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想明白,誰是自己生命裏不該錯過的真愛;
特別在午夜醒來,更是會感慨,心動、埋怨,還有不能釋懷。
成荔站在愛情的懸崖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一次餘額不足的機會。
每個人都想明白,誰是自己生命裏不該錯過的真愛;特別在午夜醒來,更是會感慨,心動、埋怨,還有不能釋懷。
如果你當時明白,後來的生命裏是快樂還是悲哀,特別在夜深人靜時想起未來……
成荔站在愛情的懸崖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餘額不足的機會,在另一個時空裏盲目地尋找劉坤的蹤跡,但卻始終沒有結果。
患了幻聽,事業、愛情同時擱淺的餘薇,消磨掉十幾天的假期,又戴上千篇一律的麵具麻木地走進了辦公室。
像運轉失靈的機器一樣熬過每個白天,到晚上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隨便弄些吃的,打開酒,敷衍式地往腹中塞送食物和酒精,竟又養成了嗜酒的習慣,每晚都要伴隨著幾分醉意才能入睡。而且,必定要長時間保持兩種象征寂寞的姿勢--端著殘餘酒漬的高腳杯,微眯著雙眼靠在客廳的躺椅上發呆;從彌留中醒來,關掉電視,撐起冰涼的身體,循著微光平移,再把自己扔向寬大的床,蜷縮成無辜的樣子等待遲來的睡意。
淩晨鬧鍾響起,起床,重複醉和醒,重複孤獨和寂寥。
最近這些日子,餘薇自己都感覺到她脾氣變得很暴躁,動不動就會在公司的小組會上大發雷霆,而且時常抑製不住情緒,動不動就對某些頭腦不太靈光的小員工大聲責罵。可又因為她在公司的地位,很多人對她這種頤指氣使、氣焰囂張的樣子隻能暗暗鄙薄,不敢正麵衝突,在他們心中,餘薇儼然就是電影裏那種飛揚跋扈的職場“女王”角色的典型寫照。一些喜歡八卦的女員工偶爾還會私下編派她,說她是沒人要的老剩女,所以開始心理變態,有虐待狂傾向,看不得別人舒坦等等,這樣的話不知怎麽也會飄進她的耳朵裏,幻聽的時候便會反複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竊竊私語,聲音分貝卻放大了很多倍,她又不能因此而做出更過分的舉動,簡直就是一種非常殘忍的心理折磨。
雖然餘薇會按照私人醫生的建議,定時去做治療,但效果並沒有她希望那樣明顯。工作時間她的幻聽也照樣會隨著情緒的波動時而嚴重,時而停息。
好不容易碰上不太糟糕的心情時,她也會靜下來梳理思想。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某些行徑的失常。
其實,女人的性格有時候是非常不適合職場的,尤其是狀態不佳、壓力極大的時期。有人會不知不覺進入一種惡性循環,把生活、工作、感情混淆在一起,最終搞得一塌糊塗。
所以說,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都有愚蠢相隨。一個人的喜怒哀樂也不過一份心情,一種衝動,一陣後悔。
充滿希望時,現實是現實;希望沒了,過去了,現實還是現實;從頭到尾,改變的隻有自己的心情罷了。
寫字樓潔淨的女洗手間裏,餘薇公司的兩個小客服正在洗手池麵前對著鏡子邊補妝邊閑聊。
“嗨!你看到沒,今天‘女王’又發威了,對我們部門的小喬同誌一通狠批,還說這次如果真的得罪客戶,發生的損失要讓小喬承擔呢!”
“嘖嘖嘖……行了!‘女王’有哪天不發威麽?真要是有什麽損失,客戶不幹了,一個小小客服人員承擔得起嗎!”
“就是就是!領導們也太那個了……咱們員工也是人,動不動在平台上大罵,一點點麵子也不給留,過分!”
“是不是老女人都有點兒心理變態啊!你說呢?”
“呀!這話可別在這兒說,讓人聽見了可不得了,噓……”
砰!
