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你,我的歌聲悒鬱而且纏綿,
它激蕩在這幽深而寂靜的夜晚。
在我床前,一支蠟燭淒清地燒著,
我的詩句淙淙地流出和匯合
——普希金《夜》
維拉的行蹤毫無線索。我每天給芹姨打一個電話問候,聽她的聲音日漸微弱,我的焦慮日漸升溫。在此同時,我收到法庭的傳票。於淩芝聲稱手頭另有一份黎航的遺囑,遺囑上注明黎航的全部人身保險歸其所有,因此要和我對薄公堂。由於她的起訴,保險公司暫時凍結了黎航的保險金。
執行遺囑節外生枝,令我十三分煩惱。我之所以說“十三分”,而不是“十分”,因為“十三”在西方是最不幸運的數字。我無法向黎航父母交待。也許黎航正在天堂裏冷眼看著我呢,想測試我這個大學時代的“班長”的應變能力。我希望天堂存在,也希望他進了天堂。
我對於淩芝已有不少了解,意識到自己與她對抗,恐怕沒什麽安寧日子過,因此我對“遺囑案”不可掉以輕心,必須硬著頭皮上陣。
幸好我有一個律師朋友米基,於是向他求助。我和米基約好,到“雷蒙律師事務所”和他見麵,征求他的意見。
在市中心一幢40層的大樓裏我找到了米基的辦公室。樓裏匆匆來往的都是西服革履、提真皮電腦包的人,每個人似乎都和米基相像。米基的辦公室寬大明亮。坐在舒適辦公椅上的米基神情頗有幾分躊躇滿誌。
在講述了案件的背景後,我問米基:“於淩芝有可能贏嗎?”
“這要看她手裏的那份遺囑在法律上生不生效。如果你手裏的遺囑是先立的,她的遺囑是後立的,她就會贏。”
“我不太相信黎航會廢除他的遺囑而不告訴我。”
米基說:“很多人都比我們想象的複雜。”
我有些後悔,“也許當初我就不該答應黎航當遺囑執行人。”
“我想他付費給你。”
“我沒要他一分錢,我們是老同學、老朋友……”
“為了朋友,有什麽好說的呢?你總要完成他的遺願。”
米基答應受理黎航的遺囑案,並囑咐我聯係黎航的父母,通知他們事情的變故。
米基送我離開辦公室時,正撞見他的老板雷蒙。
雷蒙笑眯眯地拍拍米基的肩膀說:“米基,周六晚上我在家裏辦派對,你和海倫娜一定來。”
我和米基同時一愣,才猛然想起我在“雷蒙律師事務所”三十周年慶祝會上假扮他女朋友的事。米基支吾地說:“我……”
雷蒙說:“你們一定來!”
我和米基含含糊糊地點點頭,逃脫般地跑到街上。我們站在央街和海灣街的交界處,看著過往行人。
米基低聲問:“再幫一次忙,好不好?”
我搖頭,“你該認真找個女朋友。我不想陪你表演了!”
米基沉默。
“卡門對你很有好感,她想和你約會。”我說。
“卡門?和我喝醉了一起唱歌的那個卡門嗎?”米基驚訝地挑起眉毛。
“對,就是那個性感迷人的卡門!”
“我和她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她哪點兒不好?”我有些氣憤地問。
米基低下頭,認真地說,“海倫娜,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可沒有勇氣。”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米基。
米基一字一句地說:“我是同性戀。”
我的頭發立刻從腦後豎了起來,驚叫一聲:“同性戀!”
米基尷尬地點點頭。周圍有幾個人開始對我們側目。半小時前我還以為米基與千百人相似,此時才發現他與眾不同。與千百人相似,會活得心安理得;而與眾不同,就要不停地掩藏、懷疑、審視、折磨自己。社會,對與眾不同的人並不像我們希望的那麽寬容。
我打量米基,像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他:Armani的西裝,Versace的領帶,時尚的發型,修剪得無可挑剔的指甲……對比大多數男人,米基是過於精致了。他是男人中的女人。我可以想象他在早晨會反複地對鏡自照,仿佛希臘神話中的“水仙少年”那希克斯。那希克斯是位美少年,因為眷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跌入水中,化成了一株水仙。
“我是美國人,5年前搬到多倫多。”米基告訴我。
“我以為美國人不喜歡移民。”
“在加拿大,人們對同性戀寬容些。”
“但你並沒有‘come out of the closet’(走出壁櫥,意指同性戀者表明身份)。”
“雷蒙律師事務所的同事、客戶都很保守。生存是第一位的,對不對?”
