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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果我們麵臨分別

  窗外的樹枝被風吹得沙沙地響,我幾次開口想問出心中的疑惑,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心就被什麽猛戳了一下。我把頭別向窗外,白楊也失神地望著我。時間似乎就此凝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白楊離開我了。我在夢裏怎麽都跑不快,白楊就越來越遠,我開始還是傷心,然後就越來越恨白楊,恨意使得我使勁兒地捶打著床板。驚醒時才驀然發現這隻是一個夢,然而慶幸過後,心裏頓時湧起一陣莫名的傷感,望著窗外黑洞洞的夜色,心亂成了一團麻。

  這種夢在白楊還在我身邊時我經常做,但當白楊真的離開我後,夢反而不做了。真是天意弄人啊,現在我就是想在夢中再恨她一次也不能了。

  體育課上,白楊吸著鼻子對我說:梁瑞生,我感冒了。她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的。

  我用手背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摸出什麽來,又換了一隻手摸。白楊一把拉住我的手嘟著嘴說:你到底摸出什麽來了嘛?

  我搖了搖頭。

  白楊說:你又不是醫生,當然摸不出來啦。

  我說:那我們去看醫生吧。

  白楊的臉上頓時堆滿了笑:那你去跟老師請假。

  我說:那我先寫請假條。

  白楊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給我:都準備好啦。

  我無奈地看著白楊,白楊搖著我的手說:你快去啦。

  我從白楊手裏接過紙條,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體育老師,心裏簡直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白楊說:你還不去,我都要病死了。

  我隻得拿著紙條去找體育老師,體育老師警惕地望著我,我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他才同意。當我拿著紙條回來時白楊就笑開了花,我說:你怎麽沒一點病的樣子?

  白楊說:有啦。

  我們學校上課期間是封閉的,要出學校大門得有簽了字的請假條才行,但是我和白楊一起出來時被門衛大叔攔住了,大叔隻準白楊一個人出去。我像是現了原形的妖怪一樣無處可藏,像根木頭似的立在那裏。白楊邊咳嗽邊跟大叔說好話,隻差痛哭流涕了,最後大叔被白楊磨得不耐煩了,隻得讓我和她一起出去了。剛出學校門口,白楊就對我說:這是美人計。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說:我們要趕快回來,興許還沒下課。

  白楊彈了我的額頭一下:你真笨,這是最後一節課,我們就當提前放學唄。

  我恍然大悟:原來你早有預謀。

  白楊說:我不想跑步嘛。

  我說:那你連我都騙了。

  白楊咳嗽了一下說:還是有點感冒的。

  我說:那就去看醫生。

  白楊頓時哭喪著臉,對我說:吃藥比跑步更難受。

  我被白楊戧得說不出話來,白楊推著我的背說:走啦,去你那裏。

  雨已經停了,樹葉綠得發亮,空氣甜濕,飄進肺裏很舒服。

  白楊一進屋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對我說:梁瑞生,逃課的滋味很爽吧?

  我說:是你很爽吧。

  白楊說:帶壞你這種好學生的感覺很爽。

  我躺在白楊旁邊,和白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會兒後,白楊就靠攏了過來,貼在我身上。我抱著她的背,輕輕拍著。白楊像是拱豬一樣使勁兒地往我身上拱著。

  我突然就心慌起來,一種酸楚頓時占據了心髒。

  果不其然,白楊對我說:白樺要出國了,下月就走。

  我“啊”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白楊的眼圈霎時就紅了,眼淚大滴大滴地滾出來,浸濕了我胸前的衣服,然後就使勁兒地抱著我。

  我終於將心裏的那個問題問出來了。我的聲音顫抖著,似乎是風裏的一根線,一吹就會被吹斷。我問:那你呢?

  白楊將頭抬起來,盯著我的眼睛,隻知道流淚,大顆大顆的,像是一顆顆晶瑩的露珠。

  我深呼吸了一次,裝作很平靜地問:那你呢?

