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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世上的事已然糾結得可以,就像慕容楚楚和劉文彬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偏偏金子不怕麻煩,闖將進來,充當為劉文彬主持正義的角色。金子起初不敢想象自己可以嫁給劉文彬。慕容楚楚和劉文彬的關係太一波三折了,但是再怎麽糾結,金子在潛意識裏都相信,兩人最終會走到一起。金子以為,慕容楚楚和許山豹之間隻是插曲,和劉文彬的關係才是主旋律,但是一夜之間插曲變成了主旋律,慕容楚楚毅然決然要嫁許山豹,同時言辭懇切地為她金子當起了紅娘,勸她嫁給劉文彬,以為好事成雙之意。金子對這樣的轉變一下子難以接受。她其實也暗地裏喜歡劉文彬。但有些東西隻可能是別人的,自己再喜歡也沒用。

  慕容楚楚向她講了劉文彬寫的那張保證書,講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拒絕,忍不住黯然神傷;又講到這個男人對金子的好感,黯然神傷一瞬間化為深深的祝福。此時的金子似乎被催眠了一般,相信這個世上肯定有一件大事發生了,那就是劉文彬不愛慕容楚楚,改愛她金子了。這件大事為什麽會發生,金子不明就裏。但慕容楚楚言之鑿鑿地告訴她,事情已然發生了,一切不可逆轉。她們倆人,隻能順其自然地接受。接下去的好多天裏,金子的腦子都是昏昏然的。想到自己一輩子要和這個渾身充滿學問的偶像男人生活在一起,金子感覺生活真的充滿了陽光。但是陽光太熱烈了,金子又覺得不大真實。這是人間的陽光嗎?如夢似幻,雖然美妙,卻到底能燦爛多久?金子心裏沒有把握。

  危機感很快就產生了。以一個女人的敏感,金子覺察出慕容楚楚在沒事找事,所針對的對象就是即將成為她男人的劉文彬。金子想不通這是為什麽。莫非慕容姐還愛著劉文彬?可既然這樣,她又為什麽不要劉文彬呢?哦,對了,劉文彬也沒要慕容姐。他們兩個人,表麵上互相都嫌棄對方,卻偏偏小題大做,為了一點兒酒水的問題,大做文章。看著慕容楚楚不斷羞辱自己的男人,金子忍不住跳了出來,第一次與她敬重的慕容姐產生了衝突。金子直說慕容楚楚虛偽,明明愛著一個人,偏偏要嫁給另一個不愛的男人,同時將自己的女伴硬塞給自己愛著的那個男人,可他們兩個之間,真會有愛情產生嗎?金子說自己其實也是犧牲品,很可憐。

  金子的話刺痛了慕容楚楚。她拚命解釋,卻最終像劉文彬先前為自己的行動解釋那樣,有越描越黑之嫌。劉文彬則在一旁聽得有些糊塗。他不知道該幫誰好。這兩個女人,說話夾槍帶棒,暗有所指。慕容楚楚原來是有好口才的,卻變得理屈詞窮。金子雖然勝利在望,卻開始潸然淚下。劉文彬想上前安慰,未料金子理都不理他,轉身離去。慕容楚楚也不再問他要人,隻是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也悄然離去,似乎許山豹關在禁閉室與她一點兒關係沒有。一場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劉文彬還沒完全明白過來,就雨過天晴了。許山豹怡然自得地關在禁閉室裏,不吭不哈。劉文彬其實也不知道事情該怎麽收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正所謂一時間進退兩難。

  但是真正的風暴很快就來了。許山豹被關在禁閉室後的第三天早晨,劉文彬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然間聽到了嘹亮的軍號聲。這是集結號,而不是起床號。馬馬虎虎的劉文彬感覺到哪兒不對,但睡意未消,他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身邊的戰士一個個衝出營房,緊急集合。有人在報數,有人在響亮地應答。隨後鴉雀無聲了。劉文彬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披衣起床,走出營地,然後他就看呆了。天將亮未亮,近兩千名獨立團戰士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操場上,好像雕塑一般,靜靜地看著他。數千隻眼睛有著巨大的能量,集體掃射過來,像是要將劉文彬烤焦了。劉文彬感受到了這種能量,他感覺到不自然。突然,似山洪暴發般,全體戰士高呼“團長歸來!團長歸來!”劉文彬開始給戰士們解釋團長許山豹不是他給關的禁閉,因為司務長老項犯錯誤,團長許山豹自願受罰,與他無關。

