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接到吩咐送何亦舒去試禮服,完了將她安全送回家後,才掉頭到公司去。
何亦舒回到家,換上舒適得體的家裝,隨後四處抬眼打量了臥室的格局,是該改變了。那副曾經被她取下的相框,早已被顧西涼移去書房,他對阮恩的感情與懷念,從不對她瞞。不過,與一個死人爭東西,你永遠都是輸家,何亦舒深刻懂得這個道理。
以前不重要,過程不重要,結果最重要。
可是,在打掃過程中,她無意發現的那份離婚協議書,男方下麵並沒有簽名的協議書,依然讓何亦舒受到了傷害。
當初阮恩與顧西涼大吵一架後,便留下一封信,難得使性子的搬了出來。她隻是要他知道,自己是認真的。如果在何亦舒與她之間沒有一個明確的選擇,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忍氣吞聲下去了。畢竟,她那時不是一個人了,她必須替未出世的孩子著想。是顧任幫忙找的公寓,她之所以欣然接受下來,是想著顧西涼如果知道了,會不會吃醋呢?那套公寓在市區,看起來應該是剛裝修好的新房,價錢肯定不便宜。阮恩曾三番五次向顧任提起房租的事,卻被對方一一不著痕跡的回避掉了。再問就顯得矯情,於是她也不再提,隻有“謝謝”兩個字。
顧西涼原本去找過阮恩,卻發現她居然和顧任成雙成對有說有笑的並肩走出來,於是坐在駕駛座裏的他,心情就再難平複下來,手握緊方向盤,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和我賭氣?想對抗?阮阮,你還太單純。
於是他也忍住不去過問她的生活,兩人就這麽兀自猜著心,各過各。期間有記者拍到顧西涼去醫院的照片,沉了許久的花邊新聞又重上了報紙,什麽舊情人雲雲。他當時早就發現有狗仔跟蹤,卻故意不做聲,目的也是為了上報紙。他太了解阮恩對自己的感情,對方不可能一點也不追尋他的行蹤。
找最軟的肋,一向是顧西涼的拿手。
而最後演變的結局是兩人又吵一架,情緒激動。
“你讓我完全丟下她一個人,無依無靠,阮阮說實話,我做不到。”
“為什麽你就不能替我多想一點?!”
“如果我讓你難受的話,我可以放你走。”
“比如?”
“離婚。”
……
並不是真的想離婚,顧西涼也隻是在當時的情況下隨口衝動說出口,阮恩卻在震驚中當了真。兩人不歡而散,一個星期後,何亦舒在病房接起顧西涼無意中落下的電話。
“喂?”
沒人說話。
“是阮恩麽?”
電話這頭,女生手裏的檔案袋卻捏的更緊。
“是我。”
“西涼他不在。”
思考良久,阮恩才仿佛下定決心般的回答。
“沒事,隻是拿一些東西給他。或者,你幫我給他。”
“你在哪裏?”
“醫院大門。”
……
兩人見麵,阮恩就一直覺得怪怪的,好像總有人盯著這邊的方向。何亦舒接過檔案袋,也沒有過多詢問,準備進去,阮恩也轉身,躊躇半響,抬步準備離開。一抬頭,才知道那詭異的視線是從哪裏投過來。如果沒認錯的話,街對麵的那個男人,是劉林,眼睛裏滿滿的仇恨。就在三天前,因為沒錢,來不及做手術,他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自己。本就心理承受力薄弱,想著失去親人,也要讓你顧西涼試試失去最愛的痛苦。他跟蹤了幾天,發現顧西涼幾乎每天到醫院來,於是將對象挑上了何亦舒。
那幾乎是瞬間發生的事。何亦舒感覺突然有人抱住自己,顧西涼也正巧開車到醫院,親眼目睹了全過程。阮恩撲上去,然後是一聲悶響,女生緩緩倒下。當時的顧西涼,腦子裏的神經突然一跳,一個想停車急刹,卻又是一聲巨響,車子與前麵的發生追尾。盡管綁了安全帶,但因為刹車快,慣性太大,頭部便撞上了方向盤。
槍案與車禍同時發生。
陰差陽錯間,一個醒來故作失憶,一個醒來徹底封心。這究竟是上天對那段混亂關係給的結果,還是各自為各自骨血裏的自私買單?
……
將檔案袋原封不動的放回原處,聽見開門聲,何亦舒迅速將先前失落的表情轉為一臉微笑。顧西涼徑直上樓來,何亦舒出臥室門正好要給他打招呼,他卻頭也不回地往書房方向走,過了一會兒又似乎想起什麽停下,轉過頭問“禮服合適麽?”何亦舒才有些小感動的點頭。“我很喜歡。”對話完畢,男人繼續往前走,一道門隔出了距離。
而何亦舒依然站在原地想。西涼,阮恩最大的優點就是決心,可是決心我也有,並且,我還有時間,我可以等。
阮恩對顧任撒了謊,她說禾雪有急事找她幫忙,脫不開身,隻得自己回一趟台灣。顧任要求和她一起回去,卻被推辭。“你不是最近很忙麽,我又不是小孩子。”顧任沉默,臉色微變,半響才恢複如常地道“你自己小心一點,機票訂好了麽?”阮恩訝異怎麽會如此容易,她可想了許多的借口,沒想到最簡單的一個就搞定了。
“恩,明天上午。”
第二天送她去機場,臨進候機室前,顧任幾次欲言,最後卻依然什麽話也沒有說出口,隻是時間越往前走,他的臉色就越沉一分。
他是知道真相的,那天禾雪對阮恩說的話顧任全聽見了,就算沒有聽見,顧西涼第二天也給他打了電話,請他參加婚禮。但公司這邊遇見了一個難纏的大客戶,重要的是怕阮恩會提出跟著自己回去,所以他立即模棱兩可的推辭了。這幾天顧任的心裏也還是忐忑不安。要是她後悔了,想回去了怎麽辦?
他從來沒有體會過怕是什麽感覺,就連當初投入大筆資金創業時也沒有,他知道上天不會憐憫弱者,要在這社會立足,他不能祈禱,隻能更強。可在阮恩身上,他卻真切地體會到了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但越是怕的事情,往往就越來得快。阮恩竟然主動要回去台北,還編造了一個那樣拙劣的理由。顧任不拆她的台,以往自己總是任意妄為,沒有考慮過對方的立場和感受,現在他給她選擇的機會。
眼見對方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要轉身離開,他心裏那句埋藏已久的疑問還是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還回來麽?”
阮恩一怔,隨即回過頭,不懂他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難道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啊,如果真發現了,他的眼睛裏怎麽會沒有任何情緒?而且依顧任的性格不會這麽容易要她走,縱使他再如何寵她,那也是僅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於是打消這個猜測,她想也沒想的比手勢回答。
“不然我去哪裏?我一沒有天姿國色,二沒有資深文憑,再又是個殘疾,我自己可養不活自己,除了你就沒人待見我了。”
看她眼睛微微帶笑意地眯起,形成月牙狀,那番話還是多少讓顧任放了心。
“這可是你說的,阮恩,你要是不回來。”
對方惡作劇的伸手,蓄意地將他打斷。
“不回來怎樣?”
顧任卻不回答她了,指了指大廳的壁鍾“再不走就不用走了。”於是阮恩才反應過來地轉身就往裏走。男人終於有了笑意。
其實也沒變的,阮阮,你依然迷糊。
然後他才在心裏回答女生剛剛的那個問題。
“不回來又怎樣。”
怎樣?他還不是隻有再次不擇手段地去把她帶回來,不然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