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懷自從到離開仲青40公裏的萬州農機廠當工人以後,除了去工廠外,從不走動。這是一個悟透了生命的人,因此人間萬象、世態炎涼,在他的心中都是很平常。他對夫人說:“我不背老子、道子、孔子的東西,因為他們是人,我也是人,公平地說,認識宇宙、生命,雖然看法有異,但道理基本一致,問題在於如何認識與如何理解以及如何實踐!範仲淹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算高雅了!”因此周宏懷安於現狀。樂嗬嗬地不僅模範遵守廠規,而且絕對做到八小時勞動。“過去我一直說教別人如何為人民服務,現在輪到自己來實踐,因此應該有這個態度。每一個人隻是宇宙間的一粒塵埃,說白了就是微不足道,因此人生如夢一場這句話一點也沒錯!但這話不能消極地看,該悟空的就悟空,該樂觀的就應樂觀。人不能自稱君子,但要用君子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因此襟懷要坦白,處事要坦蕩!我過去幹革命幾度生死,無怨無悔,為什麽,因為幹的是推翻封建、顛覆反動,做這樣的事,風風險險,生生死死情理之中,有什麽必要抱怨與後悔呢!人的一輩子不必都去追求轟轟烈烈,轟轟烈烈是蓋棺論定的標準之一,因此認識可為不可為,是決定選擇的原則,我這半輩子幹革命思考的就應該是反封建,反反動!如果能把這二個問題搞清讀懂了,那麽一生就眼目清亮,是非分清了。這是為人處世的道理,也叫人的活法。然而這個客觀要求與主觀願望的實現,還需要得許多元素來支撐。革命的先軀者們為了反封建和鄙夷反動,因而悲壯地說我以我血濺軒轅!這些氣魄都是不設前提的!他們為了事業,連命都可以不要,那麽我為了事業,丟官削位又有什麽想不通呢!誠然,想想我的遺憾,心裏也會有些悲秋,但想想真善美與假醜惡是客觀同存的,那麽隻要離真正的文明還有距離,悲劇的重複或觀念的繼續犯錯也同樣會登場演繹,這就是為什麽陽光明媚下還會世態炎涼的原因。世間,隻要有競爭,就不會沒有以我為核心,因此沒有必要去詛咒權力。這個圈子我走進去了這麽多年,現在回過頭來看看,得了失了,如夢一場!我曾經是一個人民的公仆,公仆不僅是伺候人的,而且受雇就會有解雇,現在解雇了,那麽就痛痛快快的歸零,讓人生重新起跑。因此我對之前沒有什麽值得依戀與抱怨的,人如果缺失這個認識,那麽就是反動分子。我從過政,因此我對政治抱負的認識是‘為民’二字。政治不是私房菜,而是大眾食品!口味對不對,人民說了算。做出什麽樣的菜,烹調大師就是政治人物!當政治矛盾發生重大衝突時,軍事手段,其實目的還是政治!我們把國民黨給打敗了,共產黨就坐江山,但我目睹了國民黨的抗日,因此我對劉含芝丈夫的肅然起敬是出於良心!對此我付出了代價,但這個代價很合算,因為我用它拷問了我的良心。我有過一市之長的至尊,但一想到軍人為國捐軀,我就覺得自己很渺小,因為他們死了,可我卻有一雙兒女,因此換個角度看,生命已有了傳承,因此想想那些亡命沙場的年輕戰士,我丟個烏紗帽又能算什麽呢!”
“如果有人問我這一生有什麽遺憾,那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就是沒能修好空軍墓!這個觀點也許會被人嗤笑,因為一個市委書記,一個級別不低的幹部,不思上進,卻去關注‘狗屎堆’,這豈不丟人世眼!對此,我不想得罪說這些話的人,這是我麵對世俗之見的一貫態度,因為無法讀懂自己的人,又怎麽能讀懂別人呢!在這個問題上,我們為什麽要給曆史增加負擔!因為那些軍人雖然是國民黨的軍人,但他們是內戰之前手上沒有占上人民鮮血的中國軍人。他們是軍人中的精英!6000呀6000!這6000是個什麽概念,是6000個於中華民族而言的有功之臣,是為了抗日接一連二慘死在長空的6000條生命!我們能閉著眼罵他們是渾蛋,是反動派嗎?人要有良心,這是做人最基本準則。人在天上,就要有哺育大地生靈的心思,人要在地上,就要替天行道,至於自己嘛!那就是範仲淹說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而個人得失就沒有必要計較了!”這是周宏懷離開仲青來到萬州的當天關起門對親人的一段感歎。由此可見,他之所以淡泊名利,處事公正,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思想基礎。周宏懷來到萬州後,之所以沒去過仲青,原因是:“這倒並非氣短,而是避免給別人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因為台上台下二重天,我不是怕其它,而是考慮到別人的承受!”周宏懷離開仲青放心不下的是空軍墓,放心不下的是劉含芝母子倆,因此在離開仲青時,他千叮萬囑於公安局局長李震飛要照顧好母子倆。然而誰能料到李震飛進了牛棚,陳濟時不明不白的去世,而趙四興則搖旗呐喊稱了王,對此周宏懷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望南郡萬念俱灰,聽夜雨滿腹瘡傷!”周宏懷到了要背古詩寬慰自己時,可見想到劉含芝母子倆心情已沉重到了何等的程度。
今天是休息日,妻子上街去買菜了,周宏懷則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就走進書房提筆寫下了“普渡眾生”四個字。他左看右看怎麽也不滿意,因而把筆一放,忿忿然地自語:“我既不是佛又不是神,如何說得上普渡眾生呢!”不料周宏懷的話剛落音,妻子李蔚跌進門就氣急敗壞地說:“壞了!壞了!”周宏懷吃了一驚。“怎麽?怎麽?”“不好了,劉含芝死了!”“什麽?”噩耗如同晴天劈靂,周宏懷頓時呆如木雞。“宏懷,宏懷,你別這樣,別這樣!宏懷,你別這樣!”看到丈夫這個樣子,李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邊給周宏懷捶背邊氣喘籲籲地說:“宏懷,我本來不想馬上告訴你的,可……可……”周宏懷緩過了氣後,一把抓住了李蔚的手。“阿蔚,你怎麽知道的?”“我在街上碰到仲青教育局的老同事,他告訴我劉含芝是在批鬥後自殺的!”“什麽!又是一個批鬥後自殺?”周宏懷緊鎖著雙眉,神色凝重得怕人。周宏懷家有電話,他快步走到電話機前用發抖的手抓起電話,他聲音嘶啞地向總機要了長途。“震飛,震飛,我是周宏懷,我問你,我問你……”周宏懷一反常態,竟然語無倫次,於是李蔚從丈夫手中拿過電話。“李局長,宏懷聽到了含芝的死訊,傷心得……”李蔚哽咽難言。為了劉含芝,周宏懷夫婦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我剛出學習班才10天,我馬上來萬州!我馬上來萬州!”李震飛雖然出了牛棚,但由於公、檢、法處在癱瘓狀態,所以無權無職被冷落在一旁。這時放下電話的宏懷夫婦彼此相望著久久說不出話。“阿蔚,你看我宏懷如今弱不禁風了!”“不!宏懷,這不是你弱不禁風,而是含芝不能死呀!”
