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市長心裏麵惴惴不安的,一整夜都沒睡好,剛一眯上眼,就夢見有一把手槍頂在他腦門上,而那手槍背後的人臉竟然是汪精衛。汪精衛怒著雙眼衝他吼道:“你這個大不敬的東西”“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虧得我還屢次提拔你”“你這狗命活到今天就算到頭了”“……”夢裏的汪精衛終於還是扣動了扳機。隨著子彈打出的響聲,王副市長在夢中大叫著“啊——啊——”驚恐地坐了起來,被他驚醒的夫人迷迷糊糊地問道:“怎麽了?怎麽了?”側過身把床頭的小燈打開了。
燈光下,王副市長一臉的驚恐,腦門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汗珠。王副市長坐在床上喘了一會兒粗氣,伸手在夢裏剛剛被槍頂過的腦門上抹了一把,拿到眼前看了看,沒有血。
第二天整個上午王副市長都無精打采的,他生怕汪精衛見了恩師不高興,萬一提及跟自己的冒失有關,那夢裏的場景就極有可能變成現實。王副市長給吳正德打了一個電話,吳正德很快就按吩咐送了兩根金條過來。
吳正德關切地問:“真要給那喬專員送去?能收麽?”
王副市長心裏也沒有底,掂了掂那兩根金條,歎了口氣,說:“試試吧。能跟老頭子說上話的,除了你那個小堂寶兒,就是這個喬先生了。”
“那找小堂寶兒唄!”直到現在,隻要一提到小堂寶兒,吳正德還會立馬變得神采奕奕起來,同時大腦也立馬變得短路。王副市長橫了他一眼,訓斥道:“你這腦子算是白長了,見老先生就是人家喬專員安排的,惹出了麻煩,怎麽能跨過喬專員這一關?”吳正德幫他拿了長風衣披在身上,王副市長把包好的金條裝到公文包裏,拎起公文包就往門外走去,吳正德則跟在後麵走了去。
“你在辦公室等我就行了。”王副市長說道。
“啊?你不讓我跟你去啊?”吳正德驚訝地問。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等我吧。”王副市長說。
吳正德緊走了兩步,一臉委屈地說:“那不行啊,我不也惹了老頭子麽,我還……我還罵了人家,讓人家滾出上海灘,汪先……”吳正德嘴裏的“汪先生”三個字還沒說全,就被王副市長的“噓”聲給打斷了,王副市長緊張地朝走廊前後看了看,低聲嗬斥吳正德道:“不要命了你!”
吳正德也朝走廊前後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也惹了那老頭子,汪……汪先生怪罪下來我怎麽辦啊?我還是跟您一起去吧。”王副市長稍有些不耐煩了,說:“怪罪不到你頭上,再說隻要我把這個喬先生打點好了,哄老頭子的事就不用咱操心了,老頭子哄得好了,汪先生才懶得管這些。”
吳正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丟下一句:“那我回家補一覺去,昨晚沒睡好。”說著話還應景地打了一個大哈欠,打完哈欠後叮囑王副市長說,“要是那喬先生見不著,你就跟我說,我讓小堂寶兒幫忙。”
王副市長厭煩地訓斥吳正德道:“別一天小堂寶兒這小堂寶兒那的,離了這些野女人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吳正德嘿嘿笑著說:“能能,能活。”
大房子外,王副市長的汽車緩緩停了下來。房門被敲響後,黃曉天應了一聲“來了”,便從正廳走到門前去給他開了門。
房間正廳的沙發上擺著一盤象棋,老板兒倒著手裏的幾顆棋子正研究著棋局,頭也不抬地問黃曉天:“誰啊?”
