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而為的女孩子,經不起等待。
這天下班後,蒙淺淺陪琳琅去超市采購東西,因為第二天是周末,超市裏來來往往人很多,結賬處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蒙淺淺幫著琳琅拿東西,過道的時候推推搡搡,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婦女,那婦女便回過頭來死盯著蒙淺淺看,企圖用眼神殺死對方。原本蒙淺淺是想道歉的,可一見對方上來就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她也一下不高興了,那人怎麽瞪她,她也就像模像樣的瞪了回去。
在她蒙淺淺的世界裏,從來隻有一個指標,寧她負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負她。這是夏鳳儀教給她的,凡事要愛自己,以自己的感受和利益為優先,首先要保證的,是自己不會受傷。在這點上,蒙淺淺倒是和席斯醒很相像,你不退我也就不讓,好在兩人交往到現在還沒有因為大事情吵鬧過,隻是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般吵嘴。隻是這樣相像的兩個人,如果真有一天觸犯到對方的原則,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她退他讓?抑或互相滅亡。
這樣你來我往的瞪眼持續了10秒後,蒙淺淺終於開始覺得不自在,兩人擋在大道中間都不走,大家的眼神都投注過來,蒙淺淺的臉終於在不知不覺間不好意思的紅起來。最後她率先轉開了視線對著琳琅的方向,一臉壯士割腕的歎氣。
“我輸了。”
琳琅不解,蒙淺淺小聲解釋。
“夏鳳儀,噢,就是我外婆曾經說過,如果有人瞪你,你就以牙還牙的瞪回去,把對方瞪得破功才算完。顯然,我的功力還不夠,我還沒有那麽死皮賴臉。”
聞言,琳琅嗤笑出聲,覺得蒙淺淺的外婆實在太有趣了,剛要說出口,突覺自己的推車被人狠狠的撞了幾下。推車裏最表麵的東西被震得掉在了地上。蒙淺淺和琳琅蹲下身去撿,肇事者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同時蹲下身去幫忙,並不時的道著歉。
“對不起,看旁邊去了一時沒注意。”
嗯,聲音很有磁性。
蒙淺淺其實很鄙視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去管人家聲音磁性不磁性,但是,真的挺好聽嘛,溫文有禮。隻是,為什麽這嗓音似曾相識?蒙淺淺抬起頭,馮禹淩也正好抬頭,兩人均是一愣,隨後相視而笑。
“是你啊。”
“是你啊。”
這樣謙謙君子的模樣和態度讓蒙淺淺對他的好感蹭蹭蹭往上增,琳琅倒在一旁摸不著頭腦。
“怎麽回事?你們認識的?”
蒙淺淺點頭,“有過兩麵之緣。”
聞言,馮禹淩微微笑了一下,接著又是幫忙歸位掉在地上的東西又是道歉,最後還非得為了賠罪請蒙淺淺和琳琅吃飯,任她倆再如何推辭都拒絕不了對方的好意。
去的那家餐廳檔次應該很高,侍應生全是外國人,一口純正的英式英語。馮禹淩嫻熟的點了幾樣小菜,隨後問蒙淺淺和琳琅想要吃些什麽。琳琅的英語水平竟然出奇的好,用蒙淺淺的話說簡直就是猛虎出閘臥虎藏龍。但她現在沒有心情想那些,因為她的英語不管是在初中高中大學,都是出了名爛。那些英文單詞很少認識她,她也從來不試著去和它們交朋友,說是麵對她的時候太冷漠,難打交道。而此刻,在兩個英語一流的人麵前,她要是說自己英語奇差,不是丟臉丟大了?而且丟她自己的臉也就罷了,偏那個英國的小男生侍應不等到她的回答就是不走,她要不點,不是丟了中國人的麵子麽。於是蒙淺淺索性豁了出去,她招手,讓小男生靠近些,隨後指著菜單上的圖,看著哪個最好看便點了哪個,還一邊比手畫腳的給對方解釋。
見此情景,還未等侍應開口問蒙淺淺她需要什麽飲料,馮禹淩已經率先替她解圍的點了一杯鮮榨西瓜汁。若不是那麽多人在麵前,蒙淺淺簡直想要冒星星眼,對著馮禹淩唱首歌:你就是我的天使。雖然這個天使似乎和席斯醒有很大過節。
因為是算才認識的陌生人,這樣跟著對方來吃飯的確是有些唐突的,所以整個用餐期間沒有人開口說什麽話,都兀自果腹。好在馮禹淩也不是話多的人,沒有給人留下太過浮躁的印象。
結賬的時候,蒙淺淺堅持要自己付賬,說馮禹淩撞的是琳琅的東西,又沒有撞她的,所以無功不受祿,她實在不能接受他請這頓飯。而且這頓飯看起來挺高級的,肯定很貴。雖然她壓榨席斯醒壓榨慣了,但也僅隻是壓榨他一個人而已,其他的,蒙淺淺懂得自己應該要保持一定距離。所以在服務生拿來賬單的時候,她攪嘴饒舌的給別人說了好半天,最後才蹦出幾個英文單詞:
“one buy one。”
琳琅正在喝果汁,一聽,差點條件反射的噴出去。對邊的馮禹淩也再崩不住臉色,嘴角彎彎的往上翹。
果然是個有趣的女孩子呢。
其實,在超市的時候,馮禹淩是故意撞上去的。從蒙淺淺一進超市,那張牙舞爪的行為和洪亮的聲音已經將馮禹淩的視線拉扯過去。他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並聯想起了蒙淺淺最初自我介紹的那個形容詞,蒙古同胞。莫名的,他忽然就很想去接近,不管她究竟是誰,或者屬於誰,隻知道她像一束光,吸引著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在蒙淺淺同中年婦女眼神交戰的時候,馮禹淩已經悄悄跟著人群走到她們背後,也聽見了蒙淺淺那段說夏鳳儀的對話。那時的馮禹淩已經很想不顧一切的笑出來,覺得怎會有這樣耍寶的老人和孫女,卻硬是給生生憋住了,怕的是給蒙淺淺留下壞的印象。接著便挑準了時機將自己的推車用力撞了上去,於是有了這頓莫名其妙的飯。
其實在整個吃飯過程中馮禹淩都還在思考,是不是太唐突了,什麽都沒有顧及,就遵從內心的互換將她拉了來。直到蒙淺淺口中那句one buy one,讓馮禹淩心中的顧慮通通打破。
這樣率性而為的女孩子,是值得接觸的。
席斯醒似乎有好幾天沒有去蒙淺淺的公寓,雖然兩人從來沒有過什麽親密行為,而席斯醒每次來這裏也不過是看看報紙,和蒙淺淺鬥鬥嘴然後又回去,但蒙淺淺總還是覺得缺少了些什麽。是什麽呢?說不上來。她不想承認說是因為少了一個人鬥嘴所以不習慣,這樣會顯得自己很嘴賤,一天不罵人不損人似乎就活不下去。而是否又真的隻有這一個原因呢?蒙淺淺沒有去深思。
在席斯醒銷聲匿跡的第5天中午,蒙淺淺終於接到對方的電話,剛剛中午下班,席斯醒依然是淡淡的不容置喙的語氣。
“來吃飯。”
隨即掛斷了電話。
蒙淺淺突然覺得心裏很悶,因為席斯醒的態度,消失幾天,再打來一個電話,說三個字,來吃飯。好像是在喂養寵物一般。主人在家的時候逗你開心陪你玩兒鬧,哪天主人走了不要你了,你還是得乖乖呆在家裏,等待他哪天突然興起又回來。蒙淺淺之所以這樣的不高興,也是因為兩人交往快一年以來,席斯醒從來沒有這樣的消失過,並且不給自己一個正當合適的理由。
好像她不問,他永遠不會說。
這是整個午飯期間席斯醒第三次看著盤子出神,蒙淺淺終於忍不住爆發。她挑起自己從碗裏夾到對方碗裏的洋蔥,像個惡作劇又未成功的小孩,又氣又急。
“我是在給你夾洋蔥誒!你最最最討厭的東西!你居然毫無反應!你究竟要作甚!”
