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明泉城,玉兒尤其忐忑不安。列車開到明泉市郊外,隻見城區裏煙霧籠罩,火光隱現,槍聲四起。還沒到站,一群手持武器的軍人就圍住了列車。
“不許進城,要麽回去,要麽就得死!”有人朝天放槍。車上的人炸了窩,下不了車,在車裏四處亂竄,一片驚慌。
“玉兒,曉琴,快點從車尾出來,這裏人少。我在外麵等你們。”嚴鑫大法師以魂身召喚車內自己的學生。
四人,三位年輕女子和一位小夥子靈活地從人群中擠出去,在車尾下了車。
“大法師,出什麽事了?”
“城裏發生了叛亂,城主一家都很危險。我早走一步,就是為了這件事。歐陽越和我有些交情,他是個好人,我不能不管。已經死了很多平民百姓,我隻能盡力而為。”大法師在前麵急走,頭也不回地說著。
“啊!歐陽傑呢?大法師,你見到他了嗎?他有危險嗎?”玉兒一連串的問題焦急地冒出來。
“歐陽傑?哦,歐陽越的兒子吧。我沒見到,還沒聯係上。小心,跟緊我別說話,這裏有軍人設的路障。”
嚴鑫走上前,一邊和路障邊佩戴槍支彈藥全副武裝的軍士說著什麽,一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魂身進入對方的思想,催眠軍士。幾分鍾後,路障移開一點。
“走吧,走吧!”軍士揮揮手,不耐煩地讓他們快點過去。
宇峰不會低空飛行,五個人一路上在街巷間疾跑騰躍,防護罩圍住全身,盡量躲避著各種各樣的危險。玉兒一心想快點找到歐陽傑,用心靈感應聯係。曉琴也在聯係,她還在用天眼尋找媽媽,希望媽媽會突然出現在麵前。她相信,法力強大,意誌更堅強的媽媽不會輕易死去。
槍聲越來越密集,一行人加倍小心。他們到了市中心,望到了前麵高聳的城主府大樓。幾百個人,穿著相似的軍服,玉兒分不清哪是叛軍,哪是城主的軍隊,互相攻擊,場麵混亂。火光煙霧中,有人中槍倒地,有人受傷,槍聲混合著呐喊,血在肮髒的地麵流淌,叛軍踩著屍體繼續攻打城主府,生命在消耗。
“這裏有個地下通道,快點過來,進去就是城主府地下室。”嚴鑫對此地非常熟悉。
玉兒和曉琴的心靈感應沒得到一點回音。歐陽傑似乎近在咫尺,卻又隔著幾重無法穿越的厚牆。曉琴的媽媽更是沒有一點信息,都不知道是在尚國的哪個省區,活著還是死了。
黑暗的秘密地下通道裏,大法師和弟子們在指尖上用法術點起一圈圈亮光,剛剛夠幾人看清前麵的路,又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通道盡頭,是一間寬闊的大廳。
“不許動,舉起手來!”
剛打開門板,幾支槍對準了玉兒的腦袋,玉兒不情願地慢慢舉起了手。
“別開槍,我是嚴鑫,歐陽城主的老朋友,請讓我們上去,我們是來幫你們的。”嚴鑫大法師平生經曆豐富,不慌不忙,語氣既鎮定,又足夠溫和,不會讓人感到任何威脅。
“放開他們,讓他們上來。我正等你們哪!老嚴!”一個疲憊但依然威嚴的聲音響起。
“歐陽伯伯!小傑在嗎?他沒事吧,還好嗎?”不用天眼也知道,大廳裏沒有歐陽傑,整個城主府都沒有小傑的影子。玉兒最沒有耐性,迫不及待問起小傑。
“你是?”
“玉兒,六年前來過的沈玉啊!伯伯您認不出我來啦?”玉兒甜甜一笑,略帶大姑娘的羞澀。
“啊呀!原來是你!這個是丹霞吧!還有曉琴,原來你們真的在一起。你們都來啦!都長成大姑娘啦!”多日不見笑臉的歐陽越眼角的皺紋舒展,有了點笑意。
“歐陽越,這位是蕭華的兒子蕭宇峰,你應該也知道的。”
“當然知道,蕭家是東南省有名的大貴族。”
老朋友相見,格外親熱。但現在非常時期,情況緊急。不及寒暄,幾個人就商量怎麽對付外麵的叛軍。
“沈丹霞,你有在戰場裏找人的經驗,和我一起出去聯係援軍。”丹霞在皎月中校畢業考時曾經回到故鄉豐安,在戰火中尋找自己的父母。
“我們呢?我和曉琴做什麽?”玉兒耐不住,眼巴巴地看著嚴法師,要他派任務。
“你們三個留在這裏,協助歐陽城主抵擋叛軍。沈玉,記住,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自己。你心太急,要冷靜些,不行就撤退,你們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蕭宇峰,三個裏你大點,又是男孩子,現在開始,你要注意保護好兩個女孩。你自己也一定要當心!我走了。”嚴鑫懇切地叮囑,用力捏了捏宇峰的肩膀,傳遞著男人之間的信任。
叛軍的攻勢越來越猛,整座房屋在晃動,天花板上泥灰碎屑砸下來。彈雨打到牆壁窗戶上,窗戶碎裂,牆壁穿出大洞。
“守不住了,房子要塌了!小玉,你們三個快跟我離開這裏!”
