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出來後,日子卻沒好轉,又要為填誌願的事情焦頭爛額了,但是這又有什麽呢?隻要能和白楊在一起,什麽樣的都行。
我從別的同學那裏輾轉聽到了關琳的成績,很不如意,考得還沒有白楊高,但一本線是上了的。我突然擔心起關琳來,像她那般心高氣傲的人,這個結果一定特別難以接受,但是又有什麽辦法呢?這就是命吧,我隻願她能想開一點。
填誌願的前一天,我到了學校,那時正是最熱的時候,我頭昏腦漲地下車後,白楊就傻傻地站在車站外麵,一個勁兒地衝著我傻笑。我剛要跑上去,卻驚訝地發現白樺也站在白楊身後,他已經比他姐高出一個頭了,胡子毛茸茸的一圈。我走上去時,白樺輕輕地喊了我一聲“瑞生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現在和我一樣高了。
白楊卻愣愣地站在那裏,我拍了拍她的頭說:傻子,你怎麽了?
白楊猛地撲到我身上,一個勁兒地蹭我的脖子,我拍著白楊的背問:怎麽啦?
白楊就一個勁兒地搖頭,我知道白楊這個傻瓜是太久沒見我才這樣的,驀然升起一股濃濃的甜蜜,像是溫水一樣把心髒泡著。
白樺在旁邊說:姐,注意點形象。
白楊說:你管得著嗎?
白樺就無奈地搖著頭。
我問白樺:在國外習慣嗎?
白樺說:還好,都是和中國人一起玩,感覺沒區別。
我們一邊走一邊聊著,我感覺白樺成熟了許多,也不像以前那麽任性了,所幸我們的生疏不久後就漸漸消失了。
白楊嘴巴不停地跟我說著,把分別後的每件事都巨細靡遺地說出來,我和白樺無奈地對看一眼。
一會兒後,我們就坐在學校旁邊的一個小餐廳了,這時已經是下午了,陽光斜斜地照進來。
我們在等菜的時候商量了一下誌願的事情,白楊一副我去哪兒她就跟去哪兒的表情。我問她什麽,她都說你決定吧,跟著你有肉吃。
我的心髒撲騰撲騰的,害怕一不小心就害了兩個人。可是白楊傻傻的,估計害了她,她也是這個樣子。
吃完飯後時間還早,我們就去燕坡溜達了一下。我想起白樺未出國時我們來燕坡的情景,禁不住傷感起來,一晃就畢業了。我看了看在旁邊的白楊,她的頭發被風吹得飄來飄去,這時我發現她已經不像高中時那樣了,竟然有了點……女人味。我禁不住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害臊起來,臉紅紅的,白楊卻甜甜地衝我笑著,眼神還是像以前那麽幹淨。
白樺在山邊大聲地呼喊,一如當初,我和白楊就在後麵笑。
夜幕漸漸壓下來,燈火漸次閃爍起來,整個城市在夜色中蘇醒了。
我在學校旁邊的旅館住了下來,白楊讓白樺先回家了,所以逼仄的房間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了。房間裏的燈曖昧地亮著,我的心撲通撲通的似乎要跳出胸膛。我看了看白楊,白楊一把抱住胸脯說:你這麽看我幹嗎?
我頓時就冷靜了許多,鼻翼忽然酸酸的,過去側抱著白楊,嘴巴輕輕貼著她的耳朵說: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白楊聽我這麽說,騰出一隻手來摸我的臉,也附在耳邊對我說:我也想你啊,瑞生。
白楊就這麽一句話,我就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滿足。我們躺在床上聊著天,大概九點半的時候我才送她回去。
第二天是在學校的機房上機填誌願的,我和白楊早早地就去了。白樺在家無聊,也跟了過來,其實我和白楊都知道他隻是想來看看關琳,可是我們誰也沒說破。
班上的人都來了,圍在機房前的走廊裏,都顯得很興奮,問來問去的都是:你填哪裏啊。
白楊仰著臉看著我,假裝很認真地問:這位同學你打算填哪裏?