席斯醒被她的河東獅吼震回神來,悠悠的答了句:“不讓你夾的時候你不高興,讓你夾的時候你還是不高興。你說,你是不是皮癢?”
見他終於沒有再神遊太虛,甚至回複正常的同她咬文嚼字的鬥嘴,蒙淺淺心中的小宇宙才一點點被澆熄。
“對嘛,你要和我說話。你不和我說話,我怎麽知道你是想要洋蔥還是不想要洋蔥呢?如果你不想要洋蔥呢我就不夾給你啊,如果你想要呢我就夾給你啊,所以你到底是想要呢還是不想要呢還是想要呢?”
因了她毫無營養的一段話,席斯醒給了她一個很鄙視的眼神,射得蒙淺淺體無完膚,最後竟默默低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懺悔。
“好吧,你不和我嘴貧我心裏不舒服。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犯賤?”
席斯醒差點被米飯哽到,他咳嗽幾聲潤了潤喉嚨,最後才道:“是挺……那什麽的。”
蒙淺淺怒,“席!斯!醒!”
也許,你永遠不會懂,我嘴貧,是因為對象是你。
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懂。
已經進入初夏,這座城市隨時都可能被一場暴雨洗禮。
蒙淺淺很聰明的將雨傘攜帶在包裏,以備不時之需。而這天下班以後,那把雨傘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雨勢很急,雨點大顆大顆的砸下來,落在傘麵上叮叮當當作響。蒙淺淺站在公交車站等公車,她將傘收起,下意識望了望遠方,看有沒有公車的影子。將頭轉回來的時候,視線忽然被定住在對麵一個點。
那是一家咖啡廳,以環境和特色調製的黑咖啡出名。蒙淺淺去過幾次,都是同琳琅一起,還鮮少和席斯醒喝過咖啡。
對,席斯醒,坐在對麵靠窗位置的不是他又是誰呢?那麽,坐在他對麵,那一頭長直的頭發,說話的時候嘴角微微向上翹,眼睛似乎能汪成一湖水的女人,又是誰呢?蒙淺淺在某一刻很佩服自己的視力,這大下雨天的,霧氣障眼,整個城市在雨中都變得不真切起來,可是她卻在一眼之間將席斯醒認出,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是他對麵那個看起來知書達理溫柔似水的女人的每一個表情,她都捕捉到。
她似乎很悲傷。
她為什麽要悲傷?
她是不是一長得漂亮的騙子,因為沒錢了所以裝柔弱裝楚楚可憐,就是挑準了席斯醒這塊肥肉下手?這個想法在蒙淺淺瞥到對方衣服上邊兩個GG的標誌後被徹底顛覆。那還有什麽可能呢?蒙淺淺左思右想,直到腦袋都在嗡嗡作響。正好此時一輛的公交車姍姍到來,她想也沒想的跳了上去,經過了四站才清醒過來,這好像不是自己回家的路。
下了車,想為自己省錢,蒙淺淺企圖在附近公交站找出一輛能回到自己住處附近的公交,最後卻失望而歸。兜兜轉轉,打車回到家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她開門,滿身疲倦,準備直接進臥室躺屍,竟發現席斯醒悠然自得的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發現她回來了,隻是給了一個眼神,不疾不徐的問:“今天怎麽這麽晚?”蒙淺淺忽然就沒有了想要回答的欲望,她看見他,滿腦子都是席斯醒下午和那個女人坐在一起的畫麵,有多麽詩情畫意,雖然他倆顯然不應該是詩情畫意的關係,畢竟,她好歹算個正牌不是?所以蒙淺淺第一次發了她作為女朋友這麽長時間以來應該發的脾氣。
“下午你幹什麽了?”
麵對著蒙淺淺滿口質問的語氣,席斯醒難得沒有動怒,他慵懶的往沙發上一躺。
“見朋友。”
蒙淺淺鍥而不舍,不問出個所以然誓不罷休。
“什麽樣的朋友?!”
對方繼續好脾氣的回答,“女性朋友。”
吱。
我留下來,是為了一個人。
席斯醒太過正常和直白,沒有一絲遮掩的回答讓蒙淺淺腦子裏那根憤怒神經迅速煞了車。回憶起剛剛自己張牙舞爪的樣子,或許應該被稱作吃醋的樣子,她無所適從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左右為難。席斯醒難得看她怔愣的模樣,便放下報紙用右手手背拄著頭看她。蒙淺淺被對方的視線盯得不好意思,隻得重新咆哮起來,故意轉開話題。
“嘖嘖,你也太不配合了,好好的一出捉奸戲被你演得如此光明正大,搞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
席斯醒嗤笑,“你還真是入戲啊?妒婦的樣子被你演得活靈活現。你說這戲要是再演下去,你會不會敬業的一邊開始砸杯子,一邊數落我始亂終棄?”
見自己的真正想法被拆穿,蒙淺淺撇幾下嘴,卻也終於找不到任何詞來還擊,最後隻小聲道:“不過從她身上,我更加堅定了一股信念。”
席斯醒微皺眉,“什麽信念?”
蒙淺淺掐一把自己腰上的那一圈小肥肉,斬釘截鐵道:“減肥的信念!我的體重現在是呈直線穩定上升,馬上就要突破100大關,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沒有未來了,我要恢複往日輝煌,我不要沒未來!”
席斯醒嗤之以鼻,“算了吧,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來的,你想瘦下來,那也不是能一步登天的事。而對你而言,讓你放棄以吃為主的這件事,更是比登天還難。”
如果說下午看見那個女人的好身材使得蒙淺淺再次動了減肥的念頭,那麽席斯醒這番貶話更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蒙淺淺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所以當席斯醒的那句:“桌子上有燒鵝。”語畢後,蒙淺淺硬是鐵著心閉眼,將背包往沙發上一甩,隨即回到臥室閉關去了。隻要不讓她看見餐桌和冰箱,那麽一切都好說。而坐在客廳的席斯醒一邊看報紙一邊等待蒙淺淺破功而出,但半個小時過去了,卻依然沒等到。對方行為太反常,他終於有些坐不住,起身去敲了蒙淺淺臥室的門,有聲音從裏邊悶悶傳來。
“讓我自生自滅去吧。”
席斯醒意識到這次蒙淺淺不僅是說說而已,他一向不讚同節食減肥,況且真要打從心眼裏說,蒙淺淺還沒有胖到他心中人神共憤的程度,頂多就是借此打擊一下她的士氣,以此逗樂。所以他再度敲了幾下門,以示自己沒多少耐心,要裏邊的人把門打開。熟知蒙淺淺根本不管他這一招,堅持在裏邊喊話。
“我靠,我沒有退路!”
蒙淺淺想減肉的心從來沒有這麽猛烈過,她將抱著枕頭將自己的嘴捂了又捂,好像毒癮犯了的人正在戒毒,沒有親眼看到不會有人相信,一個人愛吃竟愛到這種程度,真的是典型的吃貨。
“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能餓自己多久就餓多久,直到虛脫為止!我上班站著下班站著上網看電視我都站著!要是有人請我吃飯我就死給他看,就算真被死拽活拉去了,我也要假裝自己之前已經吃得很飽,示意他不要給我點吃的,除非他請我吃幾根黃瓜!”
