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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網絡中的獵手

  一個憂鬱的聲音,築巢於逝水似的年華中。

  它在夜裏向我唱道——“我愛你。”

  ——泰戈爾《飛鳥集》

  我是獨居女人,但不信奉獨身主義。

  一個愛哭、怕黑、痛恨孤單的女人固執地選擇了異國的獨居。

  我的公寓是一座現代化的標準城堡,裏麵有一張上好的大床,四個完美的枕頭。我坐在床上寫詩《一個人的城堡》:

  一個人的城堡,光影漫入又漫出,記憶緩緩地編織,起起伏伏的,是上一個世紀的藍調。

  一個人的城堡,清寒如約而來,壁火不燃玫瑰花瓣已老,暗夜總是鋪天蓋地,方舟還在遠處飄搖。

  一個人的城堡,四季在窗外空自起落,長春藤放棄了繚繞,靈魂赤著腳輕輕地走來走去,我期望出逃。

  黑夜一層不變地披著同樣顏色的枯燥外套,風雨先後前來叩打玻璃窗。

  我把最後一盞燈熄滅,一天中最不能承受的時刻便來臨。即使是在夏夜,我的手腳總是冰涼,而冰涼的感覺讓人脆弱。

  每每這時,記憶便會前來造訪。

  乘飛機離開美國、登陸多倫多的那天,也是這樣風雨交加的日子。因為在多倫多沒有熟人,我隻好聯絡了一家名叫“五大洋”的移民服務中心。偏巧飛機晚點,出了海關後已接近午夜。“五大洋”派來的司機,一個操半生不熟國語的冷臉男人,載上我和三隻行李箱,在風雨中穿行。

  生活又一次充滿了變數和未知。

  大約一小時後,司機在中城唐人街的一幢三層的老房子前停下了。

  他說,“這就是‘五大洋移民服務中心。’”。

  老房子座落在一家超級市場的背後,門前堆滿魚腸魚肚,還有爛菜葉。雨淅淅瀝瀝,卻消除不掉彌漫在空氣中的腥臭。門上沒有招牌,隻有一張倒貼的斑駁不堪的“福”字。

  在那一瞬,這個“福”字對我漂泊尋夢的生活形成巨大諷刺。

  我把行李箱一一拖上台階,立在門前喘息,看到唐人街店鋪的招牌在雨中飄搖。街上安靜極了,連Homeless(無家可歸的人)都裹著棉被在銀行的屋簷下睡了。

  我早已筋疲力盡,即使這家服務中心是“賊窩”、“毒窩”,我也要走進去了。房子有三層,裏麵的氣味比門外的氣味好不了幾分。走廊上堆滿了行李箱,還有不同尺碼、不同風格的鞋子,由此我猜想這幢房子已人滿為患。

  一個腫眼泡、穿拖鞋的老年女人接待了我,打電話時原本講好的房價每天50元變成了68元,理由是要加雜費。我實在沒有力氣爭執,付了錢了事。老年女人帶我下樓,進入地下室,我沒有發現地下室走廊裏有任何緊急出口,如果著火,我隻能設法順樓梯出逃,而樓梯窄小得驚人!

  老年女人給我打開一個房間,便讓我“獨享這片空間”。房間裏僅有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桌子,牆上沒有窗戶,和牢房似無較大差異,何況老年女人有一張看守的麵孔。

  我度過了在多倫多的第一個夜晚,且是百分百的無眠夜。

  在網上多次讀到新移民的訴苦狀,稱在多倫多生活是坐“移民監”,可我是為自由而來,從此我是一個有“楓葉卡”(加拿大綠卡)的人,不必像在美國時日日為身份擔憂。三年後,我可以申請公民,然後去美國看望阿瑞,還可以申請他來加拿大……

  自由總有代價。我與阿瑞的分離便是代價。

  我有耐心等待,並且等了一千零一天,直到那天阿瑞說了一句分手……

  分手後我一直流淚,像一個初戀失敗的少女。在愛情上我不可救藥,永遠脆弱得一塌糊塗。每一滴淚,都像一把小刀,割痛我的眼球。淚也會傷人。

  女人為男人流淚,原因可以有千種:男人的絕情、冷漠、粗暴等等。不過,流淚的結果大概隻有一種,就是收拾起心情,平靜地對待感情。流淚,不是為贏得什麽,或挽救什麽,隻是為了宣泄,為了身心健康。如果緣分已盡,縱使我淚流成河,也不能把沙漠澆灌成綠洲。