洗手間的門瞬時被撞開,餘薇一隻手捂著嘴低頭猛衝進來!裏麵的兩個人一見是她頓時傻了眼,四隻眼睛圓瞪,麵容僵住,目光盯住餘薇硬挺挺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她們一定是以為餘薇將剛才的談話都聽進去了,所以才這樣橫衝直撞的進來找她們理論的。
事實上,餘薇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剛剛在辦公室裏正在為創意的事挖空心思,莫名其妙地一陣惡心,她先是不以為然,起身續了杯茶水,剛要喝,胃裏又開始翻騰,感覺就要嘔吐,於是才拔腿衝出辦公室,跑到了洗手間裏。
餘薇見這兩個人都死死盯著她,無奈隨便找了一個側位,打開門鑽了進去,想忍也忍不住,彎腰將吃過的東西嘔在了馬桶裏……
這時,還愣在外麵的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如何應付現時的狀況,又不敢就這樣逃走,怕餘薇過後找他們翻後賬,隻好待在原地等候發落。
餘薇吐完一通,衝了水,硬著頭皮從裏麵走出來。走向那兩人旁邊的一個水池。這兩個人目光一直奇怪地跟隨她,讓她極其的不適應,加上胃裏的不適,更覺內心惱火。
她尷尬地漱完口,邊洗手邊冷冷地問:“你們幹什麽?怎麽這樣看著我!”
“呃,不是,餘總,您沒事兒吧!”其中的一個勉強想微笑著回答,可因為膽怯而擠出來的表情十分難看。
“我?我能有什麽事!”餘薇故意語氣強硬,又斜眼看了她們一眼,準備離開。
“對不起……餘總,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吧,我們也是口無遮攔,隨便瞎說,您也挺不容易的,是吧……那個,大家壓力都很大,所以……”餘薇還沒邁步走開,另一個便沉不住,自己語無倫次地道起歉來,她的話更讓餘薇詫異不解,所以回頭又質問了一句。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
旁邊的一位顯然是看出來餘薇其實並沒聽到什麽,所以在背後偷偷拽了一下剛才一直吞吞吐吐地道歉的那個,並笑了笑,上前來擋了駕:“沒什麽,餘總,她是關心你……你身體沒事兒吧?”
餘薇見她們又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不想多做糾纏,便隨便回答個“沒事,謝謝!”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餘薇還沒坐穩,幻聽又開始了。
她心裏亂極了,感覺除了這個辦公室以外,外麵的整個世界都亂哄哄的,就像正在發生一場激烈的海陸空三維立體戰爭。
沒一會兒,她便覺得所處的這個房間四麵牆壁都在慢慢進行高溫熔化,天花板、地麵都軟綿綿的,她身下的座椅也跟著上下飄蕩起來,四周的畫麵開始像燒灼的膠片紙,扭曲變形……
小腹隱隱開始疼!痛感由一根線彎彎曲曲牽扯至大腦神經,餘薇又快被逼瘋,她氣急敗壞地把手臂在前麵亂揮一通,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擼下地,劈裏啪啦連續發出憤恨的抗擊聲。
她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了?
突然,胃裏又開始惡心,而且比上次還要嚴重,她匆忙從椅子上跳下,不顧一切地往洗手間奔去。
嘔吐,翻騰,身體內仿佛被什麽惡毒的物質侵犯,有種無法形容的難過。餘薇手扶著洗手池的邊緣,低著頭盡力做著深呼吸,好讓自己舒服一些--突然,一個可怕的意識襲上心頭!
難道,她懷孕了?
怎麽可能!這些日子她隻跟那個悲催的富二代男人糾纏過一夜啊!那是多少天前的事?不對,她們確實,確實沒有采取安全措施呀!不會這麽巧吧?再之前,再之前,她跟那個冒牌的老外,好像也不怎麽小心,她們分手多久了?多久了?一個多月吧!還沒有兩個月?記不清楚,她難道會如此倒黴?
