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第四節

　　“天翔，夫人今天要接見你呢！”“接見我？”“是的！接見你！”“唉！秘書長，你看我衣冠不整，能見夫人麽？”陳起初於是伺機揶揄。“倒是的！要當新郎官的人哪有這樣不修邊幅的呢？”李天翔這下可急了。“秘書長，讓車子停一下，我這去買套衣服！”“都在路上了，從南京到湯山都是鄉間，你為什麽不早說呢？”陳起初一副著急的樣子。“秘書長，那我們先回南京再去湯山！”這時陳起初死不溜秋地說：“夫人在等著，可你還回南京，算了，就穿上老夫換洗的衣服吧！”陳起初說完伸手從後座上拿過一個衣包遞給李天翔。李天翔苦著臉，神情尷尬。“秘書長，我……你……你的衣服我能穿上麽？”陳起初哈哈大笑。“天翔，這衣服是夫人托人家從法國特地給你帶來的，在婚禮上穿的，待會見了夫人你可要謝謝她呢！”李天翔聽了這才釋然一笑。“謝謝夫人，謝謝秘書長！”“不要謝我，快到湯山溫泉賓館了，就在車裏穿上吧！”李天翔在汽車裏貓著身剛換過衣服就到了湯山。一下車，侍衛上前向陳起初報告：“夫人在大廳等候！”陳起初帶著李天翔走進大廳，蔣夫人就站起了身。“天翔，快見過蔣夫人！”於是李天翔快步上前給夫人行了個軍禮。“好！好！快坐，快坐！”蔣夫人打量著穿著法國西裝顯得風度翩翩的李天翔。“金玉良緣，含芝有運，國家有福，我祝賀你們！”李天翔急忙站起對蔣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後紅著臉說：“謝謝夫人的厚愛，謝謝夫人的衣服！”“坐下，坐下，自家人不用客氣！”夫人，天翔婚宴上穿的衣服已由紅旭送去了賓館。為防萬一不合身，所以不同盡碼各備了三套！陳起初對李天翔做了個眼色，於是天翔急忙站起欠身相謝。“別謝，我說過，今後咱們是自己人了。”夫人喜形於色。“此時大家很忙，請你來，一是表示祝賀，二來麽，先生要我代他送你一隻手表。三麽，我給你準備了一枚戒指，待會你給含芝戴上。天翔，由於我和先生不便出麵，所以婚禮就托秘書長主持！時候不早了，你們就回南京吧！”夫人送到門口揮手示意。

　　李天翔和陳起初趕到天宮賓館，宴會就隨即開始。李天翔風度翩翩，意氣風發得光彩照人。大廳裏燈紅酒綠，賓客滿座。軍樂隊奏著“花好月圓”的曲子。陳起初宣布婚禮開始，宴會廳外隨即高升四起。李天翔打開了首飾盒，在司儀的唱和聲裏他給含芝戴上了那枚光彩奪目的戒指。“讓新郎抱起新娘！”有人在喊。於是李天翔毫不猶豫地抱起了劉含芝。“讓我們共同為新郎新娘祝福！”司儀的祝詞讓所有的人都站起來舉起了酒杯。“讓我們共聚一堂，見證天翔、含芝的婚禮。這是一件世紀盛事，此時此刻，特別令人激動的是蔣夫人要我代她發表如下祝詞。”人聲鼎沸的宴會廳頓時安靜了下來。陳起初在宣讀了蔣夫人熱情洋溢，衷心祝願的賀詞以後，婚宴便進入了高潮。與會的人井然有序地以原地站立雙手舉杯給新婚夫婦敬酒。從杭州筧橋趕來的李天翔的航空班的同學們，則以李天翔夫婦為核心圍成了一個圈。這個圈獲得了在座的人長時間的掌聲，這掌聲把婚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李天翔在航校最知己的同學王光複特地帶著妹妹王光美一起來參加婚禮，這讓李天翔感到格外高興。李宏達夫婦坐在主桌的上座，夫婦倆望著天仙玉女般的媳婦笑得合不攏嘴。

　　李天翔的身材本來就高大魁梧，而此時穿上了得體的西裝則越發顯得英俊偉岸。劉含芝穿著蔣夫人親手繡的純絲旗袍，六十顆頂級的紅寶石嵌在綠色旗袍上顯得光彩奪目。航校的學生們則一律穿著威武的空軍服，給婚禮添上了一份威儀與隆重。為了拍照留念，同學們給李天翔帶來了空軍服。“這是一生最值得紀念的，為此每個同學都想和你們夫婦倆拍一張。”王光複當起了臨時導演，他的妹妹王光美則和李天翔夫婦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李天翔和親友在南京熱鬧了二天後就與父母一塊回泰州與親友相聚。由於是泰興的名人，所以驚動了四鄉百裏的鄉親父老，因而前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根據事先安排，接待都由縣府出麵。三天前縣府抬進李家的有紫檀的書桌、飛龍雕鳳的床、大戶人家的擺設應有盡有。李宏達過意不去，縣裏來人對他說：“這是按夫人的意見辦的！”由於上門前來祝賀的人越來越多，陳縣長為了保證不讓李家窮於應對，因此特地在李家安排了“接待”人員以幫忙應酬。然而送禮的事還是讓李宏達感到“頭痛”，於是他在家門口豎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隻受賀，不收禮！”六個字。說到做到，終於解決了問題。

