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浮作家作品選（2014）

第四十六章 龍窖塘與狻猊的故事（故事）

　　美麗的羅定盤地，四麵環山，風景秀麗，鬱鬱蔥蔥。在這連綿起伏的群山中，有一個地方，地近金雞鎮大垌村，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茂林修竹，有良田美池，地方名曰“龍窖塘”，說起這個地方，老一輩的人都說還真有一個神奇的傳說故事。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群山起伏的盤地裏，水資源稀缺，百姓過著貧苦生活。有一天，龍王五太子狻猊奉命巡遊九州，正又饑又渴之際，他發現下界一個地方群山蜿蜒起伏，如一條巨龍盤旋當中，他按下雲頭，化為人身，著一襲藍衣，拖著疲倦的身軀往一處人家走去。疲憊和饑餓讓他一下子就昏倒了。

　　醒來的時候，蒙矓中眼前是一個長相清麗端莊的女子，笑容可掬，看到他醒來，連忙端上米飯青菜。

　　從與女子的談話中得知，她叫阿香，是族長的女兒，族長正在祠堂召集村人求雨解旱災。阿香還告訴他，村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下過雨了，田垌裏的裂縫可以放得下手掌，禾苗一點就可以著火，如果再不下雨，今年村人可能又要賣兒賣女或者是逃散外地了。

　　他也告訴女子，他叫五哥，並主動地告訴女子他可以幫忙解決災情，不過村民們都必須在祠堂裏，不管外麵發生什麽情況，都不能張望，否則就不靈驗。

　　無計可施的村民們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個氣宇軒昂的青年男子，議論紛紛。五哥狻猊看著村人狐疑的眼神，知道不使出真本領是不行的了，他連忙偷偷念動咒語，發號施令。

　　刹那間，烏雲壓地，電閃雷鳴，原本的晴空萬裏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雷聲仿佛就在頭頂上炸響，轟轟隆隆，閃電就像霹靂一樣，在門外拖著長長的白光、銀光，膽小的人趕緊捂住了耳朵，縮向了神台，大家緊緊靠在一起，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小孩子們嚇得號啕大哭，被大人摟在了懷中。這時候，屋頂上像撒下了黃豆，密集的聲音似乎整個曬場的豆子都集體匯聚到了這裏，一會兒又變成了沙沙的響聲，緊接著聲音變得綿密厚實了，隔著門外偶爾的亮光，屋簷流水似瀑，大雨就這樣傾瀉而下，村人都嚇得連忙躲在村祠裏不敢出聲。

　　趁這個時候，五哥狻猊又化身飛到原野，換成真身，隻見一頭一身青毛的獅子從天而降，隻見它鉤爪鋸牙、弭耳昂鼻、目光如電、聲吼如雷，東一鉤西一爪，一眨眼的工夫便停工。這場雨，下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雨勢才慢慢轉弱，天空中慢慢飄起了毛毛細雨，很快又掛起了彩虹，整個龍窖塘村都籠罩著一種五彩的霞光。

　　這個時候，村民們意外發現，村莊多了幾個貯水的大水塘、大水庫，塘泛金光，湖泛銀光，波光粼粼，映照著半天的彩虹，映照著附近的村屋，更映照著村人們滿意的笑容。

　　村民們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小夥，這個救命恩人不簡單，他們興高采烈地把五哥狻猊拋向了半空，一次接一次。半空中的五哥卻不停地搜索著阿香姑娘的身影，他看到屋角一旁的族長千金也在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雙眼交接之時，他瞬間感覺到自己像融化了，那是一種仙界從來沒有的心跳，那是一種龍族裏從來沒有的欣喜，這是人間才有的至情至聖。那一刻，他決定就留在這個村莊，留下來與這個美麗女子終身廝守。

　　可是，這種幸福感覺很短暫，原來他違反天條禁令，私自為人間降雨，玉帝正在命真龍大帝龍敖——他的父親徹底查辦。

　　又是一日，青天白日，陽光燦爛，人們愜意地打著招呼。五哥與自己的意中人阿香在後山上采茶對歌，飄香的野花，肆意地盛開，成雙的蝶兒，在花叢中翻飛起舞，陣陣清風，陣陣愜意。

　　“送妹吖條花手巾，想哥想到撽淚痕。”五哥以清朗的歌喉唱著，“阿哥吖，我日思夜想心腸掛，茶飯到口不思扒。”阿香也應和著，滿山的鮮花映紅了她嬌俏的麵容，映紅了她心中的喜悅。能夠得到情郎親口的以唱傳情，阿香感覺到幸福隨著這拂麵而來的和風一樣柔順，也感覺到自己此刻就像爛漫盛放的山花一樣。“阿香咧，我姿姿整整夜唔，矇矇鬆鬆入夢魂。分明冤家一對襯，時時相思日日親。”五哥接著唱了起來。歌聲回蕩，在靜靜的山穀中傳揚。