  劉文彬的講話文縐縐的,沒有許山豹說話時中氣十足的力度,更沒有其匪氣和霸氣,因而聽上去很沒有說服力。再加上沒吃早飯,劉文彬的聲音越說越低,給人一種理屈詞窮的感覺。戰士們不買賬,繼續高呼“團長歸來!給我們下達任務!”劉文彬無奈,隻得親自跑到禁閉室去請團長許山豹出來主持工作。許山豹其實早聽到了外麵戰士們驚天動地的聲音——“團長歸來”,但他故意裝糊塗、拿架子,稱這地方不錯,自己正閉門思過呢。劉文彬惱了,罵他爛攤子不收拾,自己也幹脆躲清閑算了。他擠進禁閉室,做閉目養神狀。許山豹無奈,笑罵假無賴碰到真無賴,他倒黴透了。

  許山豹走出禁閉室,順手拉了一把老項,老項沒反應過來。劉文彬死死扯著司務長老項不放,稱他用軍餉買酒應該受軍法處分,哪能輕易走出禁閉室。拉拉扯扯之間,許山豹開始放下身段,央求劉文彬手下留情,並稱要用自己的津貼來賠償酒錢,劉文彬說他開玩笑,那點津貼猴年馬月才能還清。許山豹不願擔一個不義之名,重回禁閉室閉目養神。劉文彬也將自己關在禁閉室裏閉目養神。獨立團的團長、政委雙雙在禁閉室裏閉目養神,外麵是戰士們驚天動地的“團長歸來”聲,老項簡直要看呆了。但當事的雙方心裏卻都有譜,就看誰熬得過誰了。許山豹一向無賴慣了,雖然戰士們喊的是他,他卻充耳不聞,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

  劉文彬剛開始也抱著這樣的心態,卻到底有著菩薩心腸,不忍戰士們喊破喉嚨,最後建議許山豹一起出去聽聽戰士們的意見,看怎麽解決老項挪用軍餉買酒的問題。許山豹勉強答應了,他的本意是喝進肚子裏都是自己的,軍餉不拿來買酒難道去買水不成?可考慮到劉文彬是書呆子脾氣,寧死不屈,也就隨了他去。沒承想一到外麵,把問題攤開一說,全團將士竟集體高呼要用自己的津貼替團長還酒錢。劉文彬感動了,他動情地說獨立團人人愛團長,一個個愛得嗷嗷叫,這種精神比酒錢更值錢。獨立團再窮,團長的結婚酒還是喝得起的。他就豁出去犯一次錯誤,既往不咎了。上級要問起來,盡管往他身上推就是。一聽這話,戰士們瘋了,抬起政委一次次往天上拋,許山豹笑罵——秀才他娘的這回總算說人話、有人味了。

  獨立團團長和政委的成親儀式搞得轟轟烈烈。兩車酒水都喝完了,戰士們是真瘋狂啊,為團長高興。團長許山豹娶了貌美如花的慕容楚楚,那就是天仙配啊。天仙配英雄,所謂天造地設。戰士們嘴裏沒詞,說不出話,隻能一個勁地幹杯。和團長幹,戰士之間互相幹,仿佛多幹一杯就能多傳達一份內心的高興勁兒。許山豹來者不拒,他也是真高興。慕容楚楚嫁給自己,用父親許德純的話說,那是老許家的造化。許山豹覺得,慕容楚楚除了思想觀念上有點小資情調,其他都挺好的。關鍵是有文化。這個基因太重要了。要是能遺傳下去,老許家的後代可就是文武雙全了。曾經短暫的落魄光景將一去不複返,許山豹是為這個高興,為這個喝酒。

  慕容楚楚看上去也高興,卻是誇張的高興。她在眾人麵前表現得很照顧許山豹的樣子,一雙鳳眼顧盼生姿,掃到劉文彬時,眼裏的含意就複雜了許多。劉文彬看上去有些鬱鬱寡歡,仿佛被冷落了一般。這個晚上,雖然他和團長同時成親,但戰士們大多敬團長,對他隻是禮節性的一敬,然後就圍著團長那邊又喊又叫,以此發泄內心的喜悅之情。劉文彬其實也不在意。他本來就不好酒,雖然能喝,卻沒酒癮;同時對自己和金子的結合,也沒多大感覺。他的眼睛老是不自覺地黏在慕容楚楚身上,關心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對許山豹照顧有加,他心裏一時間不知道啥滋味。許山豹對慕容楚楚也很是關照,凡是有戰士敬她酒,許山豹都擋過來自己喝了。每每這時,慕容楚楚都會巧笑倩兮,眼神有意無意地往劉文彬這裏瞟。他們兩個電光石火一對眼,劉文彬就會感覺自己的心被猛烈撞擊了下,沒來由地軟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完了。這輩子,怕是對別的女人不再有這樣心悸的感覺了,包括身邊的金子。