  白楊一下子伏在我身上,將臉緊緊地貼著我的胸膛,哽咽著說:我爸讓我也去……

  我似乎一下子掉入了冰窟窿,整個身體都沒有了知覺,什麽感覺都沒有,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好半天我才聽清白楊繼續說的,白楊說:但……還沒決定。

  我的腦子嗡嗡地響著,裏麵似乎安裝了一個很破的發動機,一直都停不下來。

  我哽咽了一下,但旋即就恢複了平靜,我問:那你想去嗎?

  白楊抓著我的肩膀使勁兒地搖著頭。

  我閉上眼睛,再也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話。

  白楊說:我不會出國的,打死我,我也不會出國。

  我頹然地撫摸著白楊的淚臉。

  白楊突然失聲叫起來:瑞生,你別哭啊,你別哭啊。

  窗外不知道怎麽又下起雨了,已是黃昏時候,屋裏暗得很,白楊輕輕地親著我,親著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她親一下就叫一下我的名字,我將她緊緊地抱著,像是抱著一個悲傷的來源。

  白楊在我耳邊說:瑞生,瑞生……

  我說:白楊,我想摸摸你。

  白楊點了點頭,然後我就摸了上去,白楊眼睛都不眨地看著我,眸子深沉清澈。

  我有點控製不住了,身體燥熱起來,但很快想起了什麽,立馬收住手,將頭埋在白楊的胸脯上喘著大氣,白楊就親著我的額頭。我說:我們現在不可以。

  白楊就點了點頭。

  然後我就緊緊地抱住她。她說:瑞生,我不會出國的,而且現在出國也不劃算。

  我說:我想過很多種我們的未來,但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我們的未來。

  白楊說:不會的,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我說:世間事又有什麽是注定的呢?

  白楊突然失聲哭了出來,她捏著拳頭打著我,哽咽著說:我不允許你這麽說,我不允許。

  我連忙抱住白楊,一個勁兒地說:我錯了,我不該這麽說的。

  當我們從屋子裏走出來,那對房東老人正一起買菜回來,見到我們之後,老太婆露著光光的牙床和白楊說著話,我就站在旁邊等,老頭子看了我一眼後搖頭笑了笑。老太婆叫白楊閨女,我記得她第一次見到白楊就說,你是誰家的閨女啊,這麽俊。白楊傻傻地答不上話來。別了那對老夫妻,白楊對我說:我們以後也要像他們那樣。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白楊就湊上來對我說:傻瑞生,你還在想啊,我都說了不會出國的。

  我一把抓住白楊的手,將手指一根根地嵌進白楊的手指裏,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手指都因為缺血而發白了。白楊就抿著嘴唇任由我這麽握著。

  走了一會兒後,我突然別過頭問白楊:要是你真出國了怎麽辦?

  白楊吸了一下鼻子,捏了一下我的臉:我爸就是這麽跟我說一句,而且我和白樺一起出去,他也供不起啊。

  我說:我說的是萬一。

  白楊說:沒有萬一的,我就不該跟你說這件事情的。

  我一把扳過白楊的身子,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像頭暴怒的獅子:你不告訴我,然後悄悄離開是吧,悄悄離開是吧?

  白楊被我的樣子嚇壞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我說: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是吧,悄悄離開我?

  白楊的眼淚從眼眶裏大顆大顆地流了出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們相對著沉默了許久許久。

  白楊喃喃地說:我和你開始後就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

  我被白楊的話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裏對白楊充滿了愧疚。

  我摸著白楊的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楊就掐著我手臂上的肉,深深地掐了進去,似乎要把所有的悲傷和恨意都掐進去。

  我默默地忍受著,不敢發聲,因為我知道我一咧開嘴,眼淚就會跟著下來。

  我們有好幾天都沒再碰這個話題,因為它猶如一把利刃,隻要稍微靠近,我和白楊就會傷得體無完膚。但是這樣反而更難受,把悲傷壓在心裏發酵更難受。可我們無法說這個話題,說一次就痛一次,我們隻能裝作這個問題不存在。但是我們又清晰地知道這個問題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白樺已經辦理了退學,我在學校再也沒有看見過他,有時候我想讓白楊把白樺叫出來見見的,但是一想到沒什麽理由也就作罷了。

  但是白樺卻突然來找我了,他站在教室門口,沒有進來,他讓我的一個同學進來喊我。我知道他不進來的原因是關琳,但是現在關琳沒在教室,我就讓白樺進來。白樺看了看,這才有些拘謹地走了進來。

  白楊問他:你怎麽來了?

