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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秀才!把這娘兒們的軍裝給老子扒了!”許山豹猛地轉過身去,一聲暴喝。劉文彬字斟句酌,試圖為慕容楚楚開脫:“許團長,開除軍籍需要師部報批……何況,這理由……”“他娘的,還要啥理由?當眾兩次辱罵獨立團團長許山豹為流氓,師長如果不開除她的軍籍,幹脆把老子開了算了!”“不行,開除軍籍需要師部報批……老許你也別太生氣,何況你有錯在先。這樣,我代慕容楚楚同誌向你道個歉,這事就算翻篇了。這說起來都是人民內部矛盾嘛……”劉文彬試圖和稀泥,慕容楚楚卻不答應:“劉政委,我讓您代我道歉了嗎?您覺得這事應該是我道歉嗎?做人,不能毫無底線!”

  劉文彬氣得說不出話來:“行行行,慕容楚楚,你有底線,你有原則,這事,你自己看著收場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劉文彬說罷悻悻然地走了。許山豹叫他:“秀才,秀才,你不能走。這樣目無長官的戰士不處理,是你這個政委的失職!”劉文彬頭都不回:“許大團長,我處理不了。這政委我也當不了。你有興趣一個人兼了去吧……”許山豹氣急敗壞:“亂彈琴!娘的秀才都給老子臉色看了,反了反了!”他氣呼呼地邊說邊挑釁地看慕容楚楚,看她接下來如何行動。慕容楚楚漫不經心地:“算了,許大團長,你也不用為難。這獨立團也確實不是我慕容楚楚待的地方。話再說直白一點兒,我再厚著臉皮待下去,我不自然,您也不自然啊。還是我一走了之吧,大家都清淨。怎麽樣,這軍裝是我自己脫還是您許大團長幫我脫啊?”

  慕容楚楚說到這裏作勢欲脫軍裝,許山豹羞紅了臉,忙轉過身去:“你這娘兒們,還真浪開了。不行不行,你找一沒人的地兒,脫了軍裝自動離開,全體都有,向後轉,閉上眼睛,不許偷看!”許山豹給在場的所有戰士下達命令。戰士們也一個個向後轉,閉上眼睛,背朝慕容楚楚,等待她脫了軍裝自動離開。的確,離開了劉文彬的製衡,獨立團就是許山豹一個人說了算了。事實上劉文彬即便在場,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特別是在今天的場合下,龍鳳相爭,必定要分出勝負的。

  慕容楚楚輕歎一口氣,為自己即將結束的軍旅生涯深感惆悵。說實話她心裏還是很愛這支部隊的。有生命力,有理想,朝氣蓬勃。在很短的時間內攻城拔寨,關鍵是贏得了民心。在這個時候離開,的確是不智,也與時代潮流相悖。但是不走又能如何?她和許山豹簡直是冤家對頭。許山豹看她不順眼,她看許山豹也不順眼。這獨立團的確是一支許家軍,全團上下隻有許山豹一個人的氣質,蠻橫,霸道,無堅不摧。但凡與這樣的氣質不符的東西,組織都會自動清除。慕容楚楚感覺,不僅自己與這樣的氣質不符,劉文彬也與這樣的氣質不符。為什麽他今天在與許山豹的較量中敗下陣來?說到底還是他男子漢的氣質不夠。蠻橫,霸道,無堅不摧,這些劉文彬身上有嗎?好像沒有。所以他總是陰柔有餘,而許山豹總是陽剛有餘。

  慕容楚楚擔心有朝一日,劉文彬也會黯然地離開獨立團。他能去哪裏呢?也許會在另一支部隊當政委吧。慕容楚楚很難想象劉文彬會當個獨立團團長什麽的。首先一聲暴喝他不會。劉文彬總是語重心長,細聲細語。公鴨嗓哪怕尖叫起來還是公鴨嗓。不像許山豹,剛才兩聲暴喝還真有男人味道,嚇得慕容楚楚立刻不敢吱聲了。可許山豹的脾氣實在是太壞,還當眾侮辱女性,文化層次太低,雖然不乏魅力,缺陷也是很明顯的。唉,許山豹,劉文彬,究竟哪一個更討女人喜歡呢?在臨離開獨立團的時候,慕容楚楚腦子裏想著這個有些香豔的主題,不禁莞爾一笑。