席斯醒裝酷失敗,想拿臉色凍她偏她又不在眼前,最後隻得耐著性子好言相勸。
“蒙淺淺,要科學。”
哪知竟得來對方更大的反駁。
“科學對我來說壓根兒不管用,要減肥就得變態!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是對的。”
席斯醒的聲調終於越見升高,“那正常三餐也必須吃,你把宵夜的毛病給我改掉就行,否則會得胃病。你到時候痛得死去活來我堅決不會管你,把你扔出去不解釋。”
好勸不管用,威脅可以吧?蒙淺淺卻依然不買賬。
“我的胃早就病了,跟無底洞似的填不滿!我不喜歡它了,我要虐待它!”
是什麽讓一個意誌不堅定的人突然執著於一件事情?我想,除了愛情,再無其他解釋。蒙淺淺隻衝動的嚷著自己要減肥,要瘦到與席斯醒坐在一起的女人的程度,可她沒有去深究過,她為什麽一定要瘦到和她一樣呢?稍微胖一點不可以嗎?比她還瘦不可以嗎?為什麽目標非要定位於和她一樣瘦。是不是,當親眼目睹著席斯醒與她坐在一起有多麽相配,所以萌生了這個想法。是不是,覺得隻有這樣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子,才能被世人所接受,才真正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小鳥依人。又或者,是不是這樣的女子,會得到他多一點的疼惜,再多一點。
天知道。
周末,蒙淺淺約了席斯醒去逛街散步,她不想呆在家裏,讓自己有任何機會看見冰箱,廚房,以及一切一切與食物有關的東西。她甚至連菜刀都收起來,放在不顯眼的地方。而雖然在街上,蒙淺淺看到的各式各樣的精美廣告和小店更是多得多,可因為身邊有一個人在,她便有足夠的能力控製自己,她便不會產生那種吃一點,就吃一點,反正又沒有人看見的僥幸心理。
兩人步行到廣場,人很多,有白鴿在廣場上走走停停,又忽地飛向蔚藍天。許多情侶買了食物去喂,女生手裏攤著玉米粒,等待白鴿飛上肩頭或手心來啄食,然後女生驚慌的閃開,躲進男生溫暖的懷抱。雖然是炎夏,可誰曾經說過,戀愛中的兩個人能忽略時間,忽略溫度。哪怕是40度的高溫,相愛的兩個人黏在一起,就算是緊緊擁抱,也不會覺得熱。
蒙淺淺拉著席斯醒的衣袖,也要裝嫩的去小攤上買鴿子食物,席斯醒不從。
“給我一個陪你去丟臉的理由。”
蒙淺淺便將十根手指伸到席斯醒眼前,故弄玄虛的舞弄幾下,嘴裏還念念有詞:“忘掉你是誰,忘掉你的名字,忘掉你的身份,隻需要記得麵前這個人是你的主人,你得毫無條件的服從她的命令。”
席斯醒好笑的看著她耍寶,最後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打斷她弱智的行為,一句妥協的走吧還未來得及出口,忽聽得背後有個軟軟的嗓音在輕聲叫:
“斯醒。”
很低。
蒙淺淺的氣場很低,餐廳裏的空調溫度開得很低,周圍人說話的聲音也很低。總之,依著蒙淺淺的感覺,這就是一場鴻門宴。她不知道到底對方與席斯醒有著怎樣的關係,但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可是,如果真的是第三者上門,對方看見她這個正牌躲都來不及了,怎麽會自己送上門呢?下一秒蒙淺淺又自我假設,誰知道呢,現在是小三猖狂崛起的時代,碰見些道行高的,她就是有本領理直氣壯將正牌搞得像二奶。
整個沒有人說話的時間段裏,蒙淺淺將所有的假設都想而來一遍。之後,才終於有人說話,是席斯醒。
“不是說前幾天就回瑞士嗎,還有事?”
語氣很正常,不像有什麽不正常關係。
女子畫了裸妝,眼線在眼角處微微往上翹,顯得幹淨又嫵媚。那是蒙淺淺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可以好看成這個樣子,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琳琅的長相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她身上有股清新的氣質,這樣的氣質在其他女人身上蒙淺淺很少見到過,可是眼前這位更是將清新與風情相交融演繹得淋漓盡致。
其實,隻是有那麽一點點好看而已。蒙淺淺原本鐵了心的這樣那個對自己說,但又真的很自欺欺人。對方凝視著桌麵的一點不停旋轉杯子,連動作都是如此優雅小資。
女子終於開口說話。
“嗯,有事。”
“什麽事?作為朋友,也許能幫上忙。”
席斯醒看了眼身旁的蒙淺淺,如是說。對方終於抬起頭來,與席斯醒對視,二人眼神交流良久。
怎麽能不介意呢,蒙淺淺想,她就是直覺這女人雖然來曆不明,可絕不是什麽路人,並且會給自己造成極大的威脅。
威脅。
想到這個詞的時候,蒙淺淺很驚訝,打從心底的被震懾到。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覺中把席斯醒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了嗎?連他和異性說話,她也滿是不爽。這完全與自己當初想的不一樣,像席斯醒這樣各方麵都成功的男人,不可能沒有一點花草追逐,所以蒙淺淺早就想好,如果他有一絲一毫出軌的念頭,她立馬走人,幹淨利落絕不拖欠。隻是現如今,她不覺得自己能做到如此瀟灑。
蒙淺淺還在神遊,壓根沒有注意到中間兩人說了什麽話,或者什麽也沒說。總之在整個談話的結尾,一直顯得沉默無比的女子開口說了一句讓人遐想萬分的話。她說:
“斯醒,我留下來,是為了一個人。”
這句話過後,畫麵突然就停了格。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七點,蒙淺淺餓得要死,但似乎饑餓在此刻顯得不那麽重要。門一關上,她立即火力全開。
“她是誰?姓啥名誰?做什麽的?家裏有幾口人?和你以前有過什麽關係現在又是什麽關係?!”
一大堆問題拋出來,席斯醒應接不暇,便挑了一個不需要思考,最簡單的問題回答。
“以前是情侶,現在是朋友。”
在這一刻蒙淺淺突然發覺,她真的,是不太了解席斯醒的。她了解的他,除了愛和自己鬥嘴愛與自己作對唱反調,以及他頂著新生代商業巨子的名號以外,其他,一無所知。並且蒙淺淺有一種預感,自己永遠也搞不懂席斯醒內心的想法。誠如席斯醒所說,如果那名女子是他以前的情人,那麽他為何那麽順理成章的就說出了口,他不覺得應該隱瞞一下嗎?而且,今天他們二人在一起的氣場如此強大,頻頻惹得路仁回頭,有些八卦的小女生小聲討論著郎才女貌。好像他們才是情侶,她就是插在中間的小醜兼電燈泡。他不知道她會胡思亂想嗎?還是他認為,就算她胡思亂想了,他也不在意,最多走人便是。
想到這,蒙淺淺覺得有些委屈。不,是委屈極了。眼見著女生的嘴就要扁下來。
“所以你之前消沉了幾天,也是因為她回來的原因嗎?”