李震飛雖然並沒有撤職,但身為仲青市公安局局長,在公、檢、法被造反派“砸爛”,並在趙四興的“特別”過問下,可想而知處境是多麽艱難,然而根據耗子天性怕貓的自然法則,趙四興還不敢冒然去碰李震飛。李震飛是在學習班中得知劉含芝去世的,但除了自殺的說法外,其它一無所知。“我鄉下的姑媽病了,很重,我得請個假!”李震飛接到周宏懷的電話後就以此理由向駐公安局的造反派工作領導小組請了假。他在“弟兄們”的幫助下,鑽進駕駛室就直踩油門,吉普車昂頭就向萬州急馳而去。仲青到萬州隻有40公裏,由於公路巔簸不平,因此也跑了一個多小時。周宏懷一見到李震飛抓住了手就說:“震飛,我臨走時一再叮囑,要你保護好劉含芝的,可你怎麽讓她死了?”“書記,我對不起你,可我從未懈怠,隻是……”李震飛理解老書記的心情,因而沒說下去。“震飛,隻是什麽?”可周宏懷卻怒目相向。“書記,我失去自由,因此身不由己,今天我沒法向你交代!”周宏懷再次抓住了李震飛的手。“震飛,請你原諒我呀!”李震飛握住周宏懷冰涼的手,神情淒然地說:“書記,你要多保重,你不能傷心成這個樣子!”周宏懷點點頭,語音嘶啞,“震飛,你考慮過沒有,陳濟時和劉含芝之死,雖有不同,但都在批鬥之後,你作為一個老公安不感到蹊蹺嗎?”李震飛會心地點點頭。“書記,我雖然才‘出獄’10天,但對此案已作出了安排。目前由於信息十分含糊,而且說法的版本讓人覺得離奇,因此我正在捉摸,然而有個訊息是:劉含芝批鬥那天,我局的一個警員意外發現趙四興說去了北京,但他卻在西郊賓館出現,這意味著什麽?”“什麽?”周宏懷直立了起來。“震飛,由此看來,含芝之死,必與趙四興有關!”“書記,此言怎講?”“震飛,含芝出事,趙四興幹嘛謊稱離開了仲青,這不是故弄玄虛是什麽!由此可見趙四興蓄意謀害劉含芝是下了心計的!”李震飛連連點頭。
“震飛,偵查此案事不宜遲,否則事過境遷,沒有了證據,就無法為劉含芝討回公道和尊嚴。震飛,根據這個情況,我得去仲青!雖然我已無能為力,但一些人脈資源還能利用,你得給我弄一個棲身之所,我要似陳毅大元帥那樣來一個‘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我就不信,趙四興真的就可以在共產黨的天下如此肆無忌憚!”周宏懷憑他的感覺劉含芝的死一定與趙四興有關,因而從痛惜劉含芝到憎惡暴行,把心中的那份沉重與悲傷決心切換成事不宜遲的行動。周宏懷是個極其成熟的人,他絕非一時激動,這是對劉含芝的不幸遭遇的本質反應,因而“勃然大怒”。這時他看到李震飛有點為難,不免有些生氣。“震飛,你別以為我如今隻是一個老百姓而已,我可要告訴你,想當初(解放前)我是經過鬼門關而過門不入,其凶險的程度,你難以想象,可我一路走過來了!如今,盡管形勢複雜,但畢竟是我們自己的天下!我不必化名化妝,隻要用心深入,取證劉含芝是自殺還是他殺,難道連一點也沒有辦法!震飛,即使我們一時無法深入到趙四興的圈子和接觸具體的當事人,但劉含芝是火化的,那麽火化場的工人應當是最後見到劉含芝的人,那麽他們也許會發現屍體有什麽不正常之處,我們也許能從這兒得到一些蛛絲馬跡!震飛,你說呢!”周宏懷的推理,不由讓李震飛眼前一亮。“周書記,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方麵呢!”“震飛,我是旁觀者,旁觀者清嘛!另外,我們對劉含芝比較了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會自尋短見嗎?因而自殺無疑是謊言,那麽他殺與自然死亡完全不同,當肌體被強迫性中止代謝時,同於組織脫氧,那麽血紅素必然在受外力的部位出現瘀印,這是無法掩蓋的,因此火化前被觀察到是可能的!震飛!趙四興目前可以權大於法,但究竟會逃不出法律的追究,因此證據非常重要,而偵查的重點首先就放在火化場,其餘的,我到了仲青後咱倆再研究吧!”周宏懷顯得十分自信,於是李震飛信心倍增。“書記,我明白了,我在姨媽家等你!”周宏懷點點頭。李震飛走了以後,周宏懷夫人要求和丈夫一塊去仲青,周宏懷想了想就點點頭。“阿蔚,你給君君打個招呼,我們坐他的拖拉機爭取黃昏前到城外。震飛的姨媽家就在北門沿花巷,我與你步行進城!”
周宏懷挨著落日前趕到仲青北郊時,李震飛已等候在那裏了。這時街燈昏黃,仲青城處在一派朦朧之中。周宏懷看到沿路都有李震飛安排的便衣警察,於是他們穿過二條橫路,就來到了李震飛的姨媽家。進了門還沒坐定,李震飛就急忙說:“周書記,我一回來就去了馬家墩,想不到果有收獲!”周宏懷聽了默然無言,隻是緊鎖著雙眉,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圈。“震飛,你把了解到的情況給我重複說二遍!”於是李震飛把王場長如何說到“有戲”並約定明天上午再提供具體情況詳細說了個明白。周宏懷沉著臉,他陷入了沉思。“震飛,你讓我見見你姑媽,我可好久沒見到她了!”周宏懷已經意識到劉含芝的悲慘遭遇了。雖然悲憤至極,忍無可忍,但他刻意要讓自己冷靜一下,所以岔開話題要見李震飛的姑媽。“書記,我讓她去了她兒子家呢!”“啊喲!這不好,這不就是香火趕出和尚呢!”周宏懷放聲詼諧,但出語有點氣急。“書記,姑媽孤寂,本想去,這下她可正中下懷!”周宏懷與李震飛“說笑”了幾句,在院子裏轉了一下的李蔚進來笑著說:“你們盡說話,可晚飯沒吃還真餓了呢!”李震飛急忙說:“嫂子,你別急!不但有晚飯吃,我老婆還燉了隻你喜歡吃的母雞呢!”李蔚樂了。“怪不得進屋來都是香味!廚房在那兒,我去幫幫忙!”“你歇會吧!”“不!不!你告訴我廚房在哪?”“在後麵!”李蔚去了廚房,李震飛扭頭對周宏懷說:“書記,住在這兒條件差一點,但進出方便,我的那些‘遊民警察’一溜住在附近借用的屋子裏,以防趙四興動粗。”周宏懷搖搖頭,“是呀!老夫現在是岌岌可危,如果沒有你的友情出演,那老命、小命都沒有了,那未來又如何去革趙四興的命呢!”周宏懷想說笑話,但如何笑得出來呢,於是一下子便神情嚴肅地說:“震飛,想想中國百年滄桑,到今天有這樣的一個結局是很不容易的!因此莫看今日天下大亂,這亂可是我們黨內自身發起的!雖然令人費解,但這是在政局穩定的基礎上進行的實踐。這樣的事,恐怕世界上沒有第二個國家敢玩。共產黨坐擁江山,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人民,為了開創一個文明、法製、從此不動兵戎而治的國家,這個目標、這個路線是我黨的絕對方向。黨本著滿招損,謙受益的願望,以漸進式的運動,希望傾聽不同的觀點,但無疑目前在執行的過程中被人尋租,被人歪曲!然而我們的黨既然是浴火涅槃的鳳凰,那麽就不怕燃燒!中國共產黨可不是氣數已盡的封建清王朝,而是當代革命的領跑者,所以經受洗禮百煉成鋼。震飛,風物長宜放眼量。國事有國家意誌來把握,仲青有仲青的精英來作主,因此我們眼下搞好‘地下工作’的意義,就在於為未來的必然做準備工作!對此,我很樂觀,因為可以肯定,從亂到治,那些從潘多拉盒子跳出來的魔鬼終將會得到懲處!這就是罪與罰的必然因果!”周宏懷說到這兒,話鋒一轉。
