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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們是唯一有傘還淋濕的人

  我站在已無人跡的街頭,不知是幸福還是心酸。

  阿姨站在寢室門口等著我,見到我說:就知道你還回來。

  我感動得找不到一句話說,連“謝謝”都哽著沒說出來。阿姨見我眼眶紅紅的,估計是以為我太感動了,連連說:男孩子哭什麽呀,快回去睡覺吧。

  我看了看阿姨,轉身往寢室跑去。

  室友都沒睡覺,還在聊天,一見我進來,都轉頭睡去了。我想給他們道聲歉的,但是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白楊第二天眼睛還是紅腫的,她一定哭了一晚上。我的心疼得不行,然而已經無法補救了,隻能遠遠地望著她。她不再理我,話也不和我說,有問題也不來問我,吃飯也不和我一起吃,背書也不和我一起背,回家也不要我送了。

  我隻能遠遠地看著她,她和我之間似乎一下子拉開了一道萬丈懸崖,我過不去,她不想過來。

  我感覺這個世界都灰暗了。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猶如我的心情。我將頭從書本裏抬起來,看著窗外的雨景發了呆,白楊就在離我兩米遠的地方,正在做作業。

  我遞了三張紙條給她,可是她一張都沒有回。

  雨水似乎全部都注入了我心裏,把我的心泡著,泡著。

  我從寢室帶了一把傘過來準備送白楊回家時,白楊已經走了。我傘都來不及打開就跑去追白楊,雨點冷冷地打在臉上,我終於在學校門口追上了她。她抱著手臂默默地走著,頭發都濕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一個人回去。我追上去,撐開傘遮在她頭頂,白楊毫不遲疑地將我的傘推開。我默默地站在原地,一會兒後又追了上去,把傘遮在她頭頂,白楊側開身子躲開了。

  我就收了傘,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我們是唯一有傘卻淋濕的人。

  這條路似乎一下子漫長了起來,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傻傻地走在雨裏,過往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拿著傘淋雨的我。

  我輕輕喊白楊的名字:白楊。

  她沒停住,也沒回答。

  我快步追上去,和白楊並肩走著,又喊她的名字。

  白楊目不轉睛地看著路,似乎我就是個透明人。

  我說:你別生氣了。

  白楊還是沒理我。

  我突然再也沒有一絲力氣跟下去,絕望地站住,腳似乎有千斤重,怎麽都挪不動半步。

  白楊越走越遠,我捏緊了手裏的傘柄,用盡一切力氣阻止淚水落下來。

  由於下雨的關係,街道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我渾身都差不多濕透了,身體不住地戰栗著,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心疼。

  我正想回去時,白楊突然從那頭出現了,她徑直向我走來,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頭發貼著額頭,渾身都濕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默默向我走來,然後一下子就抱住了我,身體在我懷裏瑟瑟發抖,使勁兒地用指甲掐著我的手臂。我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掐著,在她耳邊輕聲說:對不起。

  我將白楊送到她家小區門口時,她沒有說一句話就進去了。我望著她消失在轉角的背影愣愣地發著呆。白楊從抱著我到和我分別,始終一句話都沒說,她就像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布娃娃。

  白楊經過那次淋雨後就病了,聽說還發了高燒,去市裏的第一醫院輸了一天的液,現在還在家休養。我雖然也感冒了,但是並不嚴重。白楊那空空的位子似乎是空在我心裏的,我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又不能去她家看她,隻能一遍一遍地在心裏焦急,上課講的內容也完全沒聽。

  我下午買了一袋橘子去白樺的學校等他。白樺出來,見到是我,表情既驚訝又窘迫,我又何嚐不是呢?白樺問我:你在這裏幹嗎?

  我說:等你。

  白樺尷尬地說:是想去看我姐吧?

  我說:她怎麽樣了?兩天沒來上課了。

  白樺說:你可以自己去我家看她嘛,說是同學就好了,我幫你打掩護。

  我將橘子遞給他說:你告訴她好好養病。

  白樺接過橘子問我: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她可一直在對我說你呢。

  我尷尬地笑著問:她說我什麽?

