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十六章

  阮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才發覺頭痛欲裂。顧西涼正洗漱準備去公司,見她醒過來便吩咐她把醒酒茶喝掉。得到有氣無力的一個“好。”

  他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才說“亦舒今天搬走。”

  阮恩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顧西涼不再重複,“沒聽見拉倒。”

  阮恩才接著問“為什麽?”

  顧西涼的聲音又從洗漱間傳出,“還能為什麽?某人的醋缸都要打翻了。我幫她找了公寓,也雇了幾個人照顧她。”

  阮恩聞言,翻身從床上起來光著腳跑去洗漱間,顧西涼正在刮胡須,她一下就往他背上跳,笑逐顏開。顧西涼被嚇一跳,差點在下巴處劃一條口子,但同時也被她的動作感染了好心情。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寧靜溫馨的時刻。

  他順勢背阮恩倒回床上,逼著她將茶喝掉,告訴她已經打電話去她們公司請假,要她再好生睡一覺,最後才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走了幾步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倒回來盯著她,語帶警告。

  “再發現你喝酒,看我怎麽收拾你。”

  阮恩便捂住被子偷笑。

  顧西涼剛走沒多久,周子寧的電話就打過來。

  “丫頭,有沒有空陪我這個老頭子喝茶?”

  她滿口答應下來,現在就是讓她去死,她估計也是含笑飲砒霜吧。

  有車子來接,到達顧宅花園的時候,阮恩卻意外地發現顧任也在。周子寧朝她招手,她便幾步走過去坐下,乖巧地叫“外公,大哥。”周子寧很意外,“哦?看來你們早就見麵了。”顧任不動聲色地微笑點頭,“巧合。”

  周子寧從顧任的巧合中聽出了一絲端倪,他在外摸爬滾打幾十年,對陰謀的味道總是異常敏感,尤其對象還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了解透徹的外孫。剛準備問什麽,阮恩的手機鈴聲卻突兀地響起來,是禾雪,她抱歉地點頭接電話。

  “回來了?沒有明信片就不要來見我。”阮恩有些俏皮地同禾雪開玩笑,卻聽見對方慌張的聲音。

  “阮阮你快來,我在醫院。”

  阮恩叫她不要慌,問清楚了才知道禾雪的外婆進了醫院,她父母又正好出差,家裏隻有她一個人。掛掉電話,顧任問怎麽了,阮恩來不及解釋準備跑,卻被人拉住手。

  周子寧望一眼顧任,開口道“究竟什麽事?”阮恩才說清楚了緣由。周子寧又問“是不是上次同你一起那女孩?”阮恩點頭。

  於是最後三人一起到了醫院。

  禾雪到機場的時候還在與漠北賭氣,她是真的被他之前的舉動嚇慘了。漠北也不哄,任她去氣個夠,女人不能對她太好,否則就會有恃無恐。她生氣地獨自回到家,剛進門便看見一群人圍著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禾雪的記憶中,外婆身子一直很硬朗,這會卻說倒下就倒下了,她丟下行李吩咐打醫院電話。

  送進急診室後,禾雪才開始無助起來。爸媽剛下飛機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打漠北的電話卻一直占線,最後給阮恩打了電話。

  一行人到達醫院,禾雪正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發呆,阮恩過去陪她坐下,拉著她的手說“會沒事的小雪。”

  禾雪點頭。“一定沒事。”

  手術室的燈熄滅,禾雪立馬迎上去。醫生摘下口罩,“暫時穩定,隻是情況不太樂觀,癌細胞已經大幅度擴散。”禾雪傻了,“你說什麽?”

  “老太太患的是肝癌,之前在我們醫院檢查過,當時還拒絕了我們做手術的建議。怎麽你們一直不知道?”

  病患從手術室推出來,經過周子寧身邊時,他往旁邊退讓,卻一眼就盯著病人的左腕,突然失了神。那是一隻墨綠複古花紋的翡翠玉鐲,他曾經挑了好久才找到的生日禮物,周子寧絕不會認錯。拄拐仗的手顫抖起來,喃喃自語。

  “阿韻,是不是你。”

  顧任發覺到周子寧的不對,他扶著他,“外公,怎麽了?”周子寧卻不理他,上前幾步拽住禾雪的手有些失控地問。

  “你外婆,你外婆叫什麽名字?”禾雪不知所以然,她隻覺得手上疼痛一片,幾番掙紮不開才道“方韻。”

  周子寧見慣了許多的生離死別,此刻手裏的拐杖卻應聲而落。

  該如何說起呢,他得將記憶仔仔細細地,一點一點去拚湊。

  綽綽悼悼的火光,人影在繁華中相互交錯,唯獨她走過,讓他停下了腳步。

  “要不要陪我去賞燈?”