“震飛,趙四興難道就是報複了劉含芝嗎?你是否想過他還有什麽問題嗎?震飛,他以工人造反總司令部名義搞的所謂‘十日革命’,那些東西到哪兒去了?集中焚毀,你信嗎?震飛,你作為一市之公安局長,此時有職無權,但隻要用心去調查,我想必能取得證據!趙四興玩這些遊戲,手段並不高明,我周宏懷身不在仲青,但心在仲青,因此怎麽沒有訊息呢!為此,你如果對黨和人民負責,那麽就搞‘地下工作’,自己立案自己偵查,玩幾年私家偵探,到時拿下證據,你對黨和人民就有交代了!”周宏懷說到這兒,不禁自嘲。“呀!震飛,你看我,外行說起內行話來了!”李震飛聽得肅然起敬,因而急忙說:“不!不!就偵察與反偵察而言,書記你絕對是老前輩!”周宏懷搖搖頭。“震飛,雖然大亂一時可以掩蓋彌彰,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些幹壞事,行為極端的在沒有被清算之前,往往心懷僥幸。就拿十日破四舊的財富去向來說,你趙四興真能一手遮天麽?你趙四興自作聰敏,虛晃一槍,暴露出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劉含芝之死,按這個狂躁淺薄之徒的一貫手法,必定是他身邊的人所幹的,所以不一定把調查的重點放在具體問題上,而隻要了解趙四興的圈子,就能解決問題!”周宏懷說到這兒,歎了口氣,無奈的神色稍現即逝。“一旦情況允許,隨即控製!”周宏懷輕輕的拍了下桌子。“震飛,著手準備,當機立斷!這就是我到仲青來給你添亂的所以!”李震飛聽了不禁沉思。這時李蔚笑吟吟的端了二蝶小菜走了進來。“宏懷,你看震飛媳婦的手多巧呀,這冷菜,擺得比飯店還講究呢!”周宏懷看了一眼李震飛,笑了笑。“震飛,肚子餓了,我們吃了晚飯再聊吧!”周宏懷端上碗就“啊喲”一聲,這可把大家給嚇了一跳。“震飛,震飛,李鎮宇在哪兒?”周宏懷神情驚恐。“書記,我自被關進牛棚至今,真的還沒見到過他呢!”這時李震飛也著急了起來。“宏懷,你別急,鎮宇不會有事的!”李蔚急忙寬慰丈夫。“不行,震飛,不知鎮宇在何處,這飯我吃不下!”李震飛隨即站起身說:“書記,這是我的疏忽,你先吃飯,我馬上派人去找!”周宏懷神情負疚得搖搖頭,隨後歎了口氣,“震飛,你看我如此心急,天都這麽晚了,唉!不當官了還擺官架子呢!來,來,坐下,坐下,咱們邊吃邊聊!”李震飛對周宏懷點點頭,但此刻其實他的心已被揪了起來。“周書記,明天上午我和王場長約好了見麵,因此還得做些準備,待會我陪你坐一下我就得走!”李震飛說到這兒扭頭對李蔚說:“阿姨,你們在路上辛苦了,今兒個就早點歇息。外麵的安全我已作了安排,你們放心就是!”周宏懷對李震飛看了一眼,那憂傷的眼神已不再灼人,可李震飛此時不由在黯然神傷。“震飛,你喝一點雞湯!”周宏懷邊說邊拿起了湯瓢,李震飛雙手捧碗接著,那神態猶似出征受命的將軍。
李震飛來到他的“臨時”指揮部,由“暗哨”通知的相關人員已在這兒集中。仲青市這支眼下被“砸爛”的公安隊伍,雖然沉浸在困惑中,但沒有失去對國家的忠誠。他們在令人看得撲逆迷漓的局勢裏明棄暗保著一市的政權,在一條比任何時候都複雜得看不見的戰線裏,注視著從潘多拉盒子裏跳出來為害人民的魔鬼,經曆著從未有過的拷問與經驗。現在他們接受了夜訪李鎮宇的任務,隨即消失在夜幕裏。桌子上鍾聲滴嗒,李震飛聽得心煩意亂,他忽兒踱步,忽兒望著窗外的夜空。“都快二個小時了,怎麽還沒回來呢!”過了十二時,特勤科的三個警員首先回來了,他們陳述了到李鎮宇家不見人,之後就去了醫院,孫景華母女倆說這幾天根本就沒看到李鎮宇,接著去了學院也沒有李鎮宇的下文,最後還是學院的一個職工說起:“三天前的上午看到李鎮宇在學院後院被拖上了一輛解放牌貨車!”李震飛看了看馬蹄鍾。這時已是子夜時分,“慎密”係統的公安人員在進行分析研究後,劉隊長感到問題已十分嚴重。“局長,找人先找車!全市解放牌汽車的數據都在我們這兒!”李震飛點點頭說了一個字:“快!”三個小時後情況已明了。“汽車停在東倉街口,人被押下來後,我就把車開走了!”惶恐的司機雖然隻說了這句話,但大海已經撈到了針。“人一定在東倉街!”李震飛看了看窗外已經魚肚白的夜空。“刻不容緩,快把西區派出所季所長給我找來!”“東倉街隻有4戶住戶,但這兒有防空地道!”季所長提供的訊息讓李震飛心中已有數。於是他隨即派警員深入東倉街,而自己則立即來向周宏懷匯報。
李震飛走了以後,周宏懷如何再吃得下,盡管李蔚再三勸慰,但周宏懷在冥冥之中感到出事了。李蔚從來沒有看到過丈夫如此“虛弱”過,即使得知劉含芝出事時也沒有出現精神如此虛脫。李蔚說什麽也不管用,周宏懷忽兒站起身走到院門處,聽聽有沒有腳步聲,忽兒仰望夜空,接著坐下低頭沉思。“唉!阿蔚,鎮宇可不能出事呀!”他終於說話了。“宏懷,他不會出事的,震飛明天找了他,一定會來看你的!”周宏懷搖搖頭。“阿蔚,我明白震飛的辦事風格,此時他在找人。阿蔚,鎮宇出事了!”李蔚倒去了冷茶,又泡了一杯,這茶已泡過四、五次了,可周宏懷沒喝過一口,突然“咚咚咚”傳來了敲門聲。“阿蔚,快去開門,是震飛!”李蔚一愣,轉身出去開門一看,“呀!李局長果真是你!”“書記起來了沒有?”“他一夜沒睡,在那兒坐著呐!”李震飛急忙上前。“周書記,李鎮宇失蹤!”“什麽?”周宏懷剛站起,又跌坐在凳子上。李慰急忙上前,“宏懷,別這樣,孩子不會出事的!”周宏懷搖搖頭歎了口氣,語音淒離地說:“震飛,情況不好,你舍生忘死也要給我找到李鎮宇!”李蔚的心再次被揪了起來。“宏懷,宏懷,你放鬆一點!”周宏懷的身子在發抖。“宏懷,宏懷,你別這樣,別這樣!”