接著,一連串的懷疑和慌亂一齊把餘薇湮沒……
餘薇沒有敢再猶豫,回去拿了包和車鑰匙直接去了醫院。
婦科。候診的人很多,餘薇掛的號還得等。她從來不曾來過的科室,也還沒有找過這類的私人醫生。
她坐在冰涼的候診椅上,心亂如麻。手裏攥著的幾張紙太輕,壓不住渾身因緊張而產生的抖動。她聽到旁邊的一個過來人在跟另一個同樣神情緊張慌亂的女人不停地絮叨,現在醫學如何發達,真的懷了孕也不必擔心,手術也不用做,如何沒有痛苦便可以解決之類的話題,餘薇隻覺得此情此景像在做夢,太不真實。
的確,人類已經運用自身強盛的智商創造發明出無數中毀滅整個群族,和殺死自己後代的高精尖機械產品和醫學技術手段,所以我們不得不麵臨越來越暴虐的氣候和災難,也不得不身處越來越腐朽糜爛的社會環境。
這就是所謂市場需求決定了科技發展,看看這個城市裏有多少家不停冒出來的私人醫院在靠生殖門診賺錢就能知道。四五年時間,人類在這方麵的醫學進步超出了想象,尤其是對於殺死人類胚胎的技術更是先進到了無所不能的地步,對自己後代下手的技能,起來越得心應手,可以讓你不用忍受任何痛苦,不使用任何麻醉劑,自身也不用受到傷害,隻需要在一種特殊的射線儀器上躺幾分鍾,體內被無視的生命就已經被殺死,然後順著下體流出來。
“107號,進來……餘薇!”
念到她手裏的號時,餘薇沒有反應,直到裏麵的人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才恢複意識,走進診室。
“怎麽了?”陌生的醫生陌生地看了餘薇一眼,低頭在她的醫療本上寫了點什麽,然後淡定地問了一句。
“呃……今天總是惡心,嘔吐,好像還頭暈……”
“月經正常麽?”
“呃,不太正常……從來也沒有正常過……”
“具體什麽情況?總是提前,還是推遲?”
“總推遲吧……”
“一般推遲多少天呢?”
醫生的逼問讓餘薇羞臊難當,又躲閃不及,不禁頭皮陣陣發麻,身上一陣陣地冒出虛汗來。
“我也說不好……一般,沒有規律。”
“嗯,拿單子去驗尿,把結果給我拿過來。”醫生不置可否,直接填了一張單子,撕下來推給了餘薇。
她拿著那張可能預兆著羞恥的化驗單從診室裏出來,朝另一個人潮攢動的方向走去,這是什麽世界,這種地方竟然人擠人、摩肩接踵,熱鬧得像集市!到了這裏,無論你是處處優越,坐擁金錢地位的白領名仕,還是衣衫醃臢,為生存不惜一切代價的社會底層人士,都會因類似的難以啟齒的隱私變得沒有任何差別。
餘薇強忍著胸中不斷挑釁的煩躁,終於等到了自己的化驗結果。她拿起化驗單結果,什麽都一目了然,一個大大的紅章蓋在剛才遞進去的單子上,字跡清楚--陽性。
她沒有再回到診室領辱,而是直接將那張化驗單揉成團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然後,腦子空蕩蕩地走出醫院大廳。
一路飆車,一路幻聽,一路惡心,她崩潰,靈魂休克,大腦失聰,心早已失去了直覺。
餘薇停好車,從地下車庫裏走出來,被斜照的陽光逮住,毫不客氣地曝光--這個女人原來這般狼狽,她光鮮的衣著下麵竟然也是一具醜陋混沌的軀體,她看似高傲自信的麵具後麵居然也有極度頹廢、無地自容的表情!一個黃金剩女,一個穿奢侈大牌的“女王”也意外懷孕了,而且罪魁禍首不知道是誰!大家都笑吧,盡情地笑,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未嚐不可。
如今,每個人都在裝。女人在裝,把木炭黑的眉毛畫成夜色裏極具誘惑的妖姬藍,把蠟紙黃的麵頰塗成做愛時的高潮紅;男人也在裝,把可不可以跟你上床說成今晚能不能請你喝一杯,把我想勾引你說成是拯救你寂寞的夜。男人女人都在裝,所以裝得這個世界沒有可恥,隻有可憐,可恨,還有可笑。
社會已經給偽裝提供了更大的屠場,讓每一顆空虛的心靈能使盡渾身懈術,不計後果地放蕩,甚至還給孤獨穿上了華麗的霓裳。麵對這麽多的不真實,誰可以潔身自好?誰又能自如適應呢?
