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講的這個故事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它真實地存在於我的生命中,時刻折磨著我,也時刻溫暖著我。在白楊的十年祭這天,我終於鼓起勇氣決定將它講出來,如果你能看到這個故事,請跟我的白楊說一聲,我愛她,不管今後陪伴在我身邊的是何人,她都是我第一個愛的人,也是最後一個愛的人。
我是從一個小地方來的,我們那個地方多落後呢,如果你看過鐵凝的《哦,香雪》,一定知道香雪的同學反複問她,她們那裏一天吃幾頓飯這個情節。香雪的初中同學都知道,一天吃兩頓飯的地方一定是貧窮的小地方。我的故鄉就是一天吃兩頓飯,而這個習慣並沒有過去多少年。
我第一次吃早餐還是念高中的第二個周,我和同學一起去的。我其實不吃早餐也可以,習慣了,但是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後,同學們都往食堂或校外走去,隻有我孤零零地往教室走,我可悲的自尊心就開始發作,腳重得都快抬不起來了。我聽到一陣嘈雜的嘲笑聲—看呀,隻有梁瑞生不吃早餐;他為什麽不吃啊;窮唄。
我麵色潮紅、頭重腳輕地走進教室,一整節早讀都在走神,摸出口袋裏皺巴巴的十塊錢,估算著怎麽花,若是吃早餐,最便宜的是糯米飯,兩塊錢,那麽就隻剩八塊了,中飯、晚飯各四塊。我吃飯都在食堂吃的,學校也便宜,有肉的菜是五塊,沒肉的是四塊,假如光是豆芽、青菜之類的,三塊也能買到。我心裏有了底,甚至有些慶幸,我若是想吃肉了,就中午吃五塊,下午吃三塊,平時都對半分。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來了,同學們都還在睡,我在興奮而焦急地等著。他們剛起床,我就湊上去說:快走,一起吃早餐去。同學撇撇嘴,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心裏直道:快說你終於也吃早餐啦。但是同學說的卻是:現在還早呢,等一下。我頓時有些落寞,然而始終還是很開心,我終於也是吃早餐的人了。
我吃四塊的時候就在食堂吃,因為學校的葷菜和素菜沒什麽區別,但是當我下午吃三塊錢的時候就會帶回教室吃,那時教室都走空了,我在裏麵吃水煮豆芽也沒人發現。幸好這種情況一周隻有一兩次。
但是有一天這種情況突然改變了,本該隻有我一個人的教室突然多出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白楊。我不知道她怎麽也帶飯回教室吃了,我看到她捧著粉色的飯盒走進來時,慌亂地將鐵蓋子蓋上,然後抹了抹嘴,裝作吃好了的樣子。
白楊坐在第一排,我坐在第四排,她的頭始終低著,看都沒有看我。
我有些惱怒白楊的突然出現,看了看我那被磕得有些變形的鐵飯盒,自卑的心理又開始作怪,在心裏發狠道:一定要努力學習,一定要超過這些城裏的學生!而白楊就是城裏的。
我以為白楊那次帶飯回教室吃隻是偶爾,想不到之後我每次帶飯回教室她都會在。隻要有她在,我就將飯盒藏在身後,一口也不吃,等下晚自習的時候再帶回寢室匆匆吃掉,但是幾次都被餓得受不了,就發狠說:管她在不在呢,我吃自己的就好了,相對於被所有人圍觀,隻被白楊一人看到要好很多,況且白楊從來不回頭看我,更別說看我吃的是什麽菜了。
白楊吃飯時很優雅,她將飯盒整齊地擺在胸前,從桌子裏抽出一雙筷子,然後輕輕地將蓋子打開放在自己的左手邊,然後挺直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白楊的背影纖細而模糊,我時常看得發呆。但是我的鼻子很靈敏,也大概是很久沒吃肉的關係,隻要白楊的飯盒一打開,我就能聞到她買的是什麽菜—紅燒肉、宮保雞丁……
我吞了吞口水,繼續吃著自己寡而無味的飯菜。