  金子其實早就感覺出了劉文彬的異樣。這個男人,仿佛心事重重,整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酒也不喝,也沒笑臉。但金子相信,劉文彬的心遲早會到她身上來。金子當然明白慕容楚楚比她有魅力,是個男人都會喜歡的。劉文彬不是呆子,他對慕容楚楚有些藕斷絲連的感覺,她當然明白。可現在的事實是,慕容楚楚成了團長夫人,有霸道無比的許山豹在,獨立團還有哪個男人敢打她的主意?何況劉文彬的性格軟綿綿的,跟個綿羊一樣,借他兩個膽,他也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關於這一點,金子心裏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金子是個農家女,想法單純。要不是慕容楚楚意外地嫁給了許山豹,她還不敢相信自己有福分和大知識分子劉文彬結成百年之好。金子其實也喜歡劉文彬的低調,盡管他在婚禮上表現不佳,金子還是很疼他。有戰士敬她酒,她都自己喝;甚至有戰士敬劉文彬酒,她也搶過來代他喝。她心疼自己的丈夫,覺得一個文弱書生的身子,可不敢喝壞了。金子沒想到,正是自己出格的舉動,讓許山豹對劉文彬“懦弱而自私”的表現很看不順眼。當金子第三次代劉文彬喝酒時,已經喝得半醉的許山豹搖搖晃晃地過來,一把奪過她已經送到嘴邊的大酒缸子,然後惡狠狠地遞到劉文彬麵前,喝道:“喝!”

  劉文彬看著眼前碩大的酒缸子,淡然地搖頭:“我不喝酒。”許山豹怒了:“你不喝酒?你他娘的以前跟老子在一起喝的都是馬尿啊!”許山豹當眾發飆,慕容楚楚馬上心疼了:“許團長,你對文彬不能這麽凶……”許山豹愣了一下:“你說什麽?”“他今天是新郎,大喜的日子……”“你剛才叫我什麽?”“許團長。”“叫他呢?”“……”慕容楚楚無言以對。“他秀才今天是新郎,老子許山豹不是新郎?”許山豹看上去有些傷心,慕容楚楚也心疼了:“山豹,別這樣,有話咱等下再說。”

  金子咬著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慕容楚楚,淚水不知不覺就下來了。她敏感於慕容楚楚的表現。這樣一個重大的日子,她叫別人的丈夫為昵稱,叫自己的丈夫為官稱,什麽意思?是有意為之還是一時疏忽,或者說是內心潛意識的不自覺流露?金子無法判斷。但金子毫無疑問是受傷了。換做一般別的潑婦,可能就大鬧開了,但金子覺得這是大喜之日,還是隱忍了下來。許山豹也隱忍了,他沒有對慕容楚楚發飆,而是繼續對劉文彬糾纏不休。他要求劉文彬向自己看齊,帶頭喝酒。不僅為自己喝,也為金子。這他娘的才叫男人,才叫娶媳婦。許山豹諄諄教誨劉文彬,唾沫星子橫飛,濺在劉文彬臉上,劉文彬卻漠然處之。金子看不下去了,她習慣性地去拿許山豹手中的大酒缸子,試圖代劉文彬喝。許山豹蠻橫地阻止了她,一直端著酒缸子,逼劉文彬喝。

  劉文彬今天酒興全無,看著眼前的酒毫無反應。令人想不到的是,這個時候慕容楚楚突然上前搶過大酒缸子,趁許山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咕嘟咕嘟一口全幹了,然後轉身離開,誰都不看一眼。許山豹傻了,臉色當時就變成了豬肝色。他試圖想發作,可慕容楚楚已經跑開,他想發作也找不到對象,隻得恨恨地對劉文彬說:“你呀你,有種!有女人緣啊……”許山豹心有不甘地離開,劉文彬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死人樣,隻有身邊的金子看上去表情複雜。她看一眼劉文彬,又看一眼被慕容楚楚一飲而盡的大酒缸子,輕歎了一口氣。

  那個新婚之夜,洞房裏靜悄悄的。因為是團長、政委的新婚,戰士們誰都不敢偷聽洞房。事實上他們想聽也聽不到什麽。因為他們的許大團長喝得爛醉如泥,一雙臭腳也不洗就往被窩裏鑽,慕容楚楚看得直皺眉。半夜,許山豹醒來“哇哇”大吐,將新被子吐得滿是穢物。慕容楚楚捂著鼻子身著單衣在炕邊凳子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得了重感冒,高燒不退。隔壁房間則是劉文彬和金子的洞房,也是靜悄悄的。劉文彬合衣而臥,心事重重,看都不看身邊的金子一眼。半夜,一直睜大眼睛的金子猛不丁來了一句:“還想著慕容姐哪?”劉文彬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金子轉過身去,背朝丈夫,發出輕微的啜泣聲。劉文彬似乎心存內疚,也轉過身去,試圖用手將金子的肩膀扳轉過來,可將觸未觸之時,他又將手縮了回去,似乎在顧忌男女大防。良久,他重新平躺回去,長長噓一口氣:“睡吧,別胡思亂想了。”

  夜,不知不覺地過去。天,慢慢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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