李蔚扶著丈夫的手臂,感到冰涼冰涼的,於是不禁哽咽。“阿蔚,沒事,你別難過,我不過有點頭暈而已!”周宏懷拍拍妻子的手,然後語氣凝重地對李震飛說:“震飛,我沒事,你去吧!你還要和王場長見麵,你得休息一下!”周宏懷說話有點接不上氣。“書記,我已布置警力,無論如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鎮宇!”李震飛情急之下說了句過頭話,周宏懷聽了用發抖的手握著李震飛的手。“震飛,我向你檢討,我從未如此懦弱過!劉含芝走了,我們無可奈何,但李鎮宇要是有個三長二短,我們如何對得起大英雄李天翔呀!這麽個大悲劇就發生在我們的無奈之中,無數個沉重的鐵錘在拷問我,為什麽?為什麽?震飛,你走吧!你別管我,麵對殘忍的跳梁小醜我不會自殘,不會退卻,不會隻知悲傷,不知如何為民除害!震飛,你辛苦,我在這兒等你消息!”李震飛什麽也沒說,隻是對周宏懷行了個軍禮後就轉了身。“阿蔚,我進屋休息一下,我隻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現在,我要認真考慮一下!我們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共產黨怕什麽!”周宏懷端起茶杯,目光逼人。
在“有心人”的炒作下,劉含芝與王光美有關的國民黨特務案在仲青告破的傳單飄飛到了全國各地。一時間“61個黨的高級幹部自首叛變的材料”也緊接著在全國散發。因此共產黨的高層幹部似乎都成了特務叛徒似的,所以天下人都懵了,但趙四興卻因此感到是如日中天。然而就在除掉李鎮宇,打算迫害周宏懷時,不料傳來周宏懷已到仲青調查劉含芝的死因和有關十日革命查抄物資的去向問題,為此趙四興的身子涼了半截,但隨後感到有持無恐。“都什麽年代了,你還想算計於我,他媽的你周宏懷,老子今天是誰,你搞糊塗了!好吧!本想讓你活一陣,可你自己找死來了,那麽就提前成全你!”趙四興鐵青著臉,拍著桌子咬牙切齒。這時看到趙小三回來了,於是火氣十足地問:“小三,那小子怎麽樣了?”趙小三急忙走過來,“爸,怎麽,你又在生氣了?”趙四興喘著粗氣,“嘿!他媽的,我不找鬼,鬼上門,四狗他們告訴我,周宏懷這老賊不但竄到仲青來了,而且在動我的腦筋呢!”“爸!四狗怎麽知道的?”“四狗的叔叔是公安局的,據說這消息很可靠呐!小三,這小子不管怎麽樣,馬上解決。隨後轉頭就除掉周宏懷!小三,你和萬州的陳司令聯係一下,我想過幾天造個勢,隨後把周宏懷押到仲青來鬥批,如果人不在萬州,那麽就在仲青展開搜捕!小三,你馬上和四狗聯係一下,重賞他們,馬上給我查實周宏懷躲在仲青什麽地方,然後立即下手!”趙四興陰沉著臉。趙小三會心地點點頭。“爸,我馬上去辦,不過,人弄到手後,是不是直接放到什麽地方給整了!”趙四興“嘿嘿嘿”發出一陣冷笑,隨後湊著趙小三的耳朵說了幾句。“好,好,那兒可以,爸,你真是詭計多端呐!”趙四興聽了嘿嘿嘿的冷笑了起來。
李震飛日以繼夜布置了偵察東倉街的工作以後,就趕去和火化場王場長見了麵。“有二個工人發現了問題,我想你今晚十時來馬家墩為好!”李震飛重重地握了握王場長的手。
天一黑馬家墩就冷寂得讓人感到恐怖,但今夜在火化場的停屍間裏此時卻擺著辦公桌。火化場四周李震飛的戰友們機警地溶入在黃昏的朦朧裏。王場長帶著李震飛推開了停屍間的門,裏麵坐著二個女人頓時緊張了起來。李震飛臉帶笑容,但嗓音有些嘶啞地招呼:“你倆幹這個工作挺辛苦的!”二個女人矜持地點點頭。“我們搞公安的和你倆一樣,常常和停止了呼吸的人打交道,你們看我不就忙得眼睛紅了,喉嚨也啞了!”李震飛如同拉家常似的,讓二個女人隨即放鬆了。“幹什麽工作都一樣,但你們的工作更加令人尊重,因為逝者為大,他們在最後的時刻,不是由親人而是由你們送行的,因此你們值得千家萬戶感謝!”李震飛說到這兒,話鋒就一轉。“遭人暗算的劉含芝,在她無奈把生命交出以後,親人見不到她,也是由你們送別的,因此我要代表她的兒子向你倆表示感謝!”李震飛說完站起身向二個女人深深的鞠了一躬。二個女人急忙站了起來。“不!不!你不要這樣,這是我們的工作!”李震飛神情誠懇地拱拱手說:“黃阿姨,龔妹子,今天我是來調查12月9日那天被火化的劉含芝的屍身情況的。據了解,那天是你倆值班,所以我就直言不諱了。我請教二位,憑你們的經驗,那個女人的屍體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嗎?”李震飛說得直截了當。就在二個女人麵麵相覷時。王場長推門走了進來。“老黃,小龔,有什麽說什麽,不要有顧忌,組織上會給你們保密的!”於是黃淑芬和龔珍對王場長點了點頭。李震飛接著歎了口氣。“黃阿姨,龔妹子,據我們調查,這個女人不是自殺,而是謀殺!然而,現在的問題是由於屍體已經火化,所以無法取證,但殺人犯卻振振有詞地說劉含芝是服毒自殺的,因此如果你倆能實事求是地提供一些屍體情況的話,那麽真相不但可以大白於天下,而且凶手也必然難逃法網!然而,如果缺乏證據,那麽這個可憐的女人,就隻好含冤於九泉了!”聽了李震飛的話,二個女人開始坐立不安。李震飛看在眼裏,於是再次歎了口氣。“唉!這女人是抗日英雄的妻子,她為了守望埋在空軍墓地的丈夫,千裏迢迢從蘇州帶了兒子來到仲青,可就是這麽一個好女人,卻因有個壞男人侵犯她不成,不僅造謠說她是特務,而且狠毒地把她害死!殺人者為了逃避罪責,把她往火化場一送,不僅毀屍滅跡,而且還說她是自殺的,為此,實屬惡劣透頂!黃阿姨,我們要還她以公正並將凶手繩之於法,可人都燒了,因此缺失證據,縱有法律,我們也無可奈何呀!”李震飛話剛落音,“不!有證據!”黃淑芬激動地站了起來。於是李震飛對她點了點頭。“劉含芝今年才50歲。可憐她屈死了,而兒子從此孤苦伶仃……”黃淑芬再也聽不下去了。“這女人死得好苦,她是被繩子勒死的!”李震飛這時才顯得一臉驚訝。“大嬸,你怎麽知道她是被勒死的?”“我們拍下了照片!”“真的?”“我們不但拍下了十多張照片,而且還留下了她的骨灰!”李震飛明顯克製著內心的激動,但有這樣的收獲,因而不禁張口喘著氣。“這些東西你要嗎?”黃淑芬很有優勢地問。“要,要,太感謝你們了!”李震飛急忙感謝。於是二個女人轉身出去拿來了骨灰和照片。“我們藏在衣櫃箱裏,現在交給你了!”李震飛雙手捧接。我一定在適當的時候交給她的兒子,我先代她的兒子謝謝你們!“不!不!不要感謝,隻要為她伸冤就是了!”謝謝!謝謝你們!“太重要了,李震飛急忙走出停屍間,幹咳了二下,隻見二個警員馬上閃了過來。”你們拿了照片和骨灰迅即離開現場!“李震飛叮囑了幾句後就返身進屋對黃、龔倆人說:我們繼續交流,我要作一下筆錄!”……火化後,揀骨灰是我倆的工作,因此我倆按無親屍的做法,把骨灰裝在特製的塑料袋裏,然後拿到了火化場的後山。我看到跟著我們的人已轉了身,於是我倆就把骨灰袋放在草叢裏。過了一會,由於下雨,所以我倆就去拿來藏在了專用衣櫃裏!李震飛詳細詢問了如何看到劉含芝頭頸裏的繩子印痕的,以及怎麽會想到拍照和產生保留骨灰的想法的過程,最後黃、龔倆人毫無顧忌地按上了手印。