  她看著非常嚴肅的許山豹的背影,此時又倒覺得他有些封建了,還一本正經地下令“全體都有,向後轉,閉上眼睛,不許偷看”,說明還是尊重女性的嘛。或許他前麵侮辱人的話語隻是粗口罷了,說習慣了,將粗口當標點符號來使用。自己罵他流氓,特別是當眾罵他,的確是有些過了。此時,慕容楚楚倒很想對他說聲對不起,在脫下軍裝之前。因為從此以後,她就再沒有這機會了。可看到現場所有人都背轉身子等待她脫下軍裝自動離開,慕容楚楚的高傲勁兒又上來了。這世上,誰欠誰呢?沒有因就沒有果。再見吧,獨立團。再也不見了,全身都是臭脾氣的團長許山豹。

  但世上事總是出人意料。就在慕容楚楚的軍裝將脫未脫之時,傳出了一個尖銳的女聲:“不公平!團長欺負人!慕容姐不要走!”一片鴉雀無聲中,這個尖銳的女聲是如此刺耳,以至於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慕容楚楚不用回頭都知道,是金子替她打抱不平來了。唉,這個傻傻的姑娘,何苦現在冒出來惹一身騷呢?許山豹當眾被慕容楚楚折了臉麵,現在正餘怒未消,金子冒出頭來,這叫自討苦吃。金子當然也明白自己在此時發聲,會有什麽嚴重後果。但事實上慕容楚楚走了,她孤零零一個女孩子,在獨立團也待不下去。許山豹團長或許對她連看不順眼都談不上,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將她無視了,準確說那叫看不上眼。他不想起來倒還罷了,眼前出現她這個人的時候,會直接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金子難以想象自己重回師部會是什麽待遇。自己和慕容楚楚有過瓜葛,即便回到師部也會被另眼相看。關鍵是那裏的氣氛壓抑,老是陰沉著臉的文工團團長劉一飛肯定會對她皺眉頭,懷疑這個跟慕容楚楚走得過近的人沒有改造好。所以,金子是根本不想回師部去的。她隻想和慕容楚楚待在一起,她去哪兒自己也去哪。可眼下連這個小小的希望都破滅了。慕容楚楚要被掃地出門了,自己怎麽辦?情急之下金子發聲了。金子知道此時不合時宜的發聲肯定會觸怒團長許山豹,但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許山豹真的被觸怒了。他心中的無名火不僅僅因為慕容楚楚而起,同時也因為政委劉文彬。在他和慕容楚楚衝突最激烈的時候,劉文彬當了甩手掌櫃。一個共產黨員的覺悟到哪裏去了,還有沒有組織原則?許山豹覺得慕容楚楚這個狐狸精真的得趕走了。再不趕走,政委劉文彬怕是要被她腐蝕拉攏。現在金子也來幫腔,許山豹心裏暗暗叫一聲好。是牛鬼蛇神都會自動跳出來,啟發都不用啟發。所謂階級排隊,那真是百試不爽。許山豹剛開始要開除慕容楚楚軍籍的時候,還真的沒有考慮過金子今後的安排或者說去處。現在想來,也是滿麻煩的一件事。孤零零一個女娃子在獨立團,那就是一隻母羊掉進一群雄狼裏,隨時可能惹出禍來。

  許山豹最近也已看出苗頭,有一些戰士有意無意地往這兩個女娃子身邊靠。眼神都不對了,直直的。伶牙俐齒的上趕著說甜言蜜語,老實木訥的懷裏揣一個馬鈴薯或一把花生什麽的,瞅著沒人就往兩個女娃子懷裏塞,借機還揩點油什麽的。也難怪,都是二三十歲的精壯小夥,精力旺盛得沒地方發泄。以前獨立團沒女兵時,互相嘴上說點葷話,過過嘴癮。現在實打實的兩個漂亮美人出現在獨立團,天天在眼前晃悠,那個心頭的癢癢肉一下子開始騷動不安起來。許山豹擔心,自己一下子看不住,他奶奶的兩個女娃子肚皮大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手下個個都是精兵強將,到時候真要來一個揮淚斬馬謖,自己不落忍不說,關鍵是動搖軍心啊。所以這兩個小娘兒們都不能留。