  我知道潸然淚下也好,痛哭流涕也罷,別太指望男人回報疼愛、憐惜。就當前世欠他的眼淚,今生來還了。

  男人伸出寬厚的手掌捧住眼淚,那是女詩人的幻想。我不能乘著幻想的飛船在天空飄蕩,我是在地麵上生活的女人。那些小心地吻去我的每一滴眼淚,並決不讓我再流淚的男人,是精品。這世上精品不多,我未必有遇到的運氣。

  愛情的創痛多年來被文人誇張了,所以受些文學熏陶的女人,一旦失去愛情,便要捧著心口哭泣不已。其實這世上沒有人值得我流淚,值得流淚的人不會讓我流淚。無論如何,我愛任何人,還沒有超過愛自己。

  我在業餘時間寫詩,還寫小說,由此證明文學是孤獨的副產品。文學使我“勇敢”地度過獨居的一千零一夜。我給勇敢加雙引號,因為它非同小可。萬事都有局限,文學也不列外。在阿瑞和我分手之後,文學對我的精神支撐開始坍塌。孤獨是世間最強大的殺手,他不會放過我。我認為自己刑期已滿,決定從精神的牢獄逃脫。

  我在MSN網站上看到一則廣告:Girl posts profile,boy sends smile,girl sends email,boy sends IM,boy and girl meet for dinner。(女孩帖一份檔案,男孩寄來一張笑臉,女孩發一封伊妹兒,男孩回一封短信,於是男孩和女孩共進晚餐。)

  多麽簡單的現代童話!雖然早不再是女孩,但對童話還心存幻想。

  我在加拿大一家名為“Soul Mate”(靈魂伴侶)的約會網站注冊賬戶,開始在網絡空間中Seek true love(尋找真愛)。

  網絡是叢林。我們每個人是獵手,也是獵物。我們獵取,不用槍,也不用箭,隻用輕巧的十指、鼠標,還有鍵盤。我們用甜言蜜語製成誘餌,讓誘餌不時散發出香氣,吸引獵物,自己躲在樹叢中間靜靜張望,猝不及防之下卻被人從背後射中。

  那個用劍射中我們的男孩,多年來被稱作“丘比特”。

  在畫廊裏、博物館中、街道上,丘比特的畫像或雕像隨處可見。除了布什,沒有誰比丘比特更讓人感到審美疲勞。

  真愛究竟有一副什麽樣的麵孔,我還需揣測。我不願把真愛的麵孔想象成天使,因為天使是天堂裏的公民,我還不想去天堂。再說,把真愛寄托到天堂,不是人間悲哀嗎?

  約會網站是小社會,魚龍混雜,真假難分。沒有人檢查求偶者的背景。昨天剛走出監獄,今日搖身一變,成為網絡情種。還有剛分居的,甚至已婚的人,也活躍地征友。人們登陸約會網站,不僅為求偶,還借與陌生人約會的機會求職、推銷產品……

  網絡大海有時風浪險惡,但成千上萬的人還要出船,因為海上有迷人風景,還能打撈到魚蝦。我們的精神不能永遠留在孤獨的城堡裏嗷嗷待哺。

  我在“靈魂伴侶”網站上貼上最得意的兩張照片:一張古典風格的,盤發穿旗袍;一張現代風格的,直發著西裝。我開始填寫Profile(檔案)。介紹自己是一件困難的事,再說讀了其它征友者連篇累牘的自我吹噓,我全身早已布滿雞皮疙瘩。我力求簡短。

  自我介紹:一個浪漫的發表了許多愛情小說的女人,在生活中卻沒有愛情。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寫一篇愛情故事,請帶上你的自信、智慧和愛心。

  年齡:38歲

  性別:女

  尋覓:男士

  星座:獅子座

  身高:1.65M

  體重:120磅

  眼睛的顏色:黑色

  頭發的顏色:棕色

  族裔:亞裔

  出生於:在你的地圖上找不到的地方

  興趣:文學、旅遊

  熱愛的體育活動:排球、滑冰、兵乓、網球、羽毛球、跑步……

  學曆:碩士

  職業:以後告訴你

  收入:以後告訴你

  要求對方:隻有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擁有我所要的一切……

  我要尋找一位男士,目的十分明確。《紅樓夢》裏有句話,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水偏喜歡和泥攪在一起……

  我向往的那團泥在哪裏呢?