夜深時下起了小雨,平時愛聽雨聲的周宏懷不時在抬頭望著夜空。“老天,你也在流淚了,可鎮宇這時還沒有消息呀!”“宏懷,你茶也不喝,飯也不吃,都整整一天了!”“阿蔚,我不餓,我咽不下!不知震飛怎麽樣了,怎麽一整天不見人影兒呢!”這時,今天開始增設在院子裏值班的公安人員打開了門。李震飛精神抖擻的快步來到了周宏懷的麵前。周宏懷緊張得張開了嘴。“周書記,我的警員詫異地看到東倉街的地道對門有人守著,因而覺得十之八九,李鎮宇就被關在這個地道裏,於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從而發生意外,所以我已擬定了救援計劃。然而考慮到一旦付諸行動,目前權傾一時的趙四興知道後必然會調動他的力量瘋狂行動,為此我恭請你帶上劉含芝的骨灰和相關照片立即撤離仲青,希望書記理解,這段歲月裏的血雨腥風實在太殘忍,因此屈就一下我的調度,事後,我會向你道歉,現在我的同事,帶了劉含芝的骨灰已在車上等你,在回萬州的路上我已央請市人武部對你聯防保護!”周宏懷望著如今的“武都頭”,臨戰前那副沉著、成熟的樣子,不由微微點頭。因為不管接著會發生什麽,但劉含芝的骨灰以及火化場工人拍下的罪證是特別重要的。“震飛,有關鎮宇,你要在第一時間把情況告訴我!”李震飛說了聲“明白”之後就向周宏懷行了個軍禮。
事有湊巧,想不到李震飛安排負責監視東倉街的民警之一小張竟然就住在汪正明的街對麵。因此當他走過地道口時,看到守在地道對門屋子裏的竟是鄰居汪正明,於是立即向李震飛作了匯報。這個消息對李震飛來說,實在太重要了,於是立即對小張說:“盡快接近汪正明,想法弄清情況,原先的執行計劃隨之推遲!”
心中壓力極大的汪正明今天接連二次回了家,在自己窗子裏等待機會的小張,看到汪正明提著個包出了門,於是提起竹籃子就趕了上去。汪正明聽到腳步聲一回頭看到了小張。“是你呀?”“是我!阿黑生了小狗,我去買點牛下腳給它補補奶水!”“什麽?狗生了,阿進,你可答應給我一條的呢!”汪正明早就向小張要條小狼狗,現在一聽已生了,於是來了勁。“沒忘,生了三條,我給你留一條最好的就是!”汪正明不放心。“那讓我去看看,我自己選一條!”“別選了,我給你留就是,現在可還小著呢!”“不行,我得自己選上一條做個記號,這陣子太忙管不了,做上記號我就不擔心被人家要去了!”“那好,快跟我去看看,這陣子我可也忙著呢!”汪正明與張家的狼狗很熟,所以大狼狗聞到了汪正明包裏的香味,就冷不防叼到一邊扒開就吃。汪正明扭頭一看:“啊喲,完了完了!這可是我燉的雞湯呢!”張進心頭一動。“阿明,燉雞湯是誰住院了吧?”汪正明苦起臉。“不是誰住院,是我去做好事呢!”“噢!什麽好事?”汪正明和張進平時稱兄道地,因而說話很隨便,加上狗吃了雞,十分沮喪,因此氣呼呼地說:“讓我去看守人,看人家可憐,因此……”汪正明說到這兒立即打住。張進顯得不以為然,“噢!你在守地道裏的人吧?”“啊!”汪正明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的?”“哈哈!正明兄你也太大大咧咧了!小弟幹什麽工作的,仲青市有什麽招式,我能不知道嗎?”“啊!”汪正明愣了。他心想:“幸好自己在做好事,否則別人豈不知道,我在做殺人幫凶呢!”汪正明是個老實人,心頭一有事人就發怵。於是張進緊接著就說:“是個年青人吧?”汪正明慌了。“是的!好可憐呢!不是我接濟他早就完了!”張進莞爾一笑。“你是好人,做點好事會有好報的!眼下,有人胡作非為,最終逃不過法律製裁的!”汪正明目光驚恐。“是!是!人家是外國語學院的老師,把他打成了那個樣子,阿進,我不知道前因,但明白後果,他們把他往地道裏一放,讓我去看看!”“後果,後果是什麽?”張進“逼”得很自信。於是汪正明湊著張進的耳朵說了幾句。“阿明,這人是我的朋友,小狼狗我負責,可我的這個朋友你得幫!”此時的汪正明因脫清了關係,所以如釋重負。“阿進,這小子命不該絕,碰上了我,否則……他既然是你的好朋友,那你就必須抓緊時間,否則你這朋友就危險了!個中情況我說不清,總之,阿進,說實話,我想救他,可苦於沒辦法,他很快就要被解決了,所以燉個雞湯拿去就算活祭他了!”張進心頭一驚,但看上去非常沉著,他在汪正明的背上拍了一下。“那得想辦法救他呢!”汪正明苦起臉:“阿進,麻煩的是那個阿五一定得到了具體吩咐,所以守在值班室寸步不離,不過對付他我有辦法!這樣吧,今夜十時,我把地道門打開,你弄部車來就是。我進地道後,會在地道的門口豎上一把掃把,你看到後就趕快推門進來幫忙!”汪正明感到為難,但突然把心一橫。“好!一言為定!”張進湊近汪正明的耳朵說:“我們是朋友,說實話,一切都在監視中,要不你采取主動,那麽捲進了這個殺人案,老兄,那我可幫不上你,因為你成了殺人幫凶!可現在,你不但扯不上,而且立了功!”汪正明慘著臉。“阿進,謝謝你,老天有眼,你可要為我作證呢!”張進拍拍汪正明的背,“老兄,再亂,還是共產黨的天下,不信往後你就明白!”汪正明感激得連連點頭。“阿進,怕那邊有變化,我得馬上去,咱們長話短說,今夜10時,我會準時在地道門口等你!”“好!好!那我走了!”汪正明一走,張進隨即向李震飛作了匯報。
周宏懷回到萬州,在自家的院子裏挖了個坑,然後把劉含芝的骨灰裝進瓷器罐並用塑料紙包了好幾層。“劉含芝同誌,你委屈一下!”周宏懷說完,李蔚雙手捧著埋了下去。夫婦倆把土填平後,滾了一隻大水缸放在上麵。“阿蔚,缸裏注滿水!”周宏懷剛說到這兒,房間裏的電話鈴就響了。“太,太……太好了……行,行,我明白了,明白了!”周宏懷放下電話轉身就舉起雙拳,無比激動地對妻子說:“阿蔚,阿蔚,鎮宇有消息了!”