“人人都需要麵包。”
“為了麵包,不得不遮遮掩掩,其實很悲哀。”
“謝謝你,對我這麽坦誠。”
“我知道你不會歧視我。跟你說了,我覺得輕鬆一些。”
一群人從地鐵站湧出來,讓街頭又喧嘩了幾分。
我說:“你看路上這些人,我猜他們和我們沒什麽不同。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心裏都有一座堡壘需要攻打。”
“最大的堡壘其實是我們自己。不管你是從哪個國家來的,都有脆弱一麵。”
“有幾個人敢麵對自己的脆弱呢?我們都千方百計地掩藏……”
那天米基決定不去參加雷蒙家的晚會。雖然他還沒有勇氣表明真相,但至少他可以停止偽裝……
米基最後說,“如果你能對這件事暫時保密,我會很感激。”
我點頭答應了。
我回到家裏,猶豫再三,終於撥通了卡門的電話,想婉轉勸她放棄對米基的想法,但又不知怎麽開口。我發現自己最近經常被迫扮演“殘酷信使”的角色,十三分不爽。
寒暄了幾句之後,倒是卡門先提起米基,她問:“你最近和米基有聯絡嗎?”
“有啊。”
“他還好吧?”
“應該還好吧。”
“我打了幾個電話,都找不到他,給他留言,他也沒回電話……”
“他……”我有些支吾,“可能忙吧。”
“他是不是對我沒興趣?”
“既然他不回電話……”我戛然而止,不願直接挑明,傷了卡門的自尊心。
“看來我碰到對手了!”卡門的口氣裏滲入了挑戰意味。
“拜托,卡門,情場不是戰場。”
“情場就是戰場!女人不征服男人,就會永遠成為男人的奴隸!”
“你很喜歡走極端,對不對?難道女人和男人就不能平等相愛嗎?”
“平等相愛?你看看周圍的男女,有幾對是平等相愛的?還不都是一個統治另一個?”
“很多中國夫妻是很平等的呀。”我隻好搬出“國寶”。
“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對不對?”卡門輕笑起來,“我在網上讀到過,你們北京的離婚率比很多國際大城市都高得多!如果中國的夫妻都平等相愛,他們幹嘛要‘閃婚’,‘閃離’呀”!
我蒙不了卡門,她連‘閃婚’,‘閃離’這樣中國新名詞都知道。
卡門接著問我:“你上次告訴我,你在網上認識了一個007,見麵感覺怎麽樣?”
“見了三次麵就完了。”
“為什麽?”
“一個沒有靈魂的人,怎麽可能成為Soul Mate(靈魂伴侶)?”
“Soul Mate?”卡門在電話的另一端輕笑起來,“這個詞兒太過時了,你還幻想。”
“你連我幻想的權利都要剝奪嗎?”
卡門以心理醫師職業性的口吻說:“你很焦慮,你要給自己的精神找一個釋放的出口。”
卡門的心理診治遊移在科學與迷信之間,讓人眼花撩亂,可又欲舍不能。不過卡門很少對我進行精神分析,她說她對我太熟悉,反倒難以對症下藥。這次她開口輔導,立刻讓我警覺起來。是不是我的精神危機重重,已到了讓她無法坐視的地步?
“和我一起練瑜伽吧。”卡門開出藥方。
在失望的時候投奔瑜伽,就像迷途羔羊投奔宗教。我猜想。
我爽快地答應了卡門。即使卡門建議我和她一起上山打虎,以消除我的焦慮,我也會答應的。
兩個星期後,我走進西區皇後街上的健身房,看到十幾位男女,年紀從二十到六十歲不等,端坐在瑜伽墊上。他們大多保持姣好、健美的身材,神色平靜。坐在前排的卡門正像模像樣地閉目養神。她上身僅戴一副粉紅運動胸罩,下著一條蔥綠散腿褲。卡門敢在自己身上搭配任何兩種色彩,而且總能製造出驚豔效果。
“卡門。”我叫她。
“找沒找到新的約會對象?”卡門劈頭就問。
“你以為像摘櫻桃那麽容易嗎?”