  許山豹的心思其實早被慕容楚楚看破。自己反正豁出去了,無所謂。金子還年輕,這麽沒深沒淺地往裏鑽,那是要釀成大禍的。慕容楚楚趕快警告她:“金子,你胡說八道什麽?誰說團長欺負人,是我自己想走。你趕快給我閉嘴,好好當你的兵!”金子卻不閉嘴:“團長明明欺負人嘛。侮辱你在先,後趕你走,還有沒有個說理的地方了?劉政委也不仗義,碰到硬茬就先溜了。慕容姐,你太可憐了,都沒個人來幫你。我金子年紀輕,說話沒什麽分量。但我不會當縮頭烏龜的……”慕容楚楚又氣又急:“你還是當縮頭烏龜吧,我的姑奶奶,沒人會把你當啞巴賣了。你再說下去,可真有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慕容楚楚這已經是明目張膽地警告了。她擔心金子話聽不懂,所以才說得這麽赤裸裸。那邊廂金子還沒反應,許山豹卻受不了了。他大聲喝問:“我說你軍裝脫了沒有?這麽婆婆媽媽幹啥玩意兒?舍不得離開還是咋的?要舍不得離開,服個軟,道個歉,我許山豹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好男不與女鬥了……”慕容楚楚還沒回話,金子又跳了出來:“慕容姐,你看你看,他還在侮辱你。道歉,許團長道歉!”“我要不道歉呢?”許山豹咄咄逼人。金子心一硬:“那我也走,永遠和慕容姐在一起!”“胡說八道,你跟我在一起有什麽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慕容楚楚氣急敗壞地罵金子,許山豹聽了哈哈大笑:“哈哈,承認自己黑了吧。還近墨者黑,整得這麽文縐縐,和秀才一個樣。你們知識分子啊,就是酸性。按我們農村的說法,那就是掉進大糞缸裏,裏外都臭烘烘唄……”

  “我讓你這個大糞缸裏外都臭烘烘!”誰都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許山豹的父親衝上去打兒子了。他脫下腳上的草鞋,一下一下打兒子的臉。有勤務兵衝上來試圖阻攔,許山豹父親又作勢要打對方。勤務兵後退,許山豹叫:“爹,你怎麽打我臉呢?”“我打的就是你這個大逆不道臭小子的臉!想我許德純書香門第,怎麽出了你這個滿嘴噴糞的畜生!”“爹,你不是殺豬的嗎?怎麽成書香門第了?”許山豹迷惑了。“放你娘的屁!我許德純堂堂晚清秀才,是有功名的人家。見了縣老爺可以不拜,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溫良恭儉讓,禮義廉恥,那是樣樣做到位的,哪像你這個混小子,欺男霸女,欺師滅祖,不仁不孝……”

  許山豹不滿了:“爹,爹,你把老子描黑成啥樣了?什麽欺男霸女,欺師滅祖,不仁不孝……有那麽嚴重嗎?”“比這還嚴重!你氣走了那個政委,人家可從來沒殺生啊,你容不下他?你讓這兩個黃花大閨女當眾脫衣,是何居心?這不是欺男霸女是什麽?你明明出身書香門第,卻在為父麵前一口一個老子,還將好心勸你迷途知返的老父趕回去,這不是欺師滅祖是什麽?你說說看,你小子哪來的仁,又哪來的孝?”

  許山豹哭笑不得:“爹,我們明明是屠夫世家,你偏偏吹自己是書香門第。我小時候倒是想看書來著,你讓我看了嗎?那些四書五經還不是讓你用殺豬刀割爛了……”“現在看也不晚!我看你真是誤入歧途久矣。你就這樣帶兵打仗?你誤人子弟唉,你糟蹋人黃花閨女的清白聲名唉。我許德純教子無方啊,你不回去好好清修,我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啊!……”許德純說到這裏老淚縱橫,號啕大哭。他一把揪住許山豹的耳朵,要拉他回去。許山豹又氣又急:“爹,你放手,老子警告你,你可違反軍紀啊,當眾劫持我中國人民解放軍獨立團團長,小心軍法從事!”“你小子還敢威脅我。你軍法從事一個給我看看!”許德純掏出兒子腰間的手槍,硬塞到他手裏,然後拉著他的手,將槍頂在自己太陽穴上,暴喝:“許山豹,你今天不將你老子軍法從事了,我許德純是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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