  白樺說:女生唄,就是那些雜七雜八的話。

  我說:她的病怎麽樣了?

  白樺說:估計得再要一兩天,不過不用擔心,她精神好得很。

  我點了點頭說:那就這樣吧,你快回去吧。

  白樺點了點頭,撐著傘走了。但他剛走了幾步,我立馬叫住了他。他停下來問:怎麽了?

  我說:我去步行街有事,一起走吧。

  我和白樺走在一起時,兩個人都挺尷尬的,白樺無話找話地問了我一些學習上的事情,然後就再也找不到話說了。

  白樺對我說:那再見了,我會跟白楊說的。

  我說:那好吧。白樺就轉身走了。

  我站在白楊家的小區門口,抬著頭數樓層,白楊家在十二層,我數到十二層後就犯傻似的盯著,似乎這樣就能看到白楊。

  我在心裏默默地呼喚著白楊的名字:白楊,白楊。

  似乎上天聽到了我的呼喚,白楊真的出現在小區門口了。她裹著一床被單跑了出來,見到我後,呆呆地立在那裏。她的臉色好蒼白,神色好憔悴,嘴巴半張著,似乎在說:你果真在這裏。

  白楊咳了一陣後才和我說:我聽到白樺說你要去步行街,就知道你是來看我的,果然是這樣。

  我說:你的感冒好點了嗎?

  白楊說:不好,感冒好難受,腦袋暈暈的,鼻子堵著,眼睛老是想流淚。

  白楊自顧自地說著,我低著頭不敢去看她,囁嚅著說:這都怪我,都是我讓你淋雨的。

  白楊笑靨如花地說:笨蛋,當然不怪你啦。對了,你感冒了嗎?

  我搖著頭說:小感冒,現在都好了。

  白楊羨慕地說:我也好希望像你這樣。

  我說:等你感冒好了之後,我天天帶著你跑步,身體好了就不會感冒了。

  白楊說:可是我跑不動喲。

  我說:慢慢就能跑動了,而且還能減肥。

  白楊說:我又不胖。

  我說:你快進去吧,不然又吹嚴重了。

  白楊說:我裹著被單呢,風吹不進來。

  我說:我想你快點好。

  白楊說:我明天就能去學校了,你來接我。

  我說:你平時不都是自己去上課的嗎?

  白楊說:現在我是病人嘛。

  我說:等你感冒好了我再來接你,你落下的課我給你補起來。

  有個第一名的男朋友真好,白楊羞赧地說,不過我也要去上課啦,我想念同學們。

  我說:那我明天早上來接你,你快回去。

  白楊將手從被單裏伸出一小截,衝我揮了揮。

  剛走幾步又回頭說:我會把你給我買的橘子都吃完的。

  我沒有說話,笑著朝她揮了揮手,讓她趕緊進去。

  白楊一步三回頭地才看不見了。

  我第二天去白楊家小區門口等她,她和白樺一起出來的,似乎瘦了許多,但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血色,頭發沒有紮起來,而是披著的。她看到我後,笑嘻嘻地跑過來,像是膠水一樣黏住了我。

  白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白楊說:估計是找他小女友去了。

  我不相信地問白楊:他真有女朋友啦?

  白楊說:現在的小孩子都這樣。

  我說:他也太小了吧,明顯是早戀啊。

  白楊白了我一眼說:別以為你很大似的,我們還不是早戀?

  我說:我都成年了,當然不是了。

  白楊說:可我還沒有啊。

  我忽然想起什麽,問:你生日快到了吧?

  白楊羞澀地點點頭,然後眨巴著眼睛問我:你是要給我準備禮物嗎?

  我說:不給。

  白楊掐了我一把說:你敢?

  我說:到時再看吧。

  白楊失望地“哦”了一聲。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問她: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白楊搖著頭說:我才沒這麽小氣。

  這年的暑假我不打算回去,一來要補半個月的課,再來我有一個鄰居在這裏開了個飯館,正好忙不過來,我就準備去幫忙,一個月有五百塊錢。我跟白楊說了這件事情後,白楊既高興又有點擔憂,望著我問:那樣會很辛苦吧?