“你太挑剔了!男人和女人一樣不完美,養眼的常常沒內容,有內容的又不養眼。”
“你不挑剔嗎?”我反問卡門。
“你運氣算比我好了,至少還碰到過一個帥哥。我在網上相中一個,見麵發現他頭發都掉光了,原來他貼的是十年前的照片!”
我仰臉笑起來,“還有人索性貼好萊塢電影明星的照片呢。”
“在網絡上約會,遊戲太多了。你不得不玩遊戲,慢慢學會規則。”
“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假作真時真亦假’。”
“我還約會過一個小氣鬼!願意舔我的腳趾,但不肯給我買一杯咖啡!”
我又忍不住大笑起來,“當然了,現在咖啡一天比一天貴了。”
卡門歎口氣,“在一星期內就可以找到一個約會對象,可在20年裏都找不到真愛。如果不鑽愛情牛角尖,日子就輕鬆多了。”
我躺倒在瑜伽墊上,有些悲涼地想,“女人是一幅畫,沒有愛情的女人隻是半成品。”不知為什麽,突然想起家裏床上那些多餘的枕頭,看來把它們派上用場並非易事。
隨後卡門頗有幾分神秘地問:“我聽說,以前你們中國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作主的。”
“男女雙方在入洞房之前連麵都沒見過呢。”
卡門居然羨歎一聲,“唉,那多省心。”
在這個愛情被怠慢、被遊戲化的世界裏,我和卡門實實在在地向往一場成功的“拉郎配”。
我從對麵牆上的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短發有些蓬亂,是發型師特意造出的效果。鼻子似乎孤傲些,但沒有破壞麵部線條。眼神依然柔和。在和粗礪的現實持久的作戰中,我還是把這一些柔和保存了下來,並因此為自己感動。可在芸芸眾生之中,竟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感受到我眼神中的柔和,可以給我一個“家”。
瑜伽教練走近健身房。我和卡門立刻閉了嘴。我坐起身,調整好坐姿。
教練哈薩是印度人,穿一身白衣。他囑咐大家入靜,但我神思漂浮,塵緣不絕。
瑜伽來源於古印度文化,其最高目的是實現人的一切可能,達到精神(小我)與自然(大我)的合一。現代人所說的瑜伽主要是一係列的修身養心方法,通過姿勢、呼吸和意念的緊密結合,調整身姿、調息、調心,達到神清氣爽的境界。
印度古語說:世上有兩種超越太陽軌道(獲得永恒)的方式,一是在瑜伽中離棄世間,二是在戰場上委棄身體。兩種永恒我都達不到,甚至連入靜都難。
哈薩訓練的是Kundalin瑜伽。大半節課過去,腿腳就有些發抖了。終於,他讓我們四腳朝天地躺到瑜伽墊上休息。他熄了燈,健身房裏立刻暗了下來。窗外街上,一盞路燈遙遙地懸著,拋撒些光暈進來,給黑暗一些暖意。他用CD機放一首印度女人唱的歌。伴隨著輕緩的音樂,女人柔和的聲音給人一種奇妙的安慰作用。雖然不懂歌詞,我還是聽得出,她反反複複唱的隻是一句歌詞。其實世間的歌也好,詩也罷,以及其它許多藝術,都不必是複雜的。或許人們最根本的願望非常簡單,就是發現自己,找到真愛。
健身房瑞安靜極了,每個人似乎都在歌聲的安撫下,沉入自我的精神世界,尋求精神和身體的感應與平衡。那一刻世界離我很近,苦難與歡喜一遍遍地叩打記憶;世界又離我很遠,心靈的寧靜慢慢地使我脫離過去,甚至脫離現實。
當哈薩教練打開燈,我不得不把臉轉向角落,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在歌聲中流出的眼淚……
我連續三天在辦公室加班,沒有上網。到第四天開始坐立不安,痛感自己和世界隔絕。網絡的世界變得真實,真實的世界變得虛幻。我懷疑自己染上“網癮”,又擔心找不到戒除的秘方。好在網癮不同於毒癮,不會傷及身體,我這樣安慰自己。
