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狐狸正坐著黃包車往遠揚賓館趕去,趕到臨近遠揚賓館前麵的一條街道時,跑在前麵的一輛黃包車停了下來,從上麵走下來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領結的“上流人士”。但這位“上流人士”走路的姿勢卻是一副典型的流氓樣,“上流人士”下車後問車夫道:“哎,我問你,遠揚賓館是在前麵那條街吧?”車夫謙卑地連聲應是,又客客氣氣地說:“您這還沒到呢,您上車,我接著拉您過去?”
“用你管?”“上流人士”說著就不自在地弄了弄領結,抻了抻身上的西裝,往遠揚賓館的方向撇著雙腿走了過去。車夫喊道:“老板,您還沒付車錢呢。”哪知這位“上流人士”折身走了回來後,非但沒有付錢,還在那車夫的P股上麵踢了一腳,說:“你爺爺我是偵緝隊的,坐你車你還敢要錢?”那車夫一聽是偵緝隊的,自己也惹不起,在“上流人士”身上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後,隻能忍氣吞聲地作罷了。
金狐狸自從聽見他問“遠揚賓館是在前麵那條街吧”開始,就已經讓車夫停了下來,付了錢後混進行人裏往“上流人士”附近靠去,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
那“上流人士”是接到常楓電話吩咐後,換上這套行頭準備趕去遠揚賓館探聽情況的探子。金狐狸緊張地跟在探子的身後往前走去。那探子走過街口後,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向後麵看去,他是在查看自己身後是否有“尾巴”。金狐狸快速側過身子,躲進一間賣服裝的店鋪裏。過了片刻後,金狐狸緩緩探出頭來,確認那探子已經繼續朝前走了去,這才閃出身子來繼續尾隨前行。
黃曉天和兩個保鏢已經喝完了一壺茶,在茶樓窗口往四下觀察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後,快步下樓走出了茶樓。
探子的腳力不錯,這會兒已經走過了半條街,距離遠揚賓館僅有七八米的距離。探子看見黃曉天帶著兩個保鏢走進了遠揚賓館,視線卻也沒在他們身上過多停留,繼續快步朝著遠揚賓館走去,金狐狸則悄悄跟了上去。
黃曉天走進賓館後,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服務台,服務生見他身後帶著的兩個人的流氓相,趕忙堆滿笑臉問黃曉天:“先生,您這是?”黃曉天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對服務生說:“沒事,你別誤會。507的洪先生是我的朋友,他托我找兩個保鏢,我給他帶了過來。”黃曉天擺著手指衝後麵兩人隨意比畫了一下。服務生還是不放心地在兩人身上打量著。黃曉天急忙問道:“洪先生在不在房間裏?”服務生笑著應了聲“在”後,黃曉天沒再吭聲,帶著兩個人腳步輕快地往樓上走了去。服務生衝著他們的背影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個做生意的嘛,有什麽了不起,住賓館還找保鏢。”
片刻過後,探子已經走到了賓館門前,抬頭看了一眼賓館的牌子,逐字確認了一下——遠揚賓館。探子見身邊進進出出的都是穿著打扮幹淨入流的“真正的上流人士”,又忍不住整了整領結,往前挺了挺身子,邁著方步往前走去。走進賓館後,探子並沒有直接走向服務台,而是向平日進慣了小店一樣,衝服務台裏麵的服務生招了招手,頤指氣使地勾著食指吩咐道:“你,過來!”服務生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在他那身還算上檔次的行頭上打量一下後,還是繞過服務台向他走了過來,邊走邊帶著服務性的笑容問道:“先生,有什麽可以為您服務的?”等服務生走到跟前,探子一把摟住了服務生的脖子,說了一句“借一步說話”便把他拉到了一邊。探子四下看了看,掏出一塊大洋塞給了服務生,同時低聲問道:“有位洪先生住哪個房間?大胖子,生意人。”服務生見這一連兩夥人都在找這位洪先生,剛來的那三個說是請來的保鏢,這腳前腳後又來了這麽一位,服務生似乎有些顧忌,但又見這一塊大洋眼饞,不禁猶豫了起來。這探子似乎並沒有耐心,沒有跟服務生廢話,直接從腰間掏出盒子槍,頂在了服務生肚子上:“快說,不說老子打死你。”服務生頓時嚇得腦門直冒汗,磕磕巴巴地說:“在五、五樓,507.”
