她,一手接過冰涼的自來水就往她嘴上捂,就像要洗清什麽東西似的,來來回回折騰。禾雪被男人捏得手腕發疼,嘴皮上的摩擦也終於讓她受不了了,最後她索性一腳踩上對方光亮的皮鞋上,趁機跳開幾步遠。
“你瘋了?!”
一句話好像把男人的理智拉了回來,他死死地用眼睛盯著女生姣好的麵龐,表情生動,青春洋溢。緊接著,禾雪看見韓裔一點一點將將眉頭打開,第一次聽見對方言辭間沒有挑釁和尖銳。
“我想是的。”
我瘋了?我想是的。我以為我天生少了那麽一根肋骨,原來不是沒有,而是時候未到。
“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和其他男人走太近,尤其是漠北。否則,禾小雪。”
雖然否則後麵沒有具體說明什麽,可禾雪當時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韓裔一般都叫她全名,而每當中間家那麽一個小字,雖然聽起來更親密了,實則暗藏凶機,所以她對韓裔是忌憚的,能不惹盡量不惹。
漠北不傻,知道禾雪是刻意的與自己劃清界限,不想讓她產生過多的負擔,於是回答她一句“尷尬?那是留給分手後依然兩情相悅的人的產物吧。你以為本少爺這麽沒出息天天惦著你呢?少自戀了禾雪!”
其實我也覺得尷尬,可就是抑製不住那股想要接近你的衝動。
其實我真的很沒出息,天天睜開眼將你的名字念四遍。
“禾雪?”
“禾雪……”
“禾雪。”
“靠,禾雪!”
比吃飯還勤外加一頓宵夜。
其實不是你自戀,而是我在自欺欺人。
本來禾雪想給對方說一句很言情的“過去就讓它過去,我們要珍惜現在,展望未來。”可她那番煽情的話卻被男人抵來半死。
漠北,你給我記著!
不過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自己再不去,是不是就顯得小氣了?所以最後女生隻僵硬地地吐出兩個字。
“神……經……”
一行人去到酒樓定好的包間,是大圓桌,漠北與顧西涼隔了一個位置坐,而阮恩挽著禾雪坐在離他們較遠,幾乎相對的位置。她隻是盡力不讓對方的氣場影響到自己。禾雪看出她的心思,暗自掐了她的手一把小聲道“沒出息。”
“既然放不下幹嘛擺臉色給人家看?哪天真下不來台了我看你怎麽辦。”
阮恩嘟著嘴小小的抽氣,“不能這麽便宜他。”
雖然二人的互動很細微,顧西涼還是注意到了,當然,他也注意到了禾雪掐阮恩的小動作和女生緊接著傳來的抽氣聲,眼裏有光一閃而過。漠北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大喇喇的吩咐服務員拿菜單點菜。完畢後,漠北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他的電話本來就放在手心裏擺弄,這一響就自然而然地拿到了眼前看來電的是誰。盯著顯示屏上的那兩個字,他不著痕跡的掛掉,對方不死心,他又掛掉,最後索性關了機。
見氣氛有冷場的趨向,漠北又開始沒話找話。
“上星期我去圖書館找往屆高管企業的資料,一進去,霎時才知道什麽叫慘絕人寰。一堆小女生捧著同一本書,坐在小說區哭得死去活來。那場麵,兩個字形容:壯觀!”
禾雪也覺得氣氛有些冷,不由地隨著他的話往下接“真那麽厲害?什麽書呐是。”
“隻有點兒印象,好像叫什麽……企鵝什麽來著。”
企鵝……如果禾雪沒有猜錯的話……
“書名該不會是企鵝的北極熊吧……”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我一時好奇上去翻了兩頁,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女主角明明知道那男的忘不了初戀情人,還死皮賴臉地不離開,非要等著別人開口趕人。誒,我就不懂了,現在的作家是專為賺人眼淚還是專為賺人錢財啊?這作者是腦殘吧!”
一番話,連主角帶作者的全諷刺了。
禾雪便不再開口,偷偷望了一眼阮恩,女生在聽見對方後麵的這番話就黑了臉,嘴角僵硬的想揚又揚不上去,最後隻冷冷的甩出一句“真不好意思,您口中的那個腦殘作者,正是在下。”
那時服務員剛把第一道開胃涼菜擺上桌,漠北本來捏著筷子去夾菜,聽見女生的回答後手莫名的一抖,將筷子收回。
“啊?”
禾雪火上澆油,給出一個肯定的“啊。”然後她向對麵看過去,果不其然見顧西涼的臉色沉下來幾分。
小樣兒,姐姐不收拾你自然有人代勞,剛剛還敢說話挑我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