　　從客觀的角度來看，李天翔的婚事似乎有點“被加工出來”的味道，但由於小倆口的氣味相投，因而彼此感到相見恨晚。尤其新婚燕爾，談到人生為什麽時，彼此感到對方的觀點極其沉澱感。相同的價值取向，彌補了認知時間的不足，閱事處世的共同語言，讓他們心靈相融，一見如故。現在劉含芝隨夫來到泰興鄉村，公公婆婆擔心她不習慣，但含芝說得詩情畫意：“在這兒可以親吻遼闊的大地，因為我是她的女兒！”媳婦不僅美得沉魚落雁，而且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因此李宏達夫婦不僅消除了對貴府千金的擔心，而且滿心歡喜得無話可說。梅瑛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她對媳婦的欣賞側重於內心深處的認知，因此重視婆媳間的交談，因此劉含芝淵博的知識，良好的心理素質，以及富有大愛的取向，而讓她感到震驚和意外。“她如此知書達理，天翔太幸福了！”李宏達聽到妻子對媳婦稱心滿意得讚歎不絕，因此不由有感而歎：“蒼天給了我好媳婦，從此宏達知足無求！”媳婦回娘家，李宏達夫婦並不依賴縣政府的包攬，他們悉數拿出平時的積蓄，不收鄉人的禮，卻予以熱情的款待，因此讓看在眼裏的劉含芝不由對公婆肅然起敬。這種高境界的心靈際會和人格道德的無言評判，同樣讓彼此多少存在的，因缺少了解與認知而留有的顧忌得以雲消霧散。

　　鄉村人本來就撲實，加上李村又是泰興縣域最大的村莊，所以兩天下來四鄉八鎮前來祝賀的人把李村的每一條田埂都踩得光溜溜的，以致年長的人感歎：“明朝出了尚書翟善以來，李家娶媳是最為風光的了！”劉含芝感受到了這份濃濃鄉情，因此建議李天翔：“我們做不到家家去回訪，但對村子裏的每戶人家，你我一定要登門恭安！”為此李天翔帶著含芝一家家拜訪以後，他對劉含芝說：“村子裏每家每戶都謝過了，你我明天要走了，現在我們去看看長江吧！”含芝不僅高興，而且隨口就說：“太好了，把我們的愛，請她帶給大海！”李天翔一時沒有領會，因而問：“請誰？”含芝莞爾一笑。“江水東流，回歸大海，托她呀！”淡淡的一句話，讓李天翔感受到了妻子有何等寬廣的情懷，於是激動地抱起含芝就往村頭走去。

　　李家村到長江邊，要走三裏多路。含芝怕累了天翔，因此“吵”著要走路，可李天翔渾身是勁。“我一點兒不累，我要抱著你上江岸！”這時夕陽馬上要“落”在江波裏了，所以江水被映成了一條金色的寬帶。撲麵而來的江風吹起了含芝的長發，看起來也是金燦燦的。堤邊齊人高的小樹搖著身子，仿佛在和這對夫婦輕輕絮語。江麵上許多隨波逐流的江鷗不知為什麽一齊“呀呀呀”的叫了起來。“含芝，它們在呼喚你呢！”無法掙脫的含芝在江風的拂撫下，閉著眼，依畏在天翔的懷裏。“是的！我聽到了，天翔，你得把我放下，我可要對著江麵說幾句呢！”李天翔吻了一下含芝的麵頰輕輕地把含芝放了下來。“美麗的江波，請帶著我們胸中的躍動去拋向大海，讓我們的愛像大海一樣寬廣！和藹的晚風，請你帶上我們的一腔情思，融入金色的晚霞，因為我和天翔要去與星星對話……”

　　這個從小在蘇州城裏長大的姑娘，過去所看到的都是九曲八灣的姑蘇城裏的小河小橋，因而此刻麵對大自然的經典，心靈隨即與長江一起奔流、與大海一樣相思無窮。李天翔被感染了，於是略作沉吟。“桑田滄海，我和含芝感恩你的賜予！此刻我們站在你的身邊，請你見證我與含芝愛的永恒，讓我們對著浪花，從今開始接受歲月的拷問！”“是的！讓我們把愛的印記，擲進浩渺的江水，帶到大海，讓歲月老人打撈起來，並告訴我們的後人，我們的愛曾從這兒出發……”夫婦倆你一段我一段的對吟良久後攜手走下江堤來到了江邊。晚風挾起了黃昏的朦朧，輕輕的拍打著岸邊。劉含芝把手伸給李天翔，李天翔會心地取下婚禮上給劉含芝戴上的那枚戒指，並把它交給愛妻。“讓我們一塊把它拋進江水！”於是李天翔的手墊著劉含芝的手背輕輕發力把戒指拋進了長江。夫婦倆笑了，笑得與夕陽的餘輝一樣燦爛，笑得不知疲憊的江鷗“啾啾啾”的大合唱。餘輝淡去，江鷗貼著江麵，它們仿佛在說：“我們也會把你們的一腔情思護送到大海去！”晚風飄起了黃昏的輕紗，月光想逼退朦朧。“在黃昏的朦朧中聽江濤拍岸，太有韻味了！”身心俱溶的劉含芝依戀著被晚風嗬護的江水，她完全陶醉了。這時，從圩堤下在向夫婦倆發出催歸的電筒光是從南京隨行來的“侍衛”打出的，於是李天翔俯身抱起含芝。“我們該回去了！”劉含芝依偎在丈夫的懷裏抬起了頭。她本能地伸手抹了抹李天翔臉頰上的淚水。“天翔，小別在即，我們以心相守！”含芝的語音有些顫抖，也有些憂傷，但無價的是男人一旦擁有這份淒楚，便一生無恨！“天翔，婚姻不是枷鎖，而是愛的飛翔，因此別後彼此總有孤獨，可我會讓愛植入於我們的守望，從而讓愛的篇章如詩燦爛！”“是的，含芝，你給我的愛和你的美麗像長江水一樣寬廣、深邃和奔湧。你對離別的解讀讓我愉快地走出了狹隘的思想莊園，從而走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謝謝你給我的這份可以無盡享受的愛心，因此離別不再是憂傷，而是充滿了詩意的期待！”“天翔，是的！愛必須讓彼此鼓舞！從此你我已明白，是在為誰守望與牽掛！天翔，你一定要明白，當你翱翔於長空的時候，我的心也在隨你飛翔！”李天翔抱著劉含芝走下江堤的時候，夜色已浸淫了原野，一長串侍衛的“火光”與天空的星火相映，愛的地毯鋪在他倆的腳下。