天空下著小雨,見風就會感冒的趙四興不但傘也不打,而且邊走還邊哼起小調,因為自從三結合被省造反派聯合會推薦擔任了仲青市革委會副主任以後,據說昨天省裏又給定了位子,因此欣喜若狂。“老子官運好,所以連升三級,哈哈!你周宏懷想絆倒我,沒門,老子今天就要掃清你這個障礙,讓你明白我趙四興有多厲害!”趙四興走進味香閣飯店,見到核心混混們已聚在那兒,於是得意洋洋地說:“弟兄們,我趙四興有今天,離不開你們對我的忠心扶佑,我趙四興是有良心的,今後不僅要論功行賞,而且還要讓你們一個個都過上好日子!弟兄們,今天世道變了!咱們才是真正的無產階級,從此隻要團結在我的周圍,我指到哪兒,大家就打到哪兒,那麽一定會心想事成,無往而不勝!”趙四興說得得意忘形,隨後扭頭對趙小三說:“小三,把錢給兄弟們發了!”混混們既有酒喝,又有錢分,於是激動得大喊:“大哥,有事隻管吩咐!”趙四興習慣這個節奏,於是對趙小三施了個眼色就往外走,而趙小三則對混混們作了交代。
汪正明一門心思盤算著今夜如何打發老五,因為和張進相約後,心裏總在擔心發生變化,所以不時會呆得看上去心事重重。“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沒陪老婆回去給慪了?別熊相,明天你我真的就可以回去陪老婆了!”老五的話,讓汪正明一愣。“你幹嘛發呆!這事了結了,你我就可以回去了!”汪正明感到驚恐的就是明天這二個字,“終日守著這個死鬼,我心裏成天在發毛!現在好了,明天就可以完成任務了,那今夜什麽時候動手呢?”老五湊近汪正明的耳朵,“剛才你不在時小三來過了,他說今夜12時死活都得在地道裏給埋了!”“啊!”汪正明不由自主叫了一聲。“怎麽你怕了?”“是!是!有點怕,其實小三早已跟我說了,但要人家的命,心裏總有點怕。阿五,今晚我們要進去,得去買幾個口罩來,否則地道裏的死氣、鬼氣、黴氣會毒得你會跟這人一塊去的!”心裏亂極了的汪正明也顧不得許多,隻好搬出話來嚇唬老五,阿五皺起了眉頭。“他媽的,其實埋都不用埋,讓他死在裏頭給老鼠吃掉豈不神不知鬼不覺的!”“可小三說,晚上讓我們動手弄死他,然後後麵有人會來埋,他一再對我說,不能說是弄死的,隻能說是自己病死的,這樣就可以防止出問題,小三還說,因為我與你是自己人,所以才叫我們動手!”汪正明點點頭。“那好,那好,我這就去買口罩!”汪正明想出去找張進,不料老五接口就說:“我去,我去,買了口罩再買些酒菜來,天黑前,你我喝點酒,酒精可以殺菌,另外,明天你我要散了,今晚咱們就多喝一杯!”“對!對!好!好!今晚咱倆喝個痛快!”老五堅持要自己去買。汪正明沒理由阻攔,情急中一想:“你老五不是說今晚多喝一杯麽,那就……”汪正明想到這兒,也就把心一橫。“對!在10時前用酒把陳老五放倒!”為了把握好時間,汪正明細細盤算:“黃昏就開始吃,拖到八時多,灌醉了他,然後……不!不!早了一點。張進10時來,那麽就7時開始吃,這樣到了9點醉得不可能醒!”汪正明推開門,對小街二頭看了看。“快!我得去和他打個招呼,可這會兒門口行人不斷,等到行人少了,可老五就回來了,汪正明不由心慌意亂。老五打開竹籃子對汪正明說:這牛肉是剛出鍋的,還是朱老興的呢!趕得巧,還買了隻燒鵝。走到趙三記看到羊肉很肥,於是又買了一塊!”汪正明哪有心思,隻是胡亂應著。“老五,好菜,好菜,咱們待會把二瓶五加皮都給幹了!”老五興致十足,隨即拍拍手,對!對!今天一醉方休!