王副市長在門口往裏麵望了望,顯然剛剛黃曉天正陪著老板兒下棋。
“喬老兄!”沒等黃曉天回話,王副市長就滿臉笑容地向老板兒打了招呼。老板兒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來,見立在門口的人是王副市長,把手裏的棋子穩穩放在了棋盤旁,站起身朝門口走了過去,但老板兒並沒有請王副市長進來,這次的態度遠遠沒有昨天晚上初次見麵時那麽熱情。
老板兒邊往門口走邊回頭往樓梯上看,手指頭搭在嘴巴上連著“噓噓”了兩下,帶著為難的表情壓低聲音說:“老先生在午睡,可別把他老人家吵醒了,不然,知道你來了,還不得又臭罵我一頓……”
見老板兒走了出來,又是這一副為難的表情,王副市長也就收回了抬起的步子,但從容的神態讓他並不顯得太過尷尬,他拉過老板兒說:“來來,喬兄借一步說話。”老板兒似乎不太想和他交流,不情願地推辭著說:“王兄您可別害我了,昨天晚上您走後,老先生把我教訓的呀,唉,有什麽話您就在這兒說吧。”
“占用你一分鍾,就一分鍾,借一步借一步。”王副市長說話的同時微微歪頭看了一眼門旁的黃曉天。老板兒吩咐黃曉天說:“你去把棋擺上,再殺一盤。”黃曉天應了個“是”後,就往沙發那邊走了過去。老板兒也架不住王副市長的請求,隨著他往門外走了出去,走了兩步後站定身子,說:“王兄這怎麽還神神秘秘的,有什麽事您就在這兒說吧。”
王副市長沒有急著說話,小心地朝著四周看了一眼,把公文包打開,從裏麵拿了用紅布片裹好的兩根金條出來,拉過老板兒的手讓他拿著。老板兒還推辭著說:“不不,這可使不得,這要是傳到汪先生那兒……”
王副市長沒有讓老板兒繼續說下去,“強硬”地把金條放到了老板兒手裏,低聲打斷了老板兒的話,說道:“咱們是朋友!朋友間的饋贈!昨天我一見到喬兄你,就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感,連朋友的心意都不收,那可真是太不近人情嘍。”老板兒似乎還要推辭,王副市長緊接著說:“以後我王浦江的,就是喬兄您的。”王副市長意氣風發地說完這句話後,又忙著說道,“再推辭可就是瞧不起你這個兄弟嘍!”
老板兒看了看手裏沉甸甸的金條,尤其從紅布中露出來的金條一角,在陽光照耀下投射出了金燦燦的光芒,這誘人的光芒讓老板兒甚是眼饞。老板兒再看一眼一臉誠懇的王副市長,想最後再假裝做一次推辭就收下來,擺出難為情的神態說:“你看,這……”王副市長一看便知,這個胖子是打算收下金條了,隻要他肯收下,就不愁他不替自己在老先生麵前講些好話。王副市長佯裝沒留意到老板兒難為情的神態,也沒有提所謂的請求,而是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裝作焦急的樣子說道:“哎喲不好,有一個重要的會,來不及了。”正說著話,抬起腿就走了起來,“喬兄,我得先走了,咱們改天再聊。”就這樣,老板兒看著王副市長的車駛出了視線。
老板兒打開裹在金條外麵的那層紅布,兩根亮閃閃的金條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把老板兒刺得歪了一下頭,胖乎乎的臉上同時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來。老板兒又把那金條簡單裹在紅布裏,塞到自己的褲兜裏,但看上去有些不妥,因為褲兜那裏明顯鼓了出來。老板兒把金條掏出來之後,又放進了相對寬大的上衣口袋裏,因為沒有放平,還顯得稍有些突出,又把手伸進去動了幾下,這回看上去就不太明顯了。老板兒滿心歡喜地轉過身要往屋子裏走去,可轉過身後就停住了步子,臉上的笑容也忽然間消失不見了。黃曉天正半個身子倚在門框上,抱著肩膀看著他。
老板兒雖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在看見黃曉天的前後變化得太快了,但還是抱有僥幸的心理,若無其事地數落起了黃曉天:“你什麽時候出來的,嚇我一大跳!”黃曉天沒有搭理他,還是靠在門框上毫無表情且目不轉睛地看著老板兒。老板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整理起了衣服領子來,又兩隻手輪換著拉了拉另一側微微褶皺的袖口。
黃曉天用下巴指了指老板兒,略帶嘲諷地說:“兜子那兒褶了,你也抻一抻。”老板兒現在可以完全確認,黃曉天已經親眼看見他把金條裝進上衣兜裏的過程,但又不好意思承認,顯得有些慌張,在身上左右亂看著,哪知黃曉天繼續說道:“別看了,右邊,對,右邊那兜。”