　　李宏達夫婦聽說兒媳要留下待一陣，於是裝出“生氣”的樣子。“你和天翔一塊走，這兒有我們應對。蘇州是你的出生地，時逢終身大事，必然會有許多人來祝賀你，所以你得去應酬！”由於公婆的態度十分堅決，因而劉含芝不得不服從。劉含芝和天翔一到蘇州家裏，含芝的母親就急忙拿出蔣夫人托人帶來的信。含芝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含芝，也許成全了你，也許給你製造了孤獨，因為天翔的工作決定了忠愛難二全。然而，你要明白，我的用心是積極的，因為婚姻與愛，是一根藤上結的二個瓜。前者屬於自己，而後者可以走向浩瀚，可以去實踐更為高遠的價值，那就是大愛！大愛無需我解釋，因為她是宇宙的情思，高遠、浩渺。含芝，婚姻是知遇、知己、知音的歸依，擁有了，一生知足，這是生命應有的自私。含芝，我這一生，打從做姑娘起，就崇美崇偉，但我隻做到了一半，你則都得到了……”劉含芝覺得夫人寫得有些沉重，於是把信遞給天翔時不無動情地說：“天翔，我們的婚姻，夫人不僅用心，而且話每一次都說得含義深長！”“是的，夫人用心良苦，我想我們不會辜負她的期望的！”

　　世事總難料。就在李天翔這一次赴美歸國前，日本人突然在盧溝橋策動了事變。情急之下杭州筧橋的航空學校提前轉編為中華民國空軍。戰爭已經來臨，年輕的中國空軍似初生牛犢般的個個磨拳擦掌，發誓要與日本空軍一比高低。然而盡管士氣高昂，但剛剛成軍的中國空軍飛機老舊，條件很差。一些飛機都是用老舊的運輸機改裝的，所以麵對強大的日本空軍，盡管空軍小夥們鬥誌昂揚，但國民政府卻憂心忡忡。於是軍方費盡心計，從蘇聯調集了幾十架戰鬥機，但機型落後，性能過時，因此李天翔心急火燎地希望先進的美機能盡快交付。遠水救不了近火，麵對現實，國民政府一方麵請求美國加快新型飛機的交付，另一方麵則著手把航校的學生編成了四個大隊。擺出空架子，以應對即將發生的空戰。在敵強我弱的客觀狀況下，中國空軍雖然機型落後，但以李天翔為首的一批赴美培訓的尖子飛行員的作戰能力卻一點也不弱。因此，國民政府希望他們目前能竭盡全力與日本人斡旋迂回，以待美方的軍援。日本人明白中國空軍的“虛弱”，因此驕橫輕敵。“他們是幾架破飛機和抓來的心驚膽戰的壯丁在支撐，因此我們對中國空軍完全可以不屑一顧！”日本人得意洋洋。不料這天十架日本軍機來犯杭州時，李天翔毫無畏懼地率隊升空迎擊。日方分二個傘字隊形在上空耀武揚威，飛行員在彼此呼叫：“筧橋的‘娃娃們’全是抓來的，你看他們的家當就是霍克——3運輸機改裝的破爛貨！”的確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此刻“霍克——3”看起來疲憊不堪得在搖搖晃晃。沉靜自若的李天翔指揮夥伴們分左右二個陣營佯戰，而他駕著史旦爾送給他的A40刻意掉隊落在了列隊的後麵。這種陣式讓日本飛行員看了笑掉了大牙，因此在空中竟然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這時李天翔的單機已處在日本群機之下，隻見他一個鷂子翻身突然加速，並隨即左右開炮。一瞬間四架日機應聲起火，而李天翔的戰友則按李天翔的指令突然緊縮靠攏並群炮齊發擊中了2架日機。李天翔駕機越過硝煙，轉身再次下降。這時嚇昏了頭的日本人急忙掉頭就逃。李天翔及時呼叫戰友返回，於是初戰告捷。歸隊後李天翔隨即召開總結會。“我們要高興，但不能太高興，因為日本人很快就會來報複，我們必須準備再戰。兄弟們再戰一定會戰得十分艱苦，但我們要有必勝的信心。可以預料，日機的報複，必定會窮凶極惡地擺出咄咄逼人的架式，為此到時我們要分散打擊。因為我們一分散，日本人必定會犯疑，而就在他犯疑的瞬間，我們就要把自己的特長發揮出來。我們的戰略意圖飛機分散，但突然集中火力，因為隻要能打下日機，那麽心有餘悸的日軍必然慌亂逃竄！這是力量不對稱的戰事，我們要靠智慧取勝……”在麵對艱苦的實戰麵前，李天翔猶似一個老道的將軍。由於他在美國受訓時，美方根據中國空軍的“一窮二白”，所以進行了高強度的針對性訓練，這個訓練就是有名的“豬尾巴”戰術。李天翔在訓練時，特別刻苦，他掌握了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重要的三快三慢，因而麵對強敵，此刻他從容鎮靜。李天翔的戰前指導十分過細，他把再戰的每一個環節，每架飛機之間何時連結，何時分散都作了周密細致的安排。“雖然敵強我弱，但日本空軍過於相信他們的雄獅戰術，因此我們隻要能夠發揮分散快，集中快，擊點集中的戰術就有勝算。兄弟們，高空作戰不同於地麵，三快加上單機優勢隻要得到發揮，我們的勝算就會很大！兄弟們，六小時內無戰事，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六小時後一、二大隊繼續休息，三、四大隊坐機待命！”李天翔強調的單機作戰，實際上就是集中幾個尖子飛行員作槍手，其餘的則以誘敵為主。這是之前美方根據中國空軍的戰機條件和以李天翔為首的幾個傑出飛行員而曾經設計的，因此隻要李天翔貫徹應付一時之危是有作用的。

