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朝廷為了應付內外臣民,緩解輿論方麵的壓力,不得不做出了相應的姿態,對於聲望一天天高漲的資產階級上層人物予以拉攏。這年的4月16日,朝廷頒發上諭:張謇著賞加三品銜。作為(商部)頭等顧問官,欽此。張謇早已無心當官,然而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立憲,這一次,他卻是當仁不讓地接受了這個賞賜。
商部顧問是新製,卻擱在了頭等,可見朝廷對於這些年張謇在實業方麵成就的肯定,也可見張謇當時的影響力。朝廷給予張謇特別的恩寵,這對於張謇辦實業是相當有利的,然而,此時更重要的是能夠借此增加他參與立憲活動的分量。
1904年5月和6月,張謇跟湯壽潛、蒯光典、趙鳳昌等,還有鄂督張之洞、江督魏光燾等一班立憲朋友在一起商議,共同起草了一份奏折,向朝廷闡明日本和俄國的戰爭,不管是哪個國家勝,哪個國家敗,中國都應當馬上進行大的變革,並說這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就像是火上了牆一樣,想要預防之,就一定要趕緊進行大的變革,讓中國盡快富強起來。而變革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走立憲之路。他們要求朝廷仿照日本先行頒布天下,定為大清憲法帝國,一邊再派忠實有名望的官員遊曆各國,對人家的憲法進行考察,然後為己所用。
他們將奏折的稿子擬寫完,由於曆事太多,變得謹小慎微的張之洞並沒有決定立即上奏朝廷,又對張謇說道:“為了這個負重的國家,我們已經經曆了許多,凡事還是要謹慎的好。你可看看直隸總督袁世凱對立憲這個事情是如何看的,然後我們再作決定。”
張謇對於立憲雖然心裏很急切,然而,他一向非常尊重張之洞,已經形成了習慣。於是他順著張之洞的思路往下考慮,覺得張之洞說的很有道理,張之洞說:“如今的袁世凱,已非昨日的袁世凱,若他能讚成立憲,出手相助,那立憲大定矣。”
張謇聽了也自思道:袁世凱若真能支持,也是利於天下的。
張謇想明白之後,決定前去對袁世凱試一試。他雖然覺得此時袁世凱這個人對立憲很有用處,然而,他對於袁世凱這個人確實是吃不穩。想當初,戊戌變法之時,光緒皇帝和譚嗣同是多麽的信任他,然而,在關鍵的時候,他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光緒和譚嗣同等全出賣了,轉而投靠了慈禧太後,從而徹底斷送了維新,也斷送了很多人的性命。
不用說,張謇和袁世凱過去是有交情的,張謇還曾是袁世凱的老師,袁世凱在表麵上也一向尊重張謇。其實他們兩人個人感情上本沒有什麽,主要是在國家大事上,張謇看不上袁世凱唯利是圖,兩麵三刀投機取巧的為人。
張謇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先給袁世凱寫封信。信上主要談的也是國事,談的是立憲:日俄之勝負,立憲、專製之勝負也。今全球完全專製之國誰乎?一專製當眾立憲,尚可幸乎。日本伊藤、板垣諸人共成憲法,巍然成尊主庇民之大績,特命好耳。論公之才,豈必在彼諸人之下。即下走自問誌氣,亦不在諸人下也。袁世凱是個圓滑自私的家夥,見張謇給自己寫信,表現得很高興,很熱情,回信中噓寒道暖後,才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說:“立憲雖好,然而,時機尚未成熟,還必須要等待時機。”
袁世凱如此態度,讓張謇等也對他抱著很大的幻想。覺得袁世凱的確還算明白,是個可以做朋友的人。
然而,結果呢?袁世凱所謂的立憲就是自己當皇帝,並且當了皇帝後,並不希望別人限製自己的權力,而是設法增加自己的權力。立憲和目下
早在1898年6月,光緒皇帝正式頒詔變法,張謇回京銷假的時候,他就提出了一些改革方案,然而,那時他隻是限於經濟和文化方麵的,對於維新派“速變”、“全變”,甚至是不惜以發動宮廷政變流血進行變革的做法,他很不讚成。那時候,他說:“藥過於苦了,吃藥的時候,便很不容易張嘴。”
那時候,他屢屢對康有為和梁啟超等人進行勸說,讓他們穩著來,不可輕舉妄動,然而,事情遠不是他一個人能夠阻止的,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
張謇看到這些,心裏很是不安。那一年的7月21日,也就是張謇正式複職的次日,張謇再次向翰林院告假,說自己的紗廠初辦,事務冗雜,應立即回去辦理,不然會半途而廢。翰林院不想讓他離去,可看他執意,也隻好答應,準了他的假。在維新變法最為重要的時候,張謇就這麽匆匆離開了京城的紛紛擾擾,回到了他的家鄉。
就在張謇剛剛回鄉沒多久,京城裏一下子亂了,慈禧太後反手一擊,覆滅了維新一黨,囚禁了皇帝光緒,將戊戌六君子推於菜市口砍頭問斬。
張謇聞訊,唏噓不已,好久不說話,心情也更沉重了。此後,他更堅信他的看法,不應當再發生這樣可怕的事情,應當走實業救國的道路。
當時他沉痛地說:“讀書識字之子皆自危矣。禍至真無日哉?”
直到1900年8月,八國聯軍瓜分中國,攻進北京城,慈禧才意識到嚴重性,日夜寢食不安。思來想去,也覺得應當變法,於是在第二年1月,慈禧在西安發布上諭,再次決定變法,命令督撫以上的大臣們就這件事,認認真真地議一議,然後報上來。
在家鄉一心辦實業的張謇聽說這件事後,坐不住了,也馬上開始行動起來。他應當地總督劉坤一之邀,寫就了《變法評議》。在這個《變法評議》裏,張謇第一次提出了設置“議政院”和“府縣議會”等新鮮的名詞,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國家的最根本要害。
後來,張謇刻印了《日本憲法》。這是他到日本進行考察,後來又爆發了日俄戰爭,他經過慎重思考後的結果。他當時分析說:非必生人知覺之異也,一行專製,一行憲法,立政之宗旨不同耳。(章開元《曆史研究》)他將《日本憲法》通過趙小山轉至內廷,獻給慈禧太後。慈禧看了後,覺得這個立憲並沒有超出君主主宰天下的範圍,又見立憲呼聲之高,為了應付民意,便作深然之狀道:“憲法對於國家來說,真是太好了!”
張謇和那些立憲派人士得了慈禧太後這句話,便又來了精神。在這年8月,張謇又刻印了《日本憲法義解》和《議會史》的小本子向朝廷重臣們一一分送,想讓他們更加了解和支持立憲,從而順利實施立憲。
然而,改革、立憲,說著容易,做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立憲,要限製君主皇室的權力,像慈禧太後,當時她要是真正意會到了這些,真要限製她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她會心甘情願嗎?她會同意嗎?必然會拍案大怒:“造反了你!來呀,給我拿下!”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這一點,聰明有才的張謇不會想不到;然而,前半生對科舉孜孜以求,苦苦奮鬥,現在又身為士大夫的他,對大清朝廷抱有些許希望,哪怕有一點希望,他也會維護這個朝廷的。當時他的想法是要將風險降到最低。
這時候大多數愛國的人都認為,大清隻要施行立憲,那麽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以後再也不會遭受外國強權的欺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