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舒被送去醫院,打針吃完藥心率便平複了下來。醫生護士三三兩兩的走出比病房後,那氣氛一時顯得凝重。何亦舒躺在病床上,盯著正為她拉扯被子的顧西涼說話,語氣裏充滿不明顯的試探。“阮恩好像也受了傷。”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明顯地感覺到對方動作的手停頓了一下,她的嗓子眼也跟著提了上來。
顧西涼當時一進門,就聽見了阮恩對何亦舒說的話,那番關於信任的話,如果不是何亦舒突然病發,他想他不會選擇出麵。現在見她沒什麽大礙,鬆了口氣。聽見何亦舒說阮恩好像也受傷了,他這才記起自己好像用力推了阮恩,地上還有殘存的玻璃渣,應該傷到了吧?懊悔自責霎時淹沒了他,正好何亦舒給了他離開的借口,於是也沒有去深究她話裏的懼怕與不確定,隻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便轉身毫不猶豫地出門。
視線追隨著男人離開的背麵,直到連剪影也不剩,何亦舒才兩手抓緊了被子。顧西涼毫無猶疑的離去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對她是有感情的,也許他自己也未曾發覺。
“可是西涼,我放不開你,怎麽辦。”
回到家,客廳已經被收拾妥帖,但那些零碎的心情卻怎樣也收拾不完整。顧西涼沒有開燈徑直上了樓,很小聲,怕她已經睡著了,可到了臥室才發現房間裏還透著台燈的織黃燈光。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阮恩正坐在梳妝台麵前,抬起左手肘,用棉簽往上麵一點一點上藥。
看她明明很痛,卻硬著頭皮強忍的模樣,想起她明明就是小小的人兒,卻硬要充當他感情保護傘的模樣,內心百轉千回。顧西涼此刻簡直是在接受一陣狂風暴雨的洗禮。他突然好想問:阮恩,你為了什麽?你這樣的倔強,又這樣容易受傷,我以為我可以保護你,原來我一直在給你傷。
阮恩半響才發現站在門口的人,她急忙將手放在身後,而他望著她,無話。似乎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兩人相望無話。阮恩本來準備了好多的抱歉,想了好多解釋的措辭,這一刻卻怎麽也說不出。她真的無法在親眼目睹顧西涼對另個女人的緊張後,還能裝作熟視無睹。可說狠話呢?她也做不到。那是顧西涼啊,她唯一唯一愛過的人,多麽幸運,又多麽不幸。
“回來啦?我以為你今晚應該不回來了。”隻看了他一秒,又重新把視線移開。
顧西涼卻不答話,抬步走過去,半蹲在她麵前。阮恩不敢將臉轉過去,怕自己會忍不住。顧西涼也不勉強,隻是提手將她藏在背後的手臂緩緩拉出來。傷口應該洗過了,就因為洗過了,才更加清晰。
雖然不足以造成很大的傷害,但那些參差不齊的小口一條伴著一條,讓人觸目驚心。顧西涼喉嚨像堵了什麽東西,許久才問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為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問什麽。他也很想安慰阮恩,像從前她受傷一樣,仔細溫柔地為她上藥。可是抱歉,現在的顧西涼真的什麽也做不了,從未感覺如此掙紮無力。而阮恩仿佛知道他在問些什麽,所以她誠實地回答。
“因為我愛你。”
“我相信你。”
“我需要你。”
“我在乎你。”
“因為我答應過你,隻要你沒有開口,我絕不會離開。”
她隻感覺自己的腰被一雙手臂緊緊纏住,男人將臉貼在她的腰側,再也說不出話。
從小周子寧就教育他,不管感情抑或事業,那些欠下的債,總有一天是要還的。可是此刻他真的發覺自己無論如何也還不了阮恩。他還不了她的心,還不了她的信任,還不了她的一往情深。他也害怕會像外公一樣,努力想彌補還債的時候,對方卻再也沒有機會感受到。而且,拿什麽還呢?
除非一切成灰。
阮恩隻覺得顧西涼越抱越緊,於是她也諾諾伸出手緊緊回抱,碰到了那些小傷口引起疼痛也不管。她此刻隻能夠感覺到他的心疼,他的後悔。所以這一切之前有過的傷心不歡又隨著這個擁抱逐漸稀釋,消失。
“小雪給了我兩張電影票,我們明天去看好不好?”
“好。”
你看顧西涼,她就有那麽好哄。你給她再多的刀劍,隻要事後輕輕一個擁抱,她又會興高采烈地活蹦亂跳。勇氣,加上寬容,再加上無止盡的等候。隻是這樣的樂觀,真的會無止盡麽。
第二天早晨是顧西涼率先醒來,他的右手臂被壓在阮恩身下一晚上,很酸很麻,卻又不想動,擾了兩人難得的美夢。於是稍稍翻身左手拿過床頭櫃的手機給陸成打電話,告訴自己今天不去公司了,有什麽事隨時電話報告。陸成訝異,他記得顧西涼很少缺席過,除了上次何小姐突然回來又突然昏倒。那現在又發生了什麽重大情況?
哪有什麽重大情況,不過是想一直享受溫香軟玉在懷。他的確沒發現自己在不斷地沉溺其中,也許等發現那一天,便真的回頭已晚。
將近下午2點的時候阮恩才悠悠轉醒,她的病假還沒有過,所以不需要特意再打電話請假,再加上與顧西涼似乎很久沒有這麽溫情過了,於是一不小心睡過頭。醒來卻發現身邊人依然在。
“哦。……原來顧總今天偷懶。”
顧西涼許久未聽她這樣調侃的語氣,心情更加明媚,於是說話也忍不住語調高揚。
“我怎麽這麽舍不得你啊?”
阮恩聞言卻又止不住臉紅,當時也沒有想太多,一把就輕輕扭上了顧西涼的臉頰,嘴裏振振有詞。
“那是,我怎麽這麽魅力無邊啊。”顧西涼聞言想笑,阮恩卻兩隻手都上去,使勁按住他兩邊抖動的麵龐。
“不許你說話!不許你笑!”他便像接受到命令似的一個勁兒地點頭,麵部因為被限製,隻能口齒有些艱難地回答,“好好,我不說話我不笑。”於是阮恩才半信半疑地慢慢將手放開。誰料男人卻一個翻身壓上來,盯著女生有些驚嚇的眼睛,嘴角微揚。
“我不說話,隻行動可以了吧。”
然後阮恩還未反應過他話裏麵的含義,輕柔的吻早已淬不及防地覆蓋下來,她急忙用手推拒。她已經感覺到顧西涼的手開始不規矩地伸進了睡衣裏。拜托,現在是大白天誒,她承認她是封建的女生沒錯。而且,昨晚。應該夠了吧。她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體力原來可以這麽好。
推拒的行為顯然沒有奏效,阮恩所有抗議的話語也悉數被顧西涼吞進,最後隻餘下纏綿的春光。
誰曾說,我們是糖,甜到哀傷。可如果還能夠哀傷,那也是好的。最怕是哀莫大於心死,在很久以後,彼此陪伴的都不再是當初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