探子加快了語速繼續問道:“他們一共幾個人?”服務生往下咽了咽唾沫,看了一眼頂在肚子上的槍,更加慌張了,繼續磕磕巴巴地說:“兩個,不,不是兩個,五個。”探子有些不高興,又把槍往服務生肚子上用力頂了頂,問:“到底幾個?”服務生嚇得兩條腿篩糠似的發抖:“五個,五個,現在一共五個人。”這時一個洋人從大廳往外走去,好奇地衝他們兩個這邊望了一眼。探子擺出友好且諂媚的笑容來,衝洋人點了點頭。待洋人走出賓館後,探子又摟著服務生向旁邊走了幾步,用愈發凶狠的語氣說:“那你剛才說兩個,是不是撒謊騙老子呢?”服務生抹了一把腦門的汗水,緊張兮兮地解釋說:“本來是兩個,洪先生和他夫人兩個人,但是剛才又來了三個人,一位先生說是洪先生的朋友,另兩個是洪先生找來的保鏢。這、這不就五個了嗎!兩個加三個,二加三等於、等於五、五個。”服務生說完話又緊緊盯著肚子上的槍口看,聲音隱約帶著哭腔,“大爺,這槍,您可把住了,千萬別走火啊!”
“閉嘴!”探子的腦子裏閃過了方才在幾米外看見的黃曉天他們三人走進遠揚賓館的情景,用威脅的語氣叮囑服務生說:“我來找你這件事,還有我剛才問你的話,不能跟任何人說,聽見沒有?”服務生連聲應道:“是,是,是,大爺聽你的……”因為語法問題招來探子凶狠地橫了他一眼,服務生立即更正說:“聽大爺您的,聽大爺您的……”探子把攬在服務生肩膀上的手拿了下來,另一隻手也將槍收起來。如釋重負的服務生轉身就想朝服務台走去,卻被身手敏捷的探子一把扯回來,嚇得服務生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驚恐地盯著探子看。探子把槍放好後,又把手伸到了服務生麵前:“大洋,拿來!”服務生頭一次遇見收到小費又被人要回去的情況,並且這會兒探子的槍已經沒有在他眼前晃了,捏著那一塊大洋像是舍不得還給探子,嘴裏略欠底氣地討價還價說:“這不是剛才您給我……”
“別廢話!”探子一把將那塊大洋搶了過去,轉身往賓館外麵大跨步走了出去。
金狐狸幾次想湊近門口甚至走進賓館內偷聽,都因為怕露出馬腳而隻好放棄。金狐狸最後選擇在賓館對麵的小攤子前觀察,心急火燎地等了好一陣後,探子終於從賓館裏麵走了出來,跳上一輛黃包車離開了。
金狐狸在賓館外又等了一陣兒,終於等到有三四夥房客一起走進賓館,他這才豎了豎領子走在一個胖房客的外側,避開了服務生的視線,直接上了五樓。
507房間內,此次行動的所有人員都已經聚齊。黃曉天正在叮囑大家動手時要幹淨利落,不要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還吩咐大家先各自回到自己房間,免得服務生到各個房間打掃或者送水時發現異常,隻讓那兩個“保鏢”留在507的一間偏房裏,等到天黑後再按原定計劃各就各位。
因為正火熱布置中的是“打狗階段”,但老板兒從井上大石一局開始就扮演著主角地位,一時間被黃曉天和金狐狸無意搶了風頭,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但礙於滿屋子都是黃曉天的人,老板兒也不方便當麵指責黃曉天,於是趁機埋怨道:“為咱黨國做事,咱們得嚴謹才對。按理說這計劃確實是很完美,但金狐狸往賓館裏安排人這步驟可有漏洞。”這時明顯帶著“兩快兩快三慢”節奏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道爺的手下們紛紛做出了隨時戰鬥的姿勢,黃曉天示意他們不用緊張,說道:“2、2、3,自己人。”