　　日本空軍吃了敗仗，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噩夢，因此日本空軍指揮部一時“炸開了鍋”。“美國飛行員一定參與了空戰！”瞎猜無疑是大忌，因為錯誤的解讀，不僅會造成錯誤處理，而且還會在心理上會產生恐懼感。所以有了美國人在幫中國空軍的說法，日方竟然一時不敢出戰，所以李天翔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予以調整。“日軍吃了虧，不報複，不是不敢報複，而是疑敵。疑敵會影響士氣，它會動搖自信，從而導致臨戰時的技戰術得不到正常的發揮。因此我軍應該來一個出其不意的突襲，突襲其東塘、河徑二機場，從而重創日機以遏製其囂張氣焰！相信突襲以後，日方一定不敢貿然來犯，那麽拖到十月初美機運到，那麽我們心理的優勢就將轉化為具體優勢，到時二軍再爭，結果就是勇者勝了。為此時不我待，我們請求主動出戰……”這是李天翔大敵當前所初露的帥氣。由於請戰理由充足，因而報告很快被批準。這天在李天翔的帶領下，中國軍機突然在華東華中二地的上空出現。這一行動日方完全沒有料到，因而應戰已成被動。這一戰中國空軍擊落了28架日機，為此日本報載：“美方參戰，嚴重違背卡斯福協議，導致華東大地瞬間成了我空軍之墓地！”

　　李天翔這次突襲的是日本海軍第一聯合航空隊屬下的木更津航空分隊。日軍損失慘重，而中國飛機卻無一損傷。如此銳氣逼人，嚇壞了平時咄咄逼人的木更津分隊，因此日本空軍一時全部停止了對華東地區的轟炸。這個結果不僅讓處於劣勢的中國陸軍鬆了口氣，而且中國空軍本身也實際上贏得了美援的寶貴時間。南京政府因此通報嘉獎李天翔，而記者則隨即跟進采訪。麵對媒體李天翔說得老道幽默：“我隻是一時性起，粗魯地招呼了一下日本的同行，但我在為死去的日本飛行員感到難過，因為他們不是發動戰爭的元凶，而是犧牲品！然而，我們中國空軍沒有飛到日本去殺害他們，我們隻是為了保家衛國，不得已而為之，日本軍方如果還有人性，那麽必須進行反省。同時日本當局必須懸崖勒馬，否則戰爭是殘酷無情的，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日方如果繼續一意孤行，那麽侵華戰爭，他們最終將為此付出亡國的代價！”李天翔說得不僅正義凜然，而且那般平靜與自信，讓媒體折服得寫出了“李大將軍橫空出世，語驚中外軍威大振”為題的文章。

　　這天，蔣某人召見陳起初。一見麵他就不無憂心地說：“起初，據軍情處得到的情報顯示，日本方麵已遭到美國的警告。警告批評他們胡言亂語，妄說美國參戰，因此美方向全世界發出公告，說誣陷就是侵犯，因而要日本人惦量惦量，不要過份。如此措詞的照會，讓日本高層陣腳大亂。這是看不見的戰爭，日本人顯然輸了這一回合。然而據說日本人因此明白，美軍並未參戰而我軍隻是有個天神叫李天翔打敗了他們。日本媒體說，此人是日本空軍的克星，為此楊紀雲那邊告訴我，日本人準備利用漢奸收買李天翔的人頭，因此這方麵你可要給我注意了！”“是的，我明白了。為了防止日本人的報複，我已通知空軍，讓李天翔率隊移師湖北新機場，這是絕密和全封閉的密令。所以請先生放心！”蔣某人並不掉以輕心，他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陳起初，語氣凝重地說：“起初，你想得周到，然而我國空軍目前底子太薄，所以我擔心如果再戰，而美援還不及時，那麽就會為難我李大將軍了！為此，餘還是好擔心呐！”陳起初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說：“先生，情況委實如此。美援機不僅要及時交貨，而且性能要先進一點才好！”蔣某人搓著手。“唉！起初，燃眉之急，這是燃眉之急呀！”蔣某人在屋子裏轉了二圈突然把桌子一拍：“起初，飛機的事，我讓夫人跑一次，但如何保護李天翔，你可給我用點心！這一陣，你要給我限製，不！不！就是不能讓李天翔上天，個中道理你明白嗎？”陳起初急忙一個立正：“是！先生！”

　　戰略調防以後，所幸空中無戰事。魂係藍天的李天翔隨時都在準備升空迎戰，可接到了近期不讓自己參戰的通知，因而惆悵得心情猶如籠中鳥。“我在空中迎敵時，感到自己像一隻鷹，因此你可以閉上眼想象我在空中有多麽的愜意。然而當我想到被我擊落的日本飛行員時，因他們有父母，也許還有妻子，所以我就很難過。含芝，這就是戰爭……不義的戰爭必須詛咒，它是叢林法則中最蠻橫無理的原罪，因為戰爭無論勝負，不無以犧牲生命為代價來滿足霸道野心的！宇宙無窮，地球很小，人類自重就必須和平共處，為此根據人類文明的要求，戰爭總有一天會結束，到那時我就脫下戎裝和你一塊去日本悼念被我擊落的日本飛行員……”李天翔閑不住，他為不能參戰而感到空茫與憔悴，因此開始給妻子寫信，從而“借信消愁”。

