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愛之殤

第二章　音樂天堂（六）

　　雖然在家裏休息了一天，可身體還是很虛弱，媽媽說要不就請兩天假吧。眼看還有一個星期就期末考試，哪還有心思請假，硬是拖著虛弱的身體去了學校。晶晶看見我麵色蒼白，無精打采的樣子，對我更是照顧有加，連走路都要扶著，生怕我會一跟頭摔倒。

　　這兩天教室裏的氣氛異常緊張，同學們都是早不忙地夜心慌，現在才捧著書一本正經地看起來。一次課間休息的時候，一個陌生人徑直走到我身邊扔給我一張紙條便瀟灑離去。我詫異地看了他半天，其他人更是詫異地看著我。等他走了後有人悄悄問我怎麽會認識他，我傻傻地搖搖頭說見都沒見過。然後這位好心的朋友告訴我那個人本名叫李勇強，在這個學校非常出名，因為半夜偷偷跑到情敵的宿舍把那個人連砍三刀而被學校開除，外號李三刀，我嚇出一身冷汗。

　　“那怎麽沒坐牢？”

　　“哎，他家超級有錢，而且那小子還不糊塗，三刀都沒砍中要害，受害人在醫院裏趟了段時間就沒事了。”

　　我的心“咚咚”跳起來，我跟他近日無怨，遠日無仇，他要找我幹什麽啊！顫抖抖地打開紙條，一眼看到署名是阿南，才長長舒了口氣。

　　“嘉寶，最近忙著排演沒有時間來看你，病好些了麽？考試加油！結束後希望能到我家來一趟！”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看完紙條後便隨手扔到一邊。

　　其實這樣的考試不需要太緊張，考的好與壞都沒有什麽直接後果，唯獨高考才能決定你這三年的付出會得到怎樣的回報。雖然道理明白，可每次麵對大小考，心裏還是會有些異樣。

　　考試結束後又是一個多月的寒假，我怕冷，看來又得窩在家裏冬眠了！越是臨近考試越是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考試的前一天，更是有些坐立不安，於是我決定晚自習後再去操場跑幾圈以達到徹底放鬆。

　　本來是心無雜念去的，可剛走到操場就看見坐在台階上的印小楓。真是倍感沮喪，這個時候還讓我遇見他，還讓不讓我考試了！自己在心裏嘀咕一陣後便打算回宿舍算了。可是今晚的他似乎讓人覺得不太對勁，再仔細一看，他好像耷拉著頭，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壞了，他不會做什麽傻事吧！我心裏一顫，迅速跑到他身邊，隻見他的旁邊東倒西歪躺著幾瓶空易拉罐，手裏還拿著一瓶正喝著，原來他在喝酒。

　　“你怎麽喝這麽多酒？你不是戒酒了嗎？”我既擔心又疑惑地問。

　　他聽見有人對他說話，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說：“既然錯了就讓他一直錯下去，中途醒悟有什麽用呢？”然後又灌了自己幾口酒。

　　他在胡亂說什麽啊？也沒顧得上分析，先把他手裏的酒瓶奪了過來。“明天就考試了，你喝成這樣怎麽考！”我厲聲教訓道。

　　他傻嗬嗬地輕笑一下，然後又無奈地搖搖頭，雙手撐地吃力地試圖站起來。我趕緊扶住他的胳膊，那一刻，他突然轉過頭看著我，那種眼神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麽複雜，他究竟想說什麽？

　　“我沒事，謝謝你！”他挪開我的手，轉身跌跌撞撞地離去。看著他的背影，感受著他的冷漠，我呆在原地。

　　回到宿舍後，晶晶和林悅都還在複習，我並沒有把小楓的異常情況告訴林悅。自從肖情離開後，林悅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或許她們的關係太好，一時接受不了別離。

　　“林悅，肖情走了，你要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可以告訴我們！”我站在林悅床邊，實在不忍心看到她再這樣下去。

　　林悅故顯輕鬆地笑著，連忙掩飾：“沒什麽，我很好。謝謝關心！”

　　“那就好，明天考試不要緊張，好好考！”

　　林悅點點頭，我走到晶晶身邊拍拍她的肩膀，說：“你也是，要加油哦！”

　　晶晶同樣點點頭，我便沒有再說什麽。

　　兩天考試很快過去，一考完，大家都忙著收拾行李回家，我和晶晶沒有一點不舍，因為知道很快便會相聚，隻是祝福各自回家過個好年。

　　在家休息兩天後，突然想起阿南的紙條，怎麽樣我也應該為上次的事登門道謝，怕他晚上會出去演出，便選擇中午去他家。

　　剛走到樓下就聽見一陣嘈雜的音樂聲，隔音效果太差了，好像在舉行什麽派對狂歡。不知道自己來的是不是時候，猶豫一陣，還是敲響了他家的門。過了好半天門才動了一下，阿南站在門口，欣慰地笑了。

