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可周書記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燈光映得從江麵湧起的霧霾朦朧得坐立不安的小李心煩意亂,他來回踟躕在書記辦公室的門口已好幾次了,他終於鼓足勇氣推開了門。周宏懷抬頭看了看:“又來了?”小李苦著臉上前輕輕地說:“周書記,今天是阿姨的生日,阿姨剛才來電話,說在等你呐!”聚神凝思的周宏懷完全“置若罔聞”。因為此時在他的眼前,泛現的是李天翔犧牲在麻城鳳崗山,老百姓冒雨拾遺的一幕。“天哪!”周宏懷悲歎一聲,把站在一邊的小李給嚇了一跳。“周書記,你……你……有什麽吩咐?”周宏懷看到小李慌亂的樣子笑了起來。“呀!我嚇著你了!”“不!不!沒嚇著!”小李戰戰兢兢。周宏懷一時走不出哀傷,因而熱淚盈眶。“書記,你得休息了,你看你眼睛都紅了!”周宏懷搖搖頭,歎了口氣:“小李同誌,我們當官的都來自百姓,因此心中不能沒有百姓呀!脫離群眾是小事,害了群眾可是大罪呀!就拿劉含芝這件事來看,如果任由下麵送材料,而我們則形而上學地簽批材料,那麽就會鑄成大錯!小李,劉含芝是抗日英雄李天翔的夫人,英雄雖然是國民黨空軍,但政黨隻是眾分,政見隻是政治的取向,可抗日則是國家與民族的生死存亡,為此抗日不能因政黨、政見的不同而應一致承認其價值。這個問題,目前雖因大勢而模糊、糾結,但通過客觀認識,曆史遲早會公正以待。因此我為發現抗日英雄的夫人而感到慶幸,因為從今往後,我們可以照顧到她,讓英雄魂可安哉!”周宏懷說到這兒,不由感歎:“唉!我身為一市之長,之前卻不知道她在這兒,小李你看這多官僚主義呀!”小李沒有體驗,但聽了書記說的一番話深為感動,因此書記繼而自我批評就感到過於謙卑了,因此一時魯莽隨口揶揄:“書記,如果之前你知道,那今天的中國又出了個現代版的諸葛亮了!”周宏懷聽了忍俊不住笑了起來。“小李呀小李,看你說的!”周宏懷本想和小李幽默幾句,卻因放不下劉含芝的事,因而陶然正色。“小李,李局長今夜會來嗎?”“書記,我剛才已向你匯報,李局長來電話說他在庫縣大有收獲,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他知道你在市委等著他,因此他說再晚也要來市委向你匯報工作!”周宏懷因此如釋重負似的點點頭,隨後不無幽默地說:“我老了,中國要出現代版的孔明,非你們這些後輩莫屬呢!”小李聳了聳肩沒敢吱聲。周宏懷沉吟了一會,看看手表就對加茶水的小李說:“小李,你給我家去個電話,說我今夜就不回去了!”小李噘著嘴,“書記,阿姨在電話裏說,慢一些不要緊,她會等你!”周宏懷歎了口氣。“阿姨與我不但風雨同舟,而且經曆生死考驗。在那黑暗的年代,我們哪兒還有什麽心情過生日,今天我雖然不能回去慶祝你阿姨的生日,但彼此的心情很高興呀!因此我們不但要知足,還要產生憐憫心,人家受了委屈躺在病床上,今夜如果我不聽李局長的匯報,我回去幫阿姨過生日,心情也不好呀!因為今晚讓我對情況有了了解以後,明天我就要對症下藥!”真情拂麵,小李隻得順從地連連點頭。