聞言,席斯醒卻起身至她麵前,直接一個爆栗敲在頭頂,毫不留情,這下蒙淺淺的嘴是真的扁了下來,下秒卻被人擁入懷中,那個自己不太熟悉的擁抱和對方身上很熟悉的古龍香水味道。
“我有什麽內心過程根本不重要的蒙淺淺,結果才重要,你無聲無息贏得了一場戰役,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記憶中,那好像是兩人最正式的一個擁抱,不為打鬧。蒙淺淺的那些委屈忽然就消失殆盡了,因為那個擁抱,以及那短短的一句話。席斯醒絕對是治愈係的,她想,他懂得在什麽時候可以給你迎頭一擊甚至是知道你剩餘多少底線,他還可以趁勝追擊,接著再幾句話輕而易舉的將你拿下,讓對方不帶一絲幽怨。
是夏日,天還未來得及黑下去,晚霞將天邊染色,兩人站在落地窗前,站在可以縱觀全城的高度擁抱俯視。
這場景太羅曼蒂克,讓人醉得沒有心思去追問明天,更遑論過去。
往事永遠不可追。
曾經,在大學時期,這兩個名字的出現從來沒有分開過。
獎學金榜上,成績榜上,包括各類雜小的獎項榜,席斯醒在第一,歐陽的名字總是跟隨其後。每當大家看見紅榜上第一個貼出席斯醒的名字,總有人以此開始打賭,下一個絕對是歐陽微韻。於是像眾望所歸,兩人配成了天造地設的對,在校園情侶之間風靡一時。
那時的席斯醒已經不是單純的大學青年,他早在懂事開始,便一步一步規劃好了自己的人生。歐陽不是席斯醒的第一任女朋友,卻大概是他唯一動過真心的女子。而歐陽的家庭,於普通人而言,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及,對當時的席斯醒,同樣如此。雖然馮氏在當地也是不容小覷,可真要抽絲剝繭說的話,馮家於席斯醒而言,可以說沒有任何意義,也是他不會依附的對象之一。
他要靠的,他知道,從來是自己。
而夢幻的似乎永遠是女生,雖然歐陽一直抱著要同席斯醒相守一生的念頭,但對方不見得樂意接受。所以一畢業,歐陽父親的公司總部遷往瑞士上市後,席斯醒也隨之主動與歐陽分了手,不管對方哭得有多麽傷心欲絕撕心裂肺。不是毫無感覺,隻是不能有,席斯醒這樣告訴自己。
他不能把握未來的自己會是怎樣,會如自己所想功成名就,還是就這樣晃晃度日荒廢一生呢?如果是第二種,那麽讓她跟著自己整天為柴米油鹽擔心,吃了上頓又擔心著下頓嗎?這不是席斯醒想要的,這樣的愛情,總有一天會被生活磨光。
愛情是一件奢侈品,必須有物質和金錢的支撐,隨時將它保養,它才有可能永遠煥發光彩。不是隻有金錢能做到,但那是途徑之一,缺不得。而且對於有些人來說,自尊就是比天高,愛情隻是自己生活中的調劑品,隻是一部分,就和煙酒一樣,有或者沒有並無多大區別,頂多有個不適應的過程。而席斯醒就是這樣的人。
同席斯醒分手的打擊太大,無論怎樣挽回也沒用,歐陽才遂了父親的意,去了瑞士念大學。在這期間,兩人幾乎斷了所有聯係。歐陽嚐試過要給席斯醒聯係,而各種渠道卻通通都被席斯醒封鎖掉。電話換號,郵箱注銷。就這樣,在彼此的生活中銷聲匿跡。
兜兜轉轉,便有了今天。
歐陽從沒有對席斯醒死過心。雖然在瑞士的這麽些年,她也曾試著去和自己父親生意上的合作夥伴相親,對方也並不是比不上席斯醒,甚至對她比席斯醒溫柔妥帖上千萬倍。可人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有種執念的,因為得不到,所以最想要。
所以她回來了,在他終於實現自己的抱負以後。
其實當初會沒多做糾纏的便離開,更多的,也是想要給席斯醒空間。讓他沒有牽掛沒有束縛,大展拳腳的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她相信像這樣的男子,他就該是人上人,他能做到。
而如今他實現了,她回來了,想要找回從前的那份美好,可是對方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天意就愛如此弄人,不是嗎。
後來,蒙淺淺問過席斯醒一個問題,為何在他已經小有成就之後,沒有想過要回頭去將對方找回來。當時的席斯醒坐在陽台藤椅上閉著眼睛休眠,午日陽光打在男子好看的麵龐,分明的輪廓,像一座沉睡的雕塑。他睜開眼睛,在蒙淺淺看不見的地方,隨後又閉上,隻答了五個字。
“往事不可追。”
當你想要找回那些自己曾經丟失的東西,如果它僅隻是東西,是死物,那麽,你還可能重新擁有它。但是人不能。因為人有感情,我們有知覺,我們善變。我們愛著的是當年的自己還是當年的她或他,又或者僅僅是當年在一起的感覺?
的確,往事不可追。它如同公園裏的旋轉木馬,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也是徒勞。
自從歐陽微韻正式在席斯醒和蒙淺淺的生活中登了場以後,蒙淺淺覺得,她都快要變成一家庭婦女,整天圍著自己的男人轉,每天的話題就是你在哪裏,在做什麽。淺淺也不想這樣,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麽歐陽整天就有那麽多事情要做。不是打電話說這裏改變了許多,她想到處逛逛,要求席斯醒陪同,就是哪裏遇到點什麽小麻煩,要席斯醒幫忙解決,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淺淺快怒了。
令她怒的,不隻是歐陽的主動出擊,還有席斯醒的不回避。你說你不回避也就算了,你倒是瞞一下啊。他為何要如此誠實的,每當她問,他就像例行公事的報告:我和XX在一起,我們在哪裏。這樣搞得蒙淺淺很沒麵子誒,好像人家兩人隻是初遇朋友關心,很光明正大,卻被她這可不純潔的小心汙染了。
可是心裏的怨氣又發不出來。畢竟,席斯醒也的確沒有欺騙她啊,而且看他說的信誓旦旦的樣子,也不像有出軌的嫌疑。隻是會不會走得太近了,近得蒙淺淺想去狗市買根狗鏈,天天將席斯醒栓在身邊招搖過市,頭上還要貼個標簽:此物歸蒙淺淺所有。
光是想象一下那樣的情景,席斯醒脖子上帶挑又大又粗的鏈子,跟在蒙淺淺身後,說走東不敢往西,說一不二,蒙淺淺簡直要開心得爆掉。偶爾的,她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歡席斯醒的,還是想要折磨他呢?如果喜歡的話,她有些汗顏,自己整天想著要如何捉弄對方,這樣的喜歡會不會太變態。
人就是要在生活變態的手段下不斷成長,席斯醒成功讓蒙淺淺成長了。
琳琅最近倒是經常提起路仁,蒙淺淺跟在路仁身邊,經常也會看見雙方有眼神交流。傻子也看得出琳琅是愛慕之心自然流露,但蒙淺淺倒沒看出路仁的眼神有什麽特別,頂多也就是善意的招呼和微笑。
星期五,蒙淺淺整理好了路仁下午開會要用的資料送進辦公室,路仁頭也不抬就開始指揮她。
“與世紀花園的開發商談合作的事是幾號什麽時候?”
蒙淺淺做秘書倒還真的像模像樣,“報告總經理,是19號下午兩點。”
路仁依舊埋頭刷刷地寫畫著什麽,“今天幾號?”