房門打開後,金狐狸走了進來,轉身把房門關嚴鎖好,壓著聲音對老板兒說:“說話聲音小點兒,我在門口都聽見了,小心為上!”金狐狸的語氣裏雖然帶著團隊老大的威嚴,卻並不是在指責,而是兄弟間的善意提醒。見到金狐狸進來,百合的臉上浮現出了花兒一樣的笑容,抓起一包小零食朝他丟了過去,金狐狸穩穩地接在手裏,打開包裝就送到了嘴裏。老板兒起哄一般衝百合嘖嘖了好幾聲,也要伸手去拿百合的小零食,被百合敏捷地躲開了。百合告狀似的對金狐狸說:“方才胖子說你安排得不合理。”隨後又狠狠剜了老板兒一眼,用鄙夷的語氣小聲諷刺說,“就知道背後說人壞話。”金狐狸一本正經地說道:“老板兒,你說說看。”
老板兒清了清嗓,端起杯子裏的水喝了一口,又打起官腔說道:“咱黨國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咱們,咱們就是在和黨國穿一條褲子了。所以嘛,咱不僅要考慮把任務完成,還要考慮怎樣把咱們的損失、黨國的損失,這個可能性降低到最小。”這時一直在擺弄石灰粉的秀才不耐煩地插了一句:“有屁快放,總在這裏‘黨國黨國’的,跟黨國比跟你爹還親。”老板兒本來說得正起勁,被秀才這麽潑了一頭涼水,不滿地要和秀才理論,被金狐狸一臉正色地阻止說:“行了,板兒哥,你直接說哪裏不合理,直入主題。”老板兒衝著秀才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不跟你這營養不良的老頭兒一般見識。”隨後就說出了他的質疑。
老板兒指了指道爺派來的幾個人,對金狐狸說道:“你讓他們所有人都以普通住客的身份住進來多好,非要讓兩個人和曉天裝成保鏢上來,那日本人知道這兩個保鏢後,肯定會多派幾個人來搶畫,咱們消滅他們就需要多費不少事兒,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你要是為了節省那點住宿錢,總不至於拿大家的生命安危來換吧,這不是輕重不分嘛,再說咱黨國也總不至於差這點兒錢吧。”聽見他又說了“咱黨國”三個字,秀才又不屑地嘀咕了一句:“咱黨國,叫得這個親呐!”老板兒和秀才還沒拌起嘴來,金狐狸就心平氣和地向老板兒解釋了一番,金狐狸解釋道:“讓兩個兄弟以保鏢的身份跟曉天一起上來,就是想讓日本人和那幫漢奸們知道這個消息並且多派幾個人。我剛才在樓下碰見了偵緝隊的人,他們應該已經從服務生那兒得到了這個信息。因為我怕的就是他們隻來三兩個人,那樣的話,收網的時候單憑我這一張嘴說洪先生因為賓館裏進了兩個毛賊而不敢繼續在上海待了,即使你是井上大石恐怕也難以相信。而現在他們知道了我們這兒有保鏢,自然會多派幾個人過來,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老板兒還有些不服,反問道:“那你讓這十來個兄弟都以保鏢的身份上來,不是更好?還給咱黨國省了那幾個房間的錢。”沒等金狐狸開口,百合就反駁說:“這麽多保鏢,你就不怕日本人直接派一個集團軍來消滅你啊?”隨後邊嚼著小食品邊嘀咕說,“這麽大腦袋,真是白長了。”把老板兒嗆得啞口無言。
金狐狸又把觀察到常楓進出日本關東軍司令部的事兒講給了大家聽,並結合方才在樓下遇到的偵緝隊探子的情形分析得出,他們今晚應該就會展開行動,具體執行的應該不是日本人,而是偵緝隊的人。黃曉天補充說:“根據上次監獄旁的巷戰就可以看出,偵緝隊隊長常楓詭計多端,大家行動時要多加小心。這幫人就是一群害蟲,不僅甘心當賣國賊替日本人搖旗呐喊,平時也經常敲詐勒索老百姓,大家下手時不要心軟。”