過了半夜下起了雨,周宏懷喜歡聽雨聲,他說這是老天爺在蕩滌塵世的汙泥濁水。然而在此刻,他聽到了雨聲,卻顯得不無焦慮地打開了窗子望著漆黑的夜空在擔心。“小李,劉含芝的兒子在醫院守著麽?”“書記,是的,我和他約好明天上午8時,我會準時派車把他送回學校的!”周宏懷搖搖頭:“不!你得給陳校長打個電話,說我給李鎮宇求二天假讓他在醫院陪母親。另外,你給衛生局許局長去個電話,要他明天派市裏最好的外科醫生給劉含芝治療!”這時已過了子夜,因此李秘書顯得有些為難。“你怎麽發呆!我不是已說得一清二楚了麽?”小李苦著臉。“書記,電話能不能明天清早打?”周宏懷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不由莞爾一笑。“對不起!你看我多麽專橫無理!”“不!書記,你用心良苦,愛民如子!”周宏懷存心要和小李開玩笑,因而虎起了臉。“小李,此言差矣!愛民如子這句話,聽起來似乎體貼又感人,其實不然。大道理我就不講了,因為一講肯定話有一大堆。我想這句話調整一個字就合理了。小李,你想想調整哪個字。”書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小李再呆也明白了。“書記你要我回答嗎?”“是的!”周書記深邃的目光有著期待。“愛民為父!”小李輕輕地說。周宏懷點點頭,“對啦!應該如此尊重老百姓,幹部應該明白國家的核心力量沒有別的,隻有人民。所以得天下以後視民為子是錯的,應該視民為父才是知恩!”周宏懷說到這兒也許出於百感交集,所以驟然顯得語塞神凝。小李明白書記心情沉重,於是刻意岔開了話題:“書記,要不休息一下,因為李局長要過一個多小時才能到呢!”周宏懷看了一眼小李。隨後揮揮手:“你辛苦了,去你辦公室休息一下,有幾個問題我得捉摸捉摸。”夜雨淅瀝,大院靜悄悄。在周宏懷眼前揮之不去的是麻城鳳崗村小山崗上的一幕:大雨滂沱,滿山遍野都是在尋找屍骨的鄉親……一塊塊,一截截,慘不忍睹。鄉親們把屍骨放在一塊白布上。雨水、血水、淚水流在一起……周宏懷心情沉重,他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雨花吹了進來,他抹了抹眼睛,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讓雨花撲打在臉上,良久,他又歎了口氣,然後轉身在屋子裏轉了幾圈。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從公安局調來的一大疊舉報劉含芝的匿名信上。“畜生!”周宏懷一拳打在桌子上。不時進來看看的小李剛好推開門,因此被嚇了一跳。他急忙上前輕輕地問:“書記,沒事吧?”臉有怒色的周宏懷強忍著怒火。
“沒事!小李,庫縣到這兒有180多公裏,這橫風橫雨的,李局長在路上可不會出什麽事吧!”周宏懷說話的聲音有點兒僵硬,小李明白書記一定為什麽事而氣深了,於是急忙說:“不會!不會!”就在擔心時一身是水的李震飛推開了門。“是震飛?”周宏懷轉怒為喜。“是我,書記,讓你久等了!”“震飛,快換衣服!快換衣服!我這兒有備用的!”書記“下命令”,李震飛隻好跟著小李到裏間換上了幹衣服。“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快給我說說你是如何這麽快就查核到趙四興的!”李震飛一口氣喝幹了一杯茶。“書記,那你是怎麽知道是這個人的呢?”周宏懷笑了笑。“得意忘形,他想十拿九穩可以立功了,因此給民兵自報了家門!”周宏懷把趙四興調戲不成惱羞成怒的事說了,李震飛撲哧一笑。“書記,這是天意!”