　　這時的整個山坡，歌聲和笑聲蕩漾著，兩個年輕人的心拉得更近了，燦爛的陽光下，他們的身影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山坡下，閃著粼粼波光的山塘水庫裏，一對鴛鴦正閑散自由地靠在了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東邊龍形大山上，傳來了千軍萬馬之聲，一下子，塵土飛空、山搖地動、密密層層，頓時眾鳥飛騰、群獸亂竄，半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隊鎧甲明豔、寒光閃閃、陣營井然的兵士，為首的身穿一件金黃色的長袍，龍首人身，身後八員小將，個個儀表非凡。

　　“逆子聽著，你私自下凡，還冒犯天條，如今還迷戀凡塵，著你立刻現回原形束手就擒，隨我上天，聽候玉帝發落，還可留你一條小命，否則，天理難容。”

　　五哥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是啊，天網昭昭，自己的所作所為怎會逃得過上蒼的法眼。可是眼下自己有了心愛的女子，卻又如何是好？

　　可憐阿香，到此刻方知道自己意中之人卻是天界龍子，可是情竇已開，怎麽舍得？

　　“你若不舍，玉帝將教你永墜阿鼻地獄，永不超生；你若知機，可保此地五穀豐登，地靈人傑。”父子親情，濃濃的血脈相連，真龍大帝龍敖還是麵冷心軟。

　　“阿香……”五哥看著阿香，淚水濕透了衣襟。他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阿香，眼裏立刻冒出凜凜殺氣，阿香情知不妙，死死拖著情郎，號哭著：“不可以，不可以……”

　　正在這時，聞訊而至的上千村民蜂擁而來，密密麻麻的人群圍滿了整個山頭，他們圍在五哥身邊，紛紛向半空跪拜，請求上蒼赦免五哥狻猊，說他解萬民於困厄，說他菩薩心腸，希望能夠網開一麵。

　　麵對群情洶湧，龍敖隻得悻悻而退，臨走時扔下一句話：三天後再來要人，否則後果很嚴重。

　　進與退，妥協與反抗，煎熬著五哥狻猊，也煎熬著村民尤其是情竇初開的阿香。為情，狻猊完全可以不顧一切；為義，狻猊更要義無反顧地保護村民。這一點，阿香也深深知道。阿香心裏悄悄做了決定，為自己，為狻猊五哥，更為村民。她悄悄留下一封書信便不知所終了。

　　當人們從北山斷崖處找到阿香的屍體時，阿香的遺言也送到了狻猊的手中，信中，阿香珠淚點點，說：“仙凡有別，神人有類，君當拋開兒女私情，否則妾雖殞命而難以九泉含笑……”

　　看著早已香消玉殞的阿香，這個昨天還情深深意綿綿的愛人，這個永遠帶著甜美笑容的愛人，五哥狻猊哭了，那是一種肝腸寸斷，那是一種聲嘶力竭，那是一種地動山搖，那更是一種撕心裂肺。群山也為之動容，眾鳥也為之悲鳴，群獸也為之悲泣，周圍的人們也在悄悄抹著眼淚，為阿香，為狻猊，為他們這種難能可貴卻又無法實現的愛情。這個時候，耳際輕風陣陣，鬆濤陣陣，好像一個聲音在勸說著五哥狻猊，勸他早點歸去，勸他重回仙界，這個聲音，若隱若現，是阿香的？五哥四處張望著，可是莽莽群山中，哪裏還有阿香的身影？

　　以後的事情，人們都說不知道，隻知道狻猊離開了龍窖塘村，離開了人間。是的，五哥狻猊帶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回到了龍宮，龍敖帶他主動請罪，玉帝聞悉其私自降雨卻解救萬民於困厄，又得眾仙合力保奏，得以免去罪責，但嚴令龍敖嚴加看管，不致再生禍端。狻猊麻木地應允著，心思卻還在人間，因為那裏曾有過一個叫阿香的女孩喜歡過她。

　　再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五哥狻猊後來在《西遊記》中也有出現，在許多的神話傳說中也有出現，今天的五台山，就有五爺廟，專門供奉和祭祀狻猊。

　　但是，金雞的龍窖塘村，五哥狻猊曾經下凡路經的村莊，阿香的殞身之地，卻從此便興旺發達起來，這裏山水相連、風光無限，正所謂一個民豐物阜的好地方。有人說，村人曾自發建立狻猊廟，每日香火旺盛，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兵荒馬亂，這座廟據說日漸敗落，終至於湮滅而不知蹤跡。人們隻能從老一輩的口中依稀聽到一些接近失傳的傳說故事片斷，說法不一，結局不一，但是龍王五太子狻猊來到人間，來過龍窖塘村，這是老人們始終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