懶得再受黃曉天的“調戲”,老板兒跨步朝房子裏走進去,嘴硬著扯謊說:“我這是先替大家夥收著,等金狐狸回來,讓他來分!”路過門口時有意撞了一下黃曉天的肩膀。
黃曉天被老板兒撞得側了一下身,把宅門關上了。
秀才在二樓看見王副市長的車子開走後,泡了一壺茶,從二樓走了下來,剛下到一樓就看見老板兒氣哄哄地從外麵走進來。老板兒坐到沙發前,把那兩根金條扔在了棋盤上,把上麵的一個“象”給砸得飛起來,直直地落到了“楚河漢界”的另一側,兩根金條也從那紅布中掙脫出了半個身子。秀才見到那兩根金條,眼前頓時一亮,腳下的步子也跟著加快了,“喲,這哪兒來的?”見老板兒氣哄哄的一副“誰也別惹我”的樣子,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黃曉天,秀才意識到了這錢是王副市長送過來的,臉上的表情也暗淡了下來,埋怨老板兒說:“那漢奸送來的?那你怎麽能收呢?咱要的是人家的瓶子,狐狸不已經交代過了麽……”
老板兒正愁一肚子怨氣沒處發呢,秀才這一下可算是撞在了槍口上。“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老板兒突然罵出來的這句話讓秀才沒有絲毫準備,老板兒繼續吼道,“我說不要瓶子了麽?我的意思是,咱先把這錢收著,回頭我告訴那漢奸,我沒勸動您,他還不得把瓶子乖乖給咱送過來麽?”這一大串的話把秀才給吼得一愣一愣的。
黃曉天本不想真和老板兒大吵,但見他這樣就再也忍不住了,也是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老板兒,你這麽說可就真不對了,騙取‘青山翠煙大瓶’的計劃是咱們和金狐狸一起商量好的,連細枝末節都策劃好了,當時金狐狸也料到了王浦江會送錢來,計劃裏不是說好了不能收麽?”
老板兒不甘示弱地接著話頭繼續和黃曉天理論:“不收?是!當時是說不收,但不是沒想到那個漢奸副市長會送這麽多嗎?這送到眼前的東西哪有不要的道理?除非是傻子!”黃曉天要繼續跟他理論,被老板兒搶住了話頭,老板兒接下來的話變得有些陰陽怪氣的,繼續說了下去,“對,你黃曉天不是傻子,送到眼前的你也可以不要。因為你黃曉天不是凡人,不像我們兄弟幾個得靠自己掙嘴,你可是有東家的,你可是有黨國罩著,摳門兒的黨國可不罩我們!”老板兒把最後那句“摳門兒的黨國可不罩我們!”說得異常用力,他把自從任務確立伊始積攢的怨氣統統撒了出來。
黃曉天知道自己有一肚子道理,但自覺辯不過老板兒。已經完全反應過來的秀才語氣平靜地說:“那個王副市長可不像那個吳局長,吳局長那是典型的腦子缺了一根弦,缺的那根弦就長到王副市長腦子裏去了。就從昨天晚上他不貿然登門的那一出,就可以斷定,這兩根金條,他是絕對不可能讓咱白拿的。”
老板兒想了想,覺得秀才說得確實在理。王副市長在門外的一個個舉動和一句句話都不斷在老板兒的腦子裏閃現,但看到黃曉天那一副真理在握的架子就不爽,老板兒不耐煩地說:“那你們說怎麽辦!這錢反正已經拿過來了!還送回去不成?”
“等金狐狸回來再想辦法吧。”秀才歎道。
此時金狐狸正端坐在致遠書社的偏廳裏,身前木桌上的白開水已經涼透,書社老板拎著水壺走了進來,把那杯子裏的水倒在地上,又倒了杯熱的給金狐狸。坐在金狐狸身邊的百合略顯焦急地問道:“老板,我姐她們怎麽還沒到?這都遲到快一個小時了。”
書社老板又把百合杯子裏的水倒掉,也往她的杯子裏倒了熱水,微笑著說:“二位別急,許是有什麽事給耽擱了。”
百合催促說:“那您打個電話給催催!”
書社老板還是保持著微笑,解釋說:“最近日本人正查我們的據點,姨媽吩咐過,和她的聯係最近隻能靠人來跑,不能通電話,二位再稍等等,應該快來了。”
百合無可奈何地應了個“那好吧”,書社老板就拎著水壺出去了。百合歪過頭看了看一旁的金狐狸,金狐狸還像剛進屋時那樣筆直地端坐著,百合讓他喝點兒水,略帶歉意地對金狐狸說:“那咱再等等吧,我姐說姨媽觀察了你很久,才決定約你見這個麵的。”百合的語氣裏還帶著柔柔的撒嬌味兒,“你別這麽一臉不高興的,都怪我沒跟我姐定準時間……”
金狐狸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些,語氣柔和地向百合解釋道:“怪你什麽啊。我沒著急,我在想姨媽約見我能是什麽事呢?”
