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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愛情解毒劑

  正在成熟的夜

  沉降著,穿過旋舞的雪花。

  它將把什麽濃稠的果汁

  注入我火熱的手心?

  —阿萊桑德雷(Vincente Aleixandre Melo)《擁有》

  太陽升起,又落下。三天三夜過去了。酷熱、饑餓、呼吸困難,把茜溪推倒了絕望的邊緣。她似乎被世界遺忘了,奄奄一息,躺在地板上等待死神把她帶走。

  這時,她突然聽到了砸門鎖的聲音。她吃力地睜開眼睛,呻吟道:“救救我!”

  門外的砸擊聲停頓了一瞬,接著變得激烈了起來。終於門被撞開了,一束白光照進來,刺得茜溪立即合上了雙眼。眼淚卻從眼皮的縫隙中湧出來。幾分鍾後,她再次睜開眼睛,看到幾個全副武裝、滿麵焦灼的警察正把自己抬上擔架,她隨即又昏厥了過去……

  茜溪被關進的是位於詹姆斯和布洛爾大街交界處的一幢公寓大樓裏。原來警察接到內線消息,得知在西城大麻的種植和交易頻繁,於是駕直升飛機巡視全城,發現其它大樓的樓頂白雪皚皚,而這一幢的積雪卻全已融化,說明樓內溫度過高。為促使大麻生長,種大麻的人總要設法升高大麻屋的溫度。警察決定立即采取行動,而茜溪成了警察在偵破這樁毒品大案時的意外收獲。

  當茜溪在醫院病房蘇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頭櫃上的兩打紅玫瑰,還有坐在床邊的何臻。

  死神又一次把她送回了人間。

  “親愛的,你受苦了。”何臻說。

  “你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茜溪直接了當地問。

  “我接你的電話,就等於中了黑社會的圈套。”

  “那你就看著我死嗎?”

  “我報了警察,他們才找到你。”何臻說。

  茜溪的聲音有些微弱,“我知道你不會真的扔下我不管……”

  何臻輕輕拍了拍茜溪的頭,“我怎麽舍得?你看你,越來越漂亮了。”

  “你哄我?”

  “你很幸運,下巴手術做得很成功。”

  茜溪虛弱地坐起來,“我要看看。”

  何臻扶著茜溪走進了病房角落的洗手間。她從鏡子裏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臉色慘白,兩眼深陷,尖尖的下巴突出得醒目。

  並沒有變得漂亮,茜溪想,何臻隻是在安慰自己。對一個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女人,誰能有很高的期望值呢?再說,就算她變得漂亮了,又能怎麽樣呢?她的皮肉可以被改變,但她的靈魂也能被改變嗎?

  她疲憊萬分地回到床上,合上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我累了……我要睡了。”

  當茜溪答應我探望她時,她的身體已經恢複了許多,但仍虛弱。她看到我,就倚著床頭坐了起來。

  “你還好吧?”我握住她的手,輕聲問。

  茜溪合上了眼睛,淚卻從眼角雙雙地流了出來。

  我試圖安慰她,“現在都過去了……”

  過了幾分鍾,茜溪終於睜開了眼睛,揩幹眼角的淚,說,“我每天都做惡夢,夢見自己披頭散發地坐在大麻屋裏吸毒……”

  “夢是反的,再說你從來不吸毒……”

  “毒有千萬種,我們不吸大麻,可卡因,我們吸的可能是愛情的毒,名利的毒、虛榮的毒……”茜溪的口氣很像個哲人。

  劫難,像一個揮舞著巨斧的魔鬼,劈開了人們居住其中的箱子,把人們從安全舒適的幻覺中驚醒,放逐到險象迭出的叢林,迫使人們掙紮求生、深刻反思,因此劫難會改變人。

  而反思,會讓人成熟、堅韌、豁達……

  茜溪說:“海倫娜,說心裏話,我是有些怪你的,自從你送來黎航的請柬,我的生活就亂了套。”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事情這麽複雜。”

  “到現在我也搞不清楚來龍去脈,綁架我的人,顯然是衝著何臻的錢來的,可他們為什麽要何臻把錢放到黎航的墓碑下?”

