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之年，與你相見

第二十六章取舍之間

　　李猜剛從外頭走訪回來，小女警拉著她輕聲地說，“那對奇葩又來了，不，那男的沒有來，那女的來了，你要不要來看看，順便再罵一頓。”

　　李猜白了她一眼，“你也夠奇葩的，那女的也是個可憐人，那男的才叫垃圾中的戰鬥機。”

　　“對對，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拋棄了，現在生不了孩子了，沒女人願意跟他了，又回頭來找老婆孩子，這種渣男，怎麽沒被口水咽死被魚刺卡死被車撞死。”

　　李猜沒理她，便徑直去值班室，隻見女人在抽泣著，“我真的舍不得我的孩子，一想起心裏就疼，覺都不睡好，其實把孩子丟了沒多久，我就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跑醫院的保安那裏打聽，他說孩子並沒有死，讓警察抱走了，我這才放下心來，我想她現在一定還活著，我有感應的，所以，請求你們一定要把我的孩子給找回來好不好？”

　　說著說著她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個把淚，趁這功夫，李猜在她的後背撿到了兩根落發。

　　老鄭邊記錄邊說，“好了，我已經作好筆錄備案了，這樣吧，你先回去吧，這事我們會好好調查調查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好不好？”

　　女人千謝萬謝，然後抹著眼淚走掉了。

　　老鄭看著李猜，看著她頭上捏著的頭發，“怎麽做，你心裏已經有數了，也不用我說了，等確定再說吧。”

　　小女警說，“唉，這女人也真傻，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另外找個男人生一個不就得了，那家夥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

　　“我說小姑娘，你這就真不懂了，等你當了父母後，才會體會那種骨肉相離的感覺，當然，這種體會女同誌比男同誌更深刻。”老鄭說。

　　“既然說母愛這麽偉大，那就不應該把孩子丟了啊。”

　　老鄭這會是無語了，“現實啊，有時候是很殘忍的，溫室中成長的花，哪能體會到底層人的痛苦啊。”

　　這話講得跟鍾成就倒是如出一轍，看來，有時候，真是的旁觀者清嗎？

　　這會小女警閉嘴，去做自己的事了，李猜對老鄭說，“我先去帶歡歡去下醫院，請個小假。”

　　老鄭點了點，看她走了小女警了湊了上來，“鄭隊，聽說猜姐的女兒也是撿的？好象跟那個女的說的差不多吧，該不會？”

　　老鄭白了她一眼，“我說你小小年紀怎麽這麽愛八卦。”

　　她嘟囔著說，“我好奇還不行嗎，況且，這也屬於公事範圍內吧，如果是真的，那猜姐真的真的太偉大了，以後就是我的偶像了。”

　　她越說越興奮，老鄭拿了杯子就出去了，她繼續說，“鄭隊，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麽，我一定要把這個事跡好好寫寫，在報紙上網絡上那麽一發，大家肯定對我們人民警察的印象就會有所好轉，不是老讓個把老鼠屎給摻壞了嘛，而且，猜姐這麽好的人，經過這麽一宣傳，說不定，追求的人就一大堆了，我說呢，她倆咋就長得一點都不像呢，大家知道她默默地為一個孩子付出這麽多後，一直未婚，肯定，都會感動的，以後呀，猜姐就是咱所裏的女明星，你說是不是呀？咦--鄭隊，人呢？”

　　李猜把歡歡從幼兒園帶了出來，出了門口，她蹲下來，仔細地看著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是，卻親似骨肉的孩子，心情複雜地摸著她的臉。

　　當初，她發現歡歡的時候，臉都被蚊蟲咬爛了，那時候，她既感到痛心，又覺得害怕，她真怕這種傷害會永遠跟隨著這個剛來到世間的嬰兒。

　　幸好，小孩子的恢複能力，超出了她的想像，現在，她光潔的臉就像是梔子花瓣般白皙動人，在自己還有姨媽一家人的細心嗬護下，她健康地成長了，但是，細看她的五官，真的長得挺像那對夫妻，特別是像那個女人，基因就是這麽奇妙的時候，就像是一堆人中間，你一眼看出誰是誰的孩子。

　　李猜突然緊緊地抱著歡歡，歡歡被這舉動嚇了一跳，“幹什麽呀媽媽。”

　　“歡歡，如果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愛你的媽媽，還有一個愛你的爸爸，你會不會跟他們回家？”

　　“我隻有一個媽媽，還有小姨，還有表外公表外婆，我沒有爸爸，才不會跟別人走呢。”