幾天之後,我打開在靈魂伴侶網站的信箱,幾十封Email(電子郵件)在等我。大多數的Email是幾句T情的恭維話,看過就會忘記。惟有一位網名叫“斯特林堡”的Email引起我的注意。
斯特林堡,瑞典天才戲劇家、作家,晚年精神處半瘋狀態,婚姻不幸,憎恨女人。居然有人在約會網站上以斯特林堡為網名,真有些出手不凡。
“斯特林堡”在Email中說:“我知道海裏有很多條魚,可你,是我的第一條美人魚。”
我一笑。我注意到他的年齡是49歲。我不會相信49歲的西方男人還在尋求初戀,除非在過去的幾十年裏他生活在月球上,但他至少博我一笑。我當然不是他的“第一條美人魚”,但哪個女人不想被比作美麗癡情的美人魚呢?我開始讀“斯特林堡”的檔案:
身高:1.75M
體重:170磅
眼睛的顏色:棕色
頭發的顏色:棕色
族裔:白種人
出生於:意大利
興趣:文學
學曆:碩士
職業:房地產商
收入:以後告訴你
關於我自己:文學是我的宿命。我在生意場的監獄裏等候了多年,現在終於越獄,重獲擁抱文學的自由。
理想的男女關係:希望在其中發現真我,並幫助對方重塑自身。
心目中的伴侶:我想找一位聰明、自信、高雅、大氣的女人,她喜歡裝扮,但不孤影自憐;她美麗,但不豔麗;她感性,但不多疑;她熱愛生活,但不會陷於瑣碎……
“斯特林堡”的照片是一張側影。他相貌平常,絕不屬於高大英俊那一類。他並沒有微笑。是我的錯覺嗎?他的神情有些拒人千裏之外。
我沒有回複“斯特林堡”的Email。我的生活中並沒有很多陽光,微笑的陽光對我很重要。
“嘩啦一聲”,電腦屏幕上閃出一個窗口:“斯特林堡”要和我對話。
我竟沒有考慮就點擊Yes。就因為他是“斯特林堡”?好奇心竟有這麽大的驅動力?
他說:“我注意到你也愛好文學。”
“靈魂伴侶”網站上有萬千求偶者,愛好文學者卻寥若晨星。文學是孤獨者的城堡,隻有少數人能拿到打開城堡的鑰匙。49歲的人開始“擁抱”文學,讓我有些感動。
“是。”我回答。
“為什麽?”
“你會問血為什麽要在血管裏流嗎?”我反問。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正在寫一本小說,很想把它寫好。”
“你會的。”
“怎麽對我這麽有信心?”
“直覺吧。我也寫小說,所以對其它寫小說的人有感覺。”
“你寫英文的嗎?”
“不,我寫中文。”
“可惜我讀不懂。你可以翻譯給我聽嗎?”
“故事太長,不是一句兩句能講完的。”
“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喝杯咖啡,聽你講故事。”
自然過渡到第一次約會。“斯特林堡”算聰明。
“斯特林堡”告訴我他真名叫克萊·岡特,我也奉告自己的真名:海倫娜·舒。我們撕下了第一層麵具:網名,但我們會向對方展露自己的真實麵孔嗎?
在網絡上,我們可以虛擬萬物。在現實中要奮鬥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獲得的財富,可以在一夜之間輕易擁有:別墅、汽車、時裝、珠寶……在網絡,還可以虛擬感情。人世間尋愛,百轉千回,愁腸寸斷;而在網上,輕點鼠標,理想伴侶便飄然而來。
記得80年代初,朦朧派詩人北島曾寫過一首詩《生活》,全詩內容隻有一個字“網”。那時網絡還未興起,“網”象征自由被束縛的生活;二十幾年後,因特網“鋪天蓋地”,許多人自投“網絡”,過起虛擬的生活。
總之生活依舊是網。北島該為其詩作的前瞻性而驕傲。
網絡是世間最大的假麵舞會。在網上,人們可以扮演自己向往的角色,膽小如鼠者搖身變超人,醜小鴨裝扮成美天鵝。總之,對自身形象的塑造無需頑強努力,隻需運用一點點想象力。
但當我們走下網絡,我們能坦然直麵對方,又直麵自己嗎?人人手中都要一把刻刀,可是有幾人敢於大刀闊斧地雕塑自己?