坐在客廳裏,餘薇感到空前的無助,從極度的自信滑落到頹廢的境遇讓她已經方寸皆亂。她突然感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隻身在異地多年,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溫暖心底的人寥寥無幾,而她此時又非常脆弱,她多麽希望有個人可以陪在身邊,哪怕隻是坐在一旁,很簡單的說上隻言片語--她想起了一個人,劉坤。
可是,這種事情,她又如何向一個心存好感的男人啟口呢?
以往她在孤獨的時候,還可以讓夢任意飄散,允許自己放肆地幻想,即使撲朔迷離也足可以彌補心際的空白,可如今她害怕了,空虛極了,被荒唐的隱私、命運的急轉直下嚇住。
她到底做了什麽!開放麽,還是褻瀆自我,自甘墮落?事情到如此地步,太多道理都太牽強。原來感情這麽殤!比想象中還難,說的時候簡單,可是愛了又正巧打亂。
期盼麽,人如此,她亦如此。寂寥於世,知者無幾,唯衣履相親,書籍相慰,總是涼薄世界中的聚散悲歡,與己無關。
餘薇翻出手機,望著劉坤的手機號碼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撥出去。欲蓋彌彰地坐在落地窗前,細細打理起幾株花草,它們和主人一樣顯得萎靡不振、鬱鬱寡歡。
窗外傳來一首久違的老歌,一下子跟餘薇的某種悲涼情緒吻合,冥冥中心被挾持,隨著音符流淌至惆悵不已的世界,再沒有逃脫。
女人的心天生都是柔弱、淒冷的,所以總有一種衝動,希望可以找到溫暖的去處靠攏,無論是千裏迢迢的緣分和思念,還是因特網上從未謀麵的“chatting”。
如果,她能穿過世間的冷漠叩響一扇真誠的心門,如果她可以憑借思想的力量穿越時空,找尋自己的歸宿,然後默默地把心葬下,離開這世間無盡塵埃也罷了。
餘薇被音樂感染,柔弱的心魔再次吞噬掉了她最後的自尊--她轉身走回客廳,拿起手機,撥出了劉坤的號碼。
“嗨!餘薇,有陣子不聯係了,今天怎麽想起給我電話?”
電話那頭的劉坤聽上去心情很不錯,聲音裏帶著滿滿的愜意。
“嗯,我……最近不太順,想找你聊聊天……”
餘薇盡力讓自己聽起來還算正常,可話一出口,嗓音卻不知不覺中夾帶了苦悶和酸楚,還因許久沒跟人講話所以聲帶有些沙啞。
劉坤聽到餘薇這樣的口氣感到十分意外,馬上急切地問道:“哦?怎麽回事?”
“你有時間嗎?可以見麵麽?”
“當然,你說,在哪裏?”
“那就,在我家附近吧,左岸?”
“好,我一會兒就過去。”
“嗯,見麵再說。”
放下電話,餘薇心裏鬆快了一些,不想以這樣頹唐的樣子去見劉坤,所以便去換了件衣服,重新化了妝。
夜幕剛剛降臨,街燈初亮,餘薇沒有開車,而是步行來到了約好的咖啡廳。
大約等了十幾分鍾,劉坤也到了。
他走到麵前時,餘薇並沒有注意到,而是正朝著窗外的街道發呆。劉坤用車鑰匙輕輕敲了幾下桌子,並順勢坐在了她的對麵。這時,餘薇才轉過臉,微微苦笑了一下。
“哎呀,看起來你氣色是不大對,到底怎麽了?”
劉坤雙眼盯了餘薇好一會兒才開口詢問,他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比起前陣子新公司成立時整天滿腦門子官司的狀態強了百倍。
餘薇不想就此將自己的壞情緒帶給劉坤,同時也不願多提自己心裏的鬱悶,所以先岔開了話題。
“你最近看起來不錯,精氣神兒很足啊!”
“咳,北京這邊的事基本不用我操心了,事情總不能老讓我來做吧,我現在徹底解放了,不管了!以後就是到處走走,也享受一下生活,嘿嘿,算是放假吧。”
“是嗎?那樣很好,你現在完全可以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事業越做越大,又有人幫你打理,當然很幸福啊!”