  “除非他們和黎航、何臻都有關聯……”

  “可何臻一再說他不認識黎航。”

  “何臻是不是對你一無保留呢?”

  茜溪搖搖頭,“我好像越來越不了解他了。他說他報警救了我,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他當初告訴我不要參與,他會做決定的!他是你的未婚夫,我當然要聽他的……”

  茜溪搖搖頭,“這世上最難懂的是什麽?是男人!激流、何臻,還有黎航……我不了解他們任何一個!”

  也許茜溪是對的,我也不懂男人,比如克萊。“如果說男女都是一本書,女人是散文集,男人是希伯來語辭典!”

  茜溪勉強地微笑一下,“我不想學希伯來語……”

  離開醫院,我來到克萊家。已近黃昏,我和克萊坐在寬大的陽台上喝茶。夕陽慢慢地由橙色轉為青褐,他的臉漸漸地變得模糊了。

  最近克萊的話越來越少了。他似乎有很多心思,又不願把心思透露。

  克萊陪兒子艾倫去歐洲旅遊了一個月,希望能使艾倫戒毒。回來後艾倫仍然不能克服毒癮。克萊憤怒、煩躁,憂鬱症複發,隻好又開始服用Anti-Depression(抗憂鬱症藥)。

  我想,和他的溝通,不是我可以完成的。在他的精神世界裏有很多的角角落落,是我探尋不到的,或者說不肯花費精神去探尋的。他經曆過七十年代的性解放、性自由,那時他和幾個嬉皮士朋友隨便搭上一輛卡車,就會一路醉酒到芝加哥。當時我還在讀小學。沒有電視、沒有書本。整天學毛主席語錄,到農場去勞動。我是在物質和精神都極其貧瘠的環境中長大的。我和他,是用兩種材料製成的。我們可以互相欣賞,但不能靠近。

  “我們好像沒什麽話可說。”我說。

  “你希望我說什麽呢?我知道東方女人總想在愛情中得到諾言,得到保證,可我不習慣於許諾。”克萊說。

  也許克萊是對的,愛情也是變數。如果愛情是定數,在這座城市裏,就不會有那麽多孤獨的靈魂了。

  “我想,諾言和保證,東方女人需要,西方女人也需要,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表達,你要把你想的表達出來……”我說。

  “我表達了,你會理解嗎?”

  “至少你可以試試,也許我會理解。”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一個短篇小說裏,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位貧寒的青年暗戀自己的年輕的女鄰居,卻沒有勇氣表白。有一天夜裏他聽到隔壁的床板發出吱吱叫聲,和女孩的呻吟,還以為女孩在與別的男人尋歡,他痛苦不堪。結果第二天早晨才知道,女孩前一夜因為孤獨和貧窮服毒自殺,她的呻吟源於毒性發作。

  如果他表白了,故事的結局便會截然不同。

  很多人都藏在堅硬的孤獨的蚌殼裏。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我忍不住問:“你住在富人區的這幢房子裏,四千多平方英尺,衣食無憂,為什麽卻不快樂?”

  “嬰兒都是快樂的,因為他們的精神世界還沒有被建築起來。當我們長大成人,我們就有了快樂和不快樂之分。有些人的精神世界開始失衡,結構變得混亂……”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自己都不快樂,怎麽能讓對方快樂呢?快樂的能力促生愛的能力。”

  克萊突然站起身,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打賭你從來沒去過的。”

  “什麽地方?”

  “到那兒你就知道了。”

  克萊駕車載著我,出了城,一路上都沉默著。沉默是一層堅冰,把湧動的熱流都封住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多倫多西部的城市伯明翰,在一家精神病治療中心停了下來。我們穿過長長的走廊,看到各種各樣的精神病患者:癡癡傻笑的,手舞足蹈的,口水直流的,呆呆沉思的……我小心地貼著牆壁走著,唯恐打擾任何一個人。

  我們來到三樓的一間活動室。室內坐滿了不同年紀的男女,有人在看電視,有人在玩橋牌。我隨著克萊走到一扇窗前,看到一個六十幾歲、胡子蓬亂的男人,坐在角落裏瑟瑟發抖、自言自語。

  他抬眼看看我們,喃喃地說了一句:“其實我不怕任何人。”

  克萊眼神悲哀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我突然發現他們有著同樣形狀、同樣顏色的眼睛。

  克萊說:“他是我大哥。三十幾年前就瘋了。”

  克萊又說:“他像父親般地愛護過我……”

  “他能認出你嗎?”我問。

  克萊搖搖頭。

  “當初是什麽原因?”