  白樺說:來找梁瑞生。

  白楊撇撇嘴:你能找他什麽事?

  白樺說:男人的事你不懂。

  白楊突然就把白樺拉到一邊,低語了幾句,我問說的什麽,白楊就搶先說:你別這麽八卦啦。

  我一臉無奈地看著白楊,白楊就給我做了一個鬼臉。

  白樺說:我找梁瑞生有事,他估計這節課上不了了,你幫忙打一下掩護。

  白楊一本正經地說:我限你在下午第一節課前將他還回來。

  我說:我又不是商品。

  白楊說:他是自己不愛學習,也見不得別人愛學習。

  白樺說:那好啦,你廢話少點,梁瑞生就回來得早點。

  白楊轉過身子對我說:上課之前自己回來,我可不幫誰打掩護。

  我說:你肯定會的。

  白楊說:你要不信就試試。

  ……

  當我和白樺走出去時,我問他白楊說了什麽,白樺說:讓我別跟你說出國的事情,真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我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撲通撲通直跳。

  我還想問什麽的,但是這時關琳突然出現了,我們兩個都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關琳看到我們也明顯吃了一驚,她把頭微微低下去,從我們身側快速走了,而白樺的眼睛就隨著關琳流轉,臉上是一種傷感無奈的表情。就這一眼,我就知道他還喜歡著關琳。

  關琳走不見了之後,白樺長出了一口氣。

  我對他說:你不向關琳道聲別嗎?

  白樺搖了搖頭,懶懶地說:她不在乎我會不會和她道別。

  當我們走到旗台那裏時,關琳突然追了出來,她跑得很快,頭發都被吹到了背後。

  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我們麵前,前言不搭後語地問:白樺,你真要出國了嗎?

  白樺點了點頭,臉上還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關琳說:什麽時候?

  白樺說:還有半個月。

  關琳說:那這次估計是最後一次見你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傷感,我站在旁邊感覺好奇怪。

  白樺又默默地點了點頭。

  關琳突然放鬆似的說:那祝你一路順風。

  白樺的眼睛閃過一絲難過的神色,他對關琳說:希望你能考一個好大學。

  我和白樺又繼續走著,這時關琳在背後喊我說:梁瑞生,今天下午有考試。

  我的臉唰的一下紅了,我都不敢答應,像是做了什麽壞事一樣。白樺對我說:其實也沒什麽事,要不你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說:那就隨便走走吧。

  白樺說:去打遊戲吧。

  我點了點頭。

  遊戲城裏的人很多,好多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趁午休的時間來這裏玩的。

  玩槍擊時白樺對我說:別看你讀書很行,玩這個你絕對是手下敗將。

  我笑著說:人各有所長吧。

  白樺說:要不比比?

  我說:好啊。

  結果當然是我大敗,白樺卻意猶未盡地說:再來,再來。

  我一直和他玩了七八局,才知道白樺不是隻為了和我玩,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打敗我,但是我們都沒有明說。我盡管盡力了,卻依舊是白樺的手下敗將。

  白樺在最後一局還沒打完時丟下槍說:不玩了,沒意思。

  我說:那這樣的話我先回去了。

  白樺沒有說話,我轉過身就走了,一會兒白樺追出來說:我們扯平了。

  我說:扯平了。

  然後白樺就笑了起來,衝我揮著手說:我認你這個朋友。

  我說:有機會再見。

  白樺說:好好對我姐,她真的很喜歡你。

  我說:我知道。

  我走時心裏竟然生出一絲不舍,突然就發覺白樺不再是那個小孩兒了。而這轉變是多快啊!我第一次見到白樺時的情景還恍如昨日呢,人的轉變實在太大了,一兩年的時間就能完全改變一個人。

  我突然很感激白樺能通過這種方式把我打敗,不然我們今生可能都做不成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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