黃昏時分,本來冷落的東倉街此刻冷清得沒有了行人。陰沉了一整天的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黃昏雨。地道對麵的小屋裏汪正明的心在砰砰直跳。老五早就撕了個鵝腿在啃。“酒晚點兒吃,我擔心小三來查哨……”汪正明硬拖著,他擔心吃早了,老五這個老酒鬼一忽兒就會醒來。地道裏綠了一片的鼠眼正在“互使眼色”,因為李鎮宇的衣服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每天讓它們胃口大開。
這時的李鎮宇除了頭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外,由於汪正明的幫助,其體力已基本恢複。身處絕境的李鎮宇明白,你死我活的時刻正在逼近,因為他已經領會了汪正明的暗示。此刻他宛似一頭蟄伏在草叢的雄獅,在黑暗裏在來回走著,測算寬度和長度。“狹窄的地道,有利我行動!我必須躲在靠近地道口七、八米範圍之內,這樣,外麵來人一打開地道門,七、八米剛好處在衝刺值之內,我的突然行動來人來不及作出反應!”就在李鎮宇反複計算和演練時,他碰到了一樣東西,於是拿在手裏。“呀!這麽沉,是鐵的!”這是一根長度二尺左右的鐵棍。“這個長度,剛好可以弧形發力。”李鎮宇邊想邊演練,“我得殊死一搏!不過,如果走在前麵的是汪叔的話,那要讓他走過後再發力!對!出其不意用鐵棍砍殺後馬上逃出地道!”李鎮宇反複揣摩著。
夜幕漸濃,細雨紛揚,沒料到汪正明剛擺開酒菜,趙小三就來了。“啊呀!不好,小,小……小三,你……你怎麽現在就來了!”汪正明急昏了頭,說話急急巴巴。趙小三根本不會在意,因此斜著眼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說了句:“大哥,你喝多了!”趙小三邊說邊拿起一塊鵝腿啃了起來。“裏頭那人怎麽樣了?”身子發抖的汪正明一時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所以忽然來了精神。“人沒有完全斷氣,但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汪正明厲然在立正報告,趙小三愜意地點點頭。嘴裏因在嚼鵝肉,所以邊說邊噴。“那我去看看,因為計劃有調整,人就不埋在裏頭了!”趙小三說到這兒,對汪正明做了個眼色。汪正明不知趙小三是什麽意思,於是隻管呆著。“老五,你去給我買包煙來!”趙小三看到汪正明沒領會,因而扭頭對老五說。“不用買,我這兒有!”老五急忙陶出煙來。趙小三把煙一丟。“我不吃這煙,你到弄堂口去買包精裝大前門來!”“是!是!我這就去!”老五一出門,趙小三就鬼著對汪正明說:“你怎麽拎不清,快,趁老五不在,你進去對著他的胸口、肚子上猛踩幾腳送他終,半夜12時,我會派車來,到時你和老五把死鬼拖出來,往車上一扔就完事,你可不能告訴老五,是你去處死他的呢!我爸說,這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這事本來是我去做的,你就給我代勞一下吧!”汪正明聽得魂飛魄散,因而連抽冷氣,隨後又氣喘籲籲。實在太緊張了,因為倘若趙小三進去,那李鎮宇就凶多吉少了,所以汪正明緊張得失了態。趙小三欣賞著汪正明的表情。他理解讓汪正明去動手殺人,一定會是這樣的,所以洋洋得意地問:“明白了嗎?”“明白了!明白了!”“我去踩,我去用力踩,把他踩扁!”汪正明邊說邊用力蹬腳,他用動作來掩飾內心極大的惶恐。趙小三伸手拿起一塊牛肉往嘴裏一丟,然後望著汪正明笑了起來。“對!大哥,用力踩,是踩死,可不必踩扁!你踩到沒動彈了,就摸一下他的鼻孔,沒氣了,就完事!”“對!對!這樣摸,這樣摸!”汪正明由於太緊張了,所以邊說邊上前竟然摸起了趙小三的鼻孔。“咳!大哥我又不是那死鬼!”趙小三推開汪正明的手甩甩頭,“對!對!”汪正明意味到“懵”了,於是急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這樣,沒氣了,就不要踩了!扔上車,就完事了!”趙小三點點頭,隨即看了看手表。“那我們就進去看看!”汪正明聽了頭腦裏“嗡”的一聲,情急中說:“老五剛才買了口罩來,你戴上,裏頭黴氣、臭味、陰氣還有老鼠味雜在一塊可不好聞,戴上了可以避避!”趙小三不由皺起了眉頭。“那我就不去看了,我有事,就這樣,記住十二時,車一來,你們拖出來扔上車,鎖上地道門就算完事!待會你一個人進去踩,明白了嗎?”“明白!明白!”汪正明如釋重負,急忙應著。老五回來了,趙小三已走了。“老五,小三說有事先走了,他讓我們按計劃,到半夜12時動手!”老五說了聲是,就叫汪正明倒酒,於是倆人你一杯我一杯。汪正明不時看著桌子上的馬蹄鍾,還有二個小時,所以刻意繃起臉對阿五說:“小三說12時有車來,到時讓我倆把死鬼扔上車,可我不放心,所以你去買煙的時候,我進去看了看,人大概已死了,因為老鼠爬在死人身上吱吱吱的啃著,阿五,你進去看看吧!”老五正吃得有勁,聽了不由皺起了眉頭。“正明,你幹嘛說這些,我聽了都快要吐了呢!”
“好,好,不說,不說,那咱們喝酒,喝酒!”汪正明竊以為喜。“喝!喝!不講這倒胃口的事,不講,不講!”好酒好菜。老五很快酩酊大醉。這時還不到九點,老五伏在桌上鼾聲大作。汪正明拍拍他的背,“老五,天冷,我扶你去床上躺一會吧!”老五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汪正明鬆了口氣,但隨著時間的逼近,汪正明不由緊張了起來。望著桌子上的馬蹄鍾滴滴答答,他的心裏亂極了。他擔心老五會突然醒來,擔心孫進會不會準時趕到,因為小三說的十二時前會來人,那會不會十時前來呢?汪正明此時覺得心亂如麻,因而全身顫抖,二腳發軟,甚至連手都發了軟。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驚心動魄的事,所以事到如今不由“失真”。他一會兒推推爛醉如泥的老五,一會兒打開門東張西望,一會想屏心靜息讓自己冷靜下來,所以顯得坐立不安。“萬一我進去,這兒人就來了呢!”過思必亂,汪正明猶似熱鍋上的螞蟻。“天哪!天哪!我這為啥呐!”汪正明悔恨自己何必多此一舉。“這又不是我要殺人!”他喃喃自語。“不行!不行!阿進都知道底細了,倘若我不救他,哪天就得被問罪,不行!不行!那就會坐牢的!”汪正明變得氣喘籲籲,一時揪著自己的頭發連連哀聲歎氣。“啊喲!不好,時間不早了!”他一看馬蹄鍾就四神無主似的不知所措。“不行,不行,我得過街去!”他咬咬牙,推開門,轉身反鎖了門,他要過街卻邁不開步。“這腿!腿!怎麽這樣了呢!”他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不行!不行!”汪正明跌跌撞撞的過了街。李鎮宇這時手握著鐵棍,身子貼著地道門,屏聲靜息聽著。他聽到了開鎖的聲響,於是閃到門後。門打開了,借著昏黃的街燈,李鎮宇一看是汪正明,於是讓汪正明關上門,輕輕的叫了聲“大叔”,這一聲可把汪正明給嚇了個魂飛魄散。心慌意亂的汪正明完全忘記在門口放掃巴,李鎮宇這一聲喚驚得他一身冷汗。這時整條東倉街實際已被李震飛控製,所以在昏黃黑的夜幕裏在每一處可以隱蔽藏身的地方都有公安人員的身影。所以汪正明一打開地道門,一輛北京吉普黑著車燈就在門口停了下來。李鎮宇不清楚外麵的情況,所以聽到門口有車停下,來不及與汪正明招呼,打開門就衝了出去,他手中拿著那根鐵棍。“鎮宇!”李震飛憑藉眼力,認出是李鎮宇,於是急忙招呼。李鎮宇聽出是李震飛,於是急忙答應。這時車門開處,有人一把把李鎮宇給拉上了車。一切發生得雷閃電馳,過於緊張的汪正明癱倒在地,好一會才站了起來。急忙把鎖往地上一丟,然後打開值班室的鎖,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瓶山花酒喝了下去。
