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愛之殤

第二章　音樂天堂（三）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所在的這個北方城市，每年都會下雪，我喜歡那種純白無瑕的東西。記得小的時候經常會跟夥伴們堆雪人、打雪仗，玩到雙臉通紅，一身發熱，才大呼過癮。而長大後卻隻能看著款款而落的白雪發呆，童年無忌，越來越大，也有了越來越多的忌諱和顧慮，所以我們又等著返老還童。

　　午夜時分，宿舍裏特別冷，而我又是屬於渾身冰冷型，每晚都用被子把整個人裹起來。然而今晚真是出奇的冷，我已經把自己捂了好幾個小時，整個人卻還像冰一樣涼。

　　“晶晶，我好冷啊……”我閉著眼睛低聲呻吟。

　　“今晚溫度太低，我下去跟你一塊睡吧！”聽見晶晶的聲音我突然睜開眼睛，還以為是在做夢。

　　“你還沒睡著啊！”我清醒過來。

　　“沒有，我下來了！”

　　我朝裏邊挪了挪，晶晶敏捷地鑽到我被子裏。

　　我們折騰一陣，互相幫忙把被子壓在背下，裹得牢牢的。

　　“呀，睡了這麽久你的腳怎麽還這麽涼！”晶晶驚呼。

　　“後悔了吧！可是你自願的！”我笑道。

　　這時突然感覺一股溫暖包圍了我，原來晶晶用她溫熱的雙腳夾住我的腳。內心一顫，此時何止感動，我相信以後的日子，即使遇到再好的朋友也不會像她這般對我。我輕輕抓住她的手，無聲地感激。

　　“你太柔弱了，連我都想保護你！”晶晶說。

　　我瞥了下嘴，黑暗中她也看不見，然後不屑地說：“我才不柔弱，發起脾氣來嚇倒你，不信你去問我媽！”

　　晶晶笑了笑，沒有再和我爭辯。

　　“你覺得我和小波會長久嗎？”過了會她又問道。

　　“感情的事很難說，但是我覺得你們會，你們很合適。”

　　“可是故事裏的有情人終難成眷屬，我怕越合適反而越不能長久，我發覺我是越來越愛小潑了，真怕有一天會和他分開！”晶晶長歎一聲，充滿無奈。

　　“你是被言情小說毒害了，不要瞎想，相信小波，相信愛情！”

　　“但願吧！”晶晶此刻肯定在心裏默默禱告。

　　“對了，你明天生日打算怎麽過？”我還在考慮接下來怎麽安慰晶晶，她倒突然轉移話題了，思想真是活躍。

　　“天啊，我都忘了！”我習慣性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如果沒有人提醒，每次我都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哎，明天又回不了家，不然還能吃上一頓好的。不知道我媽會不會來學校。”

　　“不如我跟小波請你，我們偷偷跑出去看電影好嗎？”

　　“不要了，等期末考完放寒假，到時再好好玩吧！”

　　“也好。”

　　我們同時輕輕轉動身體，調整到一個舒適的姿態，漸漸進入各自的夢鄉。

　　早上課後，無意間在抽屜裏摸到一張精美的生日賀卡，上邊卻隻寫了幾句簡單的祝福。我拿給晶晶看，問她知不知道是誰寫的。她看了半天，最後搖搖頭，說：“或許是不敢露麵的追求者。”我笑了笑又把它塞回抽屜。

　　晚自習時，聽見有同學叫我，抬起頭，看見站在窗外的阿南，內心頓時升起一種恐慌感，他為什麽會找到學校裏來？他不知道我在有意遠離他嗎？

　　伴隨著同學們的驚訝和竊竊私語我極不情願地走出去。

　　“好久不見！”我略顯尷尬。

　　“是啊，不介意我來學校找你吧？”

　　“沒關係。”真是好麵子，明明是十分介意。

　　“今天是你的生日，想送份禮物給你。”阿南從包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我。

　　“你怎麽會知道？”我更加恐慌。

　　“隻要有心，任何事都能變得簡單。別忘了我就憑你的名字在市裏近百所學校裏找到你。”

　　“那是因為我的名字稀少，而且你也不可能找到小學去。”我不屑地辯駁。

　　“不管怎麽樣，總之我找到了你，生日快樂！”他把盒子遞到我的麵前，希望我接受它。

　　盛情難卻，便不好意思地拿過禮物。盒子包裝得並不是很精美，就是那種飾品店隨處可買到的禮品盒。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塊精美的玉，著實嚇了一大跳，怎麽會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小東西倒也罷了，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怎麽能收？於是趕緊把禮物還給他，並說：“有你的祝福就可以了，禮物就算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阿南很不情願，拒絕收回禮物。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又不敢跟他太推遲，怕不小心把玉摔壞了，真是十分尷尬。

　　我左顧右盼，正好瞅見樓下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著，那不是我的父母嗎？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心裏暗自高興，於是管他接不接，把禮物往陽台上一放，指著樓下的父母說：“我爸、媽來了！不好意思，我得走了，真的謝謝你！”然後逃似的衝下樓去。

　　“爸、媽！”看見父母我高興地跑過去抱住他們，在他們麵前我是一點淑女形象都沒有的。

　　父母也很高興，擁抱了一會。媽媽驚奇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們要來？還專門下來迎接？”

