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紀年

十

　　還有70裏就要到鳳凰山啦，那裏大法師在等著她們。一想到這兒，兩個孩子特別開心，渾身都充滿力量，走得飛快。一天後，她們走進了鳳凰城。

　　鳳凰城屬尚國東南省區，曆史悠久，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城市雖不及南華那麽大，但市麵上一片繁榮景象更勝過南華。

　　兩人走進一家商店，購買了幾個麵包和幾瓶水，詢問往鳳凰山的路。

　　“你們是去鳳凰山吧！我早就猜著了！還得走二十多裏呢，那邊正在修路，現在不好走。”

　　“這怎麽辦？有別的路嗎？”今天已是7月1日，按照正常的規定，學校都要開學講課了，玉兒焦急萬分。

　　“小姑娘，今天是夏日節啊！晚上城裏要舉行慶祝活動。你們為啥不留下來看看呢！再說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找個旅店，這附近就有一家，挺好的，價錢也不貴。吃過飯，晚上的慶祝活動就在前麵的中心廣場，來參加吧！好多外地人都特意過來參加呢！”店主看到兩個這麽美麗可愛的女孩，不覺話也多了，興奮地向她們介紹著今晚的夏日節慶典。

　　上一個夏日節，像是一個世紀前的事。那時還在豐安，北族人還很遠，丹霞的爸爸媽媽都還在，一家人都會去豐安的廣場上看表演。

　　店主眼瞧著兩個孩子一分鍾前還甜甜地笑，忽然臉色就變了，眼淚叭嗒吧嗒掉下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趕緊住了口。

　　“謝謝叔叔，我們聽你的，去找個旅店，晚上去中心廣場玩。”丹霞才發覺自己哭了，抹幹淚珠，拉上玉兒離開。

　　在旅店中放下背包，先去吃晚飯。雖然兩個人沒有什麽菜，但這裏的米飯很好吃，又白又香，兩個人一人吃了兩大碗。她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好著呢。

　　夜幕降臨，人們紛紛從家中、旅店中、工作的地方走出來。人潮在街巷間湧動，路線不同，目標卻相同，就是城市中心廣場。

　　廣場上，一年中，第一次點亮了太陽能燈。不是船長送給玉兒的那種圓筒狀的小型太陽能燈，而是接在高高的水泥杆上，能夠照亮一大片地方的大型的太陽能燈。鳳凰城是東南省，乃至全尚國唯一擁有先進的太陽能設施，並足以向全城供電的地方。

　　洪水過後，人們在重建城市和家園。所有人都希望夏日節的慶典能驅趕之前的黴運，祝福這座城市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給他們帶來新生。

　　明亮的燈光，讓星光也顯得黯淡。每個人都穿上了夏季裏最好的服飾。姑娘們身穿漂亮的棉布衣裙，貴族女子穿上了昂貴的絲質裙裝。小夥子們打扮得格外精神，嶄新的襯衫，挺括的褲子，幹淨的鞋子。就連大伯大媽，老頭老太太，也都是綻開滿臉的笑容，紅光滿麵的，穿著自認為最好的服飾。

　　玉兒也和丹霞一起，挑了背包裏明泉城主的夫人送給她們兩人的，格外漂亮雅致的真絲連衣裙，還特意換上了一雙幹淨的鞋子。

　　雖然見識過祈福夜的盛典，隻是沒想到，今天晚上，聚在中心廣場的人群，要比那次還要多上好幾倍。五千人聚在廣場中心和四周，共享盛典。廣場的中央搭起了一個漂亮炫目的高台。有某些消息靈通人士在故作神秘地傳遞著消息，“今晚會有很有名的泉聲樂隊，來演唱經典曲目！”

　　“有更多的歌舞表演，比往年更多！”

　　“我們市裏也有大明星，要在今晚表演！”

　　“晚上還有法術和雜技呢！還有特搞笑的喜劇！”

　　“那還有表演武術打鬥的呢！”

