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旅人

第四節　怕愛

　　若命運是一隻遺落在雞窩裏的鷹，

　　那麽你究竟會有多少機會奮力起飛呢？

　　無論對於誰，

　　現實總顯得那麽強大，

　　無法逾越，難以擺脫。

　　如果說命運是一隻遺落在雞窩裏的鷹，那麽你究竟會有多少機會奮力起飛呢？無論對於誰，現實總是顯得那麽強大，讓人無法逾越，難以擺脫。

　　從一場驚嚇闖過來，成荔發現自己又身處另一個空間了。

　　無論她如何詫異這件事，可她腦子裏的諸多問題隨之也不存在了。她突然很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和在這一個地點已經發生過的另一些事情。她也終於明白自己先前所焦慮的是什麽，讓她久久不能釋懷的那個夢原來正是她現在所要麵臨的赤裸裸的現實。

　　在這個清冷的街邊，一切困頓都顯得很蒼白，可以瞬時被湮滅，甚至忽略。可成荔自己卻像是被一個難以名狀的精神妖魔掐住了要害，失去了應付能力。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深夜被遺棄在這裏，也知道了為什麽胸口會有被掙裂心肺般的痛。剛才腦際裏閃現的那個人的名字--劉坤，還有她睜眼第一反應要尋找的汽車此刻已經無暇顧及。

　　就在半個小時前，老張丟下了流著眼淚在馬路上瘋跑的她，開車直追一個來者不善的老女人去了。在這之前，成荔幾乎不知道老張的世界裏竟然還有個這樣的角色，她一直以為他是個離婚多年的單身漢，過著清鍋冷灶的日子。而且成荔自認為遇到她是老張感到很幸福的事，她們的感情也會在自然而然中開花結果，隻不過是需要等待一段時間的問題。

　　而剛才老張卻毫不猶豫地撇下醋意大發的她，追那個更加發瘋的老女人去了。他的離開對於成荔來說，隻能代表一個答案：他更在乎那個女人會如何，而對她卻可以不管不顧！

　　一陣寒意襲來，幾片幹澀的樹葉從一旁擦著地麵刮過來，麵目猙獰地在成荔腳邊打了個旋，又朝黑暗隱去。成荔渾身的血液幾乎快要凝結，她恨自己再次清醒，恨自己忍不住又要一遍遍地去回想這一晚發生的所有細節！如果就那樣在悲憤、狂奔的極限裏昏厥，倒下，從此不再醒來該有多好！

　　就在這之前，所有的人和事都還讓她充滿希冀，可現在，她卻隻能獨自一個人承受著黑暗和糾結，從空無一人的街頭爬起，默默地舔舐滴血的傷口。

　　成荔站起身，不經意地拍了拍身上可能會沾有的塵土，挪動著虛弱又蹣跚的步子，朝最近的燈光走去。

　　她拿出衣兜裏的手機，撥通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N次的徒勞，始終是無情的錄音在重複。成荔真的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毫無憐惜。她一下子覺得這世上的人大多都在玩兒。有的人在玩心理遊戲，為感情；有的人在玩文字遊戲，為對錯；有的人在玩數字遊戲，為金錢；當成荔此刻終於發現自己也身處其中的時候，卻再也笑不出來，而是體會到了一種無處訴說的酸苦。

　　老張的三心二意、始亂終棄都讓她無法接受。可她隻能壓抑著要去拆穿和打破它的衝動，默默地將自己以往執迷其中的那些“真切”的感動、憂傷、徘徊甚至幻想，一下子全部否定，否定！

　　成荔遇到老張這個大她十幾歲、幽默又睿智的男人，一度讓她覺得是一種幸運。她以為，經曆過了大學時代的酸澀戀情，進入社會又曾經被金錢地位的標榜者巧取豪奪了她對待愛情的最後一點純真和幻想；如今她應該變得淡然、隨緣，如果還可以順其自然地去愛一個人，那麽年齡不是問題，現實不是問題，什麽都不是問題。可是，如今看來，她仍然是沉溺在糾結的情感中，無法自清，不能自抑。

　　張學海算是他的上司，也算是莫逆之交，他們因工作關係相識多年，後來張學海自己成立文化公司，力邀成荔過來加盟。於是，成荔收拾行囊再次輾轉到另一個城市，成為張學海公司的首席車模。她們經常接受一些汽車品牌的宣傳及參展活動，所以成荔也算是找到了一份比原來穩定一些的長期合約工作。他們合作了一年多，幾乎都是一起出差、同出同進，那份友誼也在無意之中發生了演變，成荔甚至自己都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已經彼此牽掛、互相關心。對於張學海的私人生活狀況，成荔也是慢慢地有些了解--他離異多年，有個十歲的兒子，至今仍過著比較潦草的單身生活。張學海也曾跟成荔說過，自己因為有過離婚的慘痛經曆，所以不會輕易再涉足婚姻和家庭。

　　正因為如此，成荔對待這不請自來、有點兒危險、又有點迷惑的情感總是處於試探和徘徊的心態，她害怕再次深陷泥潭，她害怕這樣的愛隻不過是視線之外的海市蜃樓，很可能在她最渴望擁有的時候卻瞬間幻滅。但是，他們之間的若即若離並沒有影響情感的熱度，這種距離感帶來的刺激更加進了他們的激情，成荔漸漸發覺自己已經失控了，每每情到濃時，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先前的所有不確定和自我告誡。

　　她被一種已然殘缺又扭曲的愛搞得意亂情迷，無法自拔。誰都知道，一些說不出該與不該的事情，終歸還是會發生。

　　成荔終於發現，張學海的私生活並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直白，他這十來年的感情生活顯然不是空白的，而且還沾染了些銅臭和功利色彩。終於，有一個名叫李豔梅的老女人某一天找上門來，她是來奪回自己的戰利品的，盡管這個男人曾經被她忽略了一陣子，但是她是絕對不允許他有背叛的行徑，更不允許他把那所謂的感情投注在別人身上的。

　　就在今天，那個女人給他和成荔下達了最後通牒。成荔聽到他們兩個人在辦公室裏的叫嚷時，其他同事正在小聲議論那位大名鼎鼎的女處長的一貫作風，成荔突然明白，自己還在謹小慎微地珍惜著的那份可憐的愛情，竟然是對自己人生如此巨大的一個諷刺！

　　一個兩人都不願觸及且彼此回避的真相因為一位女處長的到來而露出醜陋的嘴臉；一個讓成荔猶豫而不甘的寄望因為這一天的結束而麵目全非。

　　此時此地，成荔除了忍痛咀嚼腦海裏泛濫成災的“不相信”，還能做些什麽呢！

　　過往的溫存被冷酷的現實無情地擊碎；被誤解的痛苦分解成兩行委屈的淚水汩汩流淌；她在人生的征途上又一次狠狠地跌了一跤，猶豫著不知道還要不要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