盡管餘薇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出於真心,但聽上去卻還是有點酸溜溜的。
“別說我了,快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我可不是見到老同學這樣不愉快還能袖手旁觀的人!快說說,有什麽事不要悶在心裏。”
餘薇很想說,很想把所有的實情都一吐為快,可她總覺得沒臉開口,也無從說起,麵對這個男人,她沒來由的總是不像對別人時那樣遊刃有餘,不是緊張而是笨拙。
“哎呀!你快說,別讓我著急!”
劉坤見餘薇低著頭總不開口,急脾氣也躥上來了,不假思索地提高的嗓門,幸好這會兒咖啡廳裏沒幾個客人,要不然肯定會引起旁人左右顧盼。
“我,懷孕了……”
“啊?”
餘薇簡單直白的訴說讓劉坤也愣住了。他先是挺直了身子瞪起雙眼望著慢慢抬起頭眼中滿蓄淚水的餘薇沒說話,半晌才將一隻手往桌子上一拍,輕歎一口氣問道:“你打算怎麽辦?孩子父親呢?他怎麽說?你會不會結婚?”
“我不知道是誰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既然已經說了出來,餘薇索性毫無保留地坦白了真相。
“你說什麽?怎麽搞的!你……唉!”
劉坤一聽更加激憤,語氣顯得很惱火。不過,他很快便意識到餘薇的無助,立刻調整了一下責怪的言辭,轉而很肯定地給了她一個解決方案。
“行了,你不用想了,我陪你去把她做掉,現在就去,馬上!”
“你陪我去?”
“對啊!你還愣著幹什麽,這個孩子你不能要,錯就錯了,我幫你承擔就是了,走吧!”
劉坤很幹脆地說完這句話,站起身便去拉餘薇。餘薇怎麽也沒想到劉坤會這樣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還主動挺身來幫她,陪她應對自己犯下的罪孽,她一時感激得淚流不止。
上午在醫院檢查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要想解決她的問題必須有一個男人站出來,雖然打掉胎兒並不會給她帶來身體上的痛苦,可醫院有規定必須要父母雙方的簽字才能實施那種非人道的科技手段,正因如此,她這樣未婚而孕並且還找不到責任人的情況才更加難堪。
“劉坤……我沒想到,你會這樣……”
餘薇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到底想說什麽,總之,她的語無倫次完全預兆了她對劉坤更深的傾慕之情,但她卻不自知,這也正是她在未來生活裏作繭自縛的開始。
“好了,別廢話了,走吧!”
劉坤溫柔地把可憐兮兮的餘薇拉起來,一隻胳膊攬住她的肩膀,帶她走出了咖啡廳。
兩人站在門外,等侍應生把劉坤的車泊到門前。來時還陰霾的天氣,這會兒已經開始下雨,淅淅瀝瀝、不緊不慢,好像天地間淤積的愁悶也在隨著雨滴漸漸滌淨。
劉坤很紳士地把餘薇讓進車裏,然後才轉過去坐進駕駛座。他們迎合醫院的規定走完了簽字形式,預約墮胎的時間是兩天後的上午。
從醫院出來,劉坤問餘薇去哪兒。餘薇答,哪兒也不想去。劉坤隻好帶著她繼續找地方消遣,好轉移注意力。
外麵雨忽下忽停,街道濕漉漉的,映出模糊渾濁的都市夜景。他們的車在不同場所附近前後停了十幾次,餘薇始終情緒低落地搖頭,後來劉坤幹脆也不問她,隻是開車緩緩地在城市的幾個街區道路上不停地轉悠,什麽話也不說。
車窗外是屬於別人的喧嘩,車窗內是電台音樂廣播覆蓋的沉默。
一直到車裏的電子儀器上顯示的時間跳到00:01,終於,劉坤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很晚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
“那我們去做什麽?要不要吃夜宵?”
“不。”
“那好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這次你不許搖頭,必須聽我的!”
