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作孚：民國一代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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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作孚告訴人們：“溫泉前瞰大江，後負蒼岩，左右曠宇天開，林木叢茂，學生可到此旅行；病人可到此調攝；文學家可到此涵養性靈；美術家可到此即景寫生；園藝家可到此講求林圃；實業家可到此經營工廠，開拓礦產；生物學者可到此采集標本；地質學者可到此考察岩石；碩士宿儒，可到此勒石題名；軍政紳商，都市生活之餘，可到此消除煩慮。人但蒞此，鹹有俾益。”由此可見，盧作孚倡導旅遊產業，一開始就將一個較高的文化水準作為思想指南，使其旅遊產業具有較高的文化內涵。

　　在盧作孚的努力下，建設公園的經費逐步到位。最終，北溫泉公園在盧作孚及峽防局全體職員的努力下，共３個月，建成了浴室、遊泳池等配套建築。園林中的花圃池沿、盆景、道路布置妥貼，餐廳、商店、旅館等均投入使用，而且公園倚自然地形而建，樓台亭閣錯落有致，翠竹森森，林木蔥蘢，山光水色，風景如畫，它集山、水、峽、泉、洞、石、寺於一體，使北溫泉公園成為重慶的一顆明珠，成為馳名中外的旅遊勝地。

　　此外，1930年秋，盧作孚所辦北碚私立兼善中學開學。“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詮釋了“兼善天下”的辦學理念，立校訓“舍得幹，讀兼善”傳承至今。當時，兼善中學辦有兼善農場、兼善餐廳、兼善公寓和石灰廠等實業，既是培育學生的勞動基地，又堅持了自力更生的辦學方針。

　　1928年，盧作孚在北碚關廟利用大家捐贈的400本書，辦起了峽區圖書館，即現在的北碚圖書館，人們親切地稱“紅樓圖書館”。

　　1927年8月，盧作孚在北碚鞍子壩租了一塊土地，著手建體育場。第二年建成，命名為“北碚體育場”。1929年4月20日至26日，盧作孚主持峽防局在這裏舉辦了四川近代體育史上規模最大、項目最多、參加麵最廣的“嘉陵江運動會”，來自重慶、江北、巴縣、璧山、合川和北碚共38個單位及社會團體的1161名運動員踴躍角逐。

　　盧作孚對北碚的改造並不僅僅局限於他擔任峽防局局長期間，在後期，他繼續對北碚的建設進行投入，先後建成了戰時燃料主要供應基地——天府煤礦、中國西部最大的現代紡織企業——大明紗廠、中國第一所民辦科學院——中國西部科學院、中國人自創的我國第一個綜合性自然科學博物館——中國西部博物館、集工農商學為一體的綜合性經濟實體——兼善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北碚民眾教育辦事處等重要的實體單位。正是由於盧作孚的不懈努力，最終使得原本默默無聞的北碚成為當時中國西部一顆耀眼的明珠。

　　整頓航運

　　在擔任峽防局局長期間，盧作孚剿滅匪患，改造北碚，這一係列大刀闊斧、卓有成效的改革不僅深得民心，還令大大小小的軍閥對他頗為信服。當看到盧作孚的成績之後，當時四川最大的軍閥劉湘決定委派盧作孚擔任更加重要的職務。

　　劉湘是四川近代一世梟雄，在戰事中無比勇猛，外號“巴壁虎”，又名“劉莽子”，1925年起盤踞四川，手握軍政大權，對蔣介石虛與委蛇，生前始終保持四川的半獨立狀態。在擔任四川省主席期間對四川的交通、工業、文化、教育事業比較重視，創建重慶大學並任校長。盧溝橋事變後，劉湘出川抗戰，1938年因痼疾複發在漢口去世，逝前留有遺囑：“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縱觀劉湘生平，此人雖然是軍閥出身，但是在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上，卻也分得清主次輕重，能夠顧全大局。

　　1929年初，劉湘再次和其他軍閥爆發戰爭，結果是劉湘大獲全勝，拿下川東二十餘縣，收編了對手的大批人馬。一時間，劉湘的勢力無可匹敵，他以重慶為據點，威震四川各路軍閥。而當時整個川江航運，都處在劉湘的控製之下。

