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省達州市(唐時稱通州)鳳凰山有一處景點名為元稹紀念館,此為地方政府為紀念大唐著名詩人、宰相元稹所修。然而當遊人在館內緬懷這位大文豪時,許多人都會想起與之相關的一位傳奇女詩人,她就是與卓文君、花蕊夫人、黃娥並稱“蜀中四大才女”的薛濤。那麽,薛濤與元稹到底有著怎樣的故事,他們的愛恨情仇又是如何展開,如何結束?1200餘年過去,今人又是如何看她?請隨筆者一同走進那個文風興盛的大唐王朝。
八歲就能寫好詩,可惜父親卻早逝
自秦漢以來,能寫詩詞的女人一般情況下家境都不會太過寒酸,像李清照、花蕊夫人等,均是出生於官宦世家,薛濤也並不例外。在大唐時期,薛濤屬於典型的“帝都”人,大約768年她生於大唐首都長安(今陝西省西安市)。換句話說,薛濤是京城的大小姐。薛濤的父親名叫薛鄖,在京城當了一個小官,官階雖不高,但中產生活是能保障的。因此,薛濤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自然有條件讀書習字。由於天生聰明,討人喜歡,薛鄖對女兒是萬般疼愛,格外嗬護,專門請了最好的老師教其功課,薛濤也不負眾望,學習進步很快,八九歲就能作詩了。
據史料記載,有一年夏天中午,薛鄖正在庭院的梧桐樹下歇涼,微風吹拂著梧桐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這時,薛鄖似乎有了寫詩的興致,便隨口吟詠了這麽一句:“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接著,他也學習當年李白父母考察小李白一樣,對身邊玩耍的女兒薛濤說:“幺兒,老漢考考你,你能續上這首詩嗎?”薛濤不假思索就隨口應道:“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此句實為妙句,令文人薛鄖甚是感慨,女兒才八九歲,卻能吟出如此絕妙詩句來,怎能不令人佩服呢,但他心中又多了一絲隱憂,女兒吟出的詩句太過悲涼,“迎送”二字似乎預示著風月場所,這難道是一個不祥之兆嗎?
果不其然,由於薛鄖文人清高,不喜與貪官為伍,又正直敢言,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很快他就被當朝權貴貶到了四川偏境為官。離家千裏,路途遙遠,薛鄖帶著十多歲的女兒薛濤背井離鄉,從繁華的首都長安,到了遙遠偏僻的四川成都,其中的艱苦怎能言說殆盡。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沒過幾年,薛鄖因出使南詔沾染了瘴癘,當時的醫療條件差,很快就命喪黃泉。父親薛鄖死的那年,薛濤才是14歲的孩子。此時,薛濤的生活遭遇困境,她從天堂被打入地獄。失去家庭的頂梁柱,薛濤和母親隻能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十分落魄。
母女相依生活苦,無奈走上營妓路
對於一個正常的富裕家庭,誰也不會願意將自己女兒送進娛樂圈成為營妓。因為,營妓就是專在官員們飲酒聚會時,侍酒賦詩、彈唱娛客的工具而已。但是,薛濤雖不情願,卻毫無辦法。16歲的她,為了減輕家庭負擔,主動加入了營妓行業。
在唐朝,營妓由國家財政供養,屬於正式編製,有穩定的工資收入。為了這份工資,為了生活,薛濤憑借“容姿既麗”和“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主動加入樂籍,成了一名供人娛樂的營妓。
雖然當上營妓是一種無奈,但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唐朝的營妓可沒當前的娛樂圈好混,隻要長得漂亮、隨便唱首歌、弄個舞姿、經娛樂公司包裝一下就能成偶像,當時的官員大多是科舉出身,都是飽讀詩書過來的,文化素質可不低,要想讓這些官員喝高興耍舒服聽清爽,對於營妓來說不僅僅需要美貌,更需要才藝、辭令和見識。