  “高中畢業後剛開始一份全職工作,不善和人打交道,得了自閉症。”

  “他這些年一直住在這裏嗎?”

  “進進出出。為了賺錢給他治病,我放棄了當作家的夢想,走上了經商的路。”

  “這對你的打擊一定很大……”

  “我到現在都記得,我第一次穿上西裝領帶去見客戶,我手腳都是僵硬的,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隻能強迫自己,我的成功是強迫出來的。生意場太肮髒了。”

  “愛好藝術的人,很難習慣生意場。”

  “我有一個好朋友,一個很有才華的搖滾音樂家。我經常聽他的歌,和他一起喝喝酒,覺得自己還在貼近藝術,可他二十年前也瘋了。”

  我終於有些理解克萊。他一直沉浸在黑色的精神世界裏,被瘋狂的陰影籠罩著,無法擺脫。他憎恨與人交往,想逃離社會。

  克萊說:“我現在不用為錢發愁了,原以為可以專心寫作了。”

  “為什麽不能呢?”我有些天真地問。

  “我擱筆二十年,即使從前有一些天賦,現在也恢複不了。人生不能重來呀。”

  “很多人大器晚成,別失掉信心。天賦是不會丟失的,你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我不能分散自己的精力,我不知道能不能給你足夠的關注,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容忍我的悲哀。”

  我突然發現自己無能為力。我不能拯救他。我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我要麵對精神的物質的挑戰,騰不出手幫他。生活對我已然沉重,我背不起另一份沉重。

  嚐試用愛情解除精神危機,仿佛用大麻治療腦癌,也許腦癌沒有治好,反倒染上毒癮。

  我們從精神病治療中心回到了克萊家裏,他拿出一瓶紅酒,給我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

  “我為什麽要過這種孤獨的生活?”他問我,“你以為我迷戀自己的生活方式嗎?我不!可我沒有辦法改變!我這樣生活了幾十年。”

  他又說:“我們還在發展一種語言。我和說完美英語的女人都不能溝通,而和你的溝通常常是奇妙的、令人心醉的。”

  我說:“語言和溝通是兩回事。一對說同一種語言的人也許永遠不能溝通,而兩個母語不同的人卻可能相互理解。當我們可以自由交流時,我們的溝通反倒減少了。”

  酒是奇妙的東西。我總認為酒不是流進到胃裏,而是心裏,把一些塊壘融化了,然後又轉化成語言流淌出來。

  他突然抓起我的手,嗚咽起來。我摟住他的頭,想把他靈魂的沉重放到我的肩頭,他說:“我沒有能力發展男女關係。我不能奉獻出自己的心。你知道世間有一種病症叫情感低能,而我得的正是情感低能症。”

  第二天早晨,克萊起床後,似乎前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他說:“我到三樓的書房裏去。”他走出臥室,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從他的聲調中我聽出他把心門重新關上了。下一次的敞開,要等多久?我不知道。

  床頭櫃上擺著泰戈爾在《飛鳥集》,從他特地翻開的那一頁上,我讀到了幾句詩:

  “你是作為悲哀來到我的身邊的?那我就越發必須靠近你了。

  你的臉在黑暗之中蒙上了麵紗,那我就越發必須看見你了。

  挨到你親手致命的一擊,讓我的生命化為火焰跳躍起來。

  淚水從我的眼睛裏流出來——讓它們頂禮膜拜地繞著你的雙足流淌。

  讓我胸中的痛苦對我說:你依舊是屬於我的。”

