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作孚：民國一代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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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激烈的價格戰中，民生公司不僅沒有破產，反而又進一步擴張了。正如有人預言的一樣，捷江公司在價格戰中迅速破產，但是捷江公司破產之後，收購捷江公司船隻和碼頭設備的，居然是先前被預料會和捷江公司一起破產的民生公司。通過收購捷江公司的7艘船隻，盧作孚的民生公司一舉成為川江航運的龍頭老大！

　　盧作孚到底用了什麽方法，使得一個負債的公司在價格戰中不僅沒有破產還能繼續擴大？盧作孚的民生公司之所以能夠崛起，不是因為資本的雄厚，而是因為民心。資本的確是民生公司的短板，但卻不是民生公司崛起的根本因素。外國輪船公司在各處都能通用的打擊策略此刻在民生公司這裏卻難以奏效了。他們可以和民生拚資本，卻不能和民生拚民心。

　　當外國輪船公司開始向民生公司反撲時，“九一八”事件已經爆發了，全國各地再次掀起愛國救亡的高潮，千千萬萬的愛國民眾對於列強的侵略和壓迫無比仇恨，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是當時整個社會的一致要求。

　　“九一八”事變爆發後，重慶民眾各界團體激於義憤，召開了“收回內河航權大會”，號召“中國人不搭外國船”、“中國船不裝外國貨”。盧作孚起而響應，在民生公司率先取消了“甲級船員隻能由外國人擔任”的陳規陋習，規定甲級船員不得任用外國人，均由中國人擔任，並把通行的外文提貨單全部改為中文提貨單，船員職稱也一律取消洋文名稱。

　　民生公司的愛國行動，贏得了社會各界的讚揚，也得到了公司員工的支持。就在外輪公司聯手打壓民生之際，重慶一帶的民眾自發地提出“要坐民生船，不坐外國船”，工商業者也不把貨物交給外輪公司運輸。

　　正是在愛國民眾的支持下，為國為民的民生公司在價格戰中依舊占有充足的市場，他們沒有通過降價來吸引乘客，而是以愛國的實際行動取得愛國民眾的信任。有了民眾的信任和支持，任憑外國輪船公司如何降價，都無法撼動民生公司在川江的地位。對於日本輪船公司免費坐船送禮品這一情況，愛國民眾根本就不屑一顧，當時全國各地一致抵製日貨，誰還會接受日本人的東西呢？

　　對於愛國民眾的支持，民生公司也投桃報李，他們雖然無法壓低價格，但是，他們卻巧妙地提高服務質量。一方麵民生公司改造既有船隻，讓船更快、更安全、更可靠，另一方麵就是提高“軟環境”質量。

　　民生公司為了進一步提高服務質量，製定了《經理須知》、《船長須知》、《茶房須知》、《水手須知》等規則，規定從客人上船後的接收行李、安頓鋪位、飲食起居，到下船前收拾行李、招呼力夫、送客上岸，船員都要給予周到照顧。

　　在長途航線上的民生客船，不論何等艙位都能收聽廣播，船上還每日發給旅客油印的《新聞摘要》，使旅客絕對不會感到旅途的寂寞。沿江經過之地，服務人員都要把相關的風景照片分發給旅客欣賞，同時將沿途風景、風俗、交通、特產和旅行注意事項通告旅客。船上的電台，也可為旅客傳遞緊要信息。

　　凡民生的船一到碼頭，立刻有岸上服務人員上前代運行李、代覓住處，絕沒有力夫一擁而上搶運行李或強索運費的事發生。

　　旅客普遍感到，坐“民生”的船不僅舒適、清潔、快捷，而且很有尊嚴，價格雖然沒有降低，但是高質量的服務也一樣讓民眾得到了實惠。這樣，川江兩岸的民眾，就都成了“民生”的忠實客戶群，越是國難當頭，民眾對民生公司的向心力越強，企業的利益與民族的自尊緊緊連在了一起。

　　在資金方麵，民生公司也得到了各界的支持。

　　首先是公司員工的支持，麵對公司的財政困難，公司員工也爆發出高昂的愛國熱情，疾呼“為公司爭口氣”、“勒緊肚皮，也不讓民生公司被外商擠垮”。員工們向公司提出，可以緩領或少領薪水。一些職員隻顧忘我工作，根本“不問發薪多和少”，誓與公司共度時艱。

　　此外，四川的軍閥也對盧作孚給予支持。他們憑借自己的權力，幫助民生獲得了重慶至長壽、涪陵和萬縣諸航線的專營權，並讓民生包攬特貨運輸，使民生的收入大增，緩解了資金危局。

　　在資金方麵對盧作孚幫助最大的則是他在金融界的朋友。當初“捷江”破產出售時，盧作孚一心想要收購，但是卻苦於資金方麵存在困難。對此，金融界的友人及時伸出援手，由中國銀行總經理張公權提議，金城銀行總經理周作民、金城天津分行經理王毅靈大力讚助，民生公司於1936年6月向上海各銀行募集了公司債100萬元。這是四川的企業第一次在上海募集公司債。由於“民生”信譽良好，募集獲得成功，解決了收購“捷江”的資金問題。