克萊和我約好星期六在“綠房子”咖啡屋見麵。
轉天我和卡門去布洛爾大街上的皇家博物館去看意大利現代藝術展。我從來沒有收集任何東西的耐心,所以喜歡逗留在博物館,欣賞他人的收集。看完展覽,我和卡門坐在頂層大廳的長椅上休息。
“我明天要去約會的,是個意大利人。”我說。
“難怪你拖我來看意大利藝術展。”卡門衝我擠眼。
“這中間沒有直接聯係。”
不過是潛意識在作怪。
我仰臉笑起來。我不懂自己的潛意識。要是我懂,我能少受很多精神折磨。
“我喜歡看藝術品,看藝術品,等於是和藝術家交談,能刺激我思考。和普通人談談天氣和烤肉,我們能學到什麽呢?”
“唉,你這樣貪心的女人,”卡門誇張地歎口氣,“既要物質麵包,又要精神麵包。”
“卡門,你是約會專家,對我有什麽建議?”
卡門有些得意洋洋,“哇,你也有求教我的時候?”
卡門曾在成人教育中心開班講授女子約會經驗,當時聽眾雲集,她為此狠賺了一筆。卡門從多倫多大學心理學係畢業,後來自己開業做心理谘詢。她的客戶大多是在市中心大公司工作的高級白領,用卡門的話說,職稱全是帶個“O”的,比如COO(業務主管),CTO(技術主管),CFO(財務主管),這使卡門的講授大增賣點。
卡門私下對我說,來聽課的人如果以找到男人結婚為目的,就上當受騙了。卡門約會經驗絕對豐富,並且是一夜風流方麵的專家,但對捆綁一個男人上教堂成婚,她可一竅不通。追逐她的男人有一打,但跪地向她求婚的一個都沒有。
我問卡門,“你不要收費吧?”
“對你免費。你去約會,首先要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去喝咖啡,打扮得光彩照人是不是太誇張了?”
“哦,那你可以穿得隨意,但要適當露出一些皮膚,要時尚、性感。另外,頭發要搞得漂亮。”
“天!這麽多要求?”
“你絕對不可以早到!要故意遲到10分鍾。男人越是等待,就對你越好奇、越有興趣。”
“幹嗎要玩這種遊戲?”
卡門衝我瞪眼,“我還沒說完呢,不許打斷我。”
我隻好點頭稱是。
“男人對輕易得到的獵物不會珍惜。古代男人打到虎狼豺豹,就會跳舞喝酒慶祝,沒人會為打到一隻小鳥慶祝。”
我忍不住笑,“我們東方男人喜歡依人小鳥。”
“你要約會的是西方男人!”
我恍然。多謝卡門點撥。我對當依人小鳥不太熱衷,可又做不了虎狼豺豹。天哪,人活著,為什麽一定要反複地定位角色?
卡門仍不懈地對我“循循善誘”:“最近有一本暢銷書,叫《二十一世紀男女約會101招》,我建議你讀一下。”
“我哪裏有空?”
“你怎麽有空逛博物館?”
“為了約會,還要看書學習,太可笑了吧。”
卡門誇張地搖搖頭,“在博物館裏你找不到幸福,你躲到藝術裏,就是想逃避生活。你呀,讀了一輩子書,沒讀到一本實用的,至今在愛情上還相信那可笑的直覺,對不對?”
也許卡門是對的。我一直還順應那“可笑的直覺”。如果依靠直覺能應對人生挑戰,世間的實用暢銷書作者都要破產了。
可愛情,難道是武打嗎?要運用招招式式來降服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