夜半十二時,又一輛汽車駛進了小街。“趙隊長,地道門開著,值班室裏汪正明和陳老五都醉得不省人事!”坐在駕駛室裏的趙小三一聽頓時嚇得麵如土色。他急忙帶人走進地道,可不見了李鎮宇的蹤影,於是急忙回去向趙四興匯報。“這……這……這可不得了!”趙四興不但大驚失色,而且連說話也走了腔。趙小三在一旁搔頭摸耳。“爸,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不過,我想這事從開始到現在,你都沒有出麵,因此怎麽樣也說不到你的頭上!何況這年頭,抓人、關人,到處都有人在幹,因此也不會有人去過問這樣的事,所以爸這事你可別急呀!”“小三,我不急也不怕,我憑什麽急怕,不過,滅不了這小子,解不了我的心頭之恨,所以你要不惜代價找到這小子!然後立馬……”趙四興咬牙切齒做了個刀劈的手勢。
李震飛親自駕車營救了李鎮宇,汽車全速衝出仲青市,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向萬州駛去。在市人武部的配合下,沿途都有民兵布防。李震飛對坐在副駕位上的王副局長說:“這是一件殺人未遂案,性質之嚴重前所未有!趙四興這個混世魔鬼不僅殺了劉含芝,而且還要謀殺李鎮宇,罪惡滔天。目前,我們雖然不能公開啟動偵查立案,但通過張進,必須進一步取證汪正明。這件事,由我來完成,而你則依舊讓一、二科深入趙四興的組織核心,了解‘十日革命’所查抄的那些金銀珠寶的下落,盡快全麵展開工作!”被造反派砸爛的隻是表麵,而內質無比忠誠於國家的仲青公安用他們的話說“就是讓年輕的公安人員體驗地下工作”!所以他們在書寫著一篇“形散神不散”的散文。這時車在一個山套裏停了下來,由於關了車燈,因此隻有不遠處的手電光在晃動。黃副局長打著手電晃了三下,早就在此等候的萬州市公安局的警員隨即從周圍“冒”了出來。“鎮宇,你已脫險,目前先在這裏養傷!”說完他下車打開車門,車下有人扶住李鎮宇下車。沒人說話,大家摸黑走進了村子。李鎮宇被安排在一個可靠人家。“雖然已經脫險,但還得在這兒躲上一陣子。衣服及日用品都已備好,安全方麵有我萬州的同仁負責,你盡可放心。目前孫處長和靜漪在仲青,我已采取了防護性措施,所以她們的安全不會有問題。眼下你什麽也不要去想,首先得把身體給養好!”由於李震飛沒有說到劉含芝,所以鎮宇焦急地問:“震飛叔,我媽在哪兒?”對此李震飛早有準備,於是接口就說:“你媽!你媽!你媽沒問題!她被保護著!”太傷感,再有準備,李震飛也稍稍有點兒慌亂。“震飛叔,我媽見不到我一定急壞了,所以請你把我媽接到這兒來行嗎?”李震飛笑得比哭還難看,隻是李鎮宇沒注意而已。“鎮宇,眼下風險太大,這幾天你得把頭上的傷口治療一下,否則你媽看到了會傷心的!現在我還有許多急事要去打理!”鎮宇覺得在這個時候提這個要求委實太過份,於是不無愧疚地說:“震飛叔,我太心急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鎮宇,別這麽說!你先吃點兒東西,待會醫生會來給你檢查身體,你得在這兒安心把身體養好。這屋子周邊有我萬州的同事24小時值班!由於從安全考慮,目前不會有人來看你,包括你媽,靜漪她們暫時都不能來,你明白嗎?”李震飛下意識鞏固“謊言”,李鎮宇則連連點頭。
李震飛安頓好鎮宇,轉身到周宏懷家已過了子夜。由於李震飛為了不讓周宏懷焦心,所以早已派人作了通報,但在李震飛還沒有來到之前,周宏懷夫婦還是憂心忡忡。“震飛,會來的,我要等他!”周宏懷一遍遍對李蔚說。“是的,快了,快來了!”夜已深沉,夫婦倆坐在中堂等著李震飛。李震飛閃進門,身上的衣服全濕了。“快把衣服給換了!”周宏懷已給李震飛準備好了衣服。然而這時的李震飛宛似殺紅了眼的將軍,顯得怒火中燒。“較量已經開始,因此我必須馬上行動!有了證據,無論時間過多久,劉含芝案、陳濟時案,都將水落石出!”李震飛換過衣服還是怒不可遏。“震飛,坐下,坐下,這時你要冷靜一下!阿蔚,把茶端給李局長!”
由於XXX省革命委員弄出了一個《關於深挖叛徒工作情況的報告》。加上有關方麵在上麵作了重要批示:“要對XXX等叛徒和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長期隱藏在黨內並竊居了黨政領導機關的重要職位,結成了叛徒集團的,要堅持群眾路線,徹底清查敵偽檔案,把隱藏在各地區、各部門、各角落的叛徒、特務、裏通外國分子和一切反革命分子徹底清查出來。”於是“反擊右傾翻案風”似火燎原。
“嘿嘿!形勢大好呢!我擔心李鎮宇會和周宏懷糾結在一塊給我添麻煩,可這下老子就可以借‘風’堂堂正正的拔掉你周宏懷這隻老根了!”這時已是仲青市革委會副主任的趙四興尋思著他心中的“革命”樂章。“小三,天助我也,這下可以借抓叛徒、特務把周給輾了!”趙四興啃著雞腿,做著拂頭頸的手勢。不料趙小三對他搖搖頭。“爸,自從你成了市領導以後,就再也不能公開指揮四毛他們了,因此幹這些見不得人的事,難度就大了呢!”趙四興“嘿嘿嘿”冷笑了幾聲。“小三,這是你膚淺了,人一膚淺就會鼠目寸光!你不想想今天爸是誰!目前分管的就是執法部門,因此搞這樣的事應當說更加有條件了。之前,我要辦事隻得請弟兄們幫忙,但那是暗地裏殺人放火,可今天,我可以冠冕堂皇地利用手中的權力隨心所欲,因此你怎麽就糊塗了呢!”趙四興說到這兒,陰著臉和趙小三“咬”起了耳朵。“呀!好主意,那個地方很冷辟,這事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覺。爸,看來你真是老奸巨滑呢!”趙四興顯得洋洋得意。“小三,爸不厲害,還能當上造反派的三軍司令,還能當上市領導!小三,古話說無毒不丈夫,因此做事就要做絕,這才叫幹淨、徹底!”喪心病狂的趙四興一拳打在桌子上。“小三,這次要吸取教訓,不能拖!小三,北京方麵已準備把我調到省革委會,因此必須在去省裏之前把周解決掉!否則仍有後顧之憂,為此小三,你馬上行動,並且不惜代價,你如此這般……今天就把工具、材料全部運到,明天……”趙小三會心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