  填好檔案,剩下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等待一個男人從網絡空間走入我的塵世。我一再想起席慕容的詩句:

  “愛 原來是沒有名字的

  在相遇之前等待就是它的名字”

  ……

  三天後,我剛登陸“靈魂伴侶”網,一個網名叫Colorful(色彩繽紛)的男人寄來T情(Flerting)信息:“你真火辣!燒焦了我的屏幕!”

  我呲牙一笑,並沒有回複。恭維,廉價得像超級市場裏大甩賣的可樂,一加元可以買半打。

  據說幾年前在多倫多尋覓約會對象,手續十分繁雜。要到介紹所注冊、填表,在大本大本的登記簿上查找,看哪一位能捉住自己的眼球。感謝網絡高科技,讓我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擯棄媒婆的時代。

  “嘩啦”一聲,屏幕被撕開一角,一條信息跳出來:“10229433想和你對話”。他的自我介紹是:“和情人在深夜交談,我會喝幾杯紅酒,因為酒是大腦的食糧。”

  猜想他是個酒鬼,還找了個漂亮借口。

  我點擊No。

  電子信箱裏有十幾封郵件。讀來函者的檔案,是一項工作。通過照片和文字能感受一個人嗎?這些背景、職業、性格迥異的人,哪一個對我合適?

  眼睛開始酸痛。我走到窗前,眺望城市的夜景。最遠處是天,稍近些的是安大略湖,最近的是鱗次櫛比的建築。在這些建築中應該有一個人,確切地說,一個男人,願意靠近我。

  我不向往燃燒,隻向往溫暖;我並不希求靈魂的重合,隻期待生命的靠近。在這個時代,靈魂和激情被誇張了。其實比激情和靈魂更讓我著迷的是生命的貼附感。

  當我再回到屏幕前,一個網名叫“浪漫高爾夫球手”的發過來Flirt。他說:“A position just opened up in the sweetheart department-please send resume。(情人部門在招人,把簡曆發過來吧。)”

  幽默感不錯。求偶,和求職還真有幾分相似。

  這時,“嘩啦”一聲,屏幕上又閃出一個窗口,一個金發男人的笑臉在窗口裏閃動。窗口下有一條信息:007 wants to IM you,yes or no?(007想和你對話,你願不願意?)

  我打開007的檔案:“年齡35歲,高大英俊,喜歡看電影電視、體育活動、參加晚會。我是快樂的人。和我在一起,你會被我的快樂所感染。”

  我點擊Yes。快樂是稀有物品,每個女人都想擁有,何況007有一張讓人無法抗拒的臉。

  和007的對話輕鬆愉快。007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用中國人的話形容叫“直奔出題”。他約我周六下午在學院街上的波多黎各酒吧見麵。

  周六下午,我走近波多黎各酒吧時,看到007坐在露天座位上呷啤酒。他看上去比照片上還英俊。坐到他對麵,我似乎進入了電影鏡頭:明麗的光線,藍白相間的陽傘,雅致的餐桌,一位有個淡金色頭發、藍眼睛的男人……我立刻明白自己和007約會的原因:Fantasy(幻想)。一切都和幻想有關。一個快樂、自然,沒有掙紮、傷痛的男人,曾在幻想中存在,現在呼吸灼人地坐在麵前,在陽光下散發生命氣息。

  “你喜歡打排球?”007問。

  我點頭。

  “我也喜歡。我每星期打兩次排球、一次羽毛球、玩兩次Curling(冰上滾石遊戲),跑步兩次。”

  “你日子過得很充實。”

  “生命太短暫了,所以健身最重要。我爺爺活到了88歲,我至少也要活到90歲。”

  “除了運動外,你還對什麽感興趣?”

  007反問:“有比運動更有趣的事嗎?”