蒙淺淺出門的時候倒沒注意看今天的日期,她自作主張的上前,直接拿起路仁辦公桌上的日曆來看。是電子日曆,而且全是英文,她好半晌才弄懂怎麽看,而後才答:“今天是19號,下午兩點您就要與對方會麵。”
聞言,路仁點點頭,示意蒙淺淺可以出去。
蒙淺淺回到自己座位,卻越來越覺得不對。19號,19號,真熟悉的數字啊。抱著這樣的疑問工作到下午,在某一瞬間一道靈光閃過,她突地悟嘴。
席斯醒的生日。
對的,一定沒錯,除了自己和外婆夏鳳儀,她任何人的生日都不記得。之所以對席斯醒的生日很有印象,是因為由此同席斯醒吵嘴,她惡作劇的偷偷藏了對方的錢包,後來卻忘了要歸還,再想起的時候席斯醒已經出差去了。於是出於好奇,她打開錢包,便看見了對方的身份證。
就是19號,堅決不會錯。
是兩人在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蒙淺淺想要為對方慶祝一番,可正值上班期間,等到下班的話回到家都已經六七點了,還得去超市買菜,肯定會來不及。所以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蒙淺淺立馬想到了兩個字:逃班。雖然她很舅舅,自己這樣一逃的話,全勤獎就沒有了,她每天上下班準時到位打卡的成果就這樣在她眼前白白溜走。
不是沒有想過請假,但是路仁變態啊,規定公司每一個員工必須得有正當理由。家裏有喪事必須拍照,再次到公司的時候要呈報,生病必須上醫院開證明,還得親自將請假條交給他,總之就是三個字:請假難。而且現在已經三點過,路仁已經出發去談項目了。其實蒙淺淺有想過,憑他和席斯醒的交情,隻要打個電話說明一下,那也是可以的。不過最重要的問題是,她不知道路仁的私人號碼。
好吧,反正是天要亡她。這筆帳她就記在席斯醒頭上了,有機會非要在他身上賺回來不可。
天氣太熱,很少有人會選擇去擠公交車,一般都是衝著冷氣去打車,所以出租車的生意有些好,再加上這是在市中心,周圍有許多大型的shopping mall和娛樂場所,打車就是難上加難。蒙淺淺站在烈日下等了足有半小時,才從別人手下搶到一輛出租車。
買了許多菜,雞鴨魚肉統統齊全,兩人吃綽綽有餘。
回到家,首先給席斯醒去了個電話,要他下班後來這裏,她有事情要和他商量。說著商量這個詞的時候,蒙淺淺故意加重了語氣,好讓對方覺得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要發生,以確保他會在第一時間過來。再接著洗菜切菜配料煲湯,一小時就這麽哧溜著過去了,指針指向五點半。席斯醒六點下班,到家的話是六點半。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差不多剛剛好。
那是怎樣一種心情,為了自己重要的人,洗手做羹湯。原本那個“重要”是心愛,但蒙淺淺覺得肉麻,這個念頭光是在腦海中一過,她已經渾身起雞皮疙瘩。但無可否認,心情是愉快的。
時針正式指向六點半,蒙淺淺將最後一道小菜酸菜土豆絲端上桌,一切完美。她擦拭了幾下額頭的汗,第一次覺得那樣有成就感,似乎就要從心口滿溢出來。脫下圍裙換上家居服,她坐在餐桌前一邊舔嘴唇一邊等待席斯醒的回歸。
終於找到最正當的理由來對著這些食物大開殺戒了。
蒙淺淺傻笑,正在這時,門鈴響了。她火速站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有沒有什麽地方不妥,發現一切無異常後,才悠悠的飄去開門。
“小姐妳好,這是妳訂的蛋糕,129謝謝。”
蒙淺淺的笑臉在瞬間僵硬起來,她嘿嘿的低頭陪笑幾聲,隨後轉回房間去拿錢,接著在送貨員進入電梯後叮的一聲,她才又有些失望的關上門,繼續等待。蒙淺淺這時就奇了怪了,她覺得,當你滿心等待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心情,是忐忑不安的,迫不及待的,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出現在自己眼前。可是古代竟真的有這樣的女子嗎?
為了所愛之人,站在小渡口,空等18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蒙淺淺都趴在桌上都快要閉起眼睛,依然不見席斯醒身影。她拿出手機撥打那串熟悉的號碼,聽筒裏卻傳來公式化的回答。並不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而是對不起,您的電話已欠費,請續繳話費。蒙淺淺簡直想要抓狂,想她自己就在通訊公司上班,電話居然會淪落到停機的地步!
那麽,席斯醒到底是臨時有事耽擱了會晚一點回來呢,還是臨時有應酬已經去外邊吃好喝好了?還是他壓根兒就忘了要來這裏的事情!如果是第三種可能,蒙淺淺一定會不顧一切代價的剝他皮抽他喝他血。好吧,她決定再等半個小時,要是到九點還沒有回來,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愛情讓人卑微,而他不想卑微。
席斯醒到蒙淺淺這兒來的時候,已經是快到11點。他打開門,屋子裏靜悄悄的,客廳很暗,他將燈打開,一室的明亮。猜想她肯定是等不及睡了,席斯醒輕腳踱步至蒙淺淺的臥室門口,卻看見門的縫隙有些橘黃色的餘光露出來。他敲門,沒有得到回答,於是將又重新回到客廳,這才注意到餐桌上那個生日蛋糕,還有一大桌的菜。噢,錯了,應該叫一大桌的菜盤。
原來根據蒙淺淺的預感,席斯醒直到九點也沒有回來,所以她徹底憤怒了,她開始拿起筷子自己吃,最後嫌筷子太麻煩,果斷的抓起一個雞翅啃得不亦樂乎,接著再將魔爪伸到其他幾盤菜裏,持續時間長,戰鬥力超強,直到真的將這滿桌子一個人風卷殘雲的掃光了。
麵對這些殘汁剩湯,席斯醒不可能傻到不知道這桌菜原來是為誰準備的。他心裏忽然升起了幾絲愧疚感,因為就在今天晚上,他和歐陽一起過了生日。雖然是對方主動邀約盛情難卻,雖然他根本不直到原來蒙淺淺也是直到自己生日的,並且想要為他慶祝,雖然……有那麽那麽多原因和理由,但是席斯醒真的愧疚了,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
他感覺到有人在暗處捏著自己的心髒,一點一點的收縮進,不覺痛,隻是呼吸再沒有平常那樣順暢,有什麽哽在心口,吞咽不得。在這個時候,某一瞬間,某一秒,席斯醒覺得,有些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其實偶爾在大街上餐廳裏看見那些小情侶因為一些瑣碎小事爭鬧吵架,然後男生妥協,再用柔軟的言語去哄,他也很想有機會這樣試一下。
或許是兩人會因為一通電話而爭吵。
“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啊?!”
“怎麽每次都要我打給你而你不打給我呢?”
“你打給我不也一樣嘛!”
“那是不是我不主動打給你你也不會主動打給我啊!”
……
諸如此類,平凡較真卻幸福,這樣其實真的挺好。
但那念頭僅僅在席斯醒的腦海裏持續停留了十秒秒,便被自己迅速打消掉。
愛情,它讓人卑微。他不想卑微。
見到客廳的那些東西後,席斯醒再次到回去敲了蒙淺淺的門,卻還是沒有人來應聲。
難道睡著了忘了關燈?
帶著疑問,他將手放在門把上,一轉開,卻看見蒙淺淺捂著肚子在床上翻來覆去左右滾動。席斯醒上去,將她拉至自己身前,皺著眉頭問:“怎麽了?哪裏痛?”
一見來人,蒙淺淺已經忘了她今天為他花了多少心思登了有多久,她隻知道肚子很痛,所以一看見席斯醒就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順勢逮著對方的衣袖不鬆手。
“我……吃多了。”
席斯醒此刻真的隻有四個字來形容他的感想:哭笑不得。
“妳是傻子啊?你果然是傻子。吃不下就別吃幹嘛要往死裏撐。”
蒙淺淺在此種情況下還不忘辯駁:“啊呸。我怎麽知道,我一坐著吃東西好像就感覺不到飽,麵前有多少吃多少。而且……我好不容易善心大發一次,特意為你準備的生日宴,你居然不出現!我這不是氣嘛,食量就更大了!”