　　“朋友們在練歌，有些吵。”他解釋道。

　　“哦，最近演出很多嗎？”

　　“不是，進來說吧！”阿南讓出一條道，我走進屋，眼前這一幕讓我呆掉，煙頭、酒瓶和零食散落一地，他的那些朋友橫七豎八地躺著、坐著，叼著煙，一副爛醉模樣，我的胃頓時一陣翻騰，還有那震耳欲聾的音樂，都在亂吼些什麽！

　　“什麽歌這麽難聽！”我皺著眉抱怨一聲。

　　“喲！竟然說‘（槍炮與玫瑰樂隊）’的歌難聽，你太不懂搖滾了！”一個聲音回擊，我循聲望去立馬認出是李勇強，嚇得不敢再開口。

　　“換老鷹的吧！胖子，去換下，讓我們也安靜會！”雲格命令道。

　　“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阿南也有些局促，我點點頭。他向其他人交待幾句便和我下了樓。

　　“不好意思，沒想到你這時候來……”他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印象又大打折扣了。

　　“沒關係。”

　　“樂隊要解散了，我們這是最後的晚宴。”阿南無奈一笑。

　　“為什麽？”

　　“本來就是拚拚湊湊在一起的，胖子要結婚，吳華要去深圳打工。”

　　“哦，那個人，你是怎麽認識的？”

　　“你是說李勇強？”

　　“對。”

　　“雲格帶來的朋友，我並不熟悉。好像大家都喜歡稱呼他‘三刀’。”

　　“你怎麽總是跟這些人混在一起，他們會把你帶壞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笑了一下繼續說：“他們意義上的搖滾就是這樣，狂躁、任性，歇斯底裏，其實雲格對音樂的追求非常執著，如果你了解他，你會被他的精神感動。”

　　我們邊說著邊走出小區，向繁華的街道走去。突然記起我都好久沒逛過街了，需要什麽東西告訴父母就可以。

　　阿南去商店買了兩根冰激淩，是我喜歡吃的香草味。

　　“我很少在冬天吃冰激淩，我的嗓子很脆弱。”我看著冰激淩，猶豫著要不要吃。

　　“那給我吧，我幫你吃！”阿南伸手來拿。我扭身躲過，鬱悶地問：“哪有吃東西還需要幫忙的！”然後一口咬了下去，真冰。

　　“後天，我跟雲格去北京，所以最近忙著排練一些歌曲。”

　　阿南說地不經意，我的心卻無來由地抽搐一下，後天？這麽快就要走了！真的是流浪的人，說走就走。

　　“哦，那，祝你順利！”奇怪，我為什麽會有一絲難過的感覺？

　　“跟我一起去吧，就當是寒假旅行！”他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不是開玩笑嗎？我趕緊搖搖頭。

　　“不去也沒關係，不過可不要認為我放棄你喲，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我愣在原地，看著他調皮的笑臉下掩藏的認真。

　　這時，他突然伸出手把藏在我頭發裏的殘樹枝弄出來。我突然感覺內心一陣莫名慌張，忙轉過身去，溶化的冰激淩流到手上。

　　“那你去忙吧，最後的晚宴可不能缺席，我先回去了！”我低著頭不安地說完便要離開，阿南迅速拉住我的胳膊。

　　“嘉寶！”他深情一叫，我的心都有些酥軟了。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從褲兜裏掏出一個信封給我，說：“這是我那天準備讓你聽的新歌，是為你寫的。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唱給你聽。我把它錄了下來，送給你。”

　　我伸手接過信封，裏邊裝著他錄給我的CD，裝著他對我的愛。那麽沉，我好像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拿得穩。

　　“其實我很害怕離別，因為人生有太多的未知數。嘉寶，你要知道，不管怎麽樣，我會一直在這裏。”

