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宇宙間有一種神秘的力量,
在無形中發揮著作用,
於某時某地左右著一些人的生命軌跡。
成荔鼓起勇氣,
為愛,推開了通往另一時空的門。
深夜,外環路上。
一輛紅色的Polo撞向了中央護欄,右側車後門悲憤地朝外大開著,所幸這會兒兩側幾乎沒有來往車輛,要不然這糗樣子肯定惹來不少圍觀!
車裏有個老女人正坐在駕駛位朝手機歇斯底裏地哭喊,這樣狀態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那樣子像是快要瘋了,她在拿自己的命威脅別人,完全不留餘地。似乎車被撞得好壞並不關誰的事,車裏的女人這時候隻想知道對方會不會在她的威逼下回心轉意,會不會聽她的很快趕過來。
還沒人發現這裏的突發狀況,所以這戲劇性的一幕便白白地浪費給了寂寥得有些變態的黑夜。被汽車撞歪的護欄有幾根已經傾斜成了非常不爽的角度,不能有半點兒緩和,繼續隨著車身的輕微晃動而不時嘎吱發出幾聲幹啞的響動,即狼狽又令人惱火。
“張學海,你給我聽好了,我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這麽多年來我幫了你多少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說扔就可以扔了嗎?你可別後悔!我這就把自個兒交代了,那樣你才滿意是嗎?”
如此千篇一律的台詞,由一種極度亢奮的聲線演繹,給黑黢黢的夜色劃了一道帶著裂紋的口子,每一個字眼都被那條駭人的大口子吞進去,互相碰擊爆響,讓張學海本能地移開了耳機,以免耳膜被突兀刺穿。
事實上,這隻不過又是一場轉換了角色的心理較量,結果肯定是不夠狠的那一方最終會投降。
二十分鍾後,張學海攥著因為通話時間太長而發燙的手機,開著自己那輛老掉牙的高配紅旗車趕過來,在小Polo失足的現場靠邊停住。
他上去一把將車裏被鼻涕眼淚毀了容的李豔梅拽出來,一直拖到馬路牙子上。然後,他蹲下來試圖讓她平靜下來,但很長的時間都是徒勞,李豔梅的一隻手在惡狠狠地拚力擺脫張學海另一隻手的拉扯,如此往返重複,應該是發生在年輕男女之間最慣常使用的一種象征行為,現在被兩個中年的男女推來搡去,顯得可笑又可憎。
過了一會兒,張學海無奈地停止了努力,窘態百出地戳在一邊,手不停地摸索著自己這突然不中用的腦殼,如困獸哼著粗氣。
“豔梅,你聽我說,你這樣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們都是過來人了,你幹嗎這樣啊?非要用這種過激的舉動把事情搞僵嗎?你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體,你有心髒病,你這樣鬧,真的不要命啦?”
“謝天謝地,你還知道我有心髒病!……真沒想到,這麽快你就見異思遷了,啊?”李豔梅狠狠地擰了一把鼻涕,撲通!一P股坐在地上,憤恨地翻了張學海幾眼。
“我見異思遷?哼……你自己做的事又怎麽說?”張學海聽到那個字眼兒突然也敏感起來,被誣蔑了似的反問過來。
“我怎麽了?你說……”李豔梅突然也不哭了,有些語塞。
“我那天晚上去你那兒,你在幹什麽?騙我說睡了,還不讓我進門……我又不傻!”張學海憋著胸口突突冒起的火,幹脆一語捅破。
“我忘了,你說哪天?”她故意打斷了他,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你再裝還有必要嗎?那天你家裏有貴客吧!不是嗎?”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信不信由你。”
“你接著編!我親眼看見那男的後來從你家走出來,真當我是傻子啊!”
“你別說了!我不想再提那件事,我那天喝多了,我……我們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好嗎?”
“怎麽可能!那是背叛,背叛!你懂嗎?我可不想戴了綠帽子還屁顛兒屁顛兒地無動於衷,我也是男人!我早跟你說過分手了,你現在又來鬧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在那男的身上栽了,這才又想回來找我了?”
“張學海,你別胡說!你憑什麽說我?你和那個叫成荔的什麽時候又勾搭上了,別以為她人長得跟妖精似的就怎的,也不過是個靠臉蛋吃飯的!你別忘了你還得靠誰!我告訴你,我還不怕她比我年輕,比我漂亮,你們現在當著我的麵兒竟然公開搞在一起,惹急了別怪我不客氣!”
“你不用再說了!我沒你想的那麽齷齪!”
“那好,那說我們,你我都是離過婚的人,都該現實一點……你別忘了,如果沒有我哪有你的今天,這麽多年我哪次不是全力幫你,你摸摸你的良心,我有哪點對你不好?說什麽你也不應該為了一個丫頭片子忘了身份吧!”
