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人生如夢,眨眼間當年風華正茂的少年都已鬢發斑白,少時的老師而今也已是70高齡的老人了。幾十年過去,多少往事盡付滔滔東流水,而唯有那不了的師生情誼,卻像那一壇窖藏陳年老酒,年數越是久遠越是醇香濃烈。
老師張寶珍是我的初中老師,她大學畢業分配到武寧教書。整個大好的青春年華全都奉獻給了武寧山鄉的教育事業。後來老師隨夫築路,於20世紀70年代初期調往外地,先貴州,後福建,最後定居在湖南長沙。我師從張老師的時間不長,但師生之情卻刻骨銘心。記得張老師教我們的時候,正是“教育要革命”的年代,學校的常態是學工學農。三天兩頭不是勤工儉學,就是支工支農。但就是在那“知識越多越反動”的環境氛圍下,我們的老師硬是能變著法子找到各種機會給我們上文化課。我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她給我們講解毛主席詩詞《西江月·井岡山》時的抒情語調。就是借以講解毛主席詩詞,老師著實給我們灌輸了不少的古詩詞和語言文學知識。我是一個沒喝過幾多墨水的人,初中畢業就進廠學徒,後又從軍入伍,雖說後來通過考試脫產讀了兩年大專,而今偶爾能有幾個文字見諸報端一角,但心裏清楚那還是小學初中打下的底子。其中,張老師功德無量!張老師很愛學生,更喜歡在她看來是會讀書的學生。我很幸運是她特別鍾愛的一個。前不久師生相聚,仍有同學不無妒意地在老師麵前笑稱我是“張老師的心肝命崽”。老師疼愛我,並不是溺愛護短,而是“望徒成龍”的更為嚴格的要求。我還記得有一次語文考試,本來我的考分是全班第一,96分,她為了矯正我寫字不恭的毛病,硬是以卷麵不潔、字跡潦草扣了我2分,硬生生地把全班第一變成了第二。直到今日,我還記得當時她把我叫到辦公室,指著卷麵批評我的嚴厲神情。那時不解老師的苦心,又加少時氣盛,第一、第二看得很重,為此,還著實生了幾日悶氣。現在想來確是慚愧,要是當年能按老師教誨就此改過,好生練字,可能就不至落下今生“一筆鬼樣的字”的遺憾!
老師教我們的時候不到30歲,青春陽光,充滿著熱情和活力,每天不知疲倦地滾在我們這群不大不小的孩子之中,硬是把單調年代的班際活動搞得有聲有色。一群毛頭小崽、黃頭小丫個個被她調理得虎虎生威、靈光四射。就連當年上山砍柴、下河撿石、進窯挑磚、田裏割稻那樣枯燥繁重的勞作,在我們的記憶裏都被老師的靈氣活力感染點綴得五光十色。而今,回想起來仍是那樣有滋有味。老師在我們心中,我們在老師心裏。她的人品、學識、靈氣、活力,甚至是她的倔,都正是老師的凝聚力,直至今天仍沒有些許衰退。這不,40個春秋過去,老師竟然一聲號令,就從天南海北把我們這群“奔六”的學生聚集到了長沙——她的身邊。
鬥轉星移,歲月滄桑,老師老了,但又的確依然不老。70歲的人了,依然是那樣有精神,依然是那樣有活力,依然是像當年帶我們那樣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帶著一群從各個崗位上退下來的老學生。到長沙的當天下午,老師的幾十個“老學生”就為我們的這些老師的“小學生”表演了太極拳、太極劍、木蘭扇和排球對抗賽等體育節目。晚間,這群“老學生”們又為我們表演了精彩的文藝節目。這就是我們的張老師,隻有她才能夠在古稀之年又擁有一大群飽經人世滄桑的老年學生。當這些“老學生”在台上齊誦《我們的張老師》時,台上台下,新生老生,心律共振、淚眼晶瑩。一首詩朗誦《我們的張老師》,道出了老師過去、現在學生們的共同心聲,把整個聯歡晚會推向了高潮。置身這熱烈而又活力四射的感人氛圍中,目睹著70高齡的老師和她的一大群老學生們的精美演唱,以及老師在演唱時傳遞給我們的幸福滿足的神情。無論是誰,都會瞬息間感受到一種靈魂的靜化和精神的升華:珍愛生命,奉獻社會,和諧共融,享受人生。是啊!人生除了競爭,還應該曉得共融;人生除了奮鬥,還應該懂得滿足。在競爭中和諧共生,在奮鬥中品味知足的幸福!
相聚苦短,乍聚又離。為了各自的生活和事業,師生不得不別,同學不得不離。當我與張老師依依不舍地握別在湘水江畔的清新晨風中時,我不禁感慨萬千:幼時的毛老師、陳老師,少年時的李希鑫、劉合春、張寶珍老師,工作之後的許多好領導、好師長,若不是你們的心血澆灌、教誨扶掖,自己何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今天!隻是很是慚愧,學生無以報效,隻能是以人世間最美麗的“謝謝”二字,來聊表對人生之路上的眾位恩師的感激之情了……
原載2009年《九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