但是有一天,我發現白楊並沒有把買的好菜吃掉,而是全部倒進垃圾桶了。我看著躺在垃圾桶裏的肉,心裏又恨又痛,簡直想流淚了。這時我便對白楊生起氣來,這股氣從何而來,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楊是我們班的文娛委員,會彈鋼琴,每周上音樂課的時候,都會像模像樣地坐在鋼琴前麵彈《卡農》。那時我連鋼琴都沒見過,鋼琴曲也是第一次聽到,卻沒覺得好聽。而且我極其厭惡白楊那忸怩的樣子,每次都是在同學們的再三懇求下才坐在鋼琴前麵,而我知道她心裏是極其願意在我們麵前露一手的,但她就是這麽做作,簡直讓我作嘔。
我們音樂老師是川音畢業的年輕人,長得油頭粉麵,傳聞他和很多女學生暖昧,其中就有白楊。我得知這個消息後,心卻直直地往下掉,然後鼓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有次我和白楊一起在教室吃飯,我的一本書掉在了地上,我便一下子氣急地將書踩了幾腳,還不解氣,又使盡了全身力氣把桌子上的一大摞書一本一本地摔在地上。當第一本書摔出巨大聲響時,我看見白楊詫異地回過頭來看我,一臉的不解。我突然有一種快意,這促使我更加用力地將書摔在地上,巨響一聲聲地傳出來,白楊的眼睛都沒眨一下。
書被我摔得到處都是,這時我看到白楊站起來,向我走來,走得很慢,猶如走在雲端,她那天穿著洗白的校服,裏麵是雪白的襯衫,頭發紮成了馬尾,有幾縷不聽話地滑了下來。我本來想破口大罵她的,罵的內容都想好了,但是白楊走過來時,我話到嘴邊卻被卡住了。我的手倚著身後的桌子,愣愣地看著白楊蹲下來一本一本地將書給我撿起來,然後摞好,她甚至都沒看我,也沒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白楊的力量,她有一股決絕的力量。
我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手足無措,一分鍾前還覺得自己是掌控一切的英雄,現在卻成了徹徹底底的狗熊。
這時白楊又走過來看了看我,不鹹不淡地對我說:給,筆,待會兒要考試,你的筆都摔壞了吧。
白楊的手伸著,手裏捏著一支筆,我愣愣地看著白楊,白楊的眉頭皺了皺,問我:你到底要不要?
我哆嗦了一下,終於接了過來。
白楊就笑了。
對,白楊笑了,她以前也笑過,但那是對他人的。她的這個笑,我知道隻是對我的。
我對白楊恨不起來,卻對音樂老師恨之入骨,他的課我幾乎都逃掉了。因為學校不重視音樂課,所以逃掉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白楊那一關我卻過不了。
那天我逃掉音樂課在教室做數學題,白楊突然出現了,她怒氣衝衝地對我說:梁瑞生,你別這麽傲行不行?你遵守一下紀律行不行……反正她一臉正經地問了我許多個“行不行”,我現在差不多都忘記了。本來我是有些心虛,若是她好好說,說不準就去了,然而她的幾個“行不行”問過之後,我的一股無名火就躥了上來。
什麽行不行?狗屁!我說。
白楊被我的過激反應驚呆了,愣了一會兒,一字一句地對我說:梁瑞生,這是在學校,請你不要說髒話。
我梗著頭,將書摔在桌子上,向門外走去,在門邊時撞到了白楊的肩膀,她側開身子,眼淚汪汪地看著我。我自然也沒去音樂教室,而是去廁所了。
但是下次的音樂課我卻鬼使神差地去上了。
白楊回過頭來看了看我,一臉的嚴肅。我別過頭不去看她,心裏後悔得要死,直罵自己傻逼,竟然為了她來上音樂課了。白楊見我愛答不理的樣子,也別過頭去了。我為了繼續反抗音樂老師,整節課都沒聽,把頭別向窗外。那時正是五月份,陽光明媚,學校夾道上的梧桐樹茂盛而翠綠。
下了課後,白楊將我叫住,她說:梁瑞生你來幫一下忙。我向她看去,她手裏拿著掃把。
你又有什麽事?我沒好氣地說。
掃地,這是你不來上課的懲罰。白楊很認真地跟我說。
鬼扯。我說著準備要走。
白楊在後麵提高聲音,音調急切地說:你是男生,有點擔當行不行?