我捏了她鼻子一下說:請注意影響。
白楊就嘟著嘴不說話了。
白樺這時卻突然緊張起來,我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了關琳。關琳到來時,人群中明顯安靜了一下,然後又恢複如初,和關琳玩得好的幾個人就上去和她說話。我看白樺的樣子,是在矛盾呢。他果然變了很多,若是以前,大概早就上去了。
白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在為白樺歎氣,我摸了摸她的頭說:那個事情又沒辦法控製。
白楊接嘴說: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這時老師來開門了,人群一下子就亂了,白樺卻趁此機會擠到了關琳身邊,我看到他在和她說話,但沒聽清說什麽。
其實我和白楊的誌願早就想好了,所以沒費多大力氣就填好出來了,出來時白樺正站在走廊邊抽煙,見到我們出來後趕緊把煙踩滅,尷尬地衝我們笑著。白楊氣衝衝地說:你又抽煙,我要告訴爸爸。
白樺滿不在乎地說:你這麽大了還愛打小報告啊?
白楊一下子被戧住了,她知道她身上的小問題比白樺還多,要是白樺打小報告的話,她更難脫身,隻能哭喪著臉向我求救。我對白樺說:我們要出去轉轉,你去嗎?
白樺搖著頭說:你們去吧,我等關琳。
我沒有再說什麽,就拉著白楊走了。走出教學樓,不由得大出一口氣,終於一切事情都搞定了,我和白楊雖然沒在一個學校,但是卻在一個城市,學校也隔得不遠,隻要我想去看她,坐半個小時公車就好了。
白楊在學校的梧桐道上撒開腳丫跑著,然後回頭對我說:我們要去上海了。
是的,我們沒有去北京,我們去了上海。
填完誌願後,我們班組織了郊遊,我便決定多留幾天。因為高考的原因,我得到了一些獎金,所以錢倒不是很緊。
我給白楊買了一身衣服和一雙高跟鞋,當白楊從店裏出來時,眼眶紅紅的,我卻感覺心酸,和白楊在一起這麽久,我竟然沒給她買過什麽東西,倒不是自尊受損,就是單純地覺得對不起她,我拉著她的手說:以後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白楊卻撥浪鼓似的搖著頭說:傻瓜,和你在一起那麽那麽幸福,你沒有欠我啊。
我說:欠了。
白楊說:沒欠。
說著說著我們兩個人就笑了出來。
走了幾步後白楊突然跟我說:瑞生,我要穿著你給我買的衣服和鞋子去學校。
我點了點頭說:好。
我們班的郊遊白樺也去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因為關琳去的。
郊遊的地方是在離市區不遠的一個風景區,以前我和白楊曾來過。由於隻是玩一天,所以大家都帶的是幹糧,把東西一放,就各玩各的去了。但沒想到白樺和關琳竟然和我們玩在了一起。我和白楊準備坐纜車上山的,但是剛進去,白樺和關琳也來了,隻好四個人坐在一個纜車裏。我和白楊坐在一排,白樺和關琳坐在一排,氣氛尷尬死了,我咳嗽了一下,就把頭別向窗外看風景。但是纜車剛開沒多久,白楊就咋咋呼呼地叫起來,原來她恐高,整個人都貼在我身上,眼睛緊緊地閉著。
我說:你恐高還坐纜車啊?
白楊氣呼呼地說:我又不知道自己恐高。我知道白楊是因為關琳在才這樣的,一直以來白楊都把關琳作為潛在競爭對手,我對此深感無奈。
白楊這麽一鬧,氣氛就緩和下來了,這時我才覺得白楊還是挺有用的,後來我問她是不是為了調節氣氛才故意這樣的,白楊就氣得捏著拳頭到處打我。
我沒問關琳填的哪裏,幾次想問,都開不了口。
白樺反而成為了最拘謹的人,一直沒說幾句話,倒是白楊和關琳說到一塊去了,一起吐槽老師和同學,說得不亦樂乎,這個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上了山後,我和白樺心知肚明地把她們各自帶走了,白楊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氛裏,對我說:關琳去了南京啦。
我點了點頭說:還挺近的。
白楊一下子警覺地看著我說:梁瑞生,挺近的,你想幹嗎?