  他把心門敞開了,隨即又鎖上。我立在他的門口,猶豫了十秒、二十秒……一分鍾、兩分鍾,然後離開。

  我不相信人會改變,尤其性格;更懷疑愛情的力量。也許愛情是創可貼,可以療治小小的割傷,但療治不了精神上的痼疾。健康的愛,源於成熟的自我。一個病態的、沮喪的人所能做的,大概隻是把對方也拉入悲觀的地獄。

  這是愛情的悲哀。而愛情上的悲哀是人心最底層的也是最具殺傷力的悲哀。

  眼看著愛情在手上變冷,我們而無能為力。

  幾天後,克萊約我在布洛爾大街一家波多黎各人的甜點屋見麵,送我一盤Leonard Cohen的CD。

  克萊說:“我不能給你快樂。我連給自己快樂都不可能。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在決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錯了。”

  誰都不能阻止這個錯誤。兩個聰明的成年人,不能阻止一個錯誤。

  “我們為什麽輕易放棄?”我問。

  “因為我沒有愛的能力。不是每個人都有愛的能力。”

  “一個人獨處,有什麽好?淚都有兩行。”

  “我獨處慣了,幾十年養成的習慣,改不了。”

  “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

  “大概就這樣。”克萊說罷,眼中含著淚離開了。

  拆開CD,請甜點屋的侍應生把CD放進音響裏。隨後Leonard Cohen滄桑而略帶嘶啞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

  There ain't no cure for love

  All the rocket ships are climbing through the sky

  The holy books are open wide

  The doctors working day and night

  But they'll never ever find that cure for love

  There ain't no drink no drug

  (Ah tell them,angels)

  There's nothing pure enough to be a cure for love

  離開甜點屋,我在布洛爾大街上奔走,孤獨在我身後追逐。在這一場我與孤獨的戰爭中,我不能敗下陣來。這樣的戰爭我經曆過,每次我都在情急之下找到一條僻靜小路,暫時躲開孤獨。這條小路通往大道,還是陷入死角,我不知道。我沒有先知先覺。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我至少要和孤獨打個平手。

  把一個人從記憶驅逐出去,是最艱難的一項工程,而我總是拖期才能完成。

  憤怒把我點燃了起來,我無法控製火焰。一場愛情的結束就是一場大火的開始,大火把森林和草原燒得發黑,於是我也陷入了黑暗的世界。

  我一直在找忘記愛情煩惱的辦法,甚至給自己列了一個清單:抽煙、喝酒、購物、旅遊、和朋友談心、找心理醫生……

  煙,隻抽了一口,就被嗆出眼淚;紅酒,隻喝了一杯,頭便痛起來。

  於是我決定去旅遊。最近的去處當然是尼亞加拉大瀑布,距離多倫多一百多英裏。

  我曾在春、夏、秋三季都去看過尼亞加拉大瀑布。從美國那一邊走近過,從加拿大這一邊瞻望過。尼亞加拉大瀑布的三部分“美國瀑布”,“新娘麵紗瀑布”,“加拿大瀑布”,我從各個角度都看過了,但隻有在加拿大這一邊,才能看到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全貌。

  伊利湖水在上遊不過是涓涓細流,可匯集後卻成為奔騰澎湃的大瀑布,流下懸崖,一瀉千裏。尼亞加拉大瀑布,是大自然以極致方式的情感宣泄。而相比之下,人所能宣泄的是多麽有限啊。

  這裏是旅遊者的聖地,每年有幾百萬人從世界各地前來觀光。有人在這裏舉行婚禮,偶爾也有人跳瀑自殺。很少有自然參照物能比得上尼亞加拉大瀑布,讓人迸發如此激烈的情感,流露生命中極度的歡喜和哀傷。愛是愛得淋漓,痛是痛到極處。

  冬日的尼亞加拉大瀑布,雖然少了四周綠樹鮮花的點綴,依然氣勢磅礴,風采不減。

  這便是人生的四季吧。春天開放過的,夏天熱烈過的,秋天收獲過的,最後都被仔細地存儲在記憶中,留給冬天去憑吊。

  韋敏在小說《巴黎愛情》中寫道,命如微塵,情如灰塵,如何戲得過紅塵?

  世間何情何愛,經得起命運大瀑布的衝刷?