  我說:這個算什麽,小時候我做的活多著呢。

  白楊說:你那個鄰居是不是黑心老板?

  我說:也不算,包吃包住,五百已經很好了。

  白楊說:那個飯館在哪裏啊?我天天去吃飯。

  我說:遠著呢,你住在城東,飯館在城西,挨著火車站了。

  白楊說:我坐公車正好坐到終點站。

  我說:太遠了,要是我有時間就過來找你。

  白楊說:要不你問問你鄰居還要不要人,我也去,不要錢也行。

  我說:不要錢白做啊?

  白楊說:那樣就能整個暑假都見著你了。

  我說:你真是傻得可愛。

  白楊說:我認真的。

  我說:我也認真的,不行。

  白楊就嘟著嘴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是一會兒又好了,貼著我說:那樣我們就在一座城市啦,就是想你也不會太遠。

  我說:你還是趁著暑假好好看看書吧,開學就是高三了。

  白楊說:那你給我當家教吧,一個月五百。

  我對於白楊這種孩子氣的話早已不介懷了,但是也不想說下去,就說:別廢話。

  白楊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說:你這個比喻不恰當。

  白楊就紅了臉。

  補課的最後一天,班主任跟我們說了半天的話,意思都是:高三來臨,高考不遠,不能鬆懈之類的話。

  我和白楊在補課的半個月又坐到了一起,因為是補課,老師也不管,白楊上課就肆無忌憚地和我說著話。但這時白楊卻被班主任催眠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在她前麵摞了一大摞書,正好將她擋住。幸好白楊睡覺也不鬧,班主任竟然沒有發現。白楊睡覺的樣子很可愛,眼睛閉著時眼睫毛長得驚人,小巧玲瓏的鼻子輕輕地呼吸著,我看著看著就入了神。這時已經是盛夏了,天氣熱得很。

  好了,祝大家暑假愉快。班主任終於結束了他那漫長的演講。

  我推了推白楊,她這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下課了?白楊問我。

  我說:不是,是暑假開始了。

  我以為白楊會開心。但她卻突然陷入了沉默,臉上露出隱隱的哀傷。

  我問:怎麽了?

  白楊哽咽著聲音說:我和你的最後一節課,我卻睡過去了。

  我說:我們還可以經常見麵的嘛。

  白楊問:你什麽時候離開學校啊?

  我說:我現在就要把東西收拾好了,他晚會兒開車來接我。

  白楊幾乎要哭了出來,對我說:你明天走行不行?

  我說:不行,我中午都收拾好東西了。

  白楊說:你為什麽不跟我說,我可以幫你收拾的。

  我說:就一點東西而已。

  白楊突然拉住了我的手,默默地不說話。

  我說:傻瓜,不用傷心啦,我們這次還在同一個城市呢。

  白楊說:他什麽時候來接你,我送你。

  我說:說不準,他還在這邊買東西,隻讓我在學校門口等。

  我和白楊等在學校門口,從黃昏等到夜幕降臨,我鄰居也沒來。白楊坐在我的皮箱上,東拉西扯地和我說著話,我反倒不希望他來了,隻希望他永遠不要來,那樣我就可以永遠和白楊在一起了。

  白楊看著漸次亮起來的路燈說:夜色真美,我們要是今天就這麽看下去該多好。

  想不到白楊竟然和我一個心思。

  我說:別說傻話了,你快回去吧,他就要來了。

  白楊聽到我這麽說,失望地確認道:他真的要來了?真希望他不來了,就是和你在這裏坐一晚上,我也願意。

  我說:終究要分別的。

  白楊說:不準你這麽說。

  我怎麽都無法攆走白楊,最後隻得放棄了。當我鄰居來時,已經九點多了。他的小貨車在路上爆了胎,修到現在才好。

  鄰居看到白楊後問我:瑞生,你媳婦?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同學。我不想家裏人知道這些,感覺這樣對不起父母的付出。

  我轉身對白楊說:你快回去吧。

  白楊落寞地轉過身,一句話沒說就走了。我突然有些不舍,但是鄰居在,就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

  我鑽進了鄰居的小貨車,白楊已經看不見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沉重起來,像是有一塊巨石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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