　　李猜聽得幾欲落淚，“媽媽好象有段時間沒帶你去淘氣堡玩了吧，走，今天我們就翹課了，先去醫院，再去淘氣堡，然後去吃大餐，美美的大餐，好不好？”

　　歡歡高興地跳了起來，直叫耶要去淘氣堡玩嘍要去淘氣堡玩嘍。李猜牽著她的走，心裏酸酸的感覺，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帶她出去玩了，這段時間也確實忙，除了聖誕節那一晚，一直到現在，都沒好好陪她出去玩，想想心裏也挺愧疚的。

　　但是，自己的工作性質就是忙，有時候真的是身不由已。

　　李猜想著去醫院的話估計要一個星期左右，自己等不了這麽長的時候，於是便去專門的親子鑒定中心，做了個加急的，明天就可以知道結果了。

　　或者明天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李猜一夜沒睡著，當她忐忑不安地拿著鑒定報告，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是，當她看到報告中寫的那個女人跟歡歡的基因相似度是99.99%，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心，搖搖欲墜。

　　那麽，接下來，她該怎麽辦，真的要把歡歡拱手讓人嗎？

　　歡歡離開了我們，她會快樂嗎？還有李玉的父母，他們會同意嗎，他們就像是歡歡的親外公與親外婆一樣，一起把她辛苦地帶大，現在，說還給別人就還給別人，他們能接受嗎？

　　她失神落魄地走在路上，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給鍾成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他，鍾成就心裏那個樂，看來，歡歡的親生父母找到了，那麽，以後，我就可以跟李猜過著快樂的二人世界了，然後再生個娃，嗯，最好的女兒，我就喜歡女兒，好吧，他承認自己就是個小人，小男人，自私男人，對於這方麵，他真是大方不起來。

　　“那你打算怎麽辦？”鍾成就試探性地問李猜。

　　“就算是我肯了，我姨媽與姨丈也不一定同意，而且，我覺得他們肯定會不同意的，我工作忙，他們帶孩子的時間比我還多，所以說，他們跟歡歡的感情更深厚了，這個，我沒有決定權。”

　　“這個倒真是一個大問題，你還是先跟老人家商量商量，先征求他們的意見吧。”

　　李猜嗯了一聲，鍾成就本來想約她一起吃飯，但是她現在這個情形，估計也沒什麽心情，還是讓她先把事情解決好吧，關於這個事，自己不能過於參與，而且必須是看起來沒有任何參與，在這點上，鍾成就倒是一點兒都不笨的。

　　此時的鍾成就正準備接待一個大客戶，也沒有多說便掛掉了電話。

　　這時手機有電話進來，裏麵是一個軟綿綿但又有點不耐煩的年輕女人的聲音，“你是鍾先生嗎？在公司嗎？”

　　“是是，您是？”

　　“趕緊到樓下來接我，我懶得找你什麽辦公室，最煩找來找去了。”

　　然後就是嘟嘟的掛線聲了，鍾成就半晌沒回過神來，這女人，是誰啊。

　　但是現在不管是誰，他看來都得下去了，他去隔壁辦公室吩咐了一個女同事，“如果有位姓江的先生來找我，你打我電話啊，那可是我重要的客人。”

　　然後就衝進電梯，下樓，卻見一個非常時髦，身著緊身衣，超短裙，黑絲襪，細高跟兒，與長卷發戴墨鏡的女郎在門口優雅地漫步著，鍾成就差點看直了眼，這簡直就是明星啊，公司最近請了明星來做代言人了嗎？她旁邊還站著一位身材彪悍，麵無表情，但目光卻非常警覺的男人，保鏢樣子的青年男人。

　　那女郎看到鍾成就，隻見她搶先說，“你就是賣馬桶的吧？”

　　鍾成就一下子啞了，沒回過神，這女神就把我當一賣馬桶的嗎，敢情她是來買馬桶的？那女神似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笑了，“噢噢，對，鍾，鍾什麽？”旁邊的男接過了話，“鍾成就。”

　　“對，您就鍾成就經理吧。”

　　“是是是，您是？”

　　“唉，還是先到你辦公室再談事吧，在這裏怎麽談的。”

　　這妞兒跟電話裏一樣不耐煩，鍾成就認定自己跟她沒見過麵，所以應該也沒什麽過節，所以那些挺著大肚子來找孩子爸的事，一定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這麽一想，他便放心，便領著他們去進電梯。

　　但是在電梯裏他還是忍不住了，因為太好奇，你說這麽個大美人兒專程來找我，公司來來往往的人，今天估計全得嫉妒我了，我鍾成就幾時有這麽大的豔福呀，鍾成就一樂，都忘了自己真是個賣馬桶的。