劉坤急打方向盤,把車掉頭,加大油門,開始全速前行,方向,是通往城外的高速路。
燈光陸離的城市漸行漸遠,劉坤的車開得飛快,在直入黑夜的高速路上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餘薇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心裏的鬱悶,而是對未知的去向開始惴惴不安,心裏越來越詫異,他到底要帶她去哪裏呢?這樣的黑夜,這麽荒蕪的郊外高速路,車道上已經基本沒有多少車通過,會不會有危險?
她胡思亂想的猜度時,劉坤已經在某個出口開下了高速,然後循著一處隱約的亮光而去。餘薇仔細往窗外看了看,兩邊的黑幕下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依附越來越陡的山坡,她們竟然已經開到了遠郊的山區,前方山路的海拔越來越高,成荔已經明顯能感到車外的寒意。
劉坤注意到了餘薇的緊張情緒,沒有轉頭,但卻很輕柔地安慰了她一句:“別擔心,我不會把你賣了的,我們很快就到了,前麵的半山別墅有我一間……”
聽他如此一說,餘薇才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對將去的地方產生了興趣,以前她隻是聽別人說過在遠郊的山上剛開發了一些很不錯的山腰別墅,設施很豪華,起居的房間就處在林蔭密布的天然氧吧中,非常愜意,沒想到劉坤在來北京這麽短的時間裏已經在那裏又買了一間小別墅,簡直太令人豔羨了。
車順著彎彎曲曲的盤山路又往上開了一會兒,起初看到的隱約亮光已經逐漸靠近,餘薇已經看到不遠處的半山腰露出白色的房子。因為外麵還有零星的小雨,所以深邃的夜色下,房子上白色的反光顯得很不真實,隻有個別的窗戶透出濕漉漉的燈光,稀疏地點綴著青蔥山嶺,很像夢境中的畫麵。
這時,車減速,緩緩停在路邊的一處大門前,劉坤深沉地說了兩個字:“到了。”
餘薇並沒有急著下車,而是靜靜地望著劉坤,等待他的示意。
劉坤從身邊的手包裏拿出一個遙控鑰匙,對著大門按了一下,沒有聽到什麽回應的聲音,但沒過兩分鍾,距離大門裏麵十幾米處的一個房子裏走出兩個人來。深山的夜晚並不像城市裏那樣燈火通明,餘薇並沒有看清房子上麵的字跡。
等那兩個穿著製服的人走過來,打開車門將手裏的傘遞給了劉坤,他們才下了車。劉坤把車鑰匙交給了來者,便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胳膊攬住餘薇,帶著她直接朝房子裏麵走去。
然後,他們由另一名穿製服的小男生開著上山的擺渡車送到了劉坤的別墅門前。
下了車,餘薇緊跟劉坤走上幾級木台階,微弱的門廊等幾乎被黑夜吞掉了,她沒敢左右看,等劉坤一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吊燈一打開,餘薇才適應過來,感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人間。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發現這間別墅很精致,沒有想象中那麽窄小,裏麵的躍層結構非常寬鬆,室內的設施和樓梯都是非常有質感的木製構造,透著咄咄逼人的自然氣息。
“隨便坐,我去倒點喝的來。”劉坤打了個手勢,便走到客廳一側的吧台,剛拿出兩個高腳杯才突然想起什麽來,扭過頭來問餘薇,“對了,你現在不能喝酒了吧?”
“呃……沒關係,可以啊!”
餘薇對劉坤這一問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才故作無所謂的樣子,並很幹脆地駁回了他的意見。
劉坤順從她的想法給兩人分別倒了一杯波爾多,一手夾著兩隻高腳杯,另一隻手提溜酒瓶走過來,坐在餘薇一側的大沙發裏。
餘薇接過酒杯,沒等劉坤便舉起來喝了一大口。她這種行為顯然是在掩蓋內心的不安,試圖用酒將胸口嫋嫋升起的煩躁澆滅。
劉坤見她如此,微微一笑表示理解。自己也呷了一口下去才關懷地問道:“怎麽樣?到了這兒心裏會不會好一點?”
“嗯,你什麽時候買了這裏的房子?”
“一個多月前吧,還可以吧?”