席斯醒氣極,怒極,最後無語到極點,這些情緒全都轉化為了兩個字,送給蒙淺淺:“吃貨。”情緒裏帶著無可奈何,和因為她嘴裏那句“特意為你準備”而升起的幾絲不明所以的喜悅。
蒙淺淺對一種蔬菜過敏到不行,稍微吃一點就不停咳嗽抽搐,小時候因為誤食,還曾被送到醫院裏去洗胃。那種管子通到胃部的痛苦感覺,蒙淺淺再也不想再嚐試。所以席斯醒提出要去醫院,便被蒙淺淺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你拉我去醫院,我真的死給你看,我會證明給你看我的決心,絕對的,必須的。”
席斯醒沒有停止拉扯她的動作,對於她的威脅也隻有四個字:“死給我看。”
蒙淺淺見威脅不奏效,又是急又是痛,眼淚都快要下來,席斯醒終於不忍心,隻得軟下態度來安慰她。
“你就放好心吧,你這情況一聲最多就給你掛一點滴開點消化止痛藥。洗胃?那不是浪費人家資源麽?”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蒙淺淺半信半疑的被席斯醒硬拖去了醫院,一路上頂著痛還在揚言著隻要醫生一開口說做要做手術洗胃,那就立馬走人。席斯醒根本就不理她的抽風,隻是偶爾回過頭來瞥幾眼,看她怎麽樣,死了沒有。
紅燈,紅燈,很多紅燈。席斯醒從來沒有這樣的討厭過紅燈,他甚至在想等幾天X&S正好有個項目是和政府合作,說不定可以提下建議說其實一個城市這麽多紅燈也對車輛和人群通行豈不了什麽大作用,相反,如果增加地下通道的數量和長度,將路段分出幾條岔路,行人走地麵車輛由地下通道過,這樣反而還能減少車禍發生的人員事故傷亡。
蒙淺淺根本不知道席斯醒此刻在想什麽,她要是知道,鐵定會俯下來五體投地的膜拜:我的神啊。
到達醫院已經是20分鍾的事情,蒙淺淺就差在地上打幾個滾兒,根本無心去注意聽周圍人說了些什麽,此刻哪怕是直接拉著她去手術室洗胃,她都是粘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席斯醒和主治醫生溝通,說可能的話就盡量不要洗胃,一聲檢查完畢後回答:“席先生放心,病人病情沒有那樣嚴重,開些消化不良的藥,吃了,打個點滴第二天就好了。”
於是席斯醒的心才徹底鬆下來。
是的,是鬆,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到,這一路上其實自己是緊張的。原本蒙淺淺這丫頭就一直嚷著要減肥,再加上這次暴飲暴食,萬一胃被她折磨得發炎,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問題。什麽時候開始,蒙淺淺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已在關心範圍內。
席斯醒親自去給路仁請了假,連著蒙淺淺逃班的那天一起請了,於是蒙淺淺的全勤獎金還能穩穩的揣在她懷裏,她別提有多歡快,整個人病了一通精神頭兒卻顯得更好。席斯醒說她是大不死的小強,蒙淺淺說他是原地複活的蟑螂。
見她又能與自己不要命的鬥嘴,席斯醒心情也突然好轉起來。他下樓準備去給蒙淺淺買早餐,對方嘴裏那塊含著的蘋果卻忽地掉落下來,伴隨著一聲“誒。”席斯醒問頭,眼神詢問她有什麽事,蒙淺淺眼睛眯了眯。
“別以為昨天的事就算過了,你還沒老實交代,究竟和誰鬼混去了!”
他泯唇,半刻開口。
“臨時有客戶打電話說合約有問題要求修改,於是我忙完已經11點了,打你電話提示停機。”
蒙淺淺將信將疑,“最好不要被我逮到什麽把柄。”語畢,再度將蘋果塞到嘴裏,像個女王般的命令。
“退下吧,給我買早餐去。”
席斯醒瞪眼,蒙淺淺則回瞪,“別以為你眼睛大!我現在是病人,經不起刺激。”
有持無恐的態度,席斯醒最後在心裏歎氣,算了。
自從醫院事件以後,蒙淺淺在家修身養性了一個星期,她也覺得自己挺不要臉的,仗著席斯醒這張王牌在家休息著還拿著人家路仁的工資和全勤獎金。可是路仁這個當家的不知道,管他呢,自己先逍遙快活再說唄。而之後,當蒙淺淺從路仁與席斯醒的談話中無意間發現,原來席斯醒也是維斯的大股東之一後,她簡直氣急敗壞的想要掀桌。
“你他媽倒是早說呀!你早說了我就可以天天不去上班,就坐在家裏他也得給我發工資了!”
席斯醒很淡定,“我從來也沒有否認過我不是股東,我也沒有說維斯與我沒有半點沾染,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去工作,是我叫路仁該怎麽操勞你就怎麽操勞你,不要手下留情。”
蒙淺淺差點被活生生氣死,她說:“席斯醒你個賤人,不要讓我發達,千萬不要讓我發達!我要是發達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踩在腳下給我做牛做馬,你要是露出一點不情願的模樣我就一腳踹你在外太空!”
不理會女生的咆哮,席斯醒拿上車鑰匙瀟灑走人。
S市大型的商業舞會,席斯醒和路仁都在被邀請的名單。席斯醒破天荒的將蒙淺淺帶了去,以女伴的身份。這是席斯醒第一次同蒙淺淺一起出現在這樣的公開場合,以前雖然有小報拍到他和蒙淺淺一同出入,但那些報道通通都被他壓了下來。這也是蒙淺淺第一次見證到真正的舞會,不同於大學時代的什麽不正規的假麵舞會,全都是男生借此追女生的把戲。
出發之前席斯醒並沒有通知蒙淺淺,他隻說晚上有事兒,要她老老實實在家裏等著,然後人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身白色正裝,手裏還有一個蕾絲盒子。像所有偶像劇情節理,灰姑娘變公主的情節,蒙淺淺擁有了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洋裝。
價格不菲。絕對價格不菲。蒙淺淺在心裏咂舌感歎。是銀白色抹胸式的長拖地晚禮群,腰身處有細細的一圈光,蒙淺淺當然不會傻到認為席斯醒送她的禮物,上麵會是鑲的一圈玻璃。她的手突然有些,甚至慎重其事的向席斯醒發問。
“你說,我要是真的穿上了跟你走出去,會不會有強盜直接撕衣服開跑啊?我要不要再帶一套一副去以備不時之需啊?”
席斯醒看著換上禮服後的蒙淺淺默,“你把你人帶好,不要四處亂竄就謝天謝地。”
人靠衣裝馬靠鞍,穿上禮服的蒙淺淺,如果不開口說話,還真的有那麽一股子氣質。原本頭發就自然直,快要及腰,自然隨性又不失風情。蒙淺淺不會化妝,最後被席斯醒拉著去了一家看起來挺高級的造型化妝店,一番舞弄後,完全大變樣。
蒙淺淺的身材穿上高跟鞋後,其實不算差,胳膊和腿都算細,唯一的苦惱就是小肚子上的那麽一點贅肉。而席斯醒挑的這件禮服不僅外觀過硬,連剪裁也很修身。腰身上麵一點的那一圈碎鑽,成功的遮住了那些不完美。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蒙淺淺簡直想要暈倒。但是估計她暈倒了,席斯醒絕對能狠心將她扔在這裏自己赴宴,所以她堅持住了,隻是遲遲不肯離開鏡子,總覺得她被人催眠了,然後整容了。直到席斯醒下命令說時間到了,她才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上車,一路上忐忑不安。
舞會地點是S市最好的星級酒店,場地分為內外,大廳和橢圓形結構的草坪廣場。還有高爾夫球場和專門為男士提供的雪茄吧。
席斯醒一下車,就有大批記者圍過來,大多對蒙淺淺的身份感到好奇,席斯醒維持一貫在媒體前的態度,麵對不必要的問題時不鹹不淡,不停留不回應。
他攬著蒙淺淺的肩膀徑直往裏走,進去便遇見了路仁,蒙淺淺眼尖,發現了不遠處的琳琅,正端著一杯果汁左顧右盼。蒙淺淺私底下和路仁說話要隨性許多,她拍拍路仁的肩膀,眼睛是南山發亮。
“誒,你帶琳琅來的啊。”
席斯醒在一旁淡淡提醒,“注意形象。”
蒙淺淺才又重新站直了身,看路仁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我可不像斯醒,有個女人在身邊隨手一拉就成,我還得費心思去找女伴兒。正巧下班的時候碰見她,就順帶叫上了。”
她隨性而為,路仁也就不拘束的開她玩笑。他就著紅酒杯子泯了一口酒,饒有興趣對著蒙淺淺挑眉,小聲發問。
“聽說你前陣子生病?看你這身體也不像輕易生病的主啊。”
“是不是你太……不知節製了?”