歐陽越嘶聲喊著,三人跟著他,和幾位警衛一起沿著地道跑到外麵。幾十支槍對準他們。
“歐陽城主,大哥,我就等著你們跑出來。嘿嘿!”趙德,這個曾經和歐陽越並肩作戰,結為生死弟兄的趙德,就因為自己的手下打死無辜百姓被歐陽越按軍法處死,竟然發動叛亂,使明泉又一次慘遭戰火劫難。
“趙德,你要的是我的命,放過其他人,我的命生死由你!”
“哼,我知道你不怕死。”歐陽越道,“你看清楚了,這時候你還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上!我要活的!”眼神一斜,一擺手,趙德身後一大群全副武裝凶惡的軍人逼上來抓人。
“不許靠近!”玉兒揮揮手,曉琴緊跟著一起用法術意念伸出雙手向前伸展,劃出一個大圈,軍人們一步步後退。玉兒有點奇怪,這個法術以前沒這麽厲害,最多也就是讓幾個人停步,不可能後退。這當口沒時間多想,卻不知身邊的宇峰在控製她,增強她的法力。這才是蕭宇峰的天賦,他不是法師,卻擁有控製法師的巨大能量。
“混蛋!真是沒用!”趙德眼神如滴血的刀鋒,刷地抽出別在腰間的手槍。
“慢著!讓我來,趙將軍,對付這幾個,手槍沒有用。”趙德身邊突然鑽出來部長先生,那個潛伏在聯盟政府,卻實為黑暗勢力重要成員的隔界之王。部長後麵還跟著幾個黑暗勢力的法師。
光明派的年輕法師和黑暗勢力的恐怖分子展開了一場沒有槍彈襲擊,卻仍是你死我活的生死爭鬥。一時不分上下,場麵僵持。
歐陽越看到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穿梭在呼嘯的子彈,滾滾的濃煙火光和倒塌的房屋中。
“小傑!危險,別過來!”歐陽越看到兒子什麽也不顧了,衝上去雙手揮舞,示意不要過來!戰場上槍聲轟鳴,小傑根本聽不到。幾支槍同時響起。
“爸爸!”小傑剛剛看到父親,誰知父親一頭栽倒在地上。
“歐陽城主,我們來了!”嚴鑫帶著援軍趕到,趙德和他的隊伍在援軍的奮力衝擊下四散潰敗。
“小傑,師父來了!”陸思濤在外地聽到明泉發生叛亂趕過來,遇到嚴鑫帶領的援軍,跟著一起過來。“唉!我們來晚了!歐陽城主!”陸法師跺跺腳,突然像孩子一樣抱著歐陽傑嗚嗚地哭起來。
嚴鑫則輕輕抱起歐陽越的身體,一句話也不說,向前走去。突然腳步踉蹌,絆在一具叛軍的屍體上,也不管身上染上大塊的血漬,直起身,繼續向前走。
小傑沒有哭,他成了木頭人,沒有了思維。嚴鑫抱著父親的身體向前走,他在後麵機械地跟著,嚴鑫停下來,他也停下。
一個女子披散著頭發,發瘋般衝過來,差點撞倒嚴鑫。
“阿越!阿越!你醒醒啊!你怎麽啦?”歐陽夫人沒有了平常的優雅,一頭撲在漸漸冰涼的歐陽越屍身上。
“你走開!我爸中槍的時候你在啥地方?你不是法師嗎?為什麽你沒有保護好爸爸!我恨你!”小傑突然清醒,狠狠推開夫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聲衝入雲霄,聞者無不心碎。
“歐陽傑,你冷靜點。夫人為了救歐陽城主,去陽州找我援助。一路上很多叛軍,現在趕到就不錯了。”說話的是陽州俞城主,他皺了皺眉。“他死了我也很難過,畢竟我們是親家。”
“舅舅!你有我媽的消息嗎?她在哪裏?到底怎麽樣了?”曉琴發現舅舅和歐陽夫人一起來到明泉,見到親人,心裏又多了一分希望的陽光。
“曉琴!快過來,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你媽媽沒死,我等會兒和你說。”
“真的沒死!哦,好啊!我知道了。”曉琴很為難,到底是跟著玉兒她們還是跟著舅舅。一分鍾後,難題自動化解,一群人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那是城主府後麵小傑的家。
“水,我要喝水。”頭痛得好像不屬於自己,靈魂漂浮在外麵。嘴唇裂開了,但這是身上最微不足道的傷口。冰涼的甘露滴進了嘴裏,真好喝啊!“噝——”咽下去時疼痛再一次爆發,我這是在地獄嗎?