此時“黑賬簿”這邊已經把應戰打伏的細節都交代得相對充分了,常楓那邊也正緊張進行著,等那個探子回去匯報了探聽到的消息之後,常楓迅速召集了偵緝隊的所有人馬到院子裏列隊集合了起來。別看偵緝隊的人平日敲詐欺負老百姓時都是一副痞子流氓樣,按照常楓的命令列起了隊,卻也都精神百倍,絕非烏合之眾。常楓並沒有隨便找幾個人,而是高聲喊道:“上個月實戰考核名列前十的出列。”
此命令一下,十個人紛紛走出列隊,動作幹淨利落、整齊劃一。
常楓繼續嚴厲地下命令道:“你們十個,今晚和我一起去執行任務,其他人不許離開院子,原地待命。”
此時尚且一派祥和安穩的遠揚賓館,這個晚上即將展開一場生死博弈。兩方人馬都在劍拔弩張地靜靜等待著,等待著太陽向西沉去。
荒木真太叫了一個日本助手走進了辦公室,吩咐他做好井上大石先生明天開始進行地貌勘測的準備工作。助手質疑著問:“明天就開始?井上大石先生同意了?”荒木真太狡猾地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明天就開始,明天早上他就同意了。”
井上大石把金條在一個隨身皮包裏裝好,等待著明天和金狐狸去遠揚賓館談購買那幅《秋山鳥語圖》的事,臉上寫滿了濃濃的期待。
白雲觀內,一個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特務小跑到了道爺身邊站定。道爺吩咐道:“把撒出去的人先都收回來,明天一早在出城的3號地位置設好埋伏,準備歡迎井上大石。”黑衣人朗聲應下後正要走,被道爺喊住補充說,“等等,跟蹤玫瑰和姨媽的那幾個人不要撤。”
遠揚賓館門前街道上,街對麵房屋投射下來的影子被漸漸西沉的夕陽越拉越長,街邊的攤販們已經陸陸續續推著小車往家裏走去。
遠揚賓館501、504、507三個房間內,大家都按照原定計劃到位。501臨街的窗戶兩側各守著一個道爺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分別盯著遠揚賓館左右兩個方向,這一盯就是好幾個小時,街上的行人已經漸漸少了,對方還是沒有出現。守在窗戶左側的那個人問道:“幾點了?”說話的過程中,眼睛還是絲毫不動地盯著賓館外右半條街道。
守在房門口的一個人回答說:“10點37分。”
窗戶左側的那位又說:“估計今晚上不能來了。”
窗戶右側的那位接過話來:“我看能來,也許就是想選在夜深人靜時動手,應該快了。”
504房間內的客廳裏坐著三個人,其中兩個道爺的人把身子挺得筆直,另一個是秀才,秀才像是沒了脊椎骨似的癱軟地撐著下巴打著盹。
507房間內,老板兒坐在沙發裏喝著茶,百合則坐在一旁嗑著瓜子。兩個保鏢守在房門的兩側,保持著極高的警惕。黃曉天則在屋子裏不斷踱著步,偶爾會擼起袖子看一看時間。
金狐狸則靜靜地坐在樓梯口旁的熱水間裏,手裏端著一個茶杯,麵色悠閑地喝著茶,眼睛則不時地透過小窗子往樓梯下麵看過去,此時他的位置能看到介於四樓和五樓之間的樓梯緩步位置。
常楓和挑選出來的偵緝隊十個人身穿便裝,以零散的隊形從左半條街道朝著遠揚賓館快步走來。守在501窗戶右側的人見這一夥人闖進視線,在他們身上仔細辨認了一下,隨即就確認了他們就是偵緝隊,立即說道:“來了,快。”
