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未遂的“私奔”,讓成荔被棄途中;
當她獨自咀嚼傷痛的時候,
卻不知道有另一個男人為她的再次失蹤而痛苦不堪。
上了火車,兩人找到了他們的鋪位,相對而坐。車廂裏擁擠不堪,各種情緒的味道充斥著每一個狹小的空間,見縫就鑽。有一種萬劫不複的詛咒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施加在這種用來實現漂泊的交通工具中,所以沒有人進到這裏還可以像站在地上一樣安然、平靜。有的人在好奇地探索未知的,有的人還在感傷即將遠去的,還有人在忐忑地窺視此刻自我的不確定……
把所有隨行物品都安放好以後,張學海便掏出自己的兩個手機,分別關了機,而後默默地坐在成荔對麵一言不發。
火車徐徐地離開站台,成荔才把望向窗外的眼神收回來。其實,她是在有意躲閃開車前那難熬的幾分鍾等待,她怕在火車開動前的某一刻張學海突然反悔,不由分說地起身離開。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正低頭讀報紙的張學海,忽然露出了微笑。車迅疾的行進速度讓她很安心,她沉浸在一種勝利的欣慰中,為了這場超級浪漫的“私奔”,內心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甚至還有些憧憬以後的日子他們會如何度過。
這樣的憧憬綿延持續,編織成了五彩斑斕的光影絲帶從火車的窗口飄出,沿著火車行進的反方向越拉越長。
中間停了兩站,火車已經離開B市將近300多公裏了。成荔開始耐不住寂寞,順手搶過了張學海手裏的報紙,嬌嗔地責問:“有什麽好看的?我又沒得罪你,幹嗎不理人呐!”
“沒有,那你說吧!”
“你說!不會這會兒就沒話跟我說了吧?”
成荔故意使出慣有的任性逼問張學海,卻不料他對這話有些惱了,沒有搭理成荔便把頭轉向了車窗外。
成荔看到在他的表情裏泄露出一些焦灼的成分,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忙搶上前去質問他:“你後悔了?”
“我說我後悔了嗎?你不要總是這樣好不好。”
張學海真的有些氣急敗壞起來,顯然,這不單單是因為成荔的質問,而是積蓄了一路的猶豫不定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哼!我就知道你會後悔!”
成荔啪的一聲把報紙甩在麵前的小台上,轉身背對著張學海躺在了臥鋪上。
“你還是不相信我是嗎?”
“我相信你!可你做什麽了讓我相信你?”
成荔動也沒動,很氣憤地把這句話扔到了背後。
“我這樣離開你覺得合適嗎?家裏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呢!公司的員工們找不到我會怎樣?還不炸了鍋啊!”
“好吧,那你回去好了,我絕不攔著,走了就別後悔!”
“行!你太不懂事了,我不能跟你一樣不管不顧的,我是男人,我不能像你這麽不理智,不想後果。”
“後果!是啊,你關心的是你走了會給她帶來什麽後果吧!”
“好好好,我不跟你說了,我必須得回去,我不能這麽亂衝動。”
“……”
成荔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也沒有任何理由再跟張學海這樣理論和計較下去了。事情是明擺的,張學海還是反悔了,他也肯定要回去,而且在他看來自己做出這一切都是因為任性,而不是因為愛他。
過了一會兒,成荔再次坐起身來。她故作鎮定地看著張學海重新打開兩個手機,察看有沒有信息和未接來電,那個樣子真的讓她有點哭笑不得。一個肆意的嘲諷表情被悶在心頭,窒息而死。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好嗎?”
“不!我不是跟你說得很明白嗎?我不想陪著你們趟這渾水,我惹不起我躲得起!我自己走總可以吧?”
“你聽我說,我不是始亂終棄的人,你總得給我時間啊!”
“是啊!你不是始亂終棄,是我始亂終棄了可以嗎?”
“那你叫我怎麽辦?”