  我無言以對。萬事都是相對的,有趣或無趣也不例外。接著我們聊起家常。內容無非是社區新聞、體育盛事、房屋汽車、兄弟姐妹。和他坐在一起,享受視覺愉悅,卻沒有心靈愉悅。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並開始憎恨自己的清醒。我開始喝啤酒,希望借酒進入角色,可是Stella牌啤酒味道太清淡。

  如果真要進入角色,我需要一大杯伏特加。

  007告訴我他在政府部門裏有一份穩定工作,還留給我他所有的電話號碼。他剛和女友分手三個星期,但已經做好精神準備,要有一個新的開始。他可以從一份戀情迅速走向另一份,不需要過渡。從14歲開始和女孩子約會,對男女交往的所有程序都熟稔於心。他是網絡中熟練的獵手。也許愛情是一份北美的快餐,可以在幾分鍾內準備就緒,而不是中國人的燉湯,要精心調配,耐心地煮上一整天。

  我和007後來的約會很典型。吃一頓燭光晚餐,看一場輕鬆而膚淺的電影。他注視我的表情,讓我滿意。雖然他的注視與心靈感應無關,但我可以把心靈懸到閣樓裏。靠近另一顆心靈,是很難的,而對於年近四十的人,便尤其難,因為心靈經年累月在無意中建築了無數條防線。

  米基打電話邀我星期六去參加“雷蒙律師事務所”三十周年慶祝酒會。

  剛到多倫多的時候,我在央街和布洛爾大道交界處的“泰國餐館”當領位員。米基是“泰國餐館”的常客,總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偶爾會和我聊幾句,但我總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沒有時間和他閑談。他是個孤獨者,我也是。仿佛兩條魚,我們嗅得到彼此身上孤獨的腥氣。

  我找到專業工作後,不再去“泰國餐館”打工,也就忘了米基這個人。後來有一次在“愛爾蘭酒吧”和同事聚會,竟撞見了他,於是又交談起來,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米基是律師,就職於市中心赫赫有名的“雷蒙律師事務所”,但他和我從來不談工作,談的最多的是曆史。他對各國曆史都感興趣,其中當然包括中國。雖然用英語跟他講明白“大躍進”或者“除四舊”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但我盡力了。他迷戀中國文化,對易經、風水、血型、星座那一套比我搞得還清楚,碰上個中國麵孔就要“侃”一通。

  “你是什麽血型?”米基有一次問我。

  “A型血。”

  “我也是A型!”米基叫起來,“難怪我們這麽談得來。”

  “我和其它血型的人也談得來。”

  “但你必須承認,和有些人你天生覺得親近,和有些人你必須強打精神應酬……”

  “我不大相信血型的,據說A型血的人很悲觀,很敏感……我挺樂觀、挺粗線條的……”

  米基搖搖頭,“我們不能單從血型研究一個人,還要綜合星座、家庭背景、經曆等等。”

  米基就這樣經常和我天南地北、地獄天堂地海聊,竟漸漸地成了朋友。不過,我從沒和他一起出外應酬過。

  米基開門見山地說:“麻煩你冒稱我的女朋友。”

  “為什麽?”我很驚訝。

  “我的同事總問我為什麽不找女朋友,很煩人。”

  “也許你真該找個女朋友了。”

  “睜開眼尋找愛情,愛情看上去總是千瘡百孔。”

  我想米基可能為愛情傷過心,就不想追問下去。

  米基緊接著說,“幫幫忙……算我求你了。”

  “好吧,”我答應了他,“不過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個好演員,演穿幫了別怪我。”

  “雷蒙律師事務所”的慶祝酒會是在“戈拉畫廊”舉辦的。“戈拉畫廊”位於著名的Distrillery District(古釀酒廠區)中,裝飾時尚,其中的藝術品售價昂貴,是愛好風雅的人士喜歡逗留的地方。