我一愣,回頭望了望她,問道:是老師讓我掃的?
白楊明顯一愣,半晌才搖頭說:不是。
意思是這是你私自安排的嘍?文娛委員權力太大了吧。
白楊的臉紅了,微低下頭,喃喃地說:我一個人又掃地又拖地,想找人幫忙。
白楊這麽一說,我心就軟了,將拖把拖著就往廁所走去。白楊這時在後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白楊掃地,我拖地,那時音樂教室空無一人,落地窗簾被風吹得鼓鼓的。
白楊用特女生氣的聲音問我:你學習怎麽那麽好,教我一下行不行?
我被白楊問得頭皮發麻,隻好嗯嗯地回答。
白楊突然跟我說:我給你彈鋼琴吧?
我連連搖頭說:不想聽。
白楊瞥了我一眼說:你不聽就不聽,我彈自己的。說完就在鋼琴前坐下來,拉起鋼琴蓋,還是彈的《卡農》。這一度讓我認為她隻會彈這個曲子,但是後來問她,才知道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風輕輕地吹著,我抱著拖把傻傻地站著,第一次覺得鋼琴曲也有那麽一點意思。大概是因為白楊的關係,後來我一直迷戀鋼琴曲。
白楊彈完之後,我們又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掃完衛生,我這時才知道音樂教室的衛生都是文娛委員做的。我問白楊問什麽不找別的同學,白楊說這不是自己的教室,不好意思安排人。
我皺著眉頭問:你就連一個義務打掃的朋友都叫不到?
白楊看了看我,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你不就是嘍?
我被白楊說得臉紅,閉著嘴巴,直直往教室走去了。
我們班是文科實驗班,男女比例是一比二,彼時我們班已經有幾對情侶了,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戀愛,也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到了一起。但是他們再怎麽隱藏終究被我們知道了,有的同學就起哄,讓他們說是怎麽勾搭上的,他們也真配合,像是甘願受審的犯人一樣支支吾吾地回答著。這時我看到白楊托著下巴,一臉幸福地聽著,眼睛都快發光了。我對此很不屑,別的人放棄學業去談戀愛還行,白楊也這樣的話就有點讓人不舒服了。他們越是鬧得凶,我就越裝作認真看書的樣子,但是心亂得不得了,完全看不進去。
我拿眼角的餘光瞥了瞥白楊,白楊竟然也加入了八卦的隊伍,對她的女同桌問東問西。她的同桌就是戀愛的幾對之一。
我抱著書出了教室,往學校的天台走去,我們教室在三樓,再上一樓就是天台。我比較喜歡在天台背英語,因為我們學校地勢比較高,站在天台的話幾乎能看到整個城市,遠處的車鳴聲遙遙地傳過來,反倒不是噪音,更像是一種悠遠而耐聽的樂聲。
然後我看到白楊也抱著書走了上來,站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背政治。
我想去告訴她早上最好背英語,但是幾次都沒挪動腳步。
我望了望白楊,隻看到她的嘴巴開合著,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她的側臉虛虛晃晃地映襯在我眼裏,我便忘了背英語,隻顧看她、聽她的聲音了。
過了許久,也許就10分鍾,白楊默默地走了下去,看都沒看我。可是,當我過了一會兒回到教室時,白楊已經坐在我前麵了。
我問她:你怎麽搬到這裏來了?