“你不用怎麽辦!隻管做你該做的好了。”
事態很明了,張學海肯定是放不下公司的一堆事情,而且也怕李豔梅那裏再生出什麽事來,他有點兒畏懼對方的強勢,麵對成荔也顯得有些慌手慌腳,事到如今,無論如何他也解釋不清了。
就在火車第三次發出低吟,緩緩停在了另一個城市的站台時,張學海沒有再說什麽便起身拿了包走下了車。
成荔沒去看他,頸椎裏被灌入了重金屬溶液,因為遭受到她內心瞬間降至零下幾十度的影響而凝固了,想回頭去看也轉不過去了。
火車再次開動時,它反而變得歡快了很多,高昂地揚起調子長鳴一聲,便轟隆隆竄了出去。張學海一下子便被它吐出的霧氣給融掉了,連煙塵都沒剩。
成荔從凝固的憤恨裏逃脫出來,帶著失落的情緒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她猛然發現車廂裏的所有人竟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把充滿好奇、探究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她渾身變得很不自在,不知道姿態該怎麽擺,正想浮起一個虛偽的笑容去寒暄解釋一番時,卻又看到剛剛的一幕消失不見了--根本沒有人在意她是什麽心情,更沒有人來多看一眼她這位剛剛被拋棄的可憐女人。
火車鑽入了一個長長的隧道,外麵漆黑一片,成荔心頭難抑的苦澀也給黑暗一並遮去。車窗上清晰地映出她的臉,麵色蒼白而寂寞。在那張臉的背後,一對年輕的男女站在通道裏,在頭頂的行李架上找東西。
女孩兒拽下了自己的包,從裏麵找出了一支潤唇膏,對著身邊的車窗塗了塗。站在對麵的大男孩默默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愛護有加地從她手裏拿過包重新放回行李架,然後笑著問:“這種唇膏是不是男女通用啊?”
女孩沒有回答,隻做了個鬼臉。
“哎,給我用用行嗎?”大男孩又問。
女孩故意瞪了他一眼,把手裏的唇膏往他嘴邊一舉:“給!你也好意思。”
“不是,我就用你抹到嘴上的那一點就可以了,好不?哈哈……”
大男孩這麽一說,女孩才知道他的用意,隨手往上一挑,唇膏上的油塗在了男孩的額頭,女孩跟著“咯咯咯”笑了起來。
這一幕畫麵一點沒落地映在了窗戶上,被望向窗外的成荔盡收眼底--她被別人的美麗純情而傷,隻跟著淺淺一笑便已經痛徹心扉。
成荔不知道,她獨自一人在途中咀嚼傷痛的時候,卻有另一個男人也在為她的再次失蹤而痛苦不堪。
另一時空裏也就是四年後的劉坤從上次巧遇成荔之後,還是沒有緊緊抓住她的手。盡管他已經問清楚了與她相關的一些私人信息,包括手機號,網絡名,英文名,可隻是過了一個夜晚,她又失蹤了,劉坤通過他了解到的所有途徑都沒能找到她。他甚至因為聽她說了一句可能會考慮到北京發展,所以還專門在北京逗留了很多日子試圖尋找,仍然是杳無音信。
也因為如此劉坤這段日子變得極度消沉,整天忙完了便泡在酒吧裏,一直喝到爛醉才被司機接回家。也許是誰也無法理解,對於劉坤這樣年輕而且事業有成的極品男人,會為了一個成荔而苦惱成這般境地。可是如果你是劉坤的話你又如何能理解成荔這樣一個需要愛、需要人支持的女人又為何總是不告而別,總是讓他摸不透,總是那樣一種躲躲閃閃、若即若離的態度呢?
