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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第二天,獨立團將士全體集合。李師長和幾個穿著誌願軍軍服的人出現在主席台上,小石頭和春生看見之後很興奮,以為去朝鮮戰場有希望了,互相捅了捅胳膊,大牛則向許山豹暗暗翹起大拇指,一臉崇拜的表情。但許山豹表情凝重。李師長向眾人介紹說這幾個穿著誌願軍軍服的人來自朝鮮戰場,是來西北軍區接兵的。但目前他們去不了朝鮮了。由於美帝國主義對我國實行戰略石油禁運的政策,不僅全國許多城市公交車趴窩,連軍事用油都受到限製。這次西北軍區兩個師出兵朝鮮,軍車的石油配給受限,無法成行,最樂觀的估計也要三個月後才能成行。

  三個月時間戰事瞬息萬變,兩個師出兵朝鮮效果究竟如何,誰都無法預料——這一切都是我國缺油造成的。接下來,幾個穿著誌願軍軍服的人也介紹了在朝鮮戰場上,美軍等因為石油供給豐富,飛機可以24小時在天上飛,對我軍實行狂轟濫炸;而我誌願軍沒有飛機,即便有飛機也會因為缺油,無法升空,製空權完全喪失。說到傷心處,幾個誌願軍軍官淚如雨下。許山豹依舊表情凝重,心事重重。小石頭和春生開始咬牙切齒,悲從中來。

  李師長說:“同誌們,這兩天許山豹同誌在師部學習,他聽了來自朝鮮戰場一線同誌的演講報告,收獲很大,我們請他來說說體會。”許山豹走上主席台,先向李師長和幾個穿著誌願軍軍服的人敬了一個軍禮,然後目光一一掃過六十幾個獨立團兄弟,向他們行莊嚴的軍禮。他嘴角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李師長提示他:“許團長,許山豹同誌……”許山豹突然大聲吼:“廢話不多說,廢話師長他們都說了。下麵我宣布,獨立團所有人員,包括我本人,上交戰鬥武器,卸下肩章、帽徽,上交軍號,上交獨立團團旗……”許山豹說到最後,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全場一片靜寂,許山豹緩慢地動手卸下自己的武裝帶,然後連同手槍一起交到李師長手上。當許山豹接下來卸自己肩章、帽徽時,大牛受不了了,他開始崩潰:“不,團長,我不交,沒有武器,沒有肩章、帽徽,我們還是軍人嗎?俺的媳婦唉!……”大牛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許山豹走到他身邊,將他扶起來:“聽話,啊,我都卸了,你還有什麽不能卸的?”他轉而對大家說,“但交出這一切,不代表交出獨立團的魂魄,不代表交出我們獨立團的榮譽。兄弟們都硬氣點,別哭哭啼啼的,讓人看了笑話。”

  “許山豹說地對!”李師長接話,然後他也開始卸自己的肩章、帽徽。他說全師近8000兄弟,肩章、帽徽都已經卸了,他本來應該以身作則,帶頭卸的,但一來為了等許團長想通之後再卸,二來也是心裏難受……別看我是師長,做什麽事情都隻講原則,不講感情,有些關我也難過啊。我李長庚從軍23年,這肩章、帽徽伴隨我23年,今天要跟它說再見了……李師長手哆嗦著,卸了半天也沒卸下肩章、帽徽來,一旁的誌願軍軍官想上前幫他,被他推開了。李師長最後卸下肩章、帽徽,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疲態頓現。劉文彬等十分動容,也開始卸下肩章、帽徽。

  全團戰士無聲流著淚,上交了戰鬥武器,卸下自己的肩章、帽徽,但小石頭還是舍不得交出磨得有些發舊的軍號。他向團長哀求,這把軍號能不能給他留作紀念。許山豹暴喝:“你腦子犯渾了,這東西可以私藏嗎?你也不想想它有幾斤幾兩?你有幾斤幾兩?”小石頭請求最後吹一遍衝鋒號再上交,許山豹同意了。小石頭泣不成聲地吹響衝鋒號,聽得全團戰士難以自持。

  許山豹喊:“敬禮!為獨立團建團以來所有在衝鋒陷陣中陣亡的將士們默哀……從今以後,他們再也聽不到小石頭吹的衝鋒號,再也看不到我們獨立團戰士衝鋒陷陣的身影了……”主席台上,李師長和幾個誌願軍軍官也莊嚴敬禮。

  軍號上交了,最後該上交的是飄揚在團部上空的獨立團團旗。許山豹命令春生上去卸下它,春生拒絕行動,全團戰士也高喊:“團長留下它吧,這麵旗幟,是咱獨立團最後的榮譽。獨立團到最後,不能啥都沒有了啊!……”許山豹走過去,拉住旗杆上的繩索,想卸卻又無力卸下,團旗依舊在天空飄揚。李師長見此情此境,感動莫名。他宣布獨立團團旗仍歸獨立團六十幾個將士保管和使用,以激勵他們在光榮的祖國經濟建設任務中再立新功。