又過了一會兒後,兩輛黃包車在書社門前停下,姨媽和玫瑰一前一後下了車,兩人朝著街道兩側警惕地看了看,快步走進了書社。書社老板衝姨媽點頭示意後,姨媽和玫瑰便向偏廳裏走了去。此時金狐狸等得著實有些著急,關鍵是他還急著回去商議對付王副市長的計策,正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先走一步,留下百合代替他和姨媽她們見麵。一串腳步聲過後,姨媽和玫瑰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姨媽剛進屋就和善地道歉說:“真抱歉!真抱歉!我來晚了這麽久。”玫瑰在一旁具體解釋道:“路上發現了兩個尾巴,帶著他們繞了好幾圈,所以來晚了。”因為早在黃曉天帶著金狐狸他們逃獄時,姨媽這夥人就曾救過金狐狸他們一命,後來在濟世藥鋪的磺胺藥交易中,姨媽又對他們出手闊綽,除此之外,金狐狸還親眼看見玫瑰帶人在街邊伏擊日本人,就連昨晚王副市長登門時姨媽和玫瑰還無條件提供了接應工作。姨媽為他們做的一切都讓金狐狸心存感激。落座後,姨媽就把急著見金狐狸的原因講了出來。
姨媽的人最近一段時間在調查上海一個叫周福通的大糧商,此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漢奸,由於他在軍政界結交甚廣,姨媽一直擔心他是一個禍害。就在幾個小時前,姨媽得到了可靠情報:周福通替日本人策反了國軍的一位高級將領。但這位國軍高級將領究竟是誰、此時已經被策反的程度都一無所知。由於國民黨黨內的一些人對國共合作抗日還存有抵觸情緒,所以姨媽無法將這個尚未得到證實的情報正麵傳遞給國民黨方麵。姨媽請求金狐狸把此事轉告給黃曉天,讓黃曉天通過自己的渠道反饋給國民黨高層。對於姨媽的請求,金狐狸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大房子裏,老板兒還在和黃曉天就該不該收這兩根金條的事兒激烈爭論,時不時地轉頭對旁邊的秀才說:“秀才,你說我說的對不對?”由於老板兒的情緒有些激動,導致他說話時唾沫橫飛,每當他跟秀才說完話,秀才都要使勁在臉上抹一把,然後無比淡定地對他說:“等金狐狸回來再決定。”
金狐狸和百合進門之後,老板兒自知做得有些理虧,說話的聲音也不那麽慷慨激昂了。金狐狸在茶幾上的兩根金條上看了一眼,歪頭看了看老板兒,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收的?”老板兒衝金狐狸點了點頭,又解釋說:“那個副市長非得塞給我。咱們不要白不要,再說我這也是為了大家……”金狐狸沒有繼續聽下去,而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老板兒說:“一會兒跟你商量怎麽還回去。”也不再聽老板兒的廢話,金狐狸叫了黃曉天說道,“你跟我上樓,我有急事跟你說。”
這天下午,老板兒按照金狐狸的吩咐把王副市長約了出來,把那兩根金條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王副市長笑眯眯地說:“喬兄,你這是做什麽?嫌老弟出手寒酸了?還是……”老板兒接過話來,說:“不不不,您這可夠大方了。”王副市長疑惑地問道:“那喬兄這是什麽意思?”老板兒歎了一口氣,說:“您走之後,我還真替您向老先生說好話了,可老先生連理都沒有理我,看來真是被您給氣壞了。”老板兒又假裝忙於把自己撇清,說道,“這金條我是肯定不能收的,那會兒您走得太快,我沒來得及塞給您,老先生最痛恨這種事了,您說我若是收了這錢,萬一老先生在汪先生麵前嘮叨起來,兄弟我這小命可就懸嘍!”老板兒最後這一句,也順便給王副市長加了一點兒藥。王副市長明顯打了一個激靈,稍稍淡定了一點兒後,又笑眯眯地對老板兒說,“喬兄言重了,言重了。”繼續討好地對老板兒說:“喬兄可要給老弟想想法子,老先生年事已高,咱可要齊心協力保證老先生順心才行啊!”
