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提到“家妹去美非常忙碌”,即淩淑浩一九二四年赴美留學、結婚、生子後第一次回國探親,淩叔華從武漢趕來與她相聚。
夜幕降臨的時候,張秀亞在燈市口附近,終於找到了淩府朱
紅門戶。
淩叔華穿一件綠色的襯衫,站在院內階前,用微帶廣東口音
的國語與張秀亞打招呼。
晚飯後,她領張秀亞到她那滿是典籍和畫稿的書房裏聊天。
那書房很寬敞,靠窗擺著一道畫案,堆了許多卷軸,一張宣
紙上剛畫了幾筆秋山老樹。室中央是一張精致的茶幾,幾朵向日
葵插在一個黑釉瓦罐裏。那瓦罐樣式古拙,擺在這兒有一種奇妙
的藝術感覺。
張秀亞問:“人家都說您的作品在描寫上受了英國女作家曼殊斐兒的影響,而諷刺筆法上又像受了契訶夫與莫泊桑的感染,是
這樣嗎?”
淩叔華說:“也許是受了他們的影響,但這三家的作品我還不
曾看過,將來倒要好好看看。現在有一些人,好像唯美派王爾德
幽靈附體了,整日價美呀藝術呀,美與藝術到底是什麽,他們也
許還不曾弄清楚。還有一些人,見到麥苗竟以為是韮菜,他卻偏
偏還要寫農村,這不是很可笑嗎?”
張秀亞問:“您現在寫什麽作品?”
她喝了口茶,搖著一把紈扇說:“我正在嚐試用童話寫一篇
小說,即將發表在《創作十年》裏。內容是三個人敘述一件事,
竟變成迥然不同的三件事,足見人言可危。寫童話實在是中國作
家當務之急,為救救沒有書讀的孩子,也應該如此,尤其是一些
女作家們。”
她們談著談著,張秀亞似不勝數百裏車程的疲勞,小頭一歪
竟睡著了。
第二天淩晨,淩叔華帶張秀亞到西斜街去看望沈從文夫婦。
那一天沈從文正在家欣賞一些青花瓷器,看到滿臉稚氣、身材矮
小的張秀亞,相視一笑說:“陳藍(張秀亞當時用的筆名)原來是
個小孩呀!”
在淩叔華的鼓勵下,張秀亞不時有文章在武漢日報《現代文
藝》副刊上發表。許多年後,張秀亞著作等身,文學成就斐然,
成了台灣現代著名的女作家。
一九三五年末,淩叔華第三本小說集《小哥兒倆》由上海良
友圖書公司出版。這本小說集中有: 《小哥兒倆》、《搬家》、
《小蛤蟆》、《鳳凰》、《弟弟》、《小英》、《千代子》、《開瑟琳》、
《生日》、 《倪雲林》、 《寫信》、《無聊》、《異國》,共計十三篇作
品。淩叔華在自序中說:
這本小書先是專打算收集我寫小孩子的作品的。
集了九篇,大約自民國十五年起至本年止,差不多近十
年的工作了。排印以後,編輯者說這書篇幅少些,希望
我添上幾篇,這是後麵幾篇附加的原因。那是另一類的
東西,驟然加入,好像一個小孩子穿了雙大人拖鞋,非
常不襯,但為書局打算,這也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