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深夜,顧西涼被一陣輕巧的響動驚醒,他越來越淺眠,深怕一個不注意何亦舒會發生什麽意外。起身開燈,才發現是阮恩上衛生間,關門開門的聲音。阮恩看了眼顧西涼,隨即躺回原位,這次是她故意隔了點距離。終於無法再偽裝下去,聲音顫抖。
“我搬出去吧。”
“這麽多年你愛她,她愛你。”
“我不得不承認,你們站在一起的畫麵有多美麗。”
顧西涼聞言,胸口突然一緊。他以為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他以為他能成熟,從此就自由,卻在聽見阮恩的話後閃過滿心的慌亂。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抱住她,聲音低沉。
“我不是這樣想的,我不是要你走。”
阮恩還記得之前她酒精過敏躲在棉被中,顧西涼細心地為她上藥膏。那時的她不害怕犯錯,隻一心相信天空如此遼闊,總有一天自己能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那時的她也很清楚的感覺到,他對自己並不是無動於衷。他隻是需要時間,來認清自己的心。
於是她終於主動地朝顧西涼懷裏靠了靠。
既然你要我留下,我便留下。我知道你此刻意亂如麻,雖然很煎熬。可是沒關係,時間麻,我有的是。
阮恩很了解自己,就像她自己曾對顧西涼說的那樣,她最大的優點便是“決心”。隻要他朝她跨出一步,哪怕是一小步,她也不會灰心。
反正愛情裏頭,誰繳械投降誰先放手,就全盤皆輸。
阮恩回家越來越晚,即使到了下班時間也總是搶著做別人的工作,她不想回去看顧西涼與何亦舒相濡以沫的樣子。此刻已經八點,街道許多情侶三三兩兩從她身邊經過,大手牽小手,笑得歡快。看著街邊的精品店裏寫著打折,她這才記起今天是七夕。沒有情人的情人節不算失敗,敗的是明明就有情人,卻待在另個人的身邊。她苦笑,繼續盲目的往前走。
一輛林肯緩緩地跟在她身後,看她沒有往回家的路走才開上去停在她身邊,顧任降下車窗,微扯薄唇。
“弟妹。”
阮恩回頭,“咦,你不是回美國了麽?”
“誰規定我走了就不可以回來?”阮恩聽見顧任的回答,又想起上次在他麵前失態,不由臉紅地哦了一聲。今天是情人節,顧任特意選在這天回來,果然發現她一個人。他看她臉紅的表情,心裏的占有欲便更加強烈。
於是故作不經意地去揭她傷疤。
“西涼沒有和你一起?”
“啊,那個,何小姐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顧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亦舒就不奇怪了。”
雖然已經經曆過比這更直麵的場景,可被人赤裸地道出真相,阮恩的傷口還是止不住又擴大了點。顧任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話鋒又一轉。
“怎麽樣,是要我送你回家呢,還是去狂歡一下?”
阮恩睜大眼,“狂歡?”
“我知道有個地方,今晚應該會很漂亮。”
“那有沒有酒?我好想喝酒哦。”
顧任不知道阮恩對酒精過敏,想著她心情不好,便欣然答應。
“要什麽有什麽。”
女生聞言終於笑了,打開車門坐進去。
最後兩人來到大屯山,夜風安靜著拂過阮恩的身體和發。她突然覺得內心寧靜極了,於是心情很好地站在山腰,對著整個燈火通明的台北大叫。顧任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笑,側頭便看見司機老陳訝異的眼光,他斂神,老陳又將目光轉開。
阮恩喝了點啤酒,和顧任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還很有興致地對他談起遇見顧西涼的情景。
“他真的很冷誒,冷得要死!還沒有同情心!要不是我長得像何亦舒,他肯定不會管我死活!”