　　盡管劉湘勢力大增，還控製了看似頗有油水的川江航運，可是，實際上他的財政收入並沒有因為控製了川江航運而增加。當時，川江航運局麵極為混亂，外國輪船公司橫行無阻，劉湘的勢力雖然控製著整個川江航運，但是卻無力約束外國輪船公司。雖然川江上也有一些中國輪船公司，但是外國輪船公司憑借雄厚的資本處處打壓中國輪船公司，中國輪船公司處境艱難，朝不保夕，岌岌可危。劉湘雖然能夠向他們征收稅款，可是他們處於虧損狀態的財務根本就不可能給劉湘提供足夠的稅收。

　　劉湘經過一番考察，看到的景象讓他著實憤怒：外國輪船公司憑借特權，大肆向四川運送鴉片和軍火，鴉片這樣的暴利行業導致四川的財富大量外流；軍火交易不僅利潤豐厚，還增強了其他軍閥的實力，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此時外國輪船公司已呈尾大不掉之勢，而中國輪船公司萎靡不振，運輸與碼頭秩序一片混亂。劉湘把弱小的中國輪船公司比作“蝦米”公司，這樣的小蝦米如何抵擋得了英、日“鯊魚”公司的血盆大口？由此劉湘深刻認識到了整頓川江航運的必要性，如果川江航運能有序進行，不僅可以為中國輪船公司的發展提供便利，也能大大增強自己的財政實力，鞏固自己的地位。

　　整頓川江航運的想法已經明確，但是這件事誰能完成？毫無疑問，劉湘再次想到了盧作孚。盧作孚在峽防局的成就讓劉湘相信，隻有盧作孚才能完成整頓川江航運的大業。於是，劉湘就任命還在峽防局擔任局長的盧作孚同時兼任川江航運管理處處長。劉湘對這個川江航運管理處處長寄予厚望，希望能夠打擊外國輪船公司，同時保護中國輪船公司。

　　然而，當劉湘的任命到達盧作孚手上時，盧作孚卻堅持不受。他的理由是：當前他不僅要負責峽防局，還要顧及民生公司的發展。這項工作對他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此時他已是分身乏術。

　　盡管盧作孚謝絕了劉湘的任命，但劉湘並沒有“放過”盧作孚。劉湘心裏很清楚，隻有盧作孚能夠勝任這件工作。於是，劉湘就和盧作孚展開了一次馬拉鬆式的“拉鋸戰”，經過了整整兩個月的不斷協商討論，盧作孚最終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答應了劉湘的任命。而且，盧作孚並非完全接受，而是附帶有條件的。首先，這個川江航運管理處處長他隻能做半年，同時他還為劉湘指定了一個副處長，等半年後他把川江航運管理處的工作理出頭緒之後，就把處長的位置交給副處長。

　　看到盧作孚答應了自己的任命，劉湘甚是欣慰，雖說附帶了不少條件，但是總算有了一個開始，隻要他盧作孚答應下來，一切都好商量。

　　答應劉湘之後，盧作孚立即走馬上任。然而上任之後他發現，他要麵對的依舊是一個爛攤子。這個川江航務管理處混亂不堪，甚至還不如他初到峽防局時的情況。峽防局至少還會象征性地打擊土匪、搜查船隻，而這個川江航務管理處對本職工作根本就是不管不問。川江航運管理處原本任務是很繁重的，他們需要建立航運秩序、限製外輪特權、保護中國輪船利益、查禁偷運鴉片與軍火等，然而，事實卻是這些重要的工作他們一概管不了。

　　雖然這裏的大大小小官員無事可做，但是卻不妨礙他們擺官老爺的架子。每天到管理處上班，該穿長馬褂的穿長馬褂，該穿西服的穿西服，該坐轎的坐轎，該乘車的乘車。上班以後則鬆鬆垮垮，看報喝茶擺龍門，好不熱鬧。偶爾遇到來辦事的人，也是推三阻四，分明是抬手就能處理好的事，一定要讓來辦事的人等上幾天再來，否則誰還會顧忌他們管理處的威望？

　　看到這些情況，盧作孚當即決定要徹底改革。由於之前得到了劉湘的充分支持，在改革這個管理處時，盧作孚不會投鼠忌器、顧慮重重，他大刀闊斧、毫不留情，以雷厲風行的姿態迅速作出調整。他到任後，立即規定：所有人員必須按時上下班，不得鬆懈怠惰；工作要件件落實，不得敷衍塞責；上班一律穿短服，不得穿長袍；無論何職一律步行上班，不得坐轎子。盧作孚也以身作則，每天短衣步行，提前10分鍾到機關，一到辦公室就立即投入工作。