不過,這些素質薛濤剛好都具備,而且還屬上流。史書記載她“詩酒之外,尤見才辯”,在酒席場上遊刃有餘,令人回味。北宋宰相呂大防的女婿,著名文人王讜撰寫的文言軼事小說《唐語林》裏就記載了薛濤一件逸事。大意是這樣:有一次,黎州刺史舉辦宴會,提議行《千字文》令。這個酒令的令格是取《千字文》一句,句中須帶有禽魚鳥獸之名。隨後,刺史就率先做了示範,他行令說:“有虞陶唐。”估計這位大人小時候背《千字文》不求甚解,誤把“虞”當成了“魚”。眾賓客都聽出了謬誤,但因為是主人所為,隻好掩麵而笑,誰也沒好意思站出來說該罰酒。不一會兒,酒令轉到了薛濤這兒,她應聲說:“佐時阿衡。”這位刺史一下聽出了問題,激動地站起身:“你這四個字裏沒有魚鳥,該罰該罰!”薛濤笑著回答說:“不管怎麽樣,我這句裏‘衡’字中間還有一條小魚,刺史大人的‘有虞陶唐’中,連條小魚都沒有呢。”眾人再也忍不住,哄然而笑,弄得刺史大人甚是尷尬。從該史料中就能看出薛濤絕非等閑之輩,有著相當深厚的文學功底。但是,筆者則認為,大唐的刺史如果是進士出身,這點小常識應該是知道的。這可能是王讜為諷刺當官的而故意為之。
據《新唐史》記載,女才子薛濤最擅長的還是作詩。在娛樂圈混,薛濤有機會接觸高層人物,特別是那些既能寫詩又身處官場的才子們。就像當前個別戲子一樣,接觸上層名流如家常便飯。薛濤自然也與當時的名流頗有交往。這些名流,筆者根據史料可以列出部分來,他們是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祜等詩壇領袖。當時,薛濤與這些大詩人一同喝酒作詩,常常通宵達旦,好不暢快。酒後,她便會即興作詩,供人玩樂。據記載,薛濤共寫有500多首詩,至今還流傳有90多首,可想這個女才子在當時的娛樂圈是多麽紅火,多麽流行,非鄧麗君不能比也。
作詩傳情遇知音,韋皋聘為校書郎
與上麵的這些名流應和,薛濤或許隻是逢場作戲,在史料記載中,並沒有多少可圈可點之處。但是,因為韋皋的出現,薛濤的愛情開始起了波瀾。
這個韋皋是什麽人呢?他其實是薛濤的老鄉,都是京城西安人。不過,韋皋的家世很好,不僅是韋元禮的七世孫,還是當時的宰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延賞的女婿。後因助德宗皇帝有功,韋皋在貞元初年(公元785年)任劍南西川節度使,成為封疆大吏。在《曆史大咖的另一張臉》中我們介紹過,大詩人高適也擔任過劍南西川節度使,當時杜甫在成都浣花溪還寫信向其要過建築材料和糧食。這個韋皋與高適一樣,不僅擔任了地方的最高軍事領導(軍區司令),並且還是一個極為儒雅的詩人,“長江不見魚書至,為遣相思夢入秦”這樣的妙句,就是韋皋寫的。一個是軍功卓著的官員詩人,一個是娛樂圈中的耀眼明星,兩人的交集自然點燃了愛的火花。
據史料記載,韋皋有一次設宴招待親朋好友,“娛樂明星”薛濤也在被邀之列。酒到酣處,韋皋即興讓大才女薛濤當場為大家賦詩,希望眾人都見一見薛濤的才華。薛濤並不緊張,從容地拿過紙筆,沉思一會,便提筆迅速寫下了流傳後世的《謁巫山廟》,詩中這麽寫道:“朝朝夜夜陽台下,為雨為雲楚國亡。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當時,現場的觀眾看到此詩,紛紛讚不絕口,被這位美貌的營妓所折服。韋皋看後,更是拍腿而起,暗自叫絕。這首詩雖寫巫山雲雨,卻沒半點粗俗,而是借憑山眺望,惆悵懷古的視覺,道出人生別離的哲學意義。也正是因為這首詩的寫成,讓韋皋徹底被薛濤征服了。韋皋這個“軍區司令”遺憾地認為薛濤簡直是大材小用,根本不應該在娛樂圈混,而應該走向仕途當官為國家做貢獻。因為,在酒席場上無論多麽風光,但終究她隻能當個“花瓶”。於是,韋皋專門將薛濤帶進了自己府中,讓其幫助處理一些案牘工作。用通俗一點的話說,韋皋聘請薛濤當自己的女秘書(沒有編製,臨時聘用)。薛濤不是當前提包包陪吃陪睡的生活秘書,而是處理材料的公事秘書。接受寫公文這個任務後,薛濤一點也沒馬虎,她細致認真,勤勤懇懇,所寫的材料很少出錯,大受韋皋欣賞。
從薛濤寫材料後,韋皋對薛濤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韋皋覺得薛濤當秘書寫材料仍舊屈才,應該推薦薛濤去當官。於是,韋皋突發奇想,向朝廷打報告,要為薛濤申請任“校書郎”。校書郎隸屬於秘書省,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寫和典校藏書,雖然官階僅為九品,但好歹是一個科級幹部。另外,這項工作的門檻很高,按規定隻有進士出身的人才有資格擔當此職,大詩人白居易、王昌齡、杜牧等都是從這個職位上做起的,曆史上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子未參加科舉就擔任校書郎。所以,薛濤這個女才子直接當校書郎是破天荒的大事、奇事。