　　“您是？”

　　“話來話長，等會去辦公室再說。”

　　“好好。”鍾成就真沒想明白，自我介紹下也這麽複雜嗎，難道還有個十萬字的長篇要念嗎？

　　他把兩位大神級的人物請到了辦公室，女神坐了下來，讓是那保鏢就在她的身邊站著，對鍾成就的請座邀請視而不見，鍾成就也由著他了。

　　“你們想喝點什麽嗎？”

　　“隨便，我不挑的，你這裏有巴西的咖啡嗎，我要現磨的。”女神不緊不慢地說。

　　鍾成就笑了，“我這裏又不是咖啡館，哪有這麽高格調的東西呀，是吧，不過速衝的有，要不要給你們都來一杯。”

　　“那東西能喝麽，算了，算了，給我來一杯綠茶就好了，他就算了。”

　　“碧螺春可以嗎？”

　　“太淡了。”

　　“人參烏龍呢？”

　　“那味不喜歡，唉，你就隨便來一杯吧。”

　　“我--”這會，鍾成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隻有雁蕩毛尖了，前段時間一個朋友送的。”

　　“雁蕩毛尖是什麽東西，好了好了隨便吧。”

　　看樣子，女神終於同意喝這個雁蕩毛尖，總算是完成了一樁事了，他已經預感到，遇到這個女神可能真不是件快樂的事。

　　“對了，您還沒介紹自己呢。”

　　女神總算是摘掉了那可恨的擋住半張臉的墨鏡，看上去真是傲氣又稚氣，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吧，卻裝成輕熟女的模樣了，而且這一身的打扮，也是身價不菲的，拿著包包也是品牌的。

　　“不是吧，我爸還沒對你講嗎，我是江叔成的女兒江杏兒，今天呀，我爸讓我來談生意，就是為了鍛煉我的能力，唉，真的是身在豪門身不由已，幹嘛就我一個女兒，要是多生幾個，或者整一個兒子，這事還用得著我來操勞嗎，我可不喜歡談什麽生意，還是馬桶生意，你說我這麽個大好年華的美女，做什麽不好，來談馬桶生意，說出來都讓人給笑死。”

　　鍾成就終於明白了，原來江叔成沒來，是讓他的女兒來替他談，她這樣子的像是個談生意的嗎，讓她談談哪家的夜店更HIGH哪裏專櫃有新款包包哪的代購款最漂亮到還差不多，不過，跟這樣一竊不通的人談生意，這對我倒是件好事啊，好吧，我今年的獎金全靠它了，豁出去了，雖然這單子成了房子也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可以把那輛二手破QQ給換掉吧。

　　鍾成就咳了一聲，“不會的，怎麽會笑你了，要笑也是笑她們自己吧，長得沒你漂亮吧。”

　　這話逗得江杏兒樂了，“想不到你也挺有眼光的嘛。”

　　“那是那是，像你這樣的美女，有幾個能比得上的呀你說對吧。咱們就言歸正傳了吧，我們公司是國家免檢單位，質量你就放一百個心，我們的瓷具不管從外形，從質量，還是從設計上來說--”

　　鍾成就話還沒講完江杏兒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就是馬桶嗎，講這麽複雜幹什麽，你跟我講價格就好了。”

　　“直爽！我喜歡。”鍾成就向她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拿出了一張清單給她看，“這呀，就是江總先前所羅列的物品清單，上麵不光有馬桶，還有各色瓷磚，歐式洗漱台套裝，衛浴用品，還有幾款新型的按摩浴缸--”

　　“按摩浴缸！”江杏兒尖叫道，“這個我最喜歡了，有沒有漂亮點的，家裏的那個看膩了，我要選個最美美的換掉它。”

　　“有啊，當然有，隻要你把這個合同簽了，我呀就送你一個，什麽款的任您挑，怎麽樣？”

　　江杏兒真是高興壞了，“真的呀，還真的是太好了。”

　　鍾成就趕緊把事先準備好的合同給她遞過去，“您仔細看看，這個價格是你爸爸事先談好，放心咱也是大公司，是講誠信的人，絕對不會存生什麽商業欺詐，坑人的事我是不會做，我拿自己的人格保證。”

　　“人格就算了吧，咱又不了解，誰知道你的人格咋樣地。”

　　鍾成就把筆也遞了過來，“您看看，合適的話就簽了吧。”