　　習慣了管理處之前散漫狀態的這些人一時間難以忍受盧作孚的改革。他們當中不少是和權勢人物有關係的，於是，就找所謂的大人物來打壓盧作孚。結果得到的回複是，盧作孚是劉湘親自任命的，劉湘給了他權力，他要做什麽，就算是劉湘也得尊重他的決定。這些往日的官老爺看不到繼續混日子的希望了，不得已隻好遵從盧作孚的改革，否則就得丟飯碗。很快，管理處在盧作孚的強硬改革中麵貌煥然一新，比之前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盧作孚能夠成功改革這個川江航務管理處，其原因無外乎兩點。其一是權勢人物劉湘的大力支持，如果沒有劉湘的支持，盧作孚的改革是很難進行下去的，隻要劉湘稍微有些動搖，盧作孚的努力頃刻間就會化為烏有。正是劉湘堅定不移的決心，才讓盧作孚的改革沒有了後顧之憂。其二就是盧作孚的個人能力，他能拿出合理可靠的改革方案，確保改革是可行的、正確的。如果他盧作孚不根據實際情況而隨意改革，或者利用改革的機會獲取個人的利益，那麽，不僅管理處的工作人員不會執行他的改革方案，就連劉湘也會否定他的改革。這兩者是盧作孚成功改革的必要條件，缺一不可。

　　同樣的道理，在更大範圍內的改革也需要有這兩個條件，首先高層要堅定改革的決心，如果高層對改革猶猶豫豫，遲遲不能行動，那麽改革無論如何是不能展開的。其次，當高層明確了改革的決心之後，任用合適的人員就尤為關鍵。如果執行改革的人員不學無術，肆意歪曲改革的意圖，利用改革的機會中飽私囊，那麽不論高層有多麽堅定的改革決心，改革都將化為泡影。隻有高層堅定不移，並且任用合適的人才執行改革決策，才能確保改革的順利進行。

　　整頓好川江航務管理處之後，盧作孚真正的挑戰開始了。

　　首先，盧作孚在極短的時間內對川江航運現狀作了調查。調查結果驗證了他對現狀的預估，中國的輪船公司果然都是危在旦夕。對於中國輪船公司的困境，盧作孚認為主要是來自外國輪船公司的打壓以及各地軍閥的大肆壓榨。以英商“太古”、“怡和”和日商“日清”為首的外國輪船公司由於資本實力雄厚，可以通過價格等手段打壓中國輪船公司。在四川本地，大大小小的軍閥都知道航運利潤豐厚，便紛紛向中國輪船公司征收各種名目的稅款，這就使得原本就經營困難的中國輪船公司更加雪上加霜。再有就是軍閥之間紛爭不斷，一旦有戰事，他們就紛紛強征中國輪船公司運輸兵源，而且都是無償征用，嚴重影響了中國輪船公司的正常運營。

　　麵對這兩大困境，盧作孚進行了深入思考，他認為，這兩大問題中，最難處理的應當是外國輪船公司的問題。中國貧弱，司法主權和領土主權都在很大程度上被破壞，很難通過行政或者法律手段來約束他們，需要出奇招才能製勝；而軍閥方麵的問題則可以由劉湘出麵協調，相對而言更容易解決一些。

　　為了打擊非法外國輪船公司，盧作孚和劉湘商議，要派兵上外國船檢查。對此，劉湘也深感不易，他雖然是四川霸主，可是麵對船堅炮利的外國人，他還是有顧慮的。最後，盧作孚一再向他保證，檢查外國輪船公司肯定不會造成國際糾紛。這時，劉湘總算是鬆了口，他相信盧作孚對他做出的保證。

　　盧作孚迅即從北碚峽防局抽調一個中隊的士兵到重慶，作為航務處的保安隊，負責登船檢查。這批士兵，是盧作孚在北碚親自訓練出來的，紀律嚴明，待人禮貌，與軍閥士兵完全不同。緊接著，川江航務管理處即向各輪船公司發布命令，令一切中外船隻在進出重慶港之前，必須向川江航務處結關（申報），並由航務處士兵登船押運抵港，無論裝貨還是卸貨，都須在航務處士兵的監督下進行。乘客和船員上下船，也都必須接受檢查。

　　盧作孚料定，命令發出後，外商輪船公司一定會置若罔聞，於是他以決不通融的態度，強製執行這個命令。如此一來，一般的外輪也都知趣，乖乖接受了檢查，但是也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