白楊指著坐在第一排的那對小情侶說:給別人機會啊。
我這才知道本來坐在我前麵的是白楊同桌的男朋友。
你們還真無聊。我撇了撇嘴說。
白楊笑嘻嘻地問我:怎麽無聊了?
我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就埋頭默寫英語單詞了。
你怎麽天天看英語?白楊突然別過頭來問我。
因為我英語最差。我沒好氣地說。
要不要我輔導你一下?白楊的眉毛挑高,對我說,可是免費的哦。
我這時才想起這個一向不看英語的女生竟然是我們班英語最好的人。
不需要,我就不信我學不好它。
那你加油嘍。白楊說。
白楊的英語和語文不錯,但是數學差得一塌糊塗。然而因為英語和語文的關係,總分也不太差,在我們班五六名的樣子。我由於英語的關係,隻在二三名的位置徘徊。第一名是一個留級下來的男生。
白楊坐在我前麵我才知道她是個話很多的女孩兒,總是和她的新同桌咬耳朵,就沒有停過,連上課的時候也歪著腦袋說話。有時老師看到了她們,她們卻不知道,我就用筆頭點點白楊的背,她一下子就坐正了,裝作很認真的樣子,然而一會兒就舊病複發了。
下課時我對白楊說:你好歹是個班幹部,上課別說話行嗎?
行啊。白楊說。
這是你說的第幾個行了?我問她。
白楊笑嘻嘻地說:那你就更得幫我留意老師啊。
……
行不行?白楊問我。她的口頭禪就是“行不行”。
……
我又抱著滿是青菜的飯盒回教室吃飯了,白楊端坐在位子上,飯盒放在桌子上沒有打開。我下意識地將飯盒藏在身後,也沒坐在我的位子,直接揀最後的位子坐去了。我吹著六月的夏風,悄無聲息地吃著飯,已經差不多習慣吃飯時有白楊了。
你為什麽也要帶回教室吃飯?白楊突然問我。
我……我……我窘迫至極,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可以邊吃飯邊看書。
我隻是覺得食堂太吵了。白楊自問自答似的說。
哦。我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青菜。
學校的菜太膩了,白楊說,肉也太肥。
我覺得白楊這句話是針對我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支支吾吾地沒回答。
白楊接著說:每一次都浪費了,我隻是想吃肉裏的菜。
我心裏冷笑道,那你就全買青菜、豆芽啊。
哎,你能不能幫我吃這些討厭的肉啊?白楊突然對我說。
我失了神,望了望她,心裏一個勁兒地念叨著:她肯定知道了,她在可憐我。媽的,傻子。
我重重地將飯盒蓋上,白楊嚇了一跳,肩膀聳了聳。我徑直走出教室,跑到天台上看風景,然而心亂得很,恥辱和激憤交織在一起。我幾乎快哭了出來。一定要爭氣,一定要。我艱難地呼吸著。
我回到教室時已經在上晚自習了,班主任在講台上坐著改作業。我剛坐下來,白楊就低聲問我:去哪兒了。
你能不能不影響我學習?我不知怎麽一下子就來了氣,說出了一句我自己也難以相信的話。老師和同學都被我突然的一聲大喊驚呆了,齊齊地向我行注目禮。
白楊明顯沒反應過來,茫然無措地看著我。我心裏直後悔,然而話已說出口,隻得埋著頭看書。白楊盯著我,就那麽側著身子,眼淚大顆大顆地淌下來,劈啪劈啪地打在我的書上。一會兒白楊開始收拾書,動作幅度很大,嘩啦嘩啦地響著。收拾好之後,白楊站起來對班主任說:老師,我打擾梁瑞生同學學習了,我想換位子。
班主任是個脾氣很好的人,這時還想當和事佬,對白楊說:你先坐下,換位子的事情明天再說。
白楊就坐了下來,肩膀一晃一晃的,我知道她在壓抑自己的哭聲。
一整個晚自習我都心不在焉,一直想給白楊道歉,但是始終說不出口。看著白楊纖弱的背影,我開始痛恨自己,我他媽太不是男人了。