守在501門口的那位迅速拉開虛掩著的房門,往走廊內側衝到了507門口,按約定的方式敲了兩輕兩重四下房門,之後又迅速折身到507斜對麵的504房連敲了兩輕兩重四下房門。返回到門口時,又向另一側跨了一大步在熱水間敲了一下。507房內門口位置的兩人迅速從腰間抽出了手槍,黃曉天抽出手槍的同時快速拉開了臥室的房門,百合快步躲進了臥房,同時也抽出了手槍防身,老板兒則隱蔽進了裝有已打包裝妥的《秋山鳥語圖》的內屋裏。504房內桌前的兩人聞聲後迅速站起了身,快速抽槍衝到門口,把門鎖打開呈隨時可以拉開的虛掩狀態。秀才也猛然精神了起來,似乎方才打瞌睡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快速移動到房門口的同時,把右手伸進了衣兜裏。
熱水間被敲響時,金狐狸其實已經進入了戰備的狀態,衝著過來敲門的人點了點頭,那敲門的人快速跑回了501房間,原本留在窗口左側那位已經從窗口撤到了門口,隨時準備衝出去戰鬥。窗口右側那位借助窗簾掩護,依然在仔細盯著樓下的情況,並及時說道:“領頭的先進來了……”隨後就拉緊了窗簾,也舉槍走到了房門口。
常楓先一個人走進了賓館,服務台值夜班的服務生起身招呼了一聲:“先生,您住宿麽?”常楓滿臉笑容地走到了服務台,忽然迅速抬起胳膊,猛的一槍把砸在服務生的脖頸上,服務生當場就昏厥了過去。這時等在門口的其他人快步衝了進來,隨著常楓快步上了樓梯,朝著五樓走了上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金狐狸把身子在椅子裏放低了些,讓外麵人從熱水間的小窗口看不見自己。
走到四樓和五樓之間的緩步位置時,常楓讓手下們先停下來,小聲吩咐說:“你們五個和我一起上去,你們五個先守在上麵這個樓梯口,有備無患。屋子裏的兩三個保鏢,我們幾個對付應該沒問題,萬一情況有變,你們幾個再隨時支援。”常楓這是擔心遇著特殊情況,萬一自己被斷掉後路。雖然他的聲音不大,但還是從熱水間虛掩的門縫傳到了金狐狸的耳朵裏,金狐狸把槍從腰間抽了出來,並用衣襟裹著拉起了槍栓,避免拉槍栓的聲音被偵緝隊的人聽見。
常楓布置完之後,一行人就邁著輕步子走上了五樓,常楓和五個隊員一邊看著走廊兩側的門牌,一邊彎身輕步往507門口移去。走過熱水間門口、501門口、504門口的時候,各個屋子裏守在門口的人都不由得把槍捏得緊了一些,悄聲拉起了槍栓,但都沒有輕舉妄動,都在等著聽507房間的人打響第一槍後再按計劃出動。
走到507門口後,常楓用手勢指揮其他五人站到房門的兩側,等大家都站定後,自己才敲響了房門。
房門被連續敲打了三下,守在507門口的“保鏢”正要開門,老板兒不耐煩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誰啊?這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聽到聲音後,“保鏢”停下了手。
外麵常楓說道:“洪先生,我是大廳服務台的。有個人送了一封信給您,大半夜的,怕是什麽急事,我給您送了上來。”
內屋門旁的老板兒、借著沙發加以隱蔽的黃曉天、隱蔽在門兩側的“保鏢”都紛紛把槍對準了房門,老板兒故意用慵懶的語氣應了一聲:“等會兒我披一件衣服。”這句話再加上老板兒接下來發出的一聲哈欠,嚴重削弱了門外人在接下來一瞬間裏的注意力,哈欠聲還沒落定,躲在門旁的一個保鏢忽然猛地把門拉開,黃曉天手裏的槍隨即就響了起來。
常楓的反應非常快,就在子彈打出去的瞬間,忽然側身避在門旁,子彈狠狠地釘在了房門對麵的牆上。
常楓和其他五人緊緊靠在房門兩側的牆壁上,不時地探出手來朝507房間內發槍。除了老板兒一槍打在了其中一隻探出來的手上之外,黃曉天他們也著實奈何不了對方,反倒有流彈胡亂飛進屋子裏。