周宏懷會心地點點頭。“快說說,你是如何破局的!”“我們是根據孤線排查(公安術語),首先對劉家周邊40歲以上的男性進行字跡比對。沒想到,很快就對上了。為了盡快了解背景情況,因此根據檔案資料,這人是從庫縣來的,因此我立刻動身去調查摸底。唉!沒想到這人……唉!是個劣跡斑斑的人,真不知道是什麽路子讓他混進黨員隊伍並在我市當上部門領導的!”李震飛匯報過情況,周宏懷虎著臉一聲不響。“這小子還沒有成年就搞女人。在來仲青前一貫偷雞摸狗、無惡不作,是鄉裏遠近聞名的流子。我了解到這個情況後就和邵副局長通了電話,要他查一下具體情況。我在庫縣還沒回市,邵副局長就回電告訴我,他是市民政局薑副局長的親戚,是他把他弄到市裏的……”周宏懷凝神屏息著聽完了李震飛的匯報後,背著雙手走到窗前,打開了小李給關上的窗子。他仿佛在問蒼天似的,仰視了好一會才轉身對李震飛說:“社會渣滓,衣冠禽獸,可差點就害死了英雄的夫人呐!”李震飛聽了感到困惑,正想問,周宏懷語氣悲愴地說:“你把剛才檔案局送來的有關湖北麻城空戰的資料看一看!”周宏懷說完把資料遞給李震飛。李震飛拿起材料一連看了二遍。這是一份屬地方誌一類的材料。材料由仲青的一個民間機構“蜀通史鑒”社寫的。這個史鑒社廣泛收集了大小聞名的民間趣話和重大事件。周宏懷曾以文友的身份參與其中,資料可謂包羅萬象。“凡大事,無不列入”。
因此周宏懷非常重視。他稱這樣的資料就是真實的材料,因為不設前提,不作評論,不做觀點,就事論事。因此超越了社會的分界,所記述的都是真實。史鑒不僅記載仲青的,而且包括湖北、昆明與貴州。為此如麻城之戰的,則獨辟專欄把來朧去脈說得一清二楚。可謂別具匠心,光照千秋。“書記,劉含芝就是李天翔的夫人?”李局長一臉驚訝。“怎麽,想不到吧?這叫彰顯!”周宏懷接著更是說得義正詞嚴。“企圖尋租我們的權力來害人,這沒有門!共產黨不是傻瓜!”他端起茶杯狠喝了一口。“震飛,當年麻城空戰發生後,我趕到現場目睹了他的身子骨由當地的鄉親們在大雨中滿山坡的一點點拾掇起來後下葬的!鄉人哭著告訴我,這架中國飛機在起火以後還撞毀了二架日本人的飛機!”周宏懷情緒激動,說到這兒傷心得說不下去。“震飛,我與劉含芝在醫院交流後才知道,她是放棄去台灣,來仲青守望丈夫墓地的!這可是感天、感地、感人的事。盡管由於政治原因,國共相背,但作為人性這份真情是令人可歌可泣的。我們共產黨人得了天下,不會忘乎所以。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會堅持實事求是,都會對具體問題作具體分析。我可以這麽說,抗日的國民黨就是能以國家和民族利益為重的好人,它與鎮壓人民反對革命的國民黨不能一概而論。為此,我們不但要善待而且要嗬護英難的家人!震飛,在這個問題上,你作為一市之公安局長,應盡該盡的責任!”由於內心激動,周宏懷邊解衣領的鈕扣邊上前再次推開了窗子。夜航經過的江輪,那笛聲,周宏懷今夜聽來分外悲憐,因為他在心頭一次次掂量著因劉含芝而起的沉重。“罪惡呀罪惡!”周宏懷抬著頭,今夜他一次次仰望著夜空,他的心思也一次次穿透了夜空投向蒼穹。仿佛在尋找魂斷藍天的那縷英靈,告慰他:“我會嗬護你的家人!義不容辭!”他突然轉身語氣鏗鏘得毅然決然,因此把正在托腮沉思的李震飛給嚇了一跳。“豈有此理!”他沒讓李局長捉摸透義不容辭的意思卻又如同吼叫般地大動肝火。“震飛,流氓陷害,可我們的民兵不作分析就冒然放火燒山,這!