並不出乎大家的意料,韋皋為薛濤申請校書郎的事很快遭到了幕僚們的一致反對。其中有與韋皋關係比較好的,便勸他:“軍務倥傯之際,奏請以一妓女為官,倘若朝廷認為有失體統,豈不連累帥使清譽?即使僥幸獲準,紅裙入衙,不免有損官府尊嚴,易給不服者留下話柄,望帥使三思!”通俗一點的話就是,韋皋兄,你請示上麵讓一個妓女當官,並且還是進士才能做的校書郎,不是開國際玩笑麽?另外,自古以來穿裙子的姑娘(風月女子)就不能進衙門做官,薛濤要是真成了,不是全沒有體統了嗎?這對於老哥的聲譽也是有很大的負麵影響啊!
總之,韋皋的創新之舉並沒有得到上麵的認可,這事也就隻能擱淺了。不過,薛濤的才華自此得到了當時文人的普遍認可,其“女校書”的名聲也更是不脛而走,名揚四方了。
據史料記載:“韋皋鎮蜀之初(貞元元年,公元785年),南越獻孔雀一隻,皋依濤意,於使宅開池設籠以棲之。”翻譯成現代文就是:公元785年,南越給韋皋進獻了一隻孔雀,韋皋非常喜愛,薛濤建議在府衙內開池設籠養了起來,象征大唐王朝昌隆的國運和韋帥顯赫的治跡。薛濤這麽建議,韋皋聽後十分讚同並欣然采納,這件事因有美人佐政的風韻而被當時文人極力渲染,遂成為一段佳話。
薛濤受到韋皋的寵愛,時人紛紛得知,有些想托韋皋辦事的人,便借此通過薛濤為中介代為轉達,其效果十分明顯。就相當於現在的一些商人想得到什麽項目,很多都是求助官員的老婆或情人,然後達到自己的目的。當時也不例外,五代時期何光遠撰的《鑒戒錄》就說得很清楚:“應銜命使者每屆蜀,求見濤者甚眾,而濤性亦狂逸,不顧嫌疑,所遺金帛,往往上納。”翻譯過來大意就是,到四川來的官員為了求見韋皋,多走薛濤的後門,紛紛給她送禮行賄,而薛濤“性亦狂逸”,你敢送我就敢收。不過她並不愛錢,收下之後一文不留,全部上交。
雖然薛濤將財物上交,但終究影響了韋皋的名聲。韋皋本是文人出身,對錢財視作糞土,從不想貪汙受賄,當他得知薛濤收錢的事後,十分不滿,一怒之下,就下令將薛濤發配到了鬆州(今四川省鬆潘縣),以示懲罰。
鬆潘縣現屬阿壩州境內,2008年地震還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在唐朝,鬆潘縣人煙稀少,兵荒馬亂,屬於文人被貶謫之地。薛濤走在去往鬆潘縣的路上,內心非常恐懼,也格外悲傷。途中,她感慨萬千,觸景生情,遂寫了一首詩歌:“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卻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對於自己的張揚和受賄,薛濤感到十分後悔,於是接著又寫下了動人的《十離詩》。原文如下:
其一:犬離主
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淨主人憐。
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其二:筆離手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
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裏擎。
其三:馬離廄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
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其四:鸚鵡離籠
隴西獨處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裀。
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換人。
其五:燕離巢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