這時504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了,秀才把從衣兜裏掏出兩個饅頭大小的紙包朝常楓等人用力甩了出去,紙包裏疊進了一根細繩,細繩的另一端則拽在秀才手裏。504和507之間的直線距離很短,沒等常楓他們做出反應,紙包就已經飛到了他們腦袋上方,秀才一邊溜回屋子一邊猛頓了一下那細繩,紙包便被他給拉開了。紙包裏的石灰粉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雖然常楓注意到事情不妙時大喊了一句:“快閉眼!”但他們幾個還是被迷得夠嗆,還有人嗆進嗓子咳嗽了起來。這時507迅速關緊了房門,501和504的其他人從門口就地翻滾到走廊裏,對著石灰粉中的常楓等人連連發槍。
留在走廊門口的五個人見狀不妙,紛紛以走廊拐角為掩體,向501和504滾出的人發槍射擊。這時金狐狸從他們身後的熱水間裏就地翻滾而出,一連兩槍就放倒了兩個。其餘三個迅速躥到了樓梯的另一側,樓梯扶手已經變成了他們的掩體,連連向金狐狸開槍打去。
這時501的三個人紛紛抽出了短刀,衝到走廊拐角處,直接向這三人飛身撲了過去。常楓的三個手下之中,最前麵那個因為距離最近而沒反應過來,當場一刀斃命。而另外兩個則敏捷地閃躲開了,和501的三個人打在了一起。
借著石灰粉的煙霧,常楓身邊的手下被撂倒了三個人,其他人則側身緊貼在房門上,朝著504三個人這邊亂槍反擊。
這時507房門被黃曉天猛地拉開,一個緊緊靠在房門上並以此自我掩護的偵緝隊員整個人就摔了進來,被其中一個保鏢一槍打在了腦袋上。
石灰粉煙霧漸漸散去後,隨著一聲房門被撞開的聲音,隨後又有一人喊道:“隊長,快走!”喊叫的這個人眯著被石灰粉迷瞎的雙眼朝這邊猛烈發槍掩護,這時黃曉天衝出了507房,一連三槍打在了喊叫的人的胸口上。
走廊拐角處,501的三個人對付常楓的兩個人綽綽有餘,又一番拳腳後,其中一個已經胸口被插了一刀,掙紮了兩下就咽了氣。另一個則邊打邊往樓下退去,眼看著也即將成了刀下鬼,這時候金狐狸有意大聲喊道:“別追了,回去保護畫。”依然猛打的501的人這才罷手。金狐狸這是想讓溜走的那個人回去通風報信,以便做出洪先生被日本人被偵緝隊嚇得慌忙逃離上海的假象來。
黃曉天等人衝到走廊裏,並沒有看見常楓,也沒有看見他的屍體。原來被黃曉天打穿了胸膛的那個人冒死替常楓撞開了505的房門,常楓帶著一雙被石灰粉迷得模模糊糊的眼睛跑進了505,並撞開了臨街的玻璃窗,直接從五樓跳了下去,跑回偵緝隊搬援兵去了。505房間的一個胖女人正光著身子坐在床上,傻乎乎地看著闖進來的黃曉天等人,指了指碎掉的窗戶:“跑了,跳了,跳下去了。”
十幾分鍾後,兩輛卡車停在了遠揚賓館門外。事情已經鬧得這麽大,徹底被激怒的常楓連臉都顧不上洗,眯縫著眼睛帶人直接衝上了賓館五樓。可五樓充斥眼球的隻有一片剛剛戰鬥過的狼藉,早已經不見了對手們的身影,507房間內也隻是淩淩亂亂地散扔著一些衣褲,《秋山鳥語圖》和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那些衣服是金狐狸臨走時有意散亂扔在那裏的,為的是製造出擔心常楓他們回來報仇,而心驚膽戰慌亂逃走的樣子。
整個遠揚賓館回蕩起了常楓無比憤怒且異常淒慘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