  小石頭上交了軍號後,整天失魂落魄,無所適從。他做了一把笛子想吹衝鋒號,卻吹得不倫不類。春生在一旁揮舞著獨立團團旗,嘲笑沒有軍號的司號手就不要濫竽充數了。小石頭被激怒,衝上去和他幹了一架。劉文彬批評了春生,說這獨立團團旗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也不屬於現有的獨立團戰士,而是屬於獨立團成立以來所有已經犧牲和活著的將士們,它是一麵激勵的旗幟,不是可以隨意揮舞的玩具。春生很震撼,莊重地收起獨立團團旗。

  大牛的未婚妻桂花要來部隊,但大牛的軍裝已經沒有了肩章和帽徽。他找許山豹想辦法,想從哪裏去搞一套肩章和帽徽來戴上,假裝仍是現役軍人,以蒙混過關。許山豹訓了他一通,說軍人關鍵在氣質,不在那身皮上。獨立團戰士哪怕穿著一身老百姓的衣服,也得是雄赳赳氣昂昂的軍人。桂花來到了部隊上,隻穿一身退伍裝的大牛卻躲起來不敢見她。許山豹令全團戰士去找他,大牛躲在一個山洞裏就是不肯出來。他哀求許山豹幫他去搞一套肩章和帽徽來,這輩子哪怕再做一天軍人,也死而無憾了。桂花見大牛如此懦弱,氣得要走。許山豹請求桂花再留一天時間,給大牛最後一個機會。

  許山豹和全團戰士列隊洞口,高唱獨立團團歌,大牛還是不肯出來。許山豹宣布:大牛的行動給“軍人”兩個字丟臉,獨立團不再歡迎他歸隊。許山豹和全團戰士列隊離去,小石頭用笛子吹衝鋒號,大牛從山洞裏追出來,想要歸隊,被許山豹一把推開。獨立團遠去,大牛呆立原地,淚流滿麵。夜裏,許山豹夜不能寐,去營地看戰士們,發現大牛沒有回來。桂花天亮後要走,拜托許山豹再給大牛一個機會,說訂了親了,他就是她男人。還說她會在老家等他,希望大牛以後堂堂正正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許山豹向她鞠躬道歉,說自己沒把兵帶好,心裏有愧。

  大牛失蹤,春生和小石頭等人連夜尋找,卻是一夜未果。天亮後桂花要走,大牛突然現身,桂花生氣捶他,不想和他見麵,大牛卻讓她捎回一身舊軍裝給他爹娘,並請桂花和他解除婚約,再去找好人家、好男人,自己從此遠走他鄉,隱姓埋名。桂花罵他渾蛋、自暴自棄,對不起陪他一起來老家相親的許山豹團長。大牛辯解說正是因為對不起團長,對不起獨立團,他才不願意給獨立團抹黑。桂花沒有收下大牛讓她捎回去的舊軍裝,讓他再穿在自己身上,穿出軍人的精氣神兒來;桂花也不肯和他解除婚約,說要睜大眼睛看看,自己找的這個男人三年後究竟會變成什麽貨色。她隻給他三年時間。春生和小石頭發現了大牛,將他摁倒在地,押回駐地。

  劉文彬向許山豹建議再給大牛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將他留下來。許山豹說獨立團不需要逃兵,更不需要軟蛋。機會已經給過他了,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劉文彬說大牛還算不上逃兵,他隻是獨立團戰士中的一個落伍者,走得慢了些,膽怯了些。現在關鍵是我們全團要停下來等等他,等他歸隊。

  許山豹說:“要等你等,我可不等逃兵。”劉文彬突然暴怒,大喝:“必須等!否則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獨立團團長。”許山豹沒辦法,勉強允許大牛歸隊,但看向他的眼神卻是蔑視的。大牛受不了這個表情,表現更加畏畏縮縮。許山豹完全絕望,找到劉文彬讓他把大牛弄二排去,自己眼不見心不煩。劉文彬答應了。

  大牛去二排之前,突然抱著許山豹大哭,不忍離去。許山豹眼眶雖然有些紅,卻裝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別哭哭啼啼弄得跟娘兒們似的,抹我一身鼻涕。告訴你啊,獨立團不喜歡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兵。”劉文彬接收了大牛,但同時給了他一個任務:接管春生手中的獨立團團旗,每天負責升旗和領唱團歌。大牛不敢接受這個巨大的任務,稱自己不配。劉文彬告訴他,在自己心目中,大牛是最值得尊敬的一個兵。因為他熱愛軍裝,熱愛軍人的榮譽,他不配誰配?大牛被感動得流下眼淚,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幹,要對得起政委。劉文彬告訴他,關鍵不在於對得起誰,而在於對得起“獨立團”三個字。