　　江杏兒拿著合同瞄了幾眼，正準備簽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爸，你放心好啦，我可是您的親生女兒唉，我辦事，您老不用這麽不放心呐，對我不放心也主不對您自己的懷疑是吧，知道啦知道啦，我看過啦，挺好看的啦，質量也挺不錯的嘛，還答應送我個按摩浴缸，您女兒實在是太厲害啦。”

　　江杏兒朝鍾成就眨眨眼，鍾成就也回應著眨著媚眼，似乎他們都達成了共識了，這會江杏兒把手機給了鍾成就，“我爸說跟你講幾句。”

　　“江總您好您好，嗯，放心，您放一百個心，咱做熟了，就是長期的生意了，我哪會坑你呀是吧，一定會把我們公司最好的產品給你備起來，產品跟價格您也放心，都按我們事先談好的，絕不會因為您女兒是第一次談生意而坑她的，不過貨款的定金--那就好那就好，您讓財務轉我們公司賬戶就行啦。”

　　江杏兒這會刷刷刷地簽好了字，興奮地說，“咱是不是可以去挑按摩浴缸了呀？”

　　“好啊。”

　　鍾成就這會是真的高興，隻是在心裏默念著，可不能挑太貴的，這是不能報銷的，得在我獎金裏扣的，雖然扣的是成本價，那也是錢啊，好在樣品上不貼價格，不過在鍾成就的三寸不爛之舌下，江杏兒最終挑了個不算是太貴的，樂得她一定要加他的微信。

　　這會，定金也到位了，送走了江杏兒之後，他感覺到他的生活突然間就美好了起來，因為，一想到換了座駕，就感覺自己的形象立馬高大了起來，追起李猜來，腰杆也直多了。

　　有時候，錢，就是男人的底氣，這點，你不要不承認。

　　李猜考慮了良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告訴李玉父母，因為，這是他們現在不得不麵對的一件事情，總要看看他們的意見，而且這事在派出所也瞞不了多久了，歡歡的親生父母估計也很快就會知道。

　　李猜讓李玉帶著歡歡去房間玩，這事，暫時不讓歡歡知道為好，雖說小孩子不懂事，但是，怕影響不好。她把鑒定報告遞給了姨丈與姨媽，兩個人架起了老花鏡，看得一頭霧水，“這都是什麽呀小猜？”

　　“歡歡的親生母親，找到了我們所裏來了……”

　　倆個人麵麵相覷，李母說，“你是說，歡歡的親生母親？她要領回孩子？”

　　李父也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猜隻好把他們來所裏找親生女兒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講了，並說明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想聽聽他們的意見，畢竟，歡歡跟他們也那麽親。

　　李母首先立場堅定，“堅決不同意，她算是哪根蔥，想扔孩子就扔孩子，想要回來就要回來，現在都這麽大了，你說要回來就回來，那我們呢，這幾年全白養了嗎？”

　　李猜弱弱地說，“她說找到孩子話會給養父母一定的補償金。”

　　李父氣憤地說，“我們不稀罕那點錢，歡歡是我們的孩子，這事，我也堅決不同意。”

　　倆老難得會有意見統一的時候，此時，都在同一條戰線上了，這會，李玉聽到什麽動靜，也騰騰騰地跑了過來，“今天都什麽喜事啊，俺爸跟俺媽居然都這麽有默契了，不是一直都對著幹的嘛，爸，你手上拿的是什麽呀？”

　　她把那報告拿了過來，“親子鑒定？誰跟誰啊。”

　　李猜悶悶地說，“歡歡跟她的親生母親。”

　　李玉叫了起來，“歡歡--親生母親？”

　　李猜示意她別這麽高聲，免得嚇著歡歡，李玉也不高興了，“我還聽著納悶著，什麽孩子孩子，原來是想要回自己拋棄的孩子，這點，我堅決跟爸媽站一塊，堅決不同意那種人把歡歡帶走！都什麽貨色呀，有多遠走多遠。”

　　既然他們的態度這麽堅決，李猜也沒有辦法了，因為這事，還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這時，鍾成就電話打過來，想約她出去，這會，李猜正悶得慌，李玉的父母呀，正數落著這姐妹倆，你們趕緊給我嫁人，別挑三撿四的，女人年紀越大就越貶值，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女人，一定要有關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於是聽到鍾成就叫她出去，便趕緊同意了。

　　她把歡歡交待了給李父李母便抓了包出門，兩老人看著這情形，問李玉，“小猜不會談對象了吧。”

　　李玉當然知道誰來約她，邊抓了個蘋果邊往歡歡那邊走去，“大概是吧。”

　　“什麽叫大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