我想寫個紙條給白楊,但最終還是作罷了。第二天白楊果然搬了座位,又回到了第一排,那對情侶坐到了我前麵。因為這件事情,我們班的女生都有點反感我。我雖然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
我總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它們老是向白楊那裏瞟去,上課這樣,下課也是這樣。白楊還是像以前那麽快樂,該說話就說話,該打鬧就打鬧,而我卻越發顯得落寞,很多時候都故意脫離同學,一個人去吃飯,一個人去學習。倒不是同學排斥我,是我在排斥他們。
白楊下午也沒在教室吃過飯了,我想她一定是極其厭煩我了吧。
就這樣暑假來了,我離開學校那天,在校門口看到了白楊,她和同學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買冰激淩,穿著碎白花的裙子,很是漂亮。我背著書包,拖了一個又舊又破的箱子,匆匆看了白楊一眼就擠上了公車。白楊家就離學校不遠,她不用回去過暑假。
整個暑假,我眼前晃悠的都是穿著碎白花裙子的白楊。
等到暑假結束時,由於天天下地幹活,我被曬得黑黑的,臨行前偷偷地抹了母親去年冬天剩下來的雪花膏,但是皮膚也沒見白,隻得這樣回了學校。彼時的學校夏意盎然,目之所及皆是茂盛的綠色。
我終於見到了白楊,她依舊是穿著學校發的T恤,紮著馬尾,靈動而美麗,而我將那白色的T恤套上後,皮膚顯得越發黑了。
我去領書時白楊也在,她看到我後打招呼說:你好啊,梁瑞生,一個暑假沒見了。
我尷尬地衝她笑笑,拿著繳費單排隊領書。白楊就在我前麵,我看得出來她也很尷尬,耳朵都紅紅的。她盡量不扭頭看我,反而弄得自己的姿勢很僵硬。
你也領書啊?我沒話找話地問。
是的。白楊說。
人真多啊。我說。
對啊。應該早點來的,現在的太陽曬死人了。白楊拿著繳費單遮住陽光。我向陽光照射過來的方向挪了挪,想給她遮住。我比她隻高半個頭,所以根本就遮不住。我窘迫地笑了笑,努力挺直身子,想把陽光都攬到我身後。
高一的書很多,白楊抱著的書都摞到她的下巴了,我心一緊,嗓子幹幹的,腦袋一下子充了血,走過去,將白楊的書拿下來一多半摞在了我的書上,一句話不說地往教室走去。白楊反應過來時,隻得沉默地跟在我身後。在樓梯轉角的時候她低聲問我:你累不累,不然給我幾本吧。
書已經摞到我的鼻子上了,我隻看得到前麵一點路。我沒有回答白楊的話,心裏卻高興得很。
過了一天就正式上課了,我們班的位子都是按照上一次考試成績決定的,排名在前的人先選位子。我是第二名,我挑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第三排。白楊是第七名,她選了第二排,在我的斜對麵。我一時懊惱,想換到白楊的後麵去,但是始終沒有勇氣。但是想不到幾天之後,白楊後麵一桌的人竟然要求和我換位子,我便答應了。
我又和白楊成為了前後桌。
白楊看到我過來時,顯得有些驚愕。她匆匆看了我一眼,就別過頭去了。我搬過來很久她都沒回頭和我說過話,然而時間一久,她似乎習慣了,又開始慢慢和我說起話來。
我們班的那幾對越發甜蜜,時時膩歪在一起。班主任每次開班會強調我們不要早戀時,同學們就會將目光向那幾對投去,然後我就聽見有人在低頭偷笑。班主任咳嗽了一下說:談戀愛嘛,在大學時可以任意談的,現在急什麽嘛。這時我才知道班主任已經知道我們班的小秘密。
白楊一整節班會都沒抬起頭,我看著她的背影努力揣測著她的心事,然而終究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