　　光聽人們的談論，就知道有多熱鬧了。

　　今晚不僅有盛大的表演，廣場的四周和附近的街道上都擺滿了各種小攤，有賣各種點心零食夜宵的，有賣服裝布料的，還有賣草藥香料的，甚至還有賣刀具，棍棒，錘子等各種武器的。也有賣各種文具，小孩玩具的……一時也說不過來。

　　玉兒一時嘴饞，看著好多小孩手上拿著冰淇淋，下決心也買了一個，味道太爽了，幾口就吃下了肚。丹霞不像玉兒那麽饞，不過廣場裏太熱，她也忍不住買了個便宜點的棒冰，細細舔著，舍不得幾口吃下去，倒比玉兒吃得慢些。

　　吃完棒冰，丹霞緊緊拉著玉兒的手，穿行在人群裏。人實在太多太擁擠，鬆開手，兩個人就會找不著對方。還虧得她們來得早，玉兒夠機靈，才擠到了舞台正下方的前排，在角落裏站定。晚上八點，演出正式開始。

　　玉兒和丹霞看到泉聲樂隊歡快的歌舞表演。樂隊成員穿著閃閃發亮，造型奇特，緊身窄小的複古服裝，又蹦又跳，邊彈琴邊演唱。下麵的人群爆發出比雷鳴還要響的掌聲。還有法術師的表演。這不是那種治病或者控製天氣，乃至通靈之類的法術應用。玉兒和大家親眼看到法術師能夠憑空變出一盆真正的清水，還有一大束鮮花。法術師用手輕輕揮動，讓一位美麗的長發女子，漂浮在沒有任何支撐的半空當中好幾分鍾，而不會掉下來。

　　人們都看得入迷了。直到表演結束，隔了一會兒，大家才再次給予毫不吝嗇的掌聲。武術也很精彩。玉兒對這個很感興趣，在心裏暗暗模仿著台上演員的動作。其他還有很多表演項目，每一個都非常好看，每個節目結束，都贏得台下熱烈的鼓掌。很快，丹霞和玉兒雙手都拍得通紅了。

　　“沈玉！你是叫沈玉，對不對？”

　　“那天在洪水圍困的山頭上，你幫一個男孩子治好了急病，我是孩子的父親呀！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那天在洪水圍困的山頂上，玉兒第一個治療的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男孩身邊陪伴的父親當時手走無措，一開始還不相信玉兒會醫治。這位父親今天一身盛裝，神采奕奕，好像換了個人。

　　“咦！叔叔，真的是叔叔！您怎麽也來這裏了？”

　　“真是太巧了，今天又碰到你們了！我本來就住在鳳凰城啊，那天在臨江辦事。誰知突然就趕上了特大洪水，和你們一樣，在那個小山頭上困了三天三夜呢。”

　　“你們會唱歌或者跳舞嗎？我認識組織晚會的人，我去說一下。前麵的表演就要結束了，你們準備一下，上台去唱個歌！”叔叔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就到舞台的後麵去了。

　　丹霞和玉兒姐妹兩個還在發著愣呢，舞台上的主持人用擴音器高聲宣布：“下麵，我要介紹兩位美麗而神奇的女孩。姐妹兩人從西北方兩千裏外的南華城出發，曆盡艱辛，來到了這裏。她們很快就要到達她們的目的地鳳凰山。特別是，在兩周前，特大洪水暴發時，她們和許多人一起困在了臨江市外的山頭上。然而，她們用自己的行動幫助了許多人。年僅十一歲的女孩沈玉，用自己神奇的天賦和法術，在山頭上，治好了多位身患急症的病人，救助了他們的生命。其中有一位被她救治好的，就是我們永明市的一位貴族。現在，讓我們一起鼓掌，歡迎她們上台！”

　　這也太誇張了，看來想躲也不行了。玉兒倒不怕，拉起霞姐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上舞台。她和霞姐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後接過主持人手上的擴音器，高聲說道：“我叫沈玉，這位就是我的姐姐沈丹霞。我就用竹笛給大家吹奏一首樂曲，霞姐來演唱。”