  食物也能給失意人安慰,尤其甜食。許多女人在戀愛時為保持身材,輕易不敢靠近甜食。一旦失戀,便立刻解禁,狂吃猛吃,使得體重驟長。攬鏡自照,情緒便更加低落沮喪,過一段時間還要痛苦萬分地上減肥班、吃減肥藥,此法不可取。

  新的男人為生活打開窗口,常能引入新鮮的愛情空氣,讓女人重露微笑。女人也許出於憤怒、也許出於孤苦,迅速地讓另一個男人走入自己的生活,但在倉促之下,很可能擇人不慎,結果是好了舊傷,卻添了新痛。

  愛情就像毒品,讓人興奮,可是在興奮過後,會麻木、頭暈。愛情是很難被戒除的。

  購物可以使很多女人忘記愛情煩惱。交一分錢,拿一分貨,商場比情場公平得多。在燈光和裝飾都很美麗的商場裏,享受選購的權利,累了還可以喝一杯醇香咖啡,難怪女人情場一失意,就要奔向商場。

  我在皇後街上選購。從Barthust到Roncesvalles之間的皇後街上有若幹家設計師開的服裝店,出售他們設計的衣服和裝飾品。一家家地耐心地逛過來,買了一個暗紅色印度風格的披肩,還有一件棕色愛爾蘭手織毛衣。

  我並沒有對這個披肩和這件毛衣一見鍾情。我隻是為了購物而購物,就像有人為了戀愛而戀愛。

  多倫多的一月,依然寒意森森。索性圍上披肩,給蕭索的街添一點色彩。

  想找個人談談。或者說必須找個人談談。芹姨嗎?不行,受不了她的嘮叨。她會說,早就告訴你,找個人過日子,你就不能找個人過日子嗎?找米基談談嗎?他畢竟是男人,能給我多少理解呢?最後我還是給卡門打電話。

  卡門答應我半小時後在皇後街和Gladstone交界處的那著名的“全鮮素食”餐館見麵。

  “好漂亮的披肩!”卡門見到我就嚷起來。

  “謝謝!”

  我和卡門坐下來。卡門要了一杯Matcha綠茶,我要了一杯全綠蔬菜汁。全綠蔬菜汁是把青瓜、芹菜、薑和檸檬攪碎製成的。

  “在冬天裏我們需要綠色。”卡門說。

  “尤其在沒有愛情的時候。”

  “噢,”卡門深表同情地拉長了聲調。

  “我和克萊……結束了,”我看看卡門。

  “啊哈,”卡門應到,仿佛早預料到了似的。

  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我在聽你說,”卡門撥弄一下她自己的耳朵,“我善於傾聽。”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和他都投入了感情,最後還是落個悲哀結局。”

  “生活不是售貨機,你投入錢幣,就一定有糖果掉出來。”

  “我選錯人了嗎?告訴我,我是不是愛情上的瞎子?”

  “你不是瞎子,你隻是不知道真正想要一個什麽樣的人。”

  “你早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了,對不對?為什麽不阻攔我?”我嚷道。

  “為什麽要阻攔你?在情場上,別人的經驗一錢不值,你自己的經驗你才會牢牢記住。”

  “你怎麽從來不為愛情煩惱?我幾乎有點恨你了。”

  “我不在乎天長地久,隻要每一分鍾都活得開心。如果比爾·克林頓對我招手,我會立刻撲到在他的腳下,我才不在乎他有老婆,還有一打情人。”

  “假如比爾很快離開你,你不傷心嗎?”

  “我早就學會了不傷心。”

  “怎麽才能修煉到你的境界?”

  “你不要想了。有些人命定了要在情塵中掙紮,”她點了點我的鼻子,“你是其中之一。”

  我伴了個鬼臉,伸出被蔬菜汁染綠的舌頭給她看。

  後來卡門又替我點了一份紫色的甜菜頭,她說:“甜菜頭有解毒作用,你吃了這個,會把身體裏的愛情之毒都排泄出去。”

  我們同時大笑起來。

  卡門不是最好的傾訴對象,但至少,我可以和她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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