　　日本空軍接連二次被中國空軍打懵後，由於怪罪美國參戰，因此惹怒了美國，因而美方決定加快在武器項目上支援中國抗日，但美國的政體決定了繁瑣的決策程序，因此盡管軍方已有準備，可期待國會的通過並非很快就有結果。然而這時的日本人表麵上按兵不動，但暗中卻製定了一個突襲計劃來打擊中國空軍。首先老奸巨滑的木更津釋出要召回空軍在日本整訓一個月的消息，隨後在10月6日那天，卻突然調遣九六式艦載戰鬥機（日本海軍第二聯合航空隊），對湖北軍用機場進行突襲。這下由於受假消息的欺騙，所以中國空軍措手不及，因而湖北機場在一瞬間被炸成了一片火海。麵對慘局，李天翔宛似一尊烈火金鋼，隻見他從容地走向火海，走向了左側半條勉強可以起飛的跑道。他一頭就鑽進了一架尚未起火的飛機。這時跑道已被破壞，李天翔駕機硬是側著身子在一片火光與濃煙中昂頭上了天。此刻，日機隊長石井義大佐正望著一片火海洋洋得意，不料忽然在黑煙和火光裏竄出了一駕中國戰機，因而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嚐到了李天翔左右開炮的味道。在轟鳴聲中，李天翔的座機出神入化地上下翻滾得似一條出水的蛟龍，像一隻大鵬在展翅，準備勝利返航的日機夢幻般地一架接一架拖著黑煙在空中爆炸。李天翔殺紅了眼，使出渾身解數，在天空靈活得忽東忽西，忽高忽低，讓日本飛行員一時瞠目結舌。李天翔可了得！不但一氣擊落了8架日機，而且一炮擊中了有“射擊之王”之稱的三輪寬少佐的長機。這一下日軍不但驚恐萬狀，而且隨即抱頭鼠竄。李天翔出奇地冷靜，他沒有追趕，因為力量懸殊。他明白，自己之所以成功是由於在漫天硝煙裏，日本人搞不清楚有多少中國軍機，所以見好就收，憑藉高超的技術，在半截跑道上安全返航。這一仗打得日本空軍不但暈頭轉向，而且日本的報紙竟然這樣寫道：“由於泄漏機密，因此中國空軍事先作了戰略轉移，以致湖北一戰，我軍遭到伏擊，因而損失慘重……”日本人說謊，國民政府也跟上。利用這次空戰進行大肆宣傳。“我空軍對日方的突襲早已作了準備，因此敵機炸的盡是些廢舊運輸機。所以損失的隻是機場而已。日本人蔑視我國空軍，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警告日本空軍，如果你敢玩火，我就捧場……”日本人因此被奚落得臉麵全無。湖北空戰的反敗為勝，極大地鼓舞了國民黨的地麵部隊，他們因此乘勢接連三天向日軍大舉反攻，從而取得了迄今為止地麵部隊的第一次勝利。

　　然而不久，日方就得到情報，說湖北一戰，是李天翔一個人駕機較量的結果，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要消滅這隻“空中老虎”。一個月後，日本人集中戰機對付幾十架美式飛機的中國空軍，這些總體上仍以霍克——3和霍克——2型為主的中國空軍，經過接連幾場惡戰以後，李天翔的戰友也犧牲了大半。這是力量懸殊的較量，但日本空軍在重瘡中國空軍的同時，也花出了巨大的代價，日本人的勝，勝在軍機的性能與數量上，在敵軍優於幾十倍的狀況下，李天翔能率領中國空軍保存實力，從現實意義上說，勝的是中國空軍，創造的是能彪炳千秋的空戰奇跡。日本人依仗實力，咄咄逼人，趁“全殲中國空軍”之勢乘勢南下，為此國民政府不得不棄都遷渝。日本報紙因此鼓吹：“中國空軍被全殲，空軍老虎李天翔也已命歸黃泉”的消息。一時間似乎“華東從此再無空戰”，日本軍界因此彈冠相慶。這時的李天翔“蟄伏”在湖南富陽山區的一個小機場，他深知哀兵必勝的道理，因此沉著冷靜地歸編分散在福建一帶的軍機和人員，等待著性能較為先進的美國戰鬥機的到來。不久，第一批十六架美援機終於到了，於是李天翔在深思熟慮以後擬好了一個請戰報告，要托前來慰問的陳起初帶給軍方高層。“天翔，你寫了點什麽？”陳起初不太放心。“秘書長，兵潰如決堤，看我中華民族危如垂絲，因而於心難安。所以我在這個報告裏談了點看法！”“天翔，我能看嗎？”“當然能，不過要守秘密！”“噢！聽起來還挺神秘的呢！”李天翔搖搖頭，“秘書長，不複雜！我在這個請戰書中要求遲遲沒有交貨的80架F——50美機，一定要在15天內完成補給！”陳起初狡黠地搖搖頭然後歎了口氣。“秘書長，我擬的是奇襲！這一奇襲不僅需要重瘡日本空軍，更重要的是讓日本人一時不敢報複，從而俟美機運到，由虛變強，還他顏色！”陳起初虎起了臉。“美國這麽遠，15天完成，你這是一廂情願！”李天翔因而雖然感到沮喪，但還是沉著地站在窗前凝視著天空。陳起初不忍讓李天翔憂心，因此走過去死不溜秋地說：“李大隊長，向你報告，起初代表國民政府告知你：120架F——50三天前已到緬甸，七天之內可以到達衡山新機場！”“什麽？”李天翔喜出望外。“天翔，120架F-50已到緬甸，七天之內運到衡山新機場！”李天翔隻是呆呆地問了一聲：“是嗎？”然後抱著陳起初激動得不禁哽咽。陳起初理解李天翔的心情，因此慈父般地拍著天翔的背。“天翔，我明白你的期待，老夫今次就是為此事而來的呀！”李天翔動情地點點頭。“謝謝秘書長，謝謝！”熱淚盈眶的陳起初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天翔，這個你看一下就還給我！”李天翔拿過一看，不禁“啊喲”一聲。陳起初虎起了臉，“你別高興，這可是有條件的！”李天翔瞬似頑童地吆喝。“隻要能一戰製勝，什麽條件都可以接受！”陳起初挺直了身子，同樣大著嗓子，“好！那我就直說了，天翔你認真聽著！”“是！”李天翔隨聲立正。“此戰，李天翔隻能指揮，不能參戰，違者按軍法論處！”李天翔行軍禮的手懸在頭上像定了格似的懸著。“這……這……這個條件我無法接受！”陳起初上前舉起雙手就像用力拉下閘門那樣，把天翔的手給拉了下來。“天翔，夫人用心良苦，你要理解呀！”“我理解，然而大敵當前，在關鍵時刻，我怎麽能袖手旁觀！”“不！不！天翔，你不會離開戰場，隻是因為含芝和小鎮宇因蘇州失守，現在浙江同裏農家避難，為了讓你放心，所以夫人囑咐讓你去看望他們一下！天翔，你得聽話，否則我交不了差！”陳起初苦起了臉。李天翔歎了口氣：“秘書長，我十分感激夫人。但大敵當前，為了一戰扭轉乾坤，天翔隻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請夫人多多原諒！”陳起初明白改變不了李天翔求戰的決心，因而語氣婉轉地說：“天翔，此戰以後，你得答應我休假去浙江看看含芝和兒子！”李天翔隨即立正行軍禮。“是！謝謝秘書長！”