老板兒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氣說:“哎,說恭維的話、送禮物,這些大家慣用的法子,在老先生那兒都不管用,反倒招惹老先生生氣,老先生最煩這個。”按照金狐狸的分析,老板兒向王副市長說的話最好做到“點到為止”,不能把老先生喜歡瓶瓶罐罐的話頭引出來,不然憑王副市長的智力,很有可能對他起疑。老板兒不給王副市長留下思考的時間,繼續說道,“我和老先生相處時日也不多,何況老先生平時都是那個小堂寶兒陪著,我對他了解也不夠,你是沒聽見老先生把我給罵的喲,我可不敢摻和進來了。”老板兒又是連連搖頭歎息,站起身來告辭道,“我這就告辭了,後會有期。”
見老板兒匆匆忙忙地走了,王副市長再看看桌子上被退回來的兩根金條,心裏麵更是打了戰。這個喬專員的氣度和作風他王浦江也是見過的,絕對不是孬人,但喬專員都生怕惹了老先生,可見汪先生和老先生的親密程度絕非一般,萬一老先生把他王浦江冒失得罪的事兒在汪先生麵前念叨一句,不說項上人頭不保,至少這官運不會再順了。
王副市長百般心焦之時,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老板兒無奈地抱怨了一大堆,期間的一句看似無意的話回響在了王副市長的腦子裏,“……何況老先生平時都是那個小堂寶兒陪著……”
吳正德辦公室內,吳正德正仰躺在皮椅子裏,把一雙亮閃閃的大皮鞋搭在辦公桌上,桌子上放著一瓶紅酒,一邊看著大腿上攤放著的報紙,一邊品著杯子裏的紅酒。聽見“噔噔噔”敲門聲後,似乎大好的情致被打破了,吳正德不耐煩地喊了聲:“進來!”吳正德翻著眼睛歪頭去看走進門的那人,臉上難看的表情忽然就消失不見了,換成了混雜著驚訝和歉意的神態,一雙大皮鞋也從桌子上拿了下來。“大哥?您怎麽過來了?您有事叫我過去不就行了?”他走過去把來人迎到自己桌前,“大哥您坐,我去拿個杯子,這酒不錯……”
王副市長和老板兒見過麵之後,直接來了吳正德辦公室。這會兒看見吳正德對自己殷勤百倍,又是笑臉又是倒酒的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樣子,被老板兒打擊出來的挫敗感和恐慌感消減了一大半。
王副市長坐在吳正德的椅子裏,身子往椅背上舒舒服服地一靠,接過吳正德遞上來的紅酒的同時,問道:“這麽消停在辦公室坐著,沒去那些夜總會春滿樓之類的,是不是心裏還惦記著那個小堂寶兒呢?”
吳正德以為王副市長又要敲打他,平日裏王副市長總是訓誡他別總在外麵搞那些花花事兒,吳正德早就聽得厭煩了,但在王副市長麵前又隻能笑臉答應。聽到這麽一句問話,吳正德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我聽大哥教誨,沒事多看書多看報,品品洋酒提升提升品位……”被王副市長笑著打斷說:“行了行了你,別在我麵前胡扯,就你那點兒花花腸子。”
看王副市長今天對他的態度相當不錯,吳正德則美滋滋地湊過去說:“大哥我跟你說啊,金色夜總會那邊又來了一個新歌女,那風騷勁兒……”正說得有滋有味,王副市長著實不愛聽這個,打斷說:“停停停!我可不關心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見吳正德還嬉皮笑臉的,王副市長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正了正色,說道,“你還得給我跑一趟腿,去找一下小堂寶兒。”
連日來,吳正德幾次按照王副市長的吩咐去找小堂寶兒,吳正德不僅沒有了之前的花花心思,甚至還要擺出一副仆人見了少奶奶的樣兒,再加上吳正德已經惦記上了金色夜總會的新歌女,這會兒王副市長又讓他去找小堂寶兒,吳正德也理所當然地不那麽情願了,潛意識地發問道:“還找她啊?”裏麵帶著濃重的不情願,隨後還嘀咕了一句,“你不是不讓我找女人嗎?”
王副市長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說道:“怎麽,你不想去?”
見王副市長有些不高興,吳正德馬上露出一臉的好脾氣來,說道:“去去,大哥讓我去哪兒我都去,去去。”王副市長滿意地說道:“這還差不多。”端起酒杯和吳正德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隨後就對吳正德做起了交代。
“找小堂寶兒去打聽清楚,那個桃山老先生有沒有什麽喜好,尤其是特殊的喜好。”王副市長吩咐說。
吳正德不禁念叨了起來:“喜好?要麽金錢要麽美女,錢人家也不能缺,美女嘛,人家那兒有小堂寶兒了……”
王副市長罵道:“別在那兒瞎分析了,你以為都像你啊!”
吳正德被罵了也不惱,賴皮賴臉地笑了笑,片刻後又麵帶驚奇地說道:“不好金錢不好美女,那我知道了,好權力,就像大哥你一樣……”被王副市長不爽地罵道:“滾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