“當然了!這裏很不錯,我夢想中就希望自己能有這樣一個綠蔭環繞靜謐舒適的家……”餘薇剛說完這話便立刻發覺自己因一時“失言”暴露了心機。
“是嗎!沒關係啊,那你以後可以經常來這裏,反正我也不是總住在這兒。”劉坤倒是並不在意這些,居然很愉快地邀請餘薇。
“嘿嘿,那怎麽好意思呢!”餘薇尷尬地笑了笑,馬上轉移了話題,“對了,你現在個人問題怎樣?有沒有中意的人?”
“我?咳!我也煩了,懶得跟女人繞圈子玩遊戲。”
“沒那麽慘吧!你現在正是時候,要什麽有什麽,也有時間,享受生活有人陪著不是更完美麽,是你太挑了吧?”
“嗬嗬,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現在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早點休息?我現在帶你去房間麽?”
“那好吧。”餘薇放下手裏的酒杯,站起身跟著劉坤走上了旋轉樓梯,厚厚的實木台階在腳下發出鈍響,一聲聲鑿在餘薇心頭,隱隱作痛。
劉坤沒在房間裏多留,隻簡單交代一下便替餘薇關上了房門。餘薇站在臥室中央靜靜地聽著他的腳步聲,知道他又去了樓下後才跌坐在柔軟的大床上。
其實,那一夜,樓上樓下兩個人都沒有睡,沒過多久,天已經放亮。劉坤隻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書,而餘薇則一直盯著天花板在發呆。
第二天上午,他們到山莊附近的特色餐廳吃了飯,然後一起順著山間小路循階而上。餘薇因為睡眠不足臉色發暗,劉坤則沒表現出什麽來,他還是很精神地帶著餘薇走了兩處景色不錯的地點。他們兩個坐在山頂的磐石上放眼望去,廣闊的天地已是腳下縮影,左右都是美景,空氣中沁入了各種野花的清香。劉坤與餘薇聊起了學生時代的如煙往事,又聊起各自曾經的心事。
劉坤因為大自然的感染,也放下架子對餘薇訴說起埋藏心底的秘密--自從跟成荔一見鍾情到現在,任何女人都沒有接近過他的心,可他不管找了多久,盼了多久,還是忘不了她。盡管現在他已經不再奢求此生還會有希望跟成荔再相遇,相戀相知,可他的心已經收不回來,所以他在這裏買了這間別墅,每當孤獨、寂寞時,就跑過來待上幾天,默默地咀嚼那份相思,慢慢等待那些短暫而珍貴的回憶重新消化成可以繼續生活下去的力量,然後再回到人群中。
餘薇靜靜地聽他講完,一句話也沒說。下山時隻覺內心深處有些酸楚難當,她想起了跟一個叫成荔的模特曾經有過一麵之緣,可她看了一眼劉坤,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她還沒想好到底該不該講。
下午,劉坤問餘薇要不要回城,她想了想還是不願回去,便給公司去了電話。結果出乎預料地得到一個讓她非常惱火的消息,本想請假的她被公司最高領導一通狠批,雙方在電話裏話不投機竟然大聲吵嚷、言辭激烈,最後那邊說是因為她負責的項目好長一段時間表現不佳,所以正式通知將她辭退,叫她隨時可以回公司找財務領賠償款,辦離職手續。
知道了這種結果餘薇的腦袋都快氣炸了,可麵前又找不到合適的發泄對象,頓時覺得兩眼發黑,周圍的一切都麵目猙獰、可憎可恨。她有些失重,好似突然被生活、事業同時無情地拋棄。這兩天本就摘掉了一貫傲氣淩人麵具的她,逃避到人群之外,在一個態度曖昧不確定的男人屋簷下充當被同情和憐憫的角色,這下變本加厲的挫敗感幾乎要把她逼瘋。她再也不是把情感信手拈來當戲唱的女強人,失去了事業支柱,她終於品嚐到單身女人的悲哀。
在劉坤家的露天陽台上聽完了電話,她變得氣急敗壞、憤懣不平,三兩步回到客廳便把手裏的手機狠狠地扔了出去,摔到地上的手機被蠻力肢解,外殼、電池、零件全散了架。
劉坤見狀急忙問道:“咋啦!又出事了?”