這!這……簡直不可思議!階級鬥爭縱然重要,但也不至於落俗到被流氓利用,而那幾個民兵竟然笨到這種地步!倘若不是我們‘事必躬親’,倘若不是風勢的原因,劉含芝豈不冤死、慘死!”李震飛緊鎖著雙眉,一語不發,這是他的職業修養。屋子裏沉寂了下來,小李走過去關上了窗子。百感交集的周宏懷在李震飛的身邊坐了下來。“震飛,山火命奪責任在我們,調戲不成蓄意報複,你看該當何罪!”“無罪可定!”李震飛的神態與口氣宛似在挑戰周宏懷似的。“為什麽?”周宏懷不但沒有被激怒,相反平靜了許多。不過他的胳腮胡子卻在根根抽動似的。“因為劣跡是過去,匿名信不能說是報複!”李震飛似乎出於無奈而二句話說得冷冷的令人惱火!周宏懷大口咽氣。“震飛,一個是劣跡斑斑混進了幹部隊伍。一個是抗日大英雄的妻子被無端陷害!震飛,你的責任是打擊敵人,保護人民,所以無論你如何怕事,對趙四興的流氓行為一定要給我從嚴處理!”李震飛搖搖頭。“周書記,抓人要有有效證據,而匿名舉報不實,並不構成犯罪!燒山的主觀意識是民兵,因此造成的後果與趙四興沒有直接關係,因而如果要懲處這個不齒,前提是趙四興首先必須承認自己的流氓行為,然後報複才能成立,為此我在給自己提出問題,如何才能讓趙四興承認,因為這是處理他的關鍵……”周宏懷點點頭舒了口大氣。牆上的時鳴鍾響了四下。“震飛,天快亮了,你回去休息一下,上午我先去朝天門碼頭認識認識這位‘反特英雄’,然後回頭和你再作具體研究!”李震飛說了聲再見就轉了身。
夜色漸趨朦朧,市委大院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上,好不容易熬過了夜雨的白頭翁天才濛濛亮,就開始怪聲怪氣的“抱怨”。從屋簷下鑽出來的麻雀先報“單詞”隨後就嘰嘰喳喳,任由曙光充電的周宏懷推開了窗戶。“書記,我讓食堂給你送早點來!”“不要!一小時後我和你去食堂吃過後就去朝天門!”小李應聲退了出去。“我們目前無法將他定罪,因為群眾舉報即使失真也應肯定其積極意義。而調戲未遂,也不過是個教育問題。有關過去的劣跡隻能作參考。關於山火,並不是趙四興的意見,而導致的後果與他無關……”想到這兒周宏懷惱得轉身坐下拿起匿名信看了起來。“對,隻有讓劉含芝指控他,不!不!調戲未遂!”“唉!”周宏懷沮喪極了。“我得先看看這個道德敗壞的不齒之徒!”周宏懷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小李,早些吃早飯,你讓周師傅在食堂門口等我們!”上了車坐在副駕位上的小李回頭心痛地對周宏懷說:“書記,你的眼睛都熬紅了!”“小李,別煩心,你看看咱們的車停在哪兒好?”小李想了想。“周師傅,我們把車停在盛昌茶館右邊的一塊空地上,這樣不會被人注目!”周師傅點點頭。大清早,朝天門碼頭的街上就熙熙囊囊行人如鯽,大都是從鄉間趕來喝茶的農民。周宏懷和小李溶入人群,打了個彎就走進了紅旗五金店。想不到的是進店就被店員認了出來。“呀!周書記!”周宏懷尷尬地點點頭。“我來看看,給家裏買把鋼絲鉗!”周宏懷和顏悅色地說。二個店員彼此在使眼色。“趙主任,市委周書記來了!”“什麽?”端著茶杯的趙四興著實給嚇了一跳,於是放下茶杯急忙走出來。
“周書記,我叫趙四興,是店經理,請坐,請坐!”趙四興點頭哈腰,周宏懷目光鄙夷但裝出笑容。“我家裏要買把鉗子!”
“那好,那好,這兒有天津生產的,上海的,還有成都的,書記,你看要哪兒出的?”
