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麥菜是南方最普通又特別的一種青菜。說它普通,是因為它在南方的農村隨處可見,也是農村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道青菜;說它特別,是因為在菜市場中極少能見它的身影,它不登大雅之堂,地位稍高於野菜,甚或現在連野菜都比不上,所以基本沒人願意拿它來賣。現在有改良的品種,名之曰“炒麥”,倒是比較常見,其實隻是外形相似,味道差別很大,炒麥也叫甜麥,但我總覺得它淡然無味,怎麽也比不上原生態的苦麥菜。
苦麥菜是普通的。在寒風依然料峭的初春,田野裏會出現一簇簇有著白綠白綠圓葉的小苗,有些還帶有紫紅的葉脈,那些肯定就是苦麥菜了。它來得比雜草都要早,是枯黃的大地最早的一點點春色。每每這個時候,老媽就會挑個簸箕,來到空曠的田野裏,把苦麥菜的小苗,小心地拔一些回來,種在自家的菜地裏。然後,就在一年裏聽弟弟的抱怨,天天都是苦麥菜,討厭死了。老媽會說,等到沒有它你才會知道它的好。現在的我,已經不缺各色瓜果蔬菜,卻時時懷念家鄉的苦麥菜。
苦麥菜之所以普通,是因為它容易種、容易活,不管肥的瘦的菜地,它都能長得很好;也很少招惹蟲子,所以用不著什麽農藥,它就是這樣一種隨意可得的蔬菜。它也很經摘,二三月種下,可以一直摘到十月。它幫人熬過三荒四月,充當主角;五月開始,瓜類豆類大量上市,它也是必要的補充;盛夏之後,瓜藤萎黃,隻有它還挺立著身軀,半人高的菜莖上,布滿菜葉子的柄痕,記錄著它的貢獻,仿佛可以不斷地摘下去。直到秋天來了,它要撒播明年的希望,才停止葉子的生長,抽出一束束花穗,開出金黃色的花;等花枯萎了,成了一個個潔白的絨球,秋風過處,無數的小白傘漫天飛舞,隨風散落到大地的每個角落,演繹著生命的延續方式,開始新的輪回、新的奉獻。
苦麥菜是苦的,特行獨立的。它幾乎和別的菜從來混不到一起,葷的素的,都不合拍,因為,它就是那樣獨特。它不能炒、不能燉、不能燜,隻能搓熟後,放在清水裏,慢慢地煮,等它軟了綿了,放點油鹽拌一拌,就成了一道菜,簡單、直接,跟其他的菜格格不入。它的味道是苦的,但用心去品嚐,很甘很甜。夏天的時候,那煮苦麥菜的清湯,也是一種奇妙的飲料,甘涼解渴。苦麥菜不寒不燥,天天食用,也不會有什麽不適,顯得安全、可靠。
苦麥菜是普通的,它不事張揚,也無需張揚;它不事奢華,也奢華不了。它就像我們身邊的某些人,某個人,忍受抱怨,忍受白眼,忍受誤解,甚至忍受詆毀,始終有著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奉獻著。也許,它就像我們的父母,長期地、無怨無悔地為子女奉獻著,可能不夠好,可能不夠令子女滿意,甚至,得不到應有的理解和尊重,但奉獻卻永遠沒有改變,永遠那樣不可或缺。
(原載於2011年6月16日《雲浮日報》)
陳錦嫦
陳錦嫦,女,38歲,新興縣人,中共黨員,廣東翔順集團有限公司行政總經理,《翔順報》總編。雲浮市作家協會會員、新興縣文學協會第二屆理事會副會長。熱衷文學,作品先後在省市縣多個紙媒、刊物上發表。《喜歡夏天的翔順》在新興縣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征文活動中被評為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