　　竹笛悠遠輕盈的聲音響起。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家在遙遠的北方。

　　那裏本來是個寧靜的地方，

　　現在卻經受戰火的煎熬。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故鄉在我的心上。

　　那裏本來是個美麗的地方，

　　如今卻滿是汙穢和肮髒。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家鄉在我的夢想。

　　那裏本來是個團圓的地方，

　　如今卻承受離別的哀傷。

　　……

　　這是一首從北方一直流傳到南方城鄉的經典的歌曲。樂曲和歌詞由一位從北方流浪到南方的流浪歌手創作。整首歌充滿對不得不離開陷入戰火中的北方故鄉的哀傷之情。

　　玉兒的笛聲穿越了整個廣場，穿越了整個城市，飄蕩在繁星閃耀的夏日夜空中，更深入到每個人的心裏。舞台下的人停止了交頭接耳的議論，都側耳傾聽。就連廣場邊正在售賣百貨的攤販也停止了兜售叫賣，靜靜地傾聽。包括那些在街道上走過的人們，那些城市中待在房屋中的人們，都打開窗戶，聆聽夜空飄蕩的悠揚深具穿透力的笛音，為之深深沉醉。並為之想起那些受到汙染和陷入戰火中的城市，想起遠方離別的親人和朋友，而為之黯然神傷。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故鄉在我的腳下。

　　我的歌聲代表我的心願，

　　讓聽到的人們，

　　不要黯然神傷。

　　丹霞的嗓音不如玉兒清亮，卻有一種沙沙的磁性。歌聲發自肺腑，飽含深情。和玉兒配合得如行雲流水，深具感染力。

　　一曲竹笛演奏結束，歌聲戛然而止。最初的十幾秒時間，是無比的靜默。接著，掌聲四起，不僅是廣場裏的每一個人，廣場外那些攤販和購物的人，街巷上駐足傾聽的行人，包括樓房內打開窗戶在聆聽的人們，都瘋狂地鼓起了掌，拍得雙手通紅生疼也渾然不覺。舞台和地麵在人群的掌聲中震顫得就像附近發生了地震。

　　“再來一首！”有上千的人在高喊。

　　“再來一支！沈玉！再來一支！沈玉！”有更多的人在有節奏地歡呼！

　　主持人難以置信又無比佩服地望著沈玉，然後示意大家安靜：“我們所有人誠摯地歡迎沈玉和她姐姐沈丹霞再來表演一段！”

　　掌聲過後，玉兒用歐陽傑臨別時送給她的笛子，吹奏了一首歡快的曲子。這是一首特別適合在夏日節的夜晚演奏，能給大家帶來動感和歡樂的曲子。玉兒微笑著側著頭吹奏，吹一小段，唱一小段，清亮的嗓音直透雲霄。丹霞在舞台上跟著樂曲跳起了迷人的舞蹈。

　　台下的人們隨著樂曲跳起舞步，嘴裏輕聲哼著調子。不止年輕的小夥和漂亮的姑娘在跳，就連平時從來不跳的貴族老爺和老太太們，甚至連腿腳不好的拄著拐杖的人們也跟著大夥兒一塊兒蹦跳，拐杖當作鼓槌敲打地麵。

　　不知不覺，在笛音樂曲的魔力下，整個城市的人都在跳著舞步，隨著樂聲搖擺著身體。雖然步伐姿態各異，然而節奏卻和玉兒吹奏的曲子完全一致。人們在城市的不同的地方，在廣場上，在街巷裏，在店鋪中，在江河旁，在房屋中……都停下正在做的任何事情，忘情於音樂和舞蹈的世界中。就連還不會走路的小娃娃，躺在嬰兒床上，也在搖頭晃腦，隨著音樂的節奏，手腳並舞，還開心地傻笑著。

　　人們忘卻了煩惱，忘卻了憂傷，忘卻了剛剛經曆的洪水的災難。當笛聲終止，原先腿腳不好的人們完全可以行走靈活，原本拄著拐杖的人已經扔掉了拐杖，腿部一點也不酸疼了。原先耳聾的人們，現在聽力非常棒，甚至比失聰前的聽力還要好。還有一些腰酸背疼的，頸椎不好的等等有疾病的人們，在隨著笛聲舞蹈過後，疾病全都消失不見了。