　　收購“捷江”成功，使“民生”在與外輪公司爭奪川江航權的較量中，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至全麵抗戰爆發前，“民生”在川江上的輪船總噸位，已超過了外輪公司的噸位總和，在載重量上也接近了外輪公司的總和。1936年9月，民生公司已有雄厚實力在上海江南造船廠新造了一艘“民本輪”，下水之日開放讓上海民眾參觀，當天登船參觀的有3000人，滬上名流黃炎培、虞洽卿、杜月笙等也到場祝賀。

　　“民本輪”駛回重慶的一路上，在南京、武漢和宜昌停靠，都允許民眾參觀。9月22日抵渝時，江邊人山人海，鼓角齊鳴，前來迎接的民生職工齊聲高唱《義勇軍進行曲》，民眾為之揚眉吐氣！

　　此外，民生公司對“萬流輪”的打撈，可說是長江航運史上的一個奇跡。“萬流輪”是英商太古公司的一艘千噸輪，曾於1926年觸發了萬縣“九五慘案”。1933年初，該輪在長壽縣江麵觸礁沉沒。太古公司和保險行委托最權威的上海打撈公司來打撈，但由於船沉在激流險灘處，難以展開作業，打撈公司表示無法打撈。太古公司無奈之下，隻得將這艘船當廢船標賣，船身和所載貨物原值白銀60萬兩，太古標價5000元出售，但仍無人問津。

　　這艘廢船進入了盧作孚的視野。民生公司和民生機器廠派出優秀工程師前往察看，經過反複研究，認為憑民生的技術力量，完全可以將此船打撈起來。於是，盧作孚斷然決定將此船買下。民生員工果然不負他的厚望，當年3月初簽的合同，到5月19日就將沉船成功打撈出來。

　　沉船由民生機器廠負責修複、改裝。當時四川還從未有人修理過千噸巨輪，全廠職工集思廣益，艱苦奮戰，將船攔腰截斷，加長了427米。經過8個月的大修，沉船變成一艘長668米、功率3500匹馬力、噸位1197噸、時速24公裏的嶄新巨輪，堪稱川江航業中的“巨無霸”。1934年10月，修好的輪船試航成功，更名為“民權輪”，隨即駛往上海修複艙麵。1935年4月26日，“民權輪”意氣風發，從上海駛返重慶，沿途受到民眾熱烈歡迎。駛抵之日，重慶萬人空巷，前去朝天門碼頭觀看。碼頭上鞭炮齊鳴，掌聲雷動，場麵極為感人。

　　“萬流輪”的打撈和改裝成功，極大地激發了民生員工的民族自豪感。當年的《新世界》雜誌有作者撰文說，沉船成功施救，“並由公司一手一足改造成功，可見中國人之能力，並不如何弱於外國人，隻在努力不努力而已”。應該說，在與“太古”等三大公司的角力中，民生員工的精誠團結，也是“民生”最終取勝的一大因素。

　　打掉列強資本勢力在川江上的氣焰，進而將其逐出川江，是盧作孚長期以來的願望。當年初出四川時，在長江上觸目隻見外國旗、難得一見中國旗的景象，令他深感屈辱。“民生”從一條小輪船起步後，他就抱定了此目的，並為之奮鬥不息。

　　早在1934年收購“永年”、“永豐”二輪時，原業主所懸掛的意大利旗期限尚未滿，盧作孚決不通融，親自與意大利洋行交涉，寧願付清未完期限的掛旗費，也要提前解除掛旗合約，連帶原來的意大利籍船長也一並解雇。他就是要讓這些外國旗一麵一麵地降下！我之國土，我之流域，隻能飄揚我之堂堂中華的國旗！

　　盧作孚平日的觀察十分仔細，偶在碼頭或船上巡視，也要留心往來船隻所掛旗幟。一次，他見江上船隻不僅掛有日、德、英、法各強國之旗，居然還有一艘船懸掛著阿根廷國旗。他對此極為敏感，立刻展開調查，發現阿根廷在中國不能享有這種特權，於是力促外事部門予以幹涉，將那艘船的阿根廷旗降下。

　　最終，民生公司由盧作孚領導，在社會各界與愛國人士的支持下，成功地粉碎了外國人消滅民生公司的企圖，而且成為川江航運的王者，各外國輪船公司已無力與民生公司爭雄，開始紛紛退出川江航運。至此，已經喪失了數十年的川江內河航運權被盧作孚的民生公司收回了！這是民生公司的勝利，也是千千萬萬愛國民眾的勝利。

　　再進官場

　　1935年秋，正在川江上大展拳腳的盧作孚，不得已再次做了官，這次擔任的是四川省建設廳廳長。

　　這一年8月，盧作孚正在上海與造船廠商談造新船。這一年民生公司業務再次擴大，需要大量船隻，為謹慎起見，盧作孚就親自前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