阮恩的語氣裏全是不滿,緊接著又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口,打了個飽嗝。然後她見顧任沒有動作,又非要逼著他一起喝。
“我也喝醉了,那誰負責送你回家?”阮恩不依,她說一個人喝多沒勁啊。顧任無可奈何,拿起身旁的酒瓶象征性地灌了一口,她才罷休。沒一會兒卻又開始古靈精怪。
“我們來玩遊戲,輸的喝!”顧任問“什麽遊戲?”阮恩歪著頭,半天過後才說“黑白配。”顧任不知該笑還是氣,最後還是依著她。
“黑白配,男生女生配!”
“顧任你輸了,快喝!”
顧任是故意輸的,喝酒多了畢竟傷身,他不想要她喝太多。誰知這大小姐還不滿意,半響又叫輸了的他唱歌。他黑著臉道“不會。”
老陳卻突然出聲,“阮小姐,其實少爺的聲音很好聽。”顧任一個眼神過去,老陳卻不與他直視。阮恩聞言更不肯罷休,一直吵吵嚷嚷要他唱,顧任也再崩不出嚇人的臉色了。
“我隻會一首。”
“那你還等什麽?”
阮恩甚至拿出手機來錄像,顧任僵硬地撇開臉不去望鏡頭,可他還未開始唱,阮恩就很不給麵子的醉倒下去。顧任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歌他要唱了,以後還能有什麽威信。顧任湊過身抱起阮恩,盯著她的眉眼看了良久,然後聲音充滿確定。
“我真的不準備放過你了,就算會放不過自己。”
守著何亦舒吃完藥,顧西涼送她回房間休息,這才發現阮恩還沒有回家。他拿起手機撥過去,卻是顧任接的電話。
“喂。”
他不說話,顧任繼續道“阮阮喝醉了,你下樓接還是我送進來?”
顧西涼走出門口,顧任正扶著歪歪斜斜的阮恩,她嘴裏還在念念有詞地大聲質問。
“為什麽他有後備情人我沒有?一點都不公平。”顧任訝異地挑眉,沒想到這小女子思想還挺邪惡的啊。於是他對她開玩笑,“那你看我符合條件麽?”阮恩聞言還真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顧任,然後咬著指甲有些憨厚的笑。
“絕色啊你。入選!”說完她還振臂高呼,顧任趕緊上前欲將她扶住,顧西涼卻搶了先,對著顧任語氣不善。
“你帶她去喝酒?你知不知道她不能碰酒精,否則全身過敏。”顧任的臉也沉下來,半響才道“你要是真在意她,就不會任她一個人在大街上沒有方向的走。”顧西涼不想再與他多說,抱起掙紮中的阮恩進門。
何亦舒也被嘈雜的聲音鬧醒,走出門就看見顧西涼橫抱著阮恩上樓來。
“怎麽了?”
“沒事,喝了點酒。”
“需要我幫忙麽。”
“不用了,我會照顧她。”
阮恩一碰到綿軟的大床整個人才安靜下來,乖乖地任顧西涼脫掉自己的衣服,換上清爽的睡衣。顧西涼想著她半夜肯定會難受,也沒有心思睡覺了,拿來維膚膏,然後坐在床頭審閱顧氏最近的報表。還好這幾天有陸成代替他出麵穩住股價。
不到一個小時,阮恩果然開始手舞足蹈地撓手臂,他無奈地歎口氣,抓下她的手一點一點的往上麵的紅點塗抹藥膏。阮恩感覺到一陣清涼,記憶潛意識地回到那一晚,不禁脫口而出。
“顧西涼,你幫我撓癢好不好。”顧西涼便用指腹輕輕地撫上去,阮恩在睡夢中滿足地彎起嘴角笑。可片刻又變了表情,皺著眉,一臉不安。
“顧西涼,你不要喜歡她好不好。”
他動作的手就停了下來。
是不是每個男人一生都有這樣的兩個女人?一個是心頭的刺,它要你痛你就得痛。可隻要你想,大不了狠心一下便能將之連根拔起,然後它頂多成為一個傷口,鮮血淋漓過後總會愈合。
而另一個,是胸口的朱砂痣。它不會痛,你卻永遠無法將之磨滅,就像是一種可怕的習慣,陪著你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