　　這天陰雲密布，當40架中國飛機突然出現在雷達上時，這時“龍驤”號上的艦載機還靜靜地躺在艦上。三個月來，由於日本空軍相信“李天翔已命歸黃泉”的謊言，所以放鬆了警惕。現在警報聲突然響起，日本飛行員甚至來不及穿上軍服，中國空軍就對著“龍驤”號航空母艦發動猛烈攻擊。一瞬間51架艦載日本戰機全部被毀，而新豐機場的日機趕來救援，不料身後突然黑壓壓的又殺出了一批中國戰機。這是李天翔設定的腰斬戰術，此戰以損失11架中國飛機和擊毀103架日本飛機而告結束。日本空軍損失慘重，但李天翔指揮返航後卻沉著冷靜地對戰友們說：“這次偷襲隻是還以顏色！而我們更喜歡正麵較量！”李天翔告誡戰友，不可輕敵，但決不氣餒。他要戰友們隻有以坦然與平靜、沉著應戰，短短的一句話充滿了智慧。他有效地抑製了不當的輕敵心，也極大地鼓舞了士氣。因為有了這些美國飛機，加上重瘡了日本空軍，很容易產生輕敵心理。所以沒有開慶功會，而是伺機進行必要的心理備戰。

　　李天翔寬衣解甲後，本能地想到了避難在浙江同裏的妻兒，所以在宿舍的小桌麵上，鋪陳紙筆寫了起來。

　　“含芝，今天一戰致勝！但此戰我損失了戰友劉粹剛、樂以琴、高誌航。對此，我雖然感到無比的痛苦，但為他們的犧牲而感到驕傲，因為他們是在揍下了多架日機後犧牲的。含芝，上次閻敏犧牲後，接替他的是我的老鄉沈崇海，他在這次空戰中，戰機發生了故障，可他沒有選擇棄機跳傘，而是撞向了敵艦，他犧牲得多麽悲壯！含芝，空戰就是這樣，鮮活的生命隨著火光會在瞬間消失，這是生命的燦爛，這是空軍的驕傲，這是軍人體麵的歸宿，這就是軍人……”麵對日本人瘋狂報複，因此他要在愛麵前有言在先。為了給妻子和兒子留下一點文字，在力量懸殊下的空戰，充滿了危險，為此李天翔給妻子的信總是在不斷地表示視死如歸的態度。由此可見，他的心理多麽坦然，以及他把對含芝的愛早已放置上了能夠在心靈永恒飄拂的黃布條。尤其是李天翔每天都寫日記。他寫給妻子的信，由於家人居無定所，所以積在一起，伺機而發。“這是最後的交代！”於生於死，他有多麽坦然。李天翔嚴陣以待，可日本人並沒有報複，因為再次自欺欺人。“美方陳納德率的飛虎隊參與了此戰！”這又是日本人的神經過敏，因為此戰根本與陳納德無關。由於自亂陣腳，所以連地麵部隊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戰事因此而沉默。但這樣的沉默意味著即將出現更大的較量，為此蔣夫人召見了陳起初。“讓李天翔去美國接機，並與美方講定要‘絆’住李天翔！”為此陳起初隨即趕到軍營。見了麵，說話先轉圈子。“天翔，你是答應此戰以後就休假的，可為什麽說話不算數呀？”李天翔莞爾一笑。“秘書長，襲擊是挑戰，應戰的還沒來，能說此戰結束了嗎？”陳起初無話可說，於是隻得直言。不料李天翔一聽就較起勁來。“龍驤一戰，雖然有11比103的戰績，但還是死了我21個好兄弟！前幾天日本人鬼鬼祟祟的已動了手，雖然我們還是以9比24的戰績拿下了這場空戰，但戰爭不是做加減乘除，我們麵臨著更為嚴厲的挑戰，因此要衣不解甲，怎能馬放南山，所以我還是那麽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陳起初這次來，對李天翔的反應已有了足夠的估計，因此打出了感情牌。“天翔，我來你這兒前，去了一次同裏。含芝的身子稍有不適，所以……”李天翔緊了緊眉心。“含芝對我從軍的理解讓我欽佩，上次分別時她特地給我吟了張衡的‘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這二句。這是什麽程度的感悟，這是辨於味而可言詩的真心情。這是從茫虛的生死間劃出的可歌可泣的彩虹，從中流出的是能超越生命的悠長情感！他對我說‘無奈之下即使命斷藍天，因我而魂可安哉！’秘書長，因此你該明白含芝了吧？”李天翔不由笑了起來。陳起初另有心思，因此故作讚賞。“含芝太了不起了，含芝太了不起了！”說到這兒，話鋒一轉。“是的！是的！忠孝難二全，那你就去美國接了機後再探親吧！”陳起初說得隨和又婉轉，可天翔不由困惑得眨巴著眼睛。“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安排我去美國呢？”陳起初走近天翔，慈和地說：“夫人上一陣去美談妥的C50美方提出這種機型十分先進，因此要你去接受培訓，所以你得奉命，不日動身！”李天翔朗朗大笑。“詭計，詭計，又是調虎離山！秘書長，無論你說得如何，又如何有招術，萬變不離的就是夫人對我的嗬護！關於這一點，天翔深為感激。然而天翔，作為一名軍人，大敵當前，應當無所畏懼！你們可以保護一個李天翔，可付出的卻是更多的我的戰友的生命代價！秘書長，你告訴夫人，天翔的命並不重於他人，要我赴美之事請收回成命！請你轉告夫人，我李天翔的命豈是日本人可隨意收拾去的嗎？”