  劉文彬要春生交出手中的獨立團團旗,春生死活不肯,說團旗可以給獨立團其他戰士,唯獨不能給一個逃兵保管,因為這是對“獨立團”三個字的侮辱。春生找到大牛,問他敢要這麵旗幟嗎?配接受這麵旗幟嗎?大牛低聲說自己不配。春生得意地告訴劉文彬,自己不是不肯交出團旗,而是大牛自己說不配接受。劉文彬問春生他配不配接受獨立團團旗,春生隻得說配。劉文彬讓春生把團旗給他,隨後劉文彬把團旗交給大牛,讓他從明天開始,升團旗和領唱團歌。交出團旗後心有不甘的春生向許山豹訴苦,許山豹大怒,直斥劉文彬瞎胡鬧。劉文彬求許山豹給大牛一個機會,看他明日的表現再說。

  第二天升旗儀式開始時,獨立團戰士集合完畢,旗杆前卻空空蕩蕩,不見大牛的身影。許山豹瞄劉文彬一眼,強壓不滿,令小石頭去找。過了一會兒,大牛跟在小石頭後麵畏畏縮縮地來了,手上空無一物。許山豹問他團旗呢?大牛不敢答。小石頭說團旗不見了,大牛剛才在營房找了半天沒找著,人不敢來。許山豹怒了,說爛泥扶不上牆。又問:“秀才,今天旗都沒了,升旗儀式還搞不搞?”劉文彬說:“當然要搞。獨立團戰士心中有旗,大家一起來唱團歌,升團旗。戰士牛大寶(大牛)領唱。”

  大牛失魂落魄,嘴唇囁嚅著唱不出聲。劉文彬又命令道:“戰士牛大寶領唱獨立團團歌!”大牛囁嚅幾下,雖然唱出了聲,卻是五音不全,惹得全團戰士哄堂大笑。許山豹惱羞成怒——“搞什麽玩意兒!出什麽洋相!全體解散!”人都走光了,剩下大牛蹲在地上捂臉哭泣,邊哭邊說:“政委,我真的不行,我是個廢物。你還是找別人做旗手吧。”劉文彬也泄氣:“大牛,你這是要拖死我啊。別讓他們把你看扁了,長點誌氣啊。不為我想想,也該為你媳婦想想吧……”

  團旗不見了,獨立團六十幾個戰士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尋旗行動。小石頭在春生的床底下找到了團旗。劉文彬批評春生搞惡作劇,許山豹卻為春生辯護,說一個旗手的光榮就在於可以在任何情況下拿生命去捍衛旗幟,團旗能輕易被偷走,證明大牛對這麵旗幟並不看重。劉文彬失望之極,決定放棄對大牛的拯救,將團旗交回春生保管。大牛深受刺激,搶過團旗,發誓要做一名合格的旗手。

  獨立團人心剛剛歸攏,許山豹就接到了上級通知,獨立團六十幾個人將一分為三,一部分去延安棗園學習鑽井技術,另一部分赴玉門學習基建工程,其餘人員在漢原就地訓練汽車駕駛。這意味著獨立團戰士將從此瓦解,各自走上不同的工作崗位。許山豹想罵娘,看什麽都不順眼,但除了跟媳婦吵幾架卻無計可施。

  大牛還在一絲不苟地練習升團旗、唱團歌之事。他有些口吃,唱歌五音不全,小石頭就建議他嘴裏含著石子練習唱歌。大牛苦練不已,最後舌頭腫得連飯都吃不下。全團戰士漸漸接受大牛的轉變,紛紛向他獻計獻策。許山豹看到這一切心裏難受,卻不能跟戰士們明說。他找到劉文彬說自己受不了了。獨立團散了,自己越活越沒勁。劉文彬表示分班之事由自己主持,誰叫他是政委呢。

  獨立團全體集合,大牛升團旗、領唱團歌完成得很出色,小石頭向他豎起大拇指。劉文彬講話稱獨立團六十幾個人從今天開始將一分為三,學習培訓之後參與光榮的地方經濟建設。大牛傻眼了。他問劉文彬獨立團是不是就此散了?這是不是他最後一次升團旗、領唱團歌?劉文彬不忍回答。戰士們齊聲高喊:“團長!團長!獨立團!獨立團!”

  許山豹外強中幹地說:“誰說獨立團散了,沒有!獨立團一分為三,那就是三個獨立團。兄弟們,獨立團番號永遠在我們心裏,獨立團萬歲!”隨後劉文彬開始點名分班,六十幾個人分成三個班,每班二十來個人。但最後分到旗手大牛的時候,劉文彬分不下去了。因為每個班的戰士都哭喊著需要大牛,需要那麵團旗。大牛淚流滿麵地說:“戰友們,團旗不管插在哪個班,插在哪裏,它都飄揚在我們心中。”劉文彬讚他說得好。

  分班之後,留在漢原總部的獨立團隻剩下20個人。大牛和他的團旗留在了總部。春生被分到延安棗園學習鑽井技術,他抱著團旗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紅腫地出發了。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大牛要對團旗好點,他有空就會回來看它。團旗如果髒了破了,他春生絕饒不了他。大牛向他鄭重承諾會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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