銜泥穢汙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其六:珠離掌
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隻緣一點玷相穢,不得終宵在掌中。
其七:魚離池
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
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
其八:鷹離鞲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
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其九:竹離亭
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勁節負秋霜。
為緣春筍鑽牆破,不得垂陰覆玉堂。
其十:鏡離台
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徘徊。
為遭無限塵蒙蔽,不得華堂上玉台。
這十首著名的離別詩,薛濤差人送給了韋皋。詩雖然有諂媚的味道,她卻把身邊尋常事寫得曲折動人,讓人感覺是如泣如訴。薛濤精心設置了種種比喻來向韋皋請罪,韋皋堂堂節度使,自然也不便與一個取悅於他的弱女子計較,轉念又想起她的種種好處,不覺地轉怒為喜,很快就將她召回成都身邊,對其寵愛如初。薛濤也在回成都後,寫下了感慨自己遭遇的詩:“但得放兒歸舍去,山水屏風永不看。”
自那之後,薛濤在韋皋的幫助下,辭去了營妓的職務,沒有了編製束縛,成為一個自由身,寓居於成都西郊浣花溪畔,院子裏種滿了枇杷花,每天薛濤飲酒作詩,回味過去的美好時光,日子過得愜意而舒坦。
才子遇上俏佳人,姐弟相戀不懼論
後來,韋皋死了。接替韋皋節度使職位的官員來了一撥又一撥,但都沒有引起薛濤的興趣。直到大才子元稹的出現,薛濤的情感世界瞬間成為汪洋大海,洶湧澎湃。
這一年,薛濤42歲。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月,31歲的年輕詩人元稹以監察禦史(紀檢幹部)的身份,奉命出使東川(今雲南省昆明市)。他早就聽說成都有美女薛濤,不僅能寫詩,其書法更是自成一派。於是,到了地方後,元稹立即托人約薛濤在梓州(今四川省三台縣)相見。對薛濤而言,這本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應酬,但當她與元稹見麵之後,立即就被其俊朗的外貌和出色的才情所吸引,內心裏激起了沉默多年如同少女般萌動的漣漪和波瀾。
據史料介紹,元稹“儀形美丈夫”,典型的“高富帥”。不僅有美貌,才學更是格外出眾,25歲進士及第,兩次策問考試都名列第一。當時,元稹和白居易是大唐文壇的“雙子星”,並稱為“元白”。“每一章一句出,無脛而走,疾於珠玉”,他的詩歌僅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就賺足了世人的眼淚,迷倒了後世多少英雄佳麗。
自己雖已42歲,但誰說姐弟就不能相戀呢。遇到元稹,就是薛濤的宿命,哪怕是飛蛾撲火,她也義無反顧。初次約會,薛濤在梓州一待就是三個月,如此長的時間有多少故事發生,不用筆者點穿讀者也能猜到一二。兩人約會期間,薛濤首先就寫了一首《池上雙鳥》,無限向往地說:“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柔情萬種的小女子形象躍然紙上,真是令人萬般遐想。
接著,薛濤又寫了《四友讚》:“磨潤色先生之腹,濡藏鋒都尉之頭。引書媒而黯黯,入文畝以休休。”四友,即文房四寶,筆、墨、紙、硯,薛濤各以一句詩描摹它們各自的特點,筆、墨、紙、硯這四個家夥,在薛濤詩中顯得莊敬肅穆,很有震懾力,不像出自女人筆下。最開始元稹並不太佩服薛濤的詩句,畢竟自視甚高的大才子哪裏會輕易被一個女人的才情折服呢。當他看到薛濤寫的《四友讚》之後,其真功夫徹底震撼了元稹,遂將薛濤真真切切比作了才女卓文君。後來,元稹在《使東川》詩集中,就有一首《好時節》表揚過薛濤:“身騎驄馬峨眉下,麵帶霜威卓氏前。虛度東川好時節,酒樓元被蜀兒眠。”“卓氏”即卓文君,元稹將薛濤比為卓文君,可見薛濤在元稹的心中不僅僅隻是一位妓女,更多的卻是女詩人吧。