　　一而再三地受到特殊待遇，李天翔覺得自己的觀點再也不能含糊其辭了，所以接著就說得更加關門落鎖。“秘書長，天翔此生能得父母、含芝、夫人之三愛，實在讓我感到幸福，因此為酬三愛，唯有報國才能愛家。今日中華，狼煙遍野，政體危如垂絲，因此天翔的家人才避難荒野。所以隻有奮起抗敵，保國家安，才是天翔之唯實之責任，所以再次請你代我謝謝先生、夫人，你如實對他們說，如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凱旋之日，請夫人予我以表彰！”天翔威武地向陳起初行了個軍禮，然後雙手捧起陳起初的手吻得陳秘書長早已淚流滿麵。“秘書長，你對天翔恩重如山，天翔感激不盡，然而，從泰興收編，到婚娶家成，天翔其實隻是瑣碎地盡了一個丈夫，一個士兵應盡的責任，而要報答你，天翔唯有無畏殺敵，才能體現相遇、相知、相愛的價值，因而請秘書長為我加油！”陳起初語音嘶啞，“天翔，我理解你的報國之心，但也要想想含芝……”陳起初不禁哽咽。這時忽報有日機來犯，於是李天翔對陳起初雙手一拱，轉身就率隊起飛迎敵。此戰李天翔率隊擊落了4架日機，返航鬆衣解甲後他笑吟吟地對陳起初說：“你看史旦爾送給我的A70多麽神氣！天空是我的樂園，殺得日本人抱頭鼠竄是我的快樂。盡管空戰難免吞噬去戰友的生命，但燦爛的閃光與彌散的硝煙會延伸他們的生命，因為我們這些人生逢戰爭，而不能盡力去抑製戰爭，那麽落得個‘朝為媚少年，夕暮成醜老。’又有何意義呢？秘書長，今天是日本人侵我中華，造成了成千上萬的生命無辜塗炭，因而作為一個軍人，不去殺敵成何體統，誠然，如何在戰時防止犧牲是一種智慧，但這種智慧必須是設立在服從‘視死如歸’，而不是刻意回避，否則偷生就不是軍人，秘書長，你可看到當年與我一塊赴美受訓的戰友現在已大都犧牲了，他們也是人子，而今大敵當前，軍中又大都是補員，因此倘無熟練一點的飛行員帶領，那麽在如此嚴酷的空戰裏，豈不視他們的生命為兒戲！因此我不能去美國接機，而是應帶領他們飛天殺敵，這是天翔責無旁貸的責任！至於有違夫人之命，我想到了國寧家安那天，天翔一定會當麵去向夫人請罪！”陳起初被說得無話可說，於是辭別天翔，回到重慶在向蔣夫人複命時說：“李天翔是為中國空軍而生的，我說服不了他！”

　　戰況果似李天翔所料，這一陣華東上空幾乎天天都有空戰。日本人為了對付日見倔起，且又證實陳納德的飛虎隊確實到了西北，因此發狠新建了正德機場，擺出姿態要與陳納德的飛虎隊大幹一場。不久李天翔由於增加了新戰機，因而這個似乎有三頭六臂的李大將軍與戰友們不但越戰越勇，而且他最為拿手的“淩空讀步”（即高難度的變位戰術）也表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日本戰機一看到他那特異的鷂子翻身就會心驚膽顫。為此專門製訂圍堵策略，並及時從德國增加了補給，因此戰機的總數比中國空軍多5倍，而且性能優良。在這個情況下，中國空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戰鬥空前殘酷，如果按我們之前的列隊和戰法，無疑會被動挨打，因此我們必須‘胡來’，以此抑製日機肆無忌憚的進攻。從最近二次空戰的結果來看，我們雖然損失了四十八架，但日機的損失是五十八架。為此證實了忽聚忽散的戰術是奏效的。現在，我們因此贏得了時間，大批美援新機昨天已到了宏遠機場，所以空中公平的較量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的兄弟們，A——51太棒了！從此我們不再‘貧窮’，現在，應該是輪到我們把日本空軍趕出中國領空的時候了！”在補給跟不上的嚴峻時刻，從東亞運入中國境內的性能優越的飛機像及時雨似的讓李天翔欣喜不已。“A——51讓我們如虎添翼，我們馬上要為戰友們報仇了，但是我要求你們打日本的飛機，但對跳傘的日本飛行員不要補槍，因為他們隻是軍人而不是發動戰爭的人！”有了性能優越的飛機，如虎添翼的李天翔果然得心應手。一連打了三個大勝仗，“這不是我們單方麵的成果，而是重慶飛虎隊的牽製、配合參戰的結果，為此該表彰的是他們！”李天翔對空軍總部慰問團的蔣友仁如是說。隨蔣同行的陳起初則悄然揶揄：“是的！功勞可以讓給別人，但這次蔣夫人要你休假可不能再讓她失望了！”李天翔聞言沉吟了一會後順從地點了點頭。