　　我握著阿南的禮物離開，眼前的事物變得越來越看不清楚，原來是淚水模糊了雙眼，我為什麽要流淚？因為感動，為什麽會感動？因為有一個人，這樣愛我……

　　回到家便把自己關在屋裏，取出信封裏的光碟放進爸爸新買給我的CD機裏，一陣輕快的吉他聲伴隨著阿南熟悉的聲音圍繞在耳邊：

　　你總是會睜著大大的眼睛

　　一動不動看著我

　　你說想要看清楚

　　我是不是你心裏那個人

　　哦，我的愛人，你已是不可分的親人

　　如何才能證明

　　我生命的全部都由你決定

　　我愛你，一刻也不能分

　　一分也不能等

　　快快肯定我的真誠

　　我要撫摸你那烏黑的秀發

　　留下飄不走的淡雅清香

　　我想悄悄告訴你

　　你的氣息，刻骨銘心

　　你卻閃出一絲懷疑的眼神

　　哦，我美麗的姑娘

　　你在愛情麵前如此小心翼翼

　　哦，我可愛的姑娘

　　如果永恒是瞬間

　　我願隻活一秒換你的相信

　　哦，美麗姑娘，可愛姑娘

　　讓我心疼地姑娘……

　　音樂停了，我的淚水卻停不下來。為什麽內心會如此傷懷？難道僅僅是因為朋友間的分別嗎？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喜歡上了他？我不敢再想下去，頭腦混亂一片，還是睡覺吧，睡著就什麽煩惱都沒了。

　　一陣狂躁的敲門聲讓我猛地驚醒，我迅速跳下床跑去開門。

　　“怎麽了？”看著門外焦急的父母，我異常驚恐，還以為發生什麽大事了。

　　“你怎麽了？敲了半天門也沒反應，我們還以為你又暈過去了！”媽媽反問道。

　　真是受不了，我有那麽脆弱嗎？我瞪了他們一眼，沒好氣地說：“我不暈也要被你們的敲門聲給嚇暈了！媽，你那麽大年紀了，能不能溫柔一點？做什麽都是個躁性子！”

　　媽媽氣得張口說不上話來，爸爸在後邊偷笑，懶得理他們，我轉身回屋。

　　“飯都做好了，你還要幹什麽！”媽媽在後邊狂喊。我看了下時間，還不到六點，大白天的，我怎麽能睡得這麽沉！

　　乖乖地吃完飯，爸爸拿出一個盒子給我，我以為是什麽好禮物，歡喜地打開，擺在麵前的竟然是幾張英文CD。

　　“爸！這是什麽啊！”我沒好氣地質問。

　　“小寶啊，你還沒考試，爸爸就把最好的CD機買給你了，既然你現在又喜歡用CD機，當然要給你準備英文CD了，你不知道爸爸找了幾條街才買到的。快高考了，我們對你要求不是很高，但這個時候還是別聽那些跟學習不沾邊的。”爸爸義正詞嚴地說。

　　爸爸的話堵得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真是過分，我房間裏所有能聽的東西可都是英文的啊！

　　假期生活要比在學校時輕鬆一些，而且父母的確對我要求不是很高，不會讓我像別家孩子一樣學鋼琴、學書法什麽的增加藝術修養，一下子空餘時間太多竟不知怎樣安排才好。

　　在家悶了幾天，偷偷聽了很多歌，漸漸喜歡上許巍，喜歡他曆經滄桑之後略顯隨意的聲音。突然想起阿南已經離開了吧，此時在北京做什麽呢？一直都不敢再想起這件事，害怕世事變幻，簡單的分離會變成永別。想著想著，心裏開始不安起來，然後變成恐懼，這個我曾經要遠離的人為何在心裏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焦躁的心情持續了幾天，越來越無法說服自己去忘記，偶爾內心會升起旅行的衝動，也許去別的城市玩幾天，就沒有如此壓抑。可是快過年了，父母怎麽會同意帶我出去旅行呢？我試圖編織說服他們的理由，可剛流露出一絲真實想法，就被他們斷然拒絕。或許是正處於叛逆時期，越被阻撓，內心越蠢蠢欲動。我沒有思考顧慮太多，便決定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至於目的地，首選北京，不單是因為阿南在那，還因為那裏離家不遠，交通方便，而且有親戚在，萬一有個什麽事，還可以去找親戚幫忙。

　　下定主意後，我找來紙筆，認認真真地給父母留言：

　　親愛的父母：

　　女兒決定去北京遊玩幾天，來年才可以更好地投入學習之中。我會照顧好自己，錢花完了就回來，請勿擔心！

　　小寶

　　寫好之後把信紙工整地壓在桌子上，然後取出存了很久一直舍不得花的三千元錢，看好機會偷偷摸摸地出了門。

　　坐上火車的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一樣了，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生長、發芽。我開始明白事物的改變是在一瞬間完成的，之前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蓄積力量，而爆發隻是一秒鍾的事。此刻我骨子裏的叛逆也暴露無遺，但我明白，這種叛逆隻是對自由的向往，比如我、阿南、雲格，都隻是想自由地做自己喜歡的事。但此時的我並不知道，有一個人也在艱辛地追求自由，甚至比我們付出更大的代價。

　　我拿出CD，戴上耳機，頭抵著車窗，跟著音樂哼唱著：

　　沒有什麽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地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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