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舒突然一把抓住阮恩撿玻璃碎片的手,她嚅嚅嘴唇,半響才開口說“阮恩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但你就當作可憐我好麽?我也不知道這次自己還能不能幸運地活下來,所以,你能不能把西涼,還給我。”
妳能不能,還給我。
察覺到皮膚上一陣冰涼的溫潤觸感,阮恩緊了緊手裏的殘存碎片,尖利的鋒麵在手心劃下一個血口。何亦舒一動不動望著對方,仿佛在等待宣判。而阮恩頓了很久,最後將那隻素白的手毫不猶疑的拋開,視線迎上去。
“抱歉何小姐,我不是偉人,也不想要當什麽偉人,我承認自己沒有那樣的胸襟也沒有小說女主角那樣的心軟善良。所以成全你,或者,成全你們,都不是我的責任。”
何亦舒本來雪白的臉更加灰下來,她突然變得激動,一把推開阮恩,抓起地麵的碎片擱置在手腕處。
“沒有人比我更愛他!我現在就可以為他死!你敢嗎!”
阮恩震驚,卻不敢打草驚蛇,隻得一步一步誘她放下玻璃。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他嗎?如果,如果他依然愛你。”阮恩停頓,眼睛隱隱閃爍,她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那句話。
“如果他依然愛你,你這樣的行為和當初一聲不響地離開有什麽分別?是,我沒辦法想象因為愛一個人愛到可以為他去死,可那又怎麽樣呢?如果你真的敢為他死,那你更應該有勇氣為他活下來。他要的是你的人,不是冰冷的屍體。”
這下換何亦舒愣住了,沒想到阮恩看著好說話,其實是軟硬不吃。她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她想的,她愛的,她要的。這一點,顧西涼和顧任早已經領教,並深深折服。在那些時刻自己仿佛就是透明,任何事都不懂,什麽也不能給她帶來傷痛。
“也許我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你,但有一樣你一定會輸給我。你知道是什麽嗎?是對顧西涼的信任。你不信任他,所以在發生一連串的意外後選擇黯然離去,卻造成了兩個人的傷痛。你不信任他,所以才會想到用死解決問題。你憑什麽說愛他?你到底是愛他,還是心裏自私地想綁住他的執念?!”
被阮恩的一番話打得潰不成軍,何亦舒激烈的搖頭,“不不不,我愛他,我愛他!”卻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呼吸頻率開始變得不穩定。阮恩急忙幾步過去要扶,伸出去的手卻突然被人一把推開來,她沒有防備地往後跌坐在地,玻璃的碎渣肆虐著她的皮膚,可看著顧西涼為何亦舒流露出的焦急表情,她幾乎就要真的對那些小傷痛沒感覺。
有一種溫柔隻有某個誰能給,有一種噬心的難過,也隻有某個誰才能給。
盯著他抱起她衝出去的動作,聞聽著關門聲造成的心口震動,阮恩多想閉起眼睛。就算像顧任所說,當那個掩耳盜鈴的愚者。可這又有何不可,因為她卑微,一開始就卑微,給對方的愛情那麽完整,而他給予的真心卻是折了又疊。
門鈴剛響,門就從裏麵打開了,是禾雪。阮恩隻露出一張臉,不敢讓禾雪瞧見手上的傷,怕她擔心。“怎麽了啊?看你臉白的。又不舒服了?”
“沒有,剛剛在看連續劇,好感人。”
禾雪聞言嗤笑,“明明已經嫁為人婦,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阮恩默然不語。禾雪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她作勢要往裏麵走。
“什麽電視劇這麽感人?我最近也無聊。”阮恩卻死死抵住不讓,“已經結局了!”禾雪更好奇了,“結局了就不許再看?我辛辛苦苦當苦功送票,你都不給我喝口水的噢。”阮恩慌了,她眼尖的發現大門外停著一輛跑車,好像是韓裔的座駕,於是立馬反應過來。
“不是啦,我是怕某人久等。”禾雪馬上從伶牙俐齒變得支支吾吾,她裝作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才慢悠悠轉回來點頭。
“那我先走了?票在這裏,剛上市的文藝片,據說超感人。你今晚不要把眼淚流光了。”
流光眼淚,也許就要快了呢。
察覺到再談下去自己會失控,阮恩有些別扭地伸出沒有受傷的手搶過禾雪手中的電影票。
“小雪謝謝。”然後門砰地又關上。
禾雪莫名其妙地怔愣許久,才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慢慢往大門外走。韓裔為其打開車門,發現她一臉茫然,便不自覺地開口詢問。
“怎麽,她不喜歡?”
“要說不喜歡我還安心點。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覺得她怪怪的。”
韓裔不再開口,他沒有興趣去琢磨那些小女生的心思。說實話,猜測女人的心事,有時還真比在商場上與人勾心鬥角來得累。禾雪坐在副駕駛,沉浸在許多的疑問裏,實在想不出又什麽不對,索性甩甩頭不想了。回過神才發現韓裔還沒有開車。
“怎麽還不走?”
韓裔卻微歎了口氣,接著傾過身將她右側的安全帶拉下來扣好,這才啟動了車子。以往也是這樣,警告過她很多次了,卻總是忘記扣安全帶。禾雪意會過來,隨即有些得意地望向對方看似專注開車的臉。
“你就這麽害怕我死?”
韓裔漠視,禾雪卻覺得有趣,趁勝追擊。
“我就不懂了,我到底有什麽,令你韓大公子這麽欲罷不能的喜歡我啊。”
禾雪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正好遇見綠燈,韓裔將車停下來,這才轉過臉假眉假眼地給了她一個笑容,眼神上下將她巡視一番,最後冷笑一聲。
“我也不懂了,你是哪來的自信認為我很欲罷不能地喜歡你?”
禾雪憤怒,下意識地低頭檢視了一下自己。“韓裔!本姑娘也算凹凸有致吧!你那什麽表情!”韓裔本來已經轉過頭,將手抵在方向盤上撐著下巴等紅燈。可一聽完禾雪的話卻差點笑岔了氣。他調整了下自己的嗓音,回複平常才又開口有意無意地調戲她。
“我又沒看過,我怎麽知道?要不,打鐵趁熱就今天了?”
她忍住吐血和踹他一腳的衝動,隻憤恨地罵了句“色狼。”對方卻翻了個白眼說,“我色也是要挑對象的。”女生又要發作,韓裔卻突然正色,接著車子又開始緩緩地行駛在馬路上。
算了,生命安全要緊,她想。
結果車子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等紅綠燈的原地。禾雪不解,剛準備詢問,韓裔卻率先開了口。
“等下送你回家收拾行李,搬到我公寓來。”
她聞言幾乎要尖叫,“我幹嘛要搬到你家!不要!”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征求人的意見,understand?”
於是她一路用言語間或用行為反抗,卻統統被韓裔忽視掉。而相對的,他頭腦裏正在思考剛剛一直跟在自己後麵的人是誰。那輛車跟了很久,閃閃躲躲,分明有鬼。也許是他太敏感,但混黑的,惹上仇家再正常不過,所以還未確定對方來曆之前,他最好保證那個笨女人的安全。
帶著昔日的傷口遇見他,也許就不孤單,也許生活徹底裂痕。生歡悲死,自己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