紙醉金迷、喧嘩浮躁的世界早已經習慣了吸納這些白天一副精英形態、晚上一身頹廢墮落的男男女女們的放蕩宣泄、恣意狂歡。所以它不以為然,並沒有打算給劉坤創造機會,而是很隨性地跟他開起了玩笑--一位多年不見的大學同學餘薇在某一晚見到了他。
餘薇是劉坤大學時代並不算很熟悉的一位女同學。雖屬同係,但餘薇是女生中的佼佼者,向來一副自命清高、傲氣十足的模樣,因為有性感的身材、美麗的容貌、不錯的家庭背景,再加上頂呱呱的專業成績,所以一直是大學裏男生們的追逐對象。而當時的劉坤因為是農村出身、成績一般、長相一般、還申請過教育讚助基金,所以他們一直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在現實因素上也有很大差距。
如今不同了,餘薇雖然也是高薪高職的白領,可已經淪為“黃金剩女”,在她的詞典裏,幾乎已經沒有了“愛情”這個字眼,她隻知道別人對他的欣賞就是她的有利資源,她對別人的鍾情隻能是一種脫離現實的笑話。而劉坤也已經脫胎換骨,成為商界的成功者,他的地位和金錢為他贏來了無數女人的崇拜與追逐。
這樣的兩個人因為各自的原因在混沌的夜場酒吧裏相遇,他們彼此都感到有些意外,還有點兒滑稽。聊起了過去和現在,兩人都開始暗自嘖歎。
“哎?不對啊!你現在混得不錯,怎麽看著還是有點兒消沉的樣子啊?”餘薇舉起酒杯,暗懷目的地問劉坤。
“你也看出來啦?唉!怎麽說呢,因為一個女人……”
劉坤見餘薇很好奇,便直言不諱,正好也可以將自己心裏的鬱悶一吐而快。可這樣的答案不是餘薇想聽到的,盡管她預感到了什麽,卻仍不願意承認劉坤這樣的極品男人竟然為了其他女人而低迷至此。
“哦?什麽樣的女人,讓你如此神魂顛倒?”
“她很特別,是個汽車模特,很善良,我很喜歡她,可是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總是跟我保持著一種說不清楚的距離,而且總是莫名其妙地就失蹤了。”
“是嗎?模特?很漂亮?”
“我喜歡她的氣質,還有她那種無法掩飾的真誠,不是因為漂亮才喜歡。”
“既然她很真誠,為什麽還會失蹤?你怎麽不問問清楚!”
“我沒有機會問清楚,我們才隻見過兩麵。”
“天呐!隻見過兩麵你就這樣啊!我服了你了!”
餘薇說話的語氣變得很誇張,她的醋意暴露無遺,可劉坤並不在意這些,因為他心裏還在為成荔的事很苦惱。
“她會不會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還是因為什麽特殊原因,不願意跟你在一起?”
餘薇好奇心大爆發,她很想知道什麽女人有如此魅力,又很想探究劉坤到底喜歡什麽類型的異性。
“不會吧!我感覺她好像很在意我的身外之物,怕別人說她傍上我這樣的人好有更大的發展吧?我也不確定。總之,她給我的感覺很特別,不像其他那些庸俗的女人,眼睛裏隻有利益,隻想從我身上不停地得到什麽。”
“呃,看來你對女人是有點兒大徹大悟啦!嗬嗬。我倒是很願意幫你找找這位心目中的女神呐!讓我也見識見識她的魅力和道行究竟有多深。”
“能找到她就好了……”說完,劉坤端起杯子裏的液體一飲而盡,完全不去理會餘薇刻意表現出來的嫉妒和輕蔑。
後來,兩人分別互留了電話便各自開車離開了。午夜三點多,劉坤回到冷清的別墅裏,上床,倒頭便睡。
餘薇回到家裏後,卻因為這次巧遇劉坤而輾轉難眠。她從心底裏對劉坤這幾年有如此大的變化感到震驚,同時也對她目前所欣賞的這個男人牽扯到的那位女人感到疑惑。她甚至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信條,以往她自認為愛情至於現實名利毋庸置疑是蒼白無力的,但今天劉坤的表現讓她的的確確有點兒刮目相看了。
§§第三章 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