那三個月,薛濤和元稹可能流連在錦江邊上,相伴於青川山前,同時泛舟於湖水中央,飲酒作詩好不幸福。但是,幸福總是來得太快,去得也太快。當年7月,元稹就調離東川,任職洛陽了。
分別已不可避免,薛濤十分無奈,懷著悲痛的心情寫了千古絕唱《送友人》一詩:“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然而,元稹這一去就將薛濤忘了。元稹是一個為了事業可以不考慮愛情的男人。他的情商天分很高,當初為了求取功名就將初戀情人崔鶯鶯給拋棄了,為此他還寫下了《鶯鶯傳》(又名《會真記》),這就是著名的《西廂記》的原本。妻子韋叢去世後,他又先後納妾安仙嬪,續娶裴淑,此後也都亡故。不過,這些在唐代來說也是十分正常的事,畢竟在那個年代男人是可以娶三妻四妾的。這不,大詩人白居易還有一個特殊的愛好,就是在家裏養了不少歌姬供其娛樂。
公元821年,元稹入翰林為中書舍人承旨學士(相當於中國作協主席)。仕途順利,春風得意,元稹想起了遠在四川的薛濤,便寫了一首詩歌寄給了她。讀到元稹贈詩,薛濤五味雜陳,其中心酸難以言說。曾經那個俊朗的才子,曾經那個多情的美男,如今卻經曆了多少滄桑,又愛過多少女人。“微之……”手握元稹寫來的書信,薛濤泣不成聲。然而,這卻是她們最後的一封信。自此之後,兩人便再無書信聯係。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元稹終於如願以償,當上了夢寐以求的宰相。可是僅僅才過三個月,他便在一場排擠政敵的陰謀中,反遭敵人暗算,長慶二年六月就被罷相,出為同州(今陝西省大荔縣)刺史。次年,他再次奉詔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這離與薛濤最後一次書信往來,剛好過去兩年時間。
想起曾經的種種浪漫,元稹心中有了對薛濤的熱情和思念,他計劃著要專程入蜀去看望薛濤,或者幹脆娶這位多情的女子為妻。但是,沒想到中途又出現了一個叫劉采春的漂亮女人,徹底打亂了元稹當初的計劃。此人年輕貌美,身材窈窕,婀娜多姿,多有幾分嫵媚,在當時的娛樂圈風頭正勁,是中唐“妓女詩”一派的代表人物,相當於當前最著名的流行歌星,比章子怡還紅火的明星。於是,元稹將本要娶薛濤的打算拋在了腦後,深深地被明星劉采春所吸引,與她又有了一段纏綿的愛情故事。相關史料記載,元稹曾誇獎說:“她(指劉采春)詩才雖不如濤,但容貌美麗,非濤所能比也。”意思就是說,劉采春雖然寫詩趕不上薛濤,但是要比容貌和身材,薛濤是不能和采春相提並論的。
這時,身為元稹好友的白居易實在看不下去了,便給遠在成都的薛濤寫了一封私信,並附上一首詩:“峨眉山勢接雲霓,欲逐劉郎此路迷。若似剡中容易到,春風猶隔武陵溪。”大意就是勸薛濤還是死了那份心吧,好男人多的是,又何止元稹一個人呢?因為無論如何,她和元稹都是沒指望的了。看來,白居易這位大咖,也不是省油的燈,對薛濤怕是早就愛慕有加吧,看到元稹不要了,自己也想乘虛而入去插足一把。
收到白居易的信,薛濤並沒有回應。她依舊堅決而癡情地等著元稹。流傳千古的名詩《春望詞》:“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簪垂朝鏡,春風知不知。”或許就是薛濤對元稹癡情的最好詮釋和對白居易的回應吧。
青春早逝,人到暮年,薛濤逐漸厭倦了俗世的虛榮與喧囂。她離開了浣花溪,移居到了碧雞坊(今成都市金絲街附近),並築起一座吟詩樓,悲傷孤獨地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光。大和六年(公元832年)夏,一代才女薛濤安詳地閉上了雙眼。第二年,曾任宰相的段文昌為她親手題寫了墓誌銘,墓碑上寫著“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
各位讀者如有興趣去憑吊這位才華橫溢的女詩人,那麽一定要去四川成都。薛濤墓就位於成都望江樓公園西北角的竹林深處,其墓的布局,根據我國儒家思想和道家學說,以牆界為方,以墓為圓,寓意女詩人在天地中安息,永為世人憑吊和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