“夠了!你不要總是拿以前的事來壓我,我們之間的事跟她沒有關係!”
……
這場糾纏不清、無休無止的對話由爭吵演變到了談判,似乎時間就隻能這麽熬過去,熬到天明又天黑,熬過春夏秋冬,一直熬到兩個人都站不直坐不穩,連咳帶喘,豁牙流涎,白發蒼蒼才算完結。
不過,不用擔心,往往事與願違才是現實,交通隊的拖車趕到了,拖走了紅色Polo,也打斷了本來可以長久不息、千秋萬代的糾纏爭論。
成荔獨自一人拖著腳步,蹣跚踉蹌地回到了公寓,什麽也沒做便躺倒在床上。
一行眼淚堅持了許久,終於還是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淚痕繞過耳際一直蔓延到了冰涼的床單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成荔在傷心籠罩下陷入了沉沉的夢裏。
浩瀚的宇宙間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它總是在無形中發揮著作用,某時某地左右著一些人的生命軌跡。仿佛是成荔潛意識裏強力地渴望找到一個傷心的出口,這種生命信息無意傳遞到了宇宙中,進而又得到了反饋一般。
成荔再次被帶進了一個陌生的空間,當她意識到這一事實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渾身刺痛再次襲來,幾乎讓她難以站穩。她一隻手本能地扶住牆,額頭滲出豆大的冷汗。等這種無法自控的感覺漸漸消退以後,她才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陌生而淒冷的走廊裏,往兩邊望去,一頭是從下而上透過微光的白色欄杆,另一邊的盡頭則是一扇門,門上的字跡看不清楚,裏麵隱約可以看到人影的晃動,走廊狹長而昏暗,四周都是白色的牆壁。成荔掙紮著站直身體想走過去,看看門裏究竟會是什麽情形,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處。
她小心地朝走廊盡頭走過去,緩慢的腳步聲在長長的過道裏回響,氣氛讓她感覺有些害怕,後脊背一陣陣發涼。
還沒等成荔走近,那扇門突然砰的一聲被一個人影撞開!從裏麵跑出來一個大約十來歲的女孩兒,她一邊用手抹眼淚,一邊朝這邊衝過來。到了成荔身邊時,她才又停下來,看了成荔一會兒,才猶豫地開了口。
“姐姐,你長得真漂亮,就像電影明星一樣……你也是來找那位叔叔的嗎?”
“呃……不是,我,我迷路了。”
成荔這才看清楚,這個女孩兒竟然是剃了光頭,頭上戴著一頂不太合適的帽子,身上穿著豎條紋的病號服,一雙大眼睛裏還含著淚光,眼窩周圍有很深的黑眼圈,看上去有些虛弱,但她那稚嫩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憂慮,而是一種坦然。成荔被這個女孩天真的樣子打動,所以慢慢蹲下身來,這樣回答了她。
“嗯,我知道,我第一次到這裏也是感覺自己迷路了,我們是同病相憐的嗎?”
“是嗎?小妹妹,那你能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你為什麽會來這兒?”
成荔對那女孩兒的回答很詫異,難道她真的跟自己一樣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不同的空間裏嗎?她既然來過,會不會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我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不過,我來過幾次了,裏麵的叔叔有辦法讓我見到我的爸爸媽媽,我很想他們的時候就痛,然後護士姐姐給我打針,我睡著了就能來這裏了,姐姐,你呢?你跟我一樣也是這樣來的嗎?”
“我還不太清楚,小妹妹,你的爸爸媽媽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不是的,他們沒在這裏,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但是裏麵的叔叔可以讓我見到另一個世界裏的爸爸媽媽,在那裏他們還活著,雖然那裏沒有我,但是我能見到他們還是很開心的。”
成荔被女孩兒的回答驚呆了!這種奇異的事情真的在不同人的身上發生著,而且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她究竟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呢?一時間,成荔不知道該如何跟女孩繼續對話下去,因為她腦子裏很亂,又似乎空無一物。
“姐姐,我要回去了。”
女孩的話驚醒了發愣的成荔,她這才上去抱了一抱她,說了聲再見。
女孩剛走了幾步,忽而又轉身跑了回來附到成荔耳邊說:“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有過像我們這樣經曆的人會很快耗盡生命的能量的,我就是因為想見爸爸媽媽,所以總是到另一個空間去,現在我有了病,很快也就要死了,不過,我不怕,我還是想他們,想見他們。”
說完後,小女孩便跑開了,沒再回頭看成荔,一直消失在另一頭的欄杆外。
成荔站起身,發覺自己也流下了眼淚,她嘴唇微微發抖,很堅決地朝那扇門走過去。
門上的字跡已經被磨損、撕扯的很難辨認,成荔沒多想便敲了門。
後來,成荔終於知道了自己能夠穿梭不同空間的秘密和離開的方式。另外,她也知道了那個女孩跟她說的話也確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