“鋼絲鉗隻要不咬人就行!”周宏懷隨口揶揄。
“不咬人,不咬人,書記!”趙四興嬉皮笑臉。
“那好,就買一個本地生產的吧!”“行,行,不要買,不要買,書記拿一個就是!”“這怎麽行!”“不,書記,我是店主任,店裏的事我說了算!”李秘書上前說:“趙主任,錢一定要付,你這麽熱情,謝謝你!”走出店門周宏懷歎了口氣。“小李,你我上南山去看看空軍墓!”小李有些猶豫。“書記,上午你還有個會呢!”“不礙事,看一看南山,回頭開會說得就具體些!”“那要不要通知一下南山坪鎮鎮政府?”“不要驚動他們!今天我隻是去看看,增加一點感性認識,以便接下來提出有針對性的養護方案!”小李點點頭。從仲青北街往右拐,過了青嘉大橋就是南山坪鎮。仲青多霧,平時本來就顯得清靜的小鎮此時被籠罩在霧氣裏,看上去像幅水墨畫。下了坡,眼前川江似帶。周宏懷想起了解放前裝作漁民,用小船從川江把槍支運到這兒的一幕。“唉!那時仲青當局把我們稱匪,那次偷運武器在這兒犧牲過幾十個我的同事呢!小李,當年國民黨在台上,我們在‘地下’,可星轉月移,今天我們成了執政黨,你說這變化有多大呀!”車子停了下來。“書記到了!”周宏懷一愣,“這兒你也熟悉?”“不!昨天去接李鎮宇時,為了對出事地有個概念,所以我和周師傅彎到這兒來看了一下。”周宏懷讚許地點點頭。
望著一片焦黑的荒草嶺,劉含芝頭上包裹著白紗布的模樣就泛現在了周宏懷的眼前。“小李,我們的同誌到底有沒有頭腦?仲青畢竟是共產黨的天下,即使這兒有國民黨的殘餘,想去也不可能一下子危及我們的政權,我們為什麽不就冷靜一下呢!他們頭腦一熱,就下令燒了,這不僅愚蠢,而且是驚慌失措!小李,你看,火一直燒到了山上,空軍陵園也給燒了呢!”周宏懷指著半山衝說。“是的,上麵有個亭子還燒倒了呢!”周宏懷氣得連連搖頭。“走,我們上去看看!小李,這山腳下是塊道地的野地,因此蒿草似竹,藤樹相纏。前幾年我多次來過這兒,欣賞這荒無人煙的人間寂寥。解放前這兒可是個放牛的好地方,我們經常把漁船停在川江邊,然後上岸在草地上睡上一覺。”邊說邊講,很快就來到了半山衝。眼前焦土滿目,殘樹淒涼。空軍陵園中間石階路的二旁,6000多座墳墓分布在左右。在每座墳墓的背後,都種有鬆柏。雖然除了劉含芝二十多年來無人憑吊,但挺拔的香柏已將空軍陵園蔚成了一片鬆海。周宏懷在一九四八年夏天曾在這兒開過會,他記得與戰友們戲說:“在這兒碰頭,可是道地的國共合作!”望著墓地上燒焦的樹樁,性靈崇尚自然的周宏懷不由感歎:“後果多麽嚴重,燒了國民黨空軍的墓,焦了共產黨的心呐!”他走到墓地中間動情地說:“你們雖然是國民黨的部隊,但你們是抗日的英雄,蓋官論定,你們的功績彪炳千秋!你們永垂不朽!墓地不僅是一座曆史的豐碑,而且因你們的血肉悲壯地溶入了曆史的紋路,所以每一塊墓碑都有一章感天動地的故事!我們之所以沒有當亡國奴,你們功不可沒!國民黨雖然敗了,但你們不會被冷落,因為你們是英雄!”周宏懷慷慨激昂,左邊走了一階,右邊又走一階,麵對英雄,他從心靈發出的嚆矢感動著亡靈!他撫摸著一塊塊墓碑完全是以真情在氣吞著眼前的焦土,他從這片焦土上展開回環繾綣的曆史之中。讓超越生命的大愛溶入宇宙,從而體現出中國共產黨人不忘曆史的大氣度,大境界,真心情。周宏懷沿著石階幾乎走遍了上下墓地。當他看到倒下來的墓碑時,他十分動情地說:“你們不會被遺忘,我們共產黨不僅要修繕好你們的墓地,而且還要建一個忠勇祠,把你們6000多名國民黨空軍的名字一個不漏地刻在石碑上,與天地日月共朝暉!”