　　人人都想要圍上舞台，和沈玉還有她的姐姐丹霞握個手，說說話，就是隻能近距離地仔細看看兩個小姑娘也好。可惜，舞台上擠滿了人，舞台在狂熱的人群擠壓下，正在可憐地呻吟，就要塌了，玉兒和丹霞卻不見了蹤影。

　　她們正一蹦一跳地在夜空下，舒爽的清風吹拂中，走在一條偏僻的街巷裏。那支竹笛本身就是一件古老的神器，又經由幾代精通樂理，法術強大的大法師改造，擁有無人能及的魔力。隻是吹奏它的人本身也必須擁有世所罕見的法力天賦，否則根本吹不出聲音。

　　通往鳳凰山的路已經疏通。丹霞和玉兒不再遲疑，背起背包準備出發。

　　“昨晚是你在舞台上吹竹笛的，是嗎？我沒看錯吧。你是叫沈玉，看我都記住你的名字了。大家快來呀！沈玉就在我們店裏呢！”玉兒和霞姐正在結賬，店主一下子認了出來。

　　糟了，店裏的旅客，店員，就連店門口大街上行人聽到喊叫的，都跑過來，非要玉兒簽名，還要拉著她，拉住丹霞，硬是不讓她們走。

　　“好熱鬧呀！這麽多人！”

　　門外走進來一位帶著隨從的大貴族，正是那位洪水圍困中玉兒治療過的男孩的父親。玉兒用眼睛求助，望向人群外的那位叔叔，“叔叔！幫幫我們！讓我們快點走吧！我們要去鳳凰山的！再不走就晚了！”

　　在大貴族和他的隨從逼迫勸說下，人們才悻悻地慢慢散開。

　　大貴族姓蕭，名叫蕭華。他親自帶著隨從護送玉兒和丹霞穿過鳳凰市區，一直走到郊外。路邊曾經是一個開放式的公園，現在成了荒地，隻有雜草生長。

　　蕭華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刀鞘上鑲著幾十顆小鑽石。蕭華拔出匕首，精巧完美的刀身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刀柄上還鑲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光亮奢華貴重得無與倫比，讓人睜不開眼睛。

　　玉兒和丹霞被迷住了，盯著寶石和匕首的光芒，覺得身體輕盈起來，融入這光華裏，幻化成其中的一縷光線。

　　“這是蕭家的寶物。我們蕭家雖然不是屬於鳳凰城主家族，但在尚國東南區還是有些勢力的。沈玉，你救了我兒子一條命，那是我的獨生子，這是我們全家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好好藏著，以後總會用得上。”

　　“蕭叔叔，這匕首是您家的寶貝，這麽貴重，我不能拿，不能拿呀。”聽蕭華這麽說，玉兒連連擺手，更不敢收下。

　　“這也是我兒子宇峰的心意。這把匕首本來是屬於他的，他讓我轉交給你。你必須收下，否則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蕭華的表情故裝嚴肅，他身後的幾個高大強壯的隨從，筆直地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向著玉兒和丹霞鄭重地微一點頭。

　　玉兒想推也推不掉隻好用雙手充滿敬意地接過來，連刀鞘慎重地放入背包最裏層。

　　玉兒和丹霞兩個孩子的背影向著朝陽走向天際。蕭叔叔沒有走，他的身邊一晃多了一個人。此人戴著魔法麵具，沒人認得出他。

　　“蕭華兄弟，以後還要請你多照顧玉兒和丹霞兩個孩子。”

　　“你放心吧。為什麽不讓我直接把她們送到鳳凰學院？上學也容易，隻要我一句話。”

　　“她們總要經受考驗的。前麵那麽長路都過來了，這二十裏路相信沒什麽。”

　　“你倒是鎮定。想想沈原是怎麽死的？還有南華的林俊呢？林俊聽說被關起來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也剛剛得知消息。有人誣陷，他坐牢了，事情很棘手。”

　　起風了，荒草在地上被吹得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