路仁語畢,蒙淺淺渾身突然就起了雞皮疙瘩,小心髒一顫。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和席斯醒發生怎樣親密的關係,原本就是初戀,麵對情事還有許多懵懂,就算上過生物健康教育課,那也僅僅是皮麵知識,加上席斯醒從未越過矩,連親吻都是蜻蜓點水,所以蒙淺淺簡直無法想象,路仁口中的那個不知節製到底是有多……不知節製。所以她欲蓋彌彰的小聲反駁。
“你才不知節製,你全家都不知節製。”
聞言,路仁悶笑出聲,還要繼續調侃,轉頭卻看見入口處一清麗女子緩緩亮了相。蒙淺淺順著對方的視線過去,一眼便將她認出來。歐陽微韻的大波浪卷很隨性的垂在肩頭,不刻意。蒙淺淺想要從路仁口裏多探知一點對方的身份,對方卻已經率先致意離開,同其他人應酬去了。
琳琅恰好到蒙淺淺身邊,她便指了指歐陽的方向,半是打量半是不屑的對琳琅說話。
“看見沒有,那就是我的潛在情敵。”
琳琅將視線定定的看了歐陽大約一分鍾才回過頭來,惋惜著對蒙淺淺搖頭。
“你輸了。”
聞言,蒙淺淺的臉一下便黑了,琳琅急忙又補上後話。
“不得不承認她的外貌氣質等等勝你很多籌,可是淺淺你的跳躍思維妙語連珠,她是絕對比不上的。”
雖然這個安慰有些蒼白,但好歹讓蒙淺淺舒了一些心。再接著,酒會便正式開始。
她就知道,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似乎參加舞會都有這個慣例,名聲在外的誰誰誰第一支舞邀請了某某某跳,某某某就會成為最佳主角,顯然蒙淺淺是大出了風頭。在席斯醒當著眾人麵彎腰行紳士禮,將手攤在蒙淺淺麵前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在參加一場古式選美。王子看上了誰就親自過來牽她的手,接著向全城宣布,這個女人,就是我的王妃。
可在這種關鍵時刻,蒙淺淺卻吊了鏈,不是完全不會跳舞,簡單的進退步她還是會的,隻是此刻莫名的有些緊張,以前她一直盼望著席斯醒帶她招搖過市,可此刻她忽然就沒有了站在他身邊招搖過市的自信。說到底,還是有些自卑的吧。像這樣的天之驕子,怎會甘之如飴的呆在自己的身旁。
大約過了半分鍾,蒙淺淺在眾人目光下依然愣著沒有反應,站在她背後的琳琅忽然伸出手重重推了她一把,她沒有防備,便整個人跌進麵前人的懷抱。席斯醒就勢帶著她一轉,兩人便到了舞池中心。然後陸陸續續有人進了舞池。
待蒙淺淺反應過來,已經是一分鍾以後的事情,她有些微感動,畢竟他的行為是向在場所有人說明自己於他而言並不是一個不可公開的附屬品,他並沒有排斥自己進入他的生活圈,哪怕這個圈子對她來說是不合適的是艱難的。最重要的,是因為在場的人還有歐陽,席斯醒的這行為莫不也向對方表明著一些什麽東西。
蒙淺淺抬頭,小鳥依人,眼睛汪成一湖皎潔明月照映下的水與席斯醒麵對麵,企圖也看見對方眼底的深情萬分。隻是她壓根就沒想到席斯醒並沒有注視自己的眼睛,那視線一直投注在她的腳背上。
“你幹嘛?”
聞言,席斯醒頭也未抬。
“防範於未然。”
最初蒙淺淺沒有聽懂對方話裏的意思,看了看自己的腳以後才恍然大悟,席斯醒是怕她踩到他光亮的褐色皮鞋,所以才一刻也不敢倦怠的盯著她腳看。蒙淺淺悶,方才所有的感動情緒全在瞬間灰飛煙滅,氣氛一下從唯美落入到平常二人相處的模式,她暗自咬牙切齒。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爛。”
而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路仁在舞會開始,象征性地打了一個轉身以後人便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琳琅。
車子疾駛過柏油大道,將呼啦啦吹的夜風甩在背後,琳琅坐在副駕駛,一手拉住綁在身上的安全帶,一手拉住車門,麵對汽車儀上不斷攀升的數字惶恐不已,但始終沒有開口喊出一個停字。她看出對方心情不好,她不知道緣由,似乎路仁是遇見了某個人,所以踩在瞬間變了臉色,麵龐崩得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一樣,那是琳琅第一次知道路仁原來也有冷冰冰的氣場。
直到車子急煞在一幢公寓樓下,琳琅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到家,她驚魂未定的任路仁下車打開自己的車門,對方似乎已經回複正常,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做了個紳士般請的姿勢。琳琅從路仁的眼珠裏,清楚睇見了自己受驚的臉,以及這城市壯觀的萬千燈火。
她以前一直不相信一眼萬年這歌詞,但是在那一瞬間,她忽然就信了。
深情一眼,摯愛萬年。
不止如此,舞會還沒有結束,蒙淺淺和席斯醒也已經功成身退。
“紅燈!是紅燈!”
在席斯醒第三次將車子急煞在路口,看輪胎壓過斑馬線後,蒙淺淺終於忍受不住將對方推下車,自己坐到了駕駛座,與席斯醒對換了位置。席少爺一躺上副駕駛第一件事情就是閉眼睡覺,壓根不管蒙淺淺是個隻拿了駕駛執照,並沒有多少上路經驗的菜鳥。
她踩下離合器,再次打燃車,捏了捏手心稀薄的汗水對著身旁的人發問。
“誒,你真的一點意識也沒有頭腦完全不清楚了嗎?你真的不怕我惡意報複將你的愛車撞成廢鐵?”
問話完畢,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蒙淺淺才確定席斯醒是真的醉了。她小心翼翼踩下油門,車子終於平緩的重新駛向前方。好在兩人換位置的時候離蒙淺淺家已經不遠,沒多久便順利到達,蒙淺淺再沒有那個膽子和心情去將席斯醒送回家,所以沒辦法隻得將他扶回了自己的公寓。
拖著一個大男人進電梯此刻對蒙淺淺來說絕對是件具挑戰性的事情,她挺能自我消化,想著全當鍛煉手臂力量,於是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半扶著對方的腰像拖一大麻布袋似的給挪了進去。
“人小說裏的男主角都是千杯不醉,你TM怎麽是幾杯就醉呢?!這幾杯還是兌了大半汽水的緩和型洋酒,頂多比香檳高一個層次!”
蒙淺淺禁不住要懷疑,他以往究竟是怎樣與人在酒桌上談生意的。還是他看她今晚心情有點兒好,所以他的心情也好,所以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這無數個自戀加腦殘等於自殘的猜測暗喜裏,她終於成功將席斯醒扶進了屋。
公寓是典型的個人居家型結構,隻有一間臥室一間書房。書房是沒有床的,所以這意味著……蒙淺淺今晚要睡沙發!