　　“我們有心靈感應嘛！”我調皮地回答，還好他們也不會追究。

　　“本來我還很生氣，今天我的生日你們連一個電話也不打，沒想到你們竟然親自到學校裏來了！”我繼續歡呼，完全忘了阿南是不是已經離開。

　　“都這麽大了，總該好好給你過個生日！我們去外邊吃飯，明天再送你回學校！”爸爸笑嗬嗬地說。

　　“是啊！要不要給老師請個假？”媽媽問。

　　我看了看時間，還有十幾分鍾就下自習了，用不著請假，於是搖搖頭，說：“不用！”然後雙手挽著父母的胳膊朝學校外走去。

　　瘋玩了一夜，第二天以嚴重睡眠不足的姿勢趕回教室。晶晶看見我愣了半天，我伸出手在她目不轉睛地眼睛前晃了晃，問道：“怎麽？一晚上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嗎？”

　　“昨天晚上你被一個帥哥叫出去後便不見蹤影，還第一次夜不歸宿，你說我還認識你嗎？”晶晶一字一頓認真地說。

　　我一陣眩暈，昨天太開心竟然忘了告訴晶晶，我的一世英名就被這樣的巧合給毀了。

　　“冤枉，昨天我父母來學校把我帶出去過生日，他們第一次對我的生日這樣關心，所以我一激動就忘記告訴你了！”我趕忙解釋，可晶晶還是拿一雙不信任的眼神盯著我，我又補充道：“天地良心，你現在可以打電話問我媽嘛！”

　　晶晶突然詭笑起來，說：“逗你的，看把你嚇得！昨天晚自習結束後我還看見那個男生的，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呢！”

　　“是嗎？他沒走嗎？”這點真讓我意外。

　　“昨天晚上嘛，我跟小波散步嘛，然後就看見那個男生一個人站在操場邊的台階上，抽煙，那樣子真的好帥哦，什麽時候認識的？介不介意讓我也認識一下呢？”

　　晶晶的語調陰陽怪氣的，還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我瞪了她一眼，厲聲道：“你剛才說誰帥？，小心我告訴劉小波哦！”

　　晶晶瞥了下嘴沒有說話。我歎了口氣，接著把和阿南認識的全過程如實講述，晶晶聽得一愣一愣的，然後思考分析片刻後，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她說：“雖然那位男生帥得足以讓大部分女生為之神魂顛倒，但畢竟是在社會上混的人，你們不合適。”

　　我點點頭，說：“是啊，我也覺得不合適，所以刻意遠離他。不過雖然他的熱情讓我很不安，但是他的執著和不顧一切表達自己意願的方式也讓我有一絲難以抗拒，像我這樣安靜沉默的人，都會被他帶起一絲火苗。”

　　晶晶搖搖頭，一邊撫摸我的頭發，一邊說：“別亂想了，好好學習吧！”

　　我們的目光重新聚在書本上。

　　晚上回宿舍時撞到印小楓，真是冤家路窄，自從上次感到被傷害了自尊心後，我已經盡量避開他們了。

　　“嘉寶！”本來想假裝沒看見但他還是改不了見到朋友就要打招呼的習慣，“送你的生日卡片看見了嗎？”

　　“什麽？啊！那張卡片是你送的？”我突然記起抽屜裏的那張卡片，難怪當時隱隱感覺字跡那麽熟悉，但那肯定不是他的本來字體，他寫的字我一眼便能認出，看來他是故意不想節外生枝。不過印小楓竟然會送東西給我，內心還是感到非常興奮的。

　　“沒什麽，一張卡片而已，聽林悅說昨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為什麽他的話裏總是離不開林悅呢？難道送卡片也是為了讓我以後不要再欺負林悅嗎？他怎麽能把我當成那種人！我心裏又是猛烈一痛，夠了，印小楓，我都已經躲著你了，我都已經祝福你了，不要再這樣傷害我了好嗎？我鎮定了一下，第一次對他做出反擊，終於鼓起冷漠的表情，帶著譏諷的口氣說：“謝謝，很意外收到你的祝福，但看上邊的字跡不像是你本人寫的，是找別人代寫的吧？既然要送賀卡為什麽不誠心呢？是不是還要囑咐我不要告訴林悅？真不好意思，我這個朋友讓你很沒麵子，連聊天都要偷偷摸摸，何必呢？我還是在你眼裏消失得好，免得你為難！”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讓也我驚訝不已，看見對麵的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眼裏似乎充盈著淚水。我的心真比傷害自己還痛千萬倍，可是後悔也來不及，咬咬牙，硬撐著從他麵前走過，或許從此我們真的要變成陌生人了，可總比處處尷尬要好，他沒有錯，重義氣，把我當成好朋友，他並不知道我愛他這樣深，原諒我，我真的無法再承受……

　　用盡力氣忍住哭泣，牙齒狠狠咬住嘴唇，可淚水還是不斷往下流，我真怕自己會崩潰。塵封在心底的記憶又慢慢在腦海裏呈現，那段短暫的幸福的暗戀時光，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到因為摔跤與他認識的那個夜晚之間，沒有林悅，沒有痛苦，經常故意從他教室門前走過，能看他兩眼便是滿足。有時他不在，剛好他座位附近有我一個朋友，便進去假裝和朋友聊天，借故翻看他的書本，他真是一個可愛的人，沒有一本書是整潔的，幾乎每一頁都被他畫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好像也沒有通過特別的渠道，漸漸地就知道他的很多事情，比如他最喜歡的就是畫畫，成績一般般，喜歡穿運動服，對朋友非常好，還有很多女孩喜歡他……想到這裏，我不禁癡癡笑起來，屬於我的快樂原來隻有那麽幾天。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倍感淒涼，擦幹淚水，回到宿舍，才發現嘴唇已經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