“冰瑩,你醒了嗎?要不要再喝點水?”三天來,柳明顏在西南省當地法術醫生的幫助下,盡心治療何夫人,自己已是心力交瘁。
三天前,她和何夫人在幹涸的大水庫邊一場生死爭鬥。何夫人失足墜落深淵的一刻,柳明顏飛快出手,拉住了對方的一隻手。那深淵被施了強大的魔法,大風帶著無人抗衡的吸力將兩人往下拉。
“放手吧!你真沒用!根本拉不住我的!”曉琴用天眼看到的那個景象是真的,何夫人向深淵墜落。“冰瑩!俞冰瑩!”柳明顏失神地大喊,俞冰瑩手腕上一直戴著的水晶手鏈攥在自己手上,水晶石還在閃著微光。
俞城主一得到妹妹墜落水庫的消息,立刻托當地人去尋找。第二天,他們和柳明顏一起找到了大坑裏的何夫人。幸運的是,下墜時被一棵生在水庫邊的樹枝擋了一下,庫底是多年積存的淤泥,得到緩衝,何夫人又是一位法力高強的大法師。找到她時,昏迷不醒,但一絲生命的意誌依然殘存。
聽完舅舅講述,曉琴大大鬆了一口氣,接著又開始擔心。不知道媽媽現在在哪裏?還昏迷不醒嗎?到底傷得怎麽樣?真想立刻看到媽媽。
“曉琴,有舅舅在,你什麽也不用怕。你媽媽會好起來的,她是大法師啊!”俞城主對他人冷漠傲慢,唯獨對妹妹和外甥女倒是真情流露,關懷備至。
明泉城裏的叛軍被歐陽城主的軍隊和陽州城的援軍鎮壓。可惜的是,叛軍首腦趙德逃跑了,沒有將他抓住。
第二天,大家為歐陽越城主舉行了簡單的葬禮。他的屍骨與小傑的生母合葬在一起,墳墓在明泉南山墓地上,高高的山頭上永遠遙望著下麵的明泉城。
“曉琴,跟舅舅走,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媽媽。”俞城主不想和這群人在一起,示意曉琴跟他走。
“曉琴,我們和你一起去。我要去找我父親,他可能也在西南省區。”玉兒早已洞悉曉琴腦中關於俞夫人的訊息,她有一種預感,柳明顏法師會幫她找到父親,柳法師和曉琴媽媽一定在一起。
“對,曉琴,我們和你一起去。”丹霞多年來一直牢記著自己的職責,父親臨死前讓她一定要保護好玉兒。“玉兒既是你的妹妹,又是你的主人,她比你的生命還重要。如果她死了,整個尚國會變成黑暗勢力控製的地獄。切記一定要保護好玉兒!霞兒啊,這就是你一生的責任!”父親說這話時,丹霞才13歲,聽得似懂非懂,在父親鄭重熱切的目光下隻是一個勁兒點頭。六年裏,她和玉兒經曆了幾次生死,多次災難,黑暗勢力一直跟隨著她們,現在,她有些懂了。她必須和玉兒在一起,越是在危境裏,兩人越是不能分離。
“我也去!我一定要找到趙德,親手殺了他!”歐陽傑站起來,一字一頓地說。父親慘遭槍殺,城市的毀滅,百姓的橫死,讓18歲的小傑一下子失去了年輕和單純,一夜之間大了十歲。
“好!大家都去,我帶著你們去!不光為了歐陽越,趙德已經不是過去的趙德,他的身體裏潛伏著黑暗勢力的魂身,我一定要抓到他,不讓他再殘害無辜。”嚴鑫大法師直直地站著,就像是一棵大樹,庇護著這些年輕人。
“我也去吧!反正已經和你們一起到這裏了,回家也沒什麽事可做。”蕭宇峰心底裏很想和玉兒在一起,嘴上卻不這麽說。
“你們去哪裏?怎麽沒人和我說!”陸思濤,歐陽傑的法術師父,正直率性的大法師,風風火火地從外麵一步跨進小傑的屋子,踢倒了一把散架的椅子。
“師父!我總算見到你了!師父!爸爸他,他去世了!”小傑兩年後再一次見到師父,卻是在戰亂中,父親剛剛慘死。陸思濤一把抱住小傑,拍著小傑的肩膀,小傑試著強忍淚水,沒忍住,在師父溫暖的胸懷裏嗚嗚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