  “啊。”

  “不喜歡?那我陪你吧。”

  那次我遇見你,是煙火,是盛世,是夜晚。你笑一笑,我擺擺手,愛情的路便輾轉於同一個方向。

  翩翩公子,陌上佳人。

  兩人交著握手,在廟前許下不同的願。

  “願自力更生,有所作為。願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願有妻似玉,有女如花。”

  女生卻隻輾轉握緊對方的指尖默念。

  “希望他所有的心願,都能實現。”

  硝煙彌漫,烽火連天,周子寧注定不甘平凡,淡薄裏三餐一宿,他寧願鋌而走險。毅然決然踏上戰場的征途。周子寧瞞過了所有人,卻瞞不過最了解自己的人。當方韻的臉出現眼前,他真的有了隻要她開口,便丟盔卸甲的衝動。她卻隻是溫婉一笑,將自己偷偷在寺廟求的護身符放進他的手心。

  “我等你。”

  “我知道。”

  每當衝鋒陷陣,奄奄一息,痛得累得想要死掉,周子寧總會感受到緊貼在自己胸口上的三角,仿佛那就是她的體溫。隻是亂世中的稚嫩愛情,怎比得上終生的功成名就。他回去的時候,方家早已遷居敗落。

  但如果有心,怎會找不到?

  那時的周子寧,已經有了體麵的未婚妻。他隻是還想著,能不能再見她一麵。可一隔經年,當所有的人事已非,滄海桑田,那個影子卻依然在心中永垂不朽。後來的他,也的確一件一件地實現了許下的所有願望。

  有所作為,歲月靜好,妻似玉女如花,卻獨獨失了她。

  彼此都深知帶走了對方生命中唯一的愛情,餘下的不過是依賴取暖。

  周子寧走進病房,方韻正好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著眼前走近的人,氧氣罩裏呼出大量的白氣,她吃力的拿下來,淚光閃爍。仿佛知道對方要問什麽,周子寧幾步過去握住那雙手。

  “是我。”

  像當年兩人最後一麵的簡短對話,不問曾經,不問對錯,隻是每個人,都有夢。

  “我知道。”

  然後像仿佛了卻最後心願,布滿皺褶的手指在掌心緩緩滑落。周子寧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砸下來,聲音哽咽。

  “我從未說出口的那三個字,你又知不知道。”

  記憶將在生命裏被永遠鐫刻,從未言愛動情的瞬間,也凝固成霜。可是要怎麽遺忘,那年那夜那月,他清冷著眼光,她便一生情殤。

  禾雪還未從方韻離開的訊息中消化過來,電話卻響起。半分鍾後,米白色的翻蓋掉落地上,一分為二。

  不是真的,都是騙她的,她在做噩夢,禾雪快點醒來。

  所謂晴天霹靂,是不是如此?

  拋掉所有人走出醫院,禾雪失控地在大馬路上奔跑起來。

  漠北剛從車子駕駛座上下來,身體就被人一個巨大的衝力上來抱住。他看不見來人的臉,耳邊隻餘下淩亂不堪的哭音。

  “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認輸我認輸我認輸。”

  “我聽你的話,要體貼要懂事,所以你不要丟下我。”

  禾雪多麽需要一個懷抱。而漠北此刻就是她的懷抱,她的避風港,她的稻草,她的一切。她說出這番話,失了所有的姿態。

  一個尖銳的女聲卻在背後響起。

  “merle。”

  這裏並不空曠,可居然有回音,又或者是錯覺。漠北清楚地感受到懷裏的身軀瞬間僵硬下來,他欲伸手抱,卻被禾雪擋下。

  她真傻,她自詡聰明,怎麽就忽略了他身上不尋常的香水味。

  “到底怎麽了?”漠北眯著眼問。

  禾雪看了一眼豐滿豔麗的女人,然後側過頭,給了他有史以來最難看的笑臉。嗓音輕輕,語調緩緩。

  “沒什麽,隻是從小疼我愛我的外婆剛剛離開了。而且很不巧地,我那匆匆趕回家的父母也在半路出車禍死掉了。”

  女生盯住漠北的眼睛,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心裏,半響才接著道“不過你知道啊,任何人都有那一天,所以沒關係,我很好。”

  “畢竟,我是無堅不摧的禾雪嘛。”

  漠北驚詫萬分,他下意識地去拉禾雪的手,卻被女生一次次後退避開。

  “我曾經說過,我們之間隻有兩種結果。要麽好好在一起,要麽同歸於盡。可是現在,我們沒有好好在一起,我也不想跟你同歸於盡。”

  “你不是一直怪我不懂事,不成熟,不溫柔嗎?那麽我放過你,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溫柔。”

  禾雪轉身的時候還聽見了女人的抱怨。

  “大晚上的跑來找什麽晦氣。”

  接著背後傳來一陣悶響和女人的尖叫。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聲音,也許有東西掉了,也許是車子的關門聲,又或者是什麽,她早已不想去猜測。漠北的聲音卻又緊接著傳進耳膜,居然有幾絲莫名的緊張。

  “小雪我。送你。”

  禾雪的步子便停下來,半刻後才頭也未回地揮手,未曾有過的堅定。

  “回家的路我一個人也可以。因為有你在,我更冷。”

  漠北隻察覺有成群結隊的螞蟻洶湧而出,正一點一點啃噬著自己的心髒。

  風空空洞洞吹過,揚起她臉龐淩亂的發絲,他有預感,他真的有預感,他徹底失去了她。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