“劉坤,帶我回城!我要跟她們好好理論!”
“跟誰啊?到底怎麽了?”
“公司把我辭退了!憑什麽?”
“怎麽會這樣?因為啥事?”
“我的項目砸了,給公司帶來了損失……可是以往我給公司創下的收益又怎麽說?這不是給我落井下石麽!”
餘薇越說越氣憤,樣子歇斯底裏,無法形容。劉坤看她的狀態已經非常不理智,為了安撫她,省得再招惹更多的是非,便想出各種辦法阻止她。
“算了,不就是工作嗎?不打緊,我這裏有好位置,不如你過來幫我吧?”
“這是兩碼事,我不能這樣任人宰割吧!”
“不是,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何必跟他們大動肝火,你有能力害怕找不到發揮的地方麽?行了!先不要過去,等過幾天心情平靜下來,直接過去辦離職就好了,跟他們何必多言,你說呢?”
“可是,我……”
“別這樣,想開點!都已經是久經職場的人,這點事情還想不明白麽?好了,不如我們去找地方玩玩,忘了那些不愉快,好吧?”
或許是多種心理因素的指使,劉坤的話在餘薇麵前變得越來越有分量,她現在更願意聽從他的建議。
“也好,去哪兒呢?”
“明天你還要去醫院,不如我們先回城,找地方消遣,然後等明天完事兒了再回這裏,怎麽樣?”
“嗯……好吧。”餘薇被劉坤這麽一提醒,也想起來預約好的那件醜事,心裏的火氣霎時被壓製下去,語氣也直接許多。
他們開車回城後,先去吃晚飯,然後到異常喧鬧的夜店裏徜徉好幾個小時,喝酒喝到微醉的時候,兩人才一跌一撞地搭肩走出來。
他們都不想回各自的家,而是到最近的酒店開了房間。
後來發生的事,不用猜也不想多做解釋,隻是一種人性本能,兩個人兩種複雜的心境,理想和現實相互糾結在一起,放肆地將彼此的渴望錯了位而已。
第二天醒來,劉坤對同床共枕的餘薇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餘薇答:“沒什麽,我自願的。”
劉坤又追加了一句:“我……喝了酒,失了分寸,你不會太在意吧?”
因為這句話餘薇感到了羞辱,可她的腹中還有更加恥辱的問題有待解決,所以,她冷冷地反問:“在意!又如何?”
“好,我知道了。”
劉坤先起了床,洗完澡穿好衣服,便靜靜坐在一旁等餘薇,沒再多言。
餘薇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來,然後很堅決地跟劉坤說:“今天我自己去,你不用陪我了。”
“哦?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想一個人去。”
“呃……那好吧,你完事可以打電話給我,我今天也沒什麽別的安排。”
“不用了,我不跟你去郊外那邊,我就直接回家了。”
劉坤似乎覺察到餘薇有意表現出的倔強和執拗,但他無意勉強,便平淡地回答道:“好,隨你吧。”
“還有,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什麽事?你說吧。”
“前陣子,我在路邊曾經幫助過一個叫成荔的模特,她暈倒了,我將她送到了醫院裏,後來我再沒她的消息,問過醫院的人,說她自己沒打招呼就失蹤了,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你找的成荔,我沒有問太清楚,所以一直沒敢跟你講。”
“什麽?你說什麽?你見過成荔了?什麽時候?在哪兒?”
劉坤聽到如此意外的消息,變得很激動。
“你別急!其實我根本不確定那個成荔就是你要找的成荔,雖然她跟我講過她是個模特,但其他情況我一無所知,也許不是同一個人呢!不過,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去那家醫院仔細查問一下。”
“好,你快告訴我是哪家醫院!”
“東城區的X醫院,我送她到的急診科,你可以過去再問問。”
“哦,謝謝!”
“不用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那個人隻在醫院待了一兩天就自己走了。”
“嗯,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我這就過去看看,你自己一個人多保重……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回頭再補償你。”劉坤說著已經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哼……還要什麽補償?算了吧!你快去吧。”餘薇冷笑一聲,知道劉坤不過是搪塞之詞,索性放他走了。
§§第五章 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