意識到這個結果以後,蒙淺淺依然耐著性子,好脾氣的將挺屍在床上的人外套脫掉,接著小聲踱步去將房間窗簾放下,隨後在床頭留了一盞橘黃的暖燈,再順便點上了助人睡眠的熏香,清新的橘子味。不幸的是,在蒙淺淺以為終於可以結束這些苦難後,席斯醒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拉住對方的手。
在整個過程的十幾秒時間裏,她預想過一萬種可能性。
席斯醒喝醉了要對她酒後亂性。
席斯醒酒醒了,發覺她很賢惠,心裏的喜歡又增加許多,想對她酒後亂性。
席斯醒處於半醉半醒之間,壓抑不了對自己的情感,所以要真情流露,要酒後亂性。
總之每一個可能性,都是酒後亂性。
蒙淺淺回頭,臉上擺出的盡是電視劇裏狗血女主角的驚慌表情,甚至連矯情的台詞都想好:你要做什麽?你睜開眼看清楚!我不是誰誰誰,我是誰誰誰!你會後悔的!……等等等等。而當她轉過頭,卻在下秒尷尬的發現對方並沒有看她,隻是盯著天花板眨巴了幾下眼睛後發號施令。
“張嫂,去給我倒杯水。”
張嫂?!
蒙淺淺將舌頭咬到。
她再不濟也還是一處於花樣年華青春美少女吧!就算不是美少女起碼也算個女青年啊!何以此刻在席斯醒麵前自己竟淪為了他家的大齡保姆,他究竟是腦子有問題啊還是眼睛有問題,還是她長相有問題呢!
看在席斯醒腦子已經混亂不清楚,今夕不知何夕的份上,蒙淺淺還是很乖巧的去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除卻一些無奈,蒙淺淺心裏還隱隱藏著一種說不出的溫馨感。她感覺是在照料喝醉酒的……丈夫,溫柔而妥帖,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有這樣柔和的姿態。
於是懷揣著這樣連自己都感動的情緒,蒙淺淺一步步靠近床頭,卻沒有注意到腳底下席斯醒的鞋,一個蹴咧,伴隨著一聲小小的尖叫,身子便慣性的往前俯去。半刻後,蒙淺淺在心底咂舌,她就知道電視劇和小說裏都是假的,摔怎麽可能直接就摔人身上去,還很準確的嘴對嘴了呢。如果真的這麽容易的話,為何此刻她就沒有那麽完美和恰好呢!為什麽屬於她的劇情就該是親手將那杯水倒在席斯醒頭頂,整個澆下呢!
席斯醒被這杯水澆個正著,他條件反射的睜開眼,嚇得蒙淺淺一個激靈急忙跳起來道歉。
“大爺!我錯了,我馬上收拾幹淨!”
接著便轉身蹦蹦跳跳的出了門,再進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吸水的紙巾和抹布。席斯醒大概是太累了,已經重新閉上眼,蒙淺淺徹底鬆一口氣,祈禱著他第二天醒來完全忘了這晚上的烏龍。將整個房間和床上那一灘水漬清理完畢,蒙淺淺再次準備功成身退,卻再一次被床上的人拉住手。她不耐煩回頭,準備發飆,這一次,席斯醒卻很按部就班的按照蒙淺淺寫的劇本演了下去。
他稍稍用力,將女生一把拉過躺在身側,另一隻手很迅速的圈過來,將蒙淺淺抱得嚴嚴實實,嘴唇張開又合上。
“你可以先下去了張嫂。”
蒙淺淺汗顏,哪怕她再會應變,此時也像少了一根筋,腦子實在轉動不了。僅隔了件襯衣的溫度,淡淡的CK香混合著酒精香味,還有那細細噴撒在脖頸背後的呼吸,都讓蒙淺淺渾身不對勁。她一動也不動,一分鍾後才嚐試著入戲的開口。
“少爺。”
語畢,席斯醒隱在蒙淺淺背後的嘴角不可抑製的彎了彎。好吧,他承認自己很卑劣,裝醉這種事情以前他也很不齒,隻是似乎隻有以這樣的姿態才能顛覆形象的耍混,將對方壓於自己的五指山之下,壓倒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決定吞了她。
當不久前的某一天,路仁對他說起,碰見馮禹淩和蒙淺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席斯醒便已經動了這樣的念頭。有些人,總是不收拾永遠不會聽話,起碼蒙淺淺就是這樣的人,早點把她吞下去了,她才不會有機會亂跑。正如席斯醒晚上所說的那句:防範與未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原本就是一語雙關,早已打好了主意。畢竟如蒙淺淺所想,如果他的酒量真如此小,又怎麽去應付那些酒桌上的豺狼虎豹呢。
隻是席斯醒低估了蒙淺淺的破壞力,有好幾次,他都再崩不住想跳起來將蒙淺淺踹出自己的臥室,尤其是她烏龍的將水杯對著自己臨頭澆下,他已經睜開了眼,一句去跳樓自首吧都要出口,最後還是生生忍下。隻因為他最開始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得到她。
是這樣的男子,有足夠的忍耐性,確定好了目標,不達到就寧願讓所有人不得安生,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即將大難臨頭的蒙淺淺,在席斯醒懷裏試探著動了動,企圖起身逃離是非現場,哪知她越掙紮,對方就抱得越緊,她暗暗咬牙罵席斯醒是變態,居然有抱著自己保姆睡覺的愛好,天之驕子果然都有些不為人知的怪癖啊,隻是不要將她扯上好麽?!
“少爺,您抱著奴婢讓奴婢怎麽退下啊。”
席斯醒嘴角的笑意更深,嘟囔著帶點小孩子耍賴的語氣。
“妳是我的抱枕,怎麽抱枕還會說話呢?”
蒙淺淺真是覺得某瞬間肝都在疼,她從一花齡少女變身為婦人保姆,這她還勉強能夠接受,起碼還是個人不是,現在倒好,級別是當當當的往下降,成了一枕頭。她從來不知道要打理一個醉酒的人,尤其是男人,會是這麽難辦的一件事。為求脫身,無奈之下,蒙淺淺含著怨氣接著往下演。
“是啊,我是您的抱枕,但是您能不能鬆下手,您快要將您親愛的抱枕掐死了!”
席斯醒充分發揮了耍無賴的最高境界,他不鬆反而更死死扣住女生的腰。
“抱枕就該乖乖聽話,主人要怎麽樣就得怎麽樣。”
快要瀕臨崩潰邊緣的蒙淺淺終於受不了的開始拚命掙紮。
“我靠我管你的,我就是不聽話怎麽著了!”
可每一次好不容易起了身,卻每每被男子稍微一點力量就重新壓下去。
“不聽話?不聽話那就受懲罰,知道對付不聽話的抱枕要怎樣做嗎?”
蒙淺淺在手腳並用的掙紮中騰出一點時間來詢問,“怎樣?!”
席斯醒整個身體翻過去,將蒙淺淺四肢通通固定住,俯低頭,與她麵對麵。她分明看見他的眸清明而犀利,好像盯著自己已經到手的獵物,嘴角揚了又揚。
“直接撲倒。”
這一次,蒙淺淺再也沒能起身。
直到很久以後,當蒙淺淺親眼見證了席斯醒將一瓶路易十三麵不改色的灌下腸,還依然神色清明有條不紊的對她指手畫腳後,她終於攢齊了足夠的膽兒跑回家摔了席斯醒那個貴死人的紅酒高腳杯,結果是席斯醒淡然道之:“你要是想砸幹嘛憋這麽久的勁兒?不就一紅十字會贈送的紀念品麽。”
“什麽?不說是出自誰誰誰之手的驚世奇作麽!你還特意去封了那什麽膜!”
“誰說的?我沒說過。我對其采取一些適當的保護措施,因為那畢竟是我為慈善事業作貢獻的憑證嘛。”
總之無論從過去,現在,還是未來,蒙淺淺就席斯醒手裏的扯線木偶,她的一舉一動甚至連那麽一絲的想法,都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