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隻好閉嘴不說話,白楊就纏著我問東問西的,像隻小吸血蟲。
我們從山上一路玩下來,竟然在一個路口又遇見了白樺和關琳,幸好他們和一大群同學在一起,才避免了又一輪尷尬。
散場時,人人都挺傷感的,這意味著好多人再也見不到了。我默默地坐在河邊發呆,我是不擅於告別的,白楊在和同學們說著話,看她的樣子也挺傷心的。我恍然想起剛入學的情景,還近在眼前呢。
回到賓館後,白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鼻涕眼淚都擦在我身上,我拍著她的背不停地安慰她。白楊良久才說:瑞生,好多人都看不到了。
我說:你還有我呢。
白楊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樣抱住我。
填完誌願後,好多同學都請我們去玩,我就去了,白楊也想去的,可是她爸媽沒準,她就特別沮喪。雖然也有一大幫同學,但是沒了白楊,我心裏禁不住空落落的,整天都魂不守舍的。那天晚上和同學一起喝了酒,就坐在路邊聊天,聊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卻滿腦子都是白楊,根本就沒聽他們說什麽。
我這時才知道,如果沒有白楊的話我真會死的。
第二天我就找借口跑回來了,和白楊膩歪了一整天。
那個暑假漫長而又傷感,像是一幀幀相片一樣鑲嵌在我的腦海裏,不管過去多久,我都能想起來。
誌願書下來後,我和白楊都被填的學校錄取了,我們在地圖上找出兩個學校,然後算出距離,查好公交、地鐵的線路,然後就開動腦筋暢想大學生活。
白楊想著想著就露出白白的牙,傻得要死。
在這個暑假還發生了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那就是去赴白楊的升學酒。我家沒有辦,隻請了幾個親戚朋友吃飯,同學也一個沒叫,而白楊家卻在一個大酒店裏辦的。白楊說她不想這麽弄,可是她爸非得要這麽做,還把校長和任課老師都請來了。我從來沒去大酒店吃過飯,一時還真是膽戰心驚的,不知道穿什麽衣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白楊就在旁邊笑我:你穿白襯衣就好了,又不是去走秀。
我就尷尬地笑。
我和一大幫同學到酒店時,酒店的氣氛已經很好了,流光溢彩的會客廳裏擺了十幾張圓桌,同學們都圍在一起。我看到白楊穿著白色的裙子坐在她爸媽身邊,那一桌全是老師。那一刻,我感覺白楊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傻傻的白楊了,她是公主、是仙女,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渾身都散發著光芒。而在這光芒之下,我隻能自慚形穢。我和同學坐在了最旁邊的一桌,在一大群插科打諢的男生間顯得沉默和木訥。我不敢望向白楊,因為每望一次,我都會在幸福和失落之間煎熬一次。
我在心裏罵自己:梁瑞生啊梁瑞生,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啊?
剛開始吃飯沒多久,白樺就跑到了我們這桌,他說和那群老師坐在一起太難受。
我和他喝著酒,而他卻失魂落魄的,眼睛一直在尋找,因為關琳今天沒有來。
再一會兒,白楊也跑過來了,她顯得很拘謹,站在一邊說:瑞生,我爸媽叫你過去。
我一下子呆住了,反應不過來,白楊衝我擠著眼睛。我問:什麽事啊?
白楊說:我也不知道。
我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白楊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看著。
她爸媽正在和老班聊天,見我來後,她爸爸對我豎著大拇指說:我一直知道你是個好學生,但是沒想到考得這麽好。
我見他說著就去拿酒杯,趕緊給他倒滿酒說:叔叔,我敬您一杯。
那時我喝得有點多了,膽子也壯了不少,舉著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白楊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我和她爸媽又說了一會兒話,其實不是說,主要是在聽,叔叔喝得有點多,話就多起來,一直在給我說他的曆史,這時我才知道他也是苦孩子出身。阿姨就在旁邊說:你少說一點。我頗為尷尬地坐著,想走也不是,白楊就在一旁擠眉弄眼地偷笑。
酒席散時,我和一大幫同學出來,這時阿姨跑出來跟我說:瑞生,你們都在上海,照顧白楊一點。我一聽,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隻得忍著淚點著頭。阿姨看了看我,沉默了一會兒,就又走進去了。這時白楊又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遠遠地看著我,隻知道傻笑。我對她揮了揮手說:大學見。白楊也不說話,就那麽傻站著,眼睛裏倒映著燈火。我知道白楊的千言萬語都在其中。
再見,我的高中,再見,青春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