　　浙江同裏與江蘇交界，由於山高林茂，所以侵華的日軍不敢隨便深入。蘇州吳縣地區的人覺得這兒太平，紛紛到這兒來避難。李天翔和陳起初是經江西入境浙江的。

　　“含芝，今天我抱著兒子，可樂以琴他們卻獻出了生命！想想多好的戰友，高誌航還準備在二年內結婚，可……”李天翔雖與家人團聚，但話不離口的就是犧牲的戰友，因此劉含芝寬慰丈夫：“天翔，自古‘將軍難免陣上亡’，因而軍人的犧牲應是情理之中。生命隻要有過貢獻，活的時間再短也一樣無比輝煌。他們雖然犧牲了，但我們的兒子就是樂以琴、高誌航他們的兒子！因此你回隊以後，一定要抽點兒時間把犧牲戰友的名字、家址整合成冊，就像這些信件！”劉含芝指著剛才還在如數家珍的天翔來信說：“寄給我，讓我保存，這樣既可寄托你的哀思，又可讓我分享他們的壯烈！我想戰爭總會結束，到那時，你我帶著我們的兒子一個個，一家家的去叩望他們的親人！天翔，這事你要記住，不但把已犧牲的名冊寄給我，而且之後犧牲的也得在信中寫下名字和地址！”妻子竟會有這份心思，李天翔因而十分感動。“含芝，你難能可貴！這會有效釋放我的悲情，從而讓我更加輕鬆殺敵。謝謝你的這份大愛，你真是我的好妻子！”劉含芝深情地望著丈夫，她憂心深藏不露。“天翔，戰爭必須麵對現實，擔心於事無補，但夫人的用心良苦，而陳秘書長對你厚愛有加，因此隻有用勇敢與高超的技戰術來保護好自己，以求承擔更多的責任，為此你在作戰的時候同樣不要想起家人。我們的愛誠如古人張衡說的‘相逢出三生，離去亦四海。’擁有了，就會更加沉著冷靜，擁有了就擁有了愛的永遠！天翔，在天空你是鷹，因此我信任你會平安回到我身邊！”劉含芝的話，風神曄曄，氣以包韻。她把小家之愛植入了天體宇宙之大愛，因而李天翔感亦良深。“含芝，有你這樣的解讀與感知，讓我完全放下了心頭或多或少的沉重。我為你感到驕傲，相信我在藍天會更加輕鬆自如！”李天翔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摟著愛妻。“含芝，有你相陪，天翔知足！”“我也是，此生相托，相知永遠！”麵對現實，他們的開明、沉靜與豁達實在難能可貴。含芝依偎在丈夫的胸前，雙眼含著淚水。“天翔，每一封家書，我都會讀上好幾遍，因此在這些信上，封封都留下了我的淚痕呢！”李天翔深情的目光凝視著愛妻。“含芝，在戰地寫信，心情難免有些孤獨與沉重。尤其當戰友犧牲後寫的信就難免悲悲嘁嘁得不像軍人！”“你的信是用血淚寫成的，那些感悟，讓我讀起來猶似在讀聖經！天翔，你身處在烈火與硝煙，些許的‘懦弱’與‘憂傷’都在情理之中！天翔，讓我來讀一封給你聽聽！”劉含芝說完轉身拿過已經讀得耳熟能詳的那封信。

　　“同鄉沈崇海悲壯地撞艦犧牲，這事對我的觸動太大了！含芝，他在烈火中瞬間所產生的勇氣，悲壯得五嶽低吟，鬼神俱泣。由於飛機的性能所致，我們即使輸了這場反侵略的戰爭，而崇海的精神將會激勵國人不屈不撓。中華民族有了崇海的精神，日本人就無法製伏這隻東亞病虎，而我們則在崇海的鼓勵下，一旦機型改良，那就有複仇的來日方長！含芝，當我在為崇海悲傷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對愛的承諾，以及對未來的宣誓。我希望把這份承諾，這份宣誓留給你、留給我們的兒子，希望他長大後一定要從事航空製造業。你得告訴他，我們的空軍由於機不如人，所以我們付出了何等慘重的代價，因此一定要從事飛機的製造，讓未來的中國空軍不靠別人，靠我們自己！中國的空軍隻有在有朝一日有了先進的自製的飛機以後，才能在藍天遊刃有餘，才能依靠實力有份量地抑製戰爭，因為隻有抑製戰爭，才能改少犧牲，才能體現人間的大愛！含芝，讓我們一塊期盼勝利的到來吧！”劉含芝讀完又閑熟地翻出了另一封信。“天空中灑滿了戰友和日本飛行員的鮮血，雖然各自從事的是侵略與反侵略的戰爭，但對他們的死去，一樣讓人感到難過，因為凡是生命都需要受到尊重！含芝，我的一位東北藉戰友叫李濤，他和我是同一年成家的，當他被日機擊中起火跳傘後，不幸飄落在日軍的陣營，他從容地拔出手槍，射殺了5名向他撲來的日本兵後，自飲了槍膛裏的最後一顆子彈。這是何等悲壯！含芝，蘇北藉的三大隊中隊長韋一青昨天也被日機擊落犧牲，他家的地址家裏有，你查一下，如果情況允許，你過江去南通，告訴一青的父母，說你我認做他們的兒子、兒媳！”劉含芝讀到這兒卻傷心得讀不下去。李天翔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擁著妻子，腦海裏一片飛機的轟鳴。“一青，朱英……”李天翔想著一次次空戰，他呼喚著戰友。劉含芝放下信，依偎在天翔的懷裏，用手輕輕地抹去天翔的眼淚。“天翔，你是我的，你予以別人與我的愛感天動地，我守望著你回家！天翔，你是空中的大鵬，你應去飛翔，當你在麵對敵人的時候，無論如何，你不要回眸我與兒子！你無需予我太多的叮囑，一切我都會好自為之！記住，我和兒子等著你回家！”天翔把臉頰埋在愛妻的手裏。“含芝，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與祝願，我會平安地回到你身邊的！”

　　李天翔探親在家，可魂係戰場。在有關方麵的刻意安排下，從前線傳來的“時報”都是能讓李天翔寬心的。但五天假期，李天翔對含芝坦然地說：“每天我都度日如年！”劉含芝完全理解丈夫的心情，因此從不顯露半點憂傷，而都是歡聲笑語。要走了，吻別含芝，天翔不由一時動情吟了陸遊的“三萬裏河東入海，五千仞嶽上摩天。遺民淚盡胡塵裏，南望王師又一年！”劉含芝微微一怔，略一思索就應口而對：“湖北地昆侖唱凱，姑蘇客情係軍前。妻兒笑吟東風起，回眸同裏豔陽天！”李天翔感激妻子予以的鼓勵與寬慰，於是動情地說：“麵對戰亂家擾，忠孝雖難二全，你的樂觀、信任會終日與我相伴！含芝，空戰雖苦，但如今已有了F——51機型，因而我如魚得水，所以請你放心！”離別總痛苦，含芝凝視天翔，不禁也落下了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