  酒會無可挑剔:品味純正的酒,精美的食品,高水準的樂隊,還有滿身名牌的靚女俊男。這樣的社交場合表麵上溫文爾雅,其實充滿競爭。女人拚比時裝,男人拚比女人。

  燈光被調到恰到好處的曖昧,音樂卻喧囂激烈,加速了每個人的心跳。酒會刻意製造的無非是夢境,讓人暫時把孤獨藏起來,藏在高檔的時裝和精致的化妝背後。

  米基彬彬有禮地把我介紹給他的老板和同事。我和他們談了天氣,抽象畫,還有中國長城。

  “你扮演得很成功。謝謝你!”米基悄悄在我的耳邊說。

  “我希望明年的酒會你換個‘女朋友’。”

  這時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轉過頭,看到身著短小緊身紅色夜禮服的卡門,一片火焰似的飄過來,我擔心她會點燃牆上的名貴的油畫。

  卡門是心理醫師,西班牙人後裔,曾是我的房東。她在布洛爾大街和奧盛頓大街交接處有一幢房子,一層被她用作心理診所的辦公室,她住二層,我從前住三層。我搬走之後仍和她保持聯係。卡門屬那種讓人猜不出年齡的女人。皮膚光亮、身材性感、表情千變萬化。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慶幸自己不是男人,同時又是不打折扣的異性戀主義者。不然,我會拋掉所有自尊,匍匐在她的腳下。

  “我這幾天正想著給你打電話呢,結果在這裏撞到你!”卡門嚷道。

  站在我周圍的人立即兩眼發紅地對她側目。男人的眼中燃燒起愛慕,女人的眼中燃燒起嫉妒。卡門無論走到哪裏,永遠是焦點。

  我向卡門介紹米基,卡門衝我擠擠眼,把她的同伴,一位戴眼鏡的呆板律師介紹給我認識。

  隨後卡門拖我去洗手間。

  “你的男朋友是個帥哥!”卡門剛進洗手間就說。

  “我今天不過是客串演出”

  “也許你們會弄假成真呢!”

  我搖搖頭,“米基太精致了,他的香水味熏得我半死!還有他的頭發太光亮了,蒼蠅站上去會滑倒!”

  卡門和我一起大笑起來。卡門說:“別擔心,多倫多沒幾個蒼蠅!”

  我伸出手指點點她的肩頭,“你男朋友蠻斯文的!”

  “我也是客串演出!”

  “我懷疑這些律師沒有幾個真有女朋友。”

  “孤獨的人最怕被人看穿孤獨。”卡門意味深長地說。

  “就像病人要在臉上塗脂抹粉。”

  在都市的浮華之中,心,也是浮動的。真正地心有所屬,也許是可夢而不可及。

  “你最近怎麽樣,和阿瑞通電話嗎?”

  我告訴卡門阿瑞和我已經各走各的路。

  “其實早該這樣了,這不是件壞事!”

  我的眼眶立刻濕了,扭過頭,卻躲不過鏡中的自己。

  卡門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地說:“你不怕從頭再來。在情場上,也可以從頭再來。”

  我終於控製住眼淚,說:“我在‘靈魂伴侶’網站注冊了,到大海裏撈針。”

  卡門笑起來,“一定收到不少情書吧?這下你可別指望享受孤獨了。”

  我和卡門離開洗手間後找到米基。卡門陪米基喝了一杯又一杯,一付相見恨晚的樣子。我還沒見過卡門對哪位男士這麽殷勤過。

  卡門的冒牌男友提前離開了,最後我隻好開車載米基和卡門回家。醉意醺醺的米基和卡門坐在後座上大唱的Elton John的歌:

  “Keep smiling,keep shining

  Knowing you can always count on me,for sure

  That's what friends are for

  For good times and bad times

  I'll be on your side forever more

  That's what friends are for……”

  米基說:“海倫娜,我從來沒見你喝醉過。”

  我說:“我很羨慕你們,能讓自己醉。我沒能力喝醉。”

  “你不過不願自欺欺人罷了。”卡門衝我嚷道。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卡門把手放在了米基的腿上。米基想躲閃,卻又猶豫。我想米基今晚要走桃花運了。能抵擋住卡門的男人不多,何況米基也孤獨。

  孤獨是墜落的借口。城市裏孤獨的男女都想墜落,可墜落後的結果不同。

  我兩手緊握方向盤,眼觀六路地開著車,執意要把這兩個醉酒的人送回到安全的地方。

  今夜,他們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解脫,而我,卻幾乎無可救藥地清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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