周宏懷說到這兒扭頭對小李說:“小李,你幫我一塊找一下李天翔的墓地。”小李應聲就找。他倆一上一下,一前一後,一個個,一排排地尋找。找累了他倆就坐下歇息,被大火吞噬過的墓地,因柏樹耐燒,所以夜雨沒有滅透,還在發出柏樹的香味。這香味猶似走進廟宇能聞到的能沁入肺腑的香味。周宏懷盤算著修繕的計劃。“小李,一共45排,分左右二側。他們大都是合葬和眾葬,所以修繕時應補全所有人的名字……”小李望著好心腸的領導,不由感亦良深。因為大山上領導在考慮修繕國民黨的軍人墓,而大山下,卻正在似火如荼的展開抓國民黨特務,為此,年輕的小李忍俊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不打緊,不由讓周宏懷感到年輕人太缺乏史學感了,麵對令人如此沉重的墓地竟然聽了自己的話如此輕佻,於是目光直逼小李。“我感到沉重,可你還笑,真的應該謝罪呢!”小李明白書記誤會了。“書記,我是因為山上山下的差異而笑的!”
“什麽差異?”周宏懷虎起了臉。於是小李隻得如實而說。“二碼事,不可混為一談!山下是搞破壞,企圖顛覆新生政權的匪徒,而山上是為國抗日捐軀的英雄,雖然同是國民黨的,但情況完全不同!你應該明白,國民黨是孫中山締造的,就是他大氣度,聯俄聯共。而抗日之後發動內戰的國民黨是變了質的國民黨,你們年輕人一定要加強學習,分清是非!”小李急忙點頭稱是。歇息了一會,一夜未眠的周宏懷不禁感到有些疲憊,因而感歎:“人到中年今不如昔,腿都有點兒打擺呢!”小李於是乘機發話。“書記,時候不早了!”周宏懷看了看手表。“小李,我不是有空可以天天來到南山陵園的,所以邊看邊想在下午開會時就可把修墓的想法提出來讓大家討論!你心思集中一點,過幾天帶政協、文史委、政府、地方誌、財政局,一塊來這兒看一下,讓修繕空軍墓這件事既要體現我黨的政策,又要讓大家認知這是應盡的責任,所以你得首先拷問拷問良心!現在你我還得找到李天翔的墓,這樣感性認識就會生動一點!”小李連連點頭。終於在23排靠西找到了李天翔的墓,於是堂堂一個共產黨的市委書記向一個國民黨的軍人連鞠了三躬。“國民黨草草的把你們扔在了這兒,可共產黨要厚待你們,因為你們是抗日英雄!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九日那天,我和當地的農民一塊在泥水中用雙手捧著你的屍骨。今天我成了仲青市的領導,我會嗬護好你的家人,你就放心在這兒安息吧!”這話句句情真,與慰問表演式的默哀截然不同。“你的夫人還在醫院,我們一定會給她精心治療,而對於詭異小人的暗算,迷惑不了共產黨,相信這樣的人惡有惡報。對你夫人所受到的傷害,我代表市一級共產黨向你致歉!”周宏懷說完又深深的鞠了三躬。
下山路上,周宏懷一路沉吟。“小李,回去就通知政協、統戰部、城建部門到市委開會。會議的內容是討論修葺抗日英雄墓的計劃,上午還有些時間我先和幾個副書記商量一下!”周宏懷說完回頭望著南山空軍墓。“小李,蓋官論定,他們是英雄,這兒要辦成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突顯中華民族的浩氣,體現中國共產黨尊重曆史,敬重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