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浮作家作品選（2014）

第十五章 文無定法蓄勢而發（散文）

　　文學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佐料，因為有了文學，人生才多姿多彩，人生的酸甜苦辣、愛恨情仇才得以釋放、得以傳播，才能增人思、啟人智、動人情、曉人理。人類生生不息，文學跌宕起伏。中國文學，群星閃耀。中國文人，為構築中國幾千年光輝燦爛文化的萬裏長城，前仆後繼、繼往開來地展示了獻身精神和執著意誌。

　　孕育了千年的《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略含幾分羞澀，攜帶著泥土味、稻麥香、蟲鳥聲、愛恨情等生活韻味，助推中國文化隆重上路，哺育了後代無數詩人，引領中國文化，開始了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的接力賽，各領風騷數百年。

　　自甘寂寞的老子，是一位大思想家、哲學家，一生隻寫了五千多字的《道德經》，卻涵蓋天地、通亙古今、博大精深、曆久彌新。他所倡導的自然無為、柔弱不爭、崇儉節欲的思想，在中華民族史上一直閃爍著智慧之光，令人津津樂道。

　　不甘寂寞的孔子，是一位大思想家、教育家，一生推介自己的理念、主張，開創了中國語錄式的散文體裁，使散文成為一種有可能承載厚重責任、端莊思維的文體。

　　憤世嫉俗的屈原在長期的流亡中奮筆疾書《離騷》《九章》《九歌》《招魂》《天問》，創造了《楚辭》，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第一位大詩人，為中國文學輸入了強健的詩魂，讓人們銘刻於心，惹得江河動情，惹得人們每年端午節在水一方甘願為他招魂。

　　到了漢代，枚乘的一篇《七發》，創造了主客問答形式的新文體，標誌著漢賦正式形成，因此，確立了枚乘在賦的發展史上的重要地位，引起後代許多作者模仿，出現了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董仲舒的《士不遇賦》、司馬遷的《悲士不遇賦》、揚雄的《甘泉賦》、班固的《兩都賦》、張衡的《歸田賦》、王粲的《登樓賦》、曹植的《洛神賦》等一大批有影響力的漢賦，直到唐宋，還出現了杜牧的《阿房宮賦》、歐陽修的《秋聲賦》、蘇軾的《前赤壁賦》等漢賦外的名賦。雖然有的人不太喜歡漢賦，認為漢賦這種駢體文有故意造作之嫌，詞藻堆砌，過於華麗，但不管怎麽說，漢賦中的確出了不少流傳的名篇名句，影響了幾代人。

　　而少年得誌的司馬遷漢賦的造詣雖不錯，但遠不及他的《史記》。被行宮刑後的司馬遷，忍辱發憤完成了鴻篇巨著《史記》，這既是記載曆史，更是文學創作，一個個曆史人物、一件件曆史事件，都被他描繪得神情畢露、栩栩如生，每當讀《陳涉起義》《鴻門宴》《廉頗藺相如列傳》等文時，都心生幾分感動，怪不得魯迅稱《史記》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史記》在中國文學史上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後代的散文家、小說家無不從中汲取了豐富營養，《史記》中的故事，許多成為元、明戲曲題材。

　　不願為五鬥米折腰的陶淵明，甘願無拘無束地在貧窮的山裏，過著種豆南山下、怡情自然中、一壺清泉茶、幾篇傳世文的生活。貧窮生活最終也未能改變，卻成就了桃花源式的偉大文學夢想，引發身處塵世惡濁的人們對生態意境的遐想。

　　有人說，悲憤出詩人。他們的悲憤，有的是憂國憂民，有的是懷才不遇，有的則是因愛恨情仇，如屈原、杜甫、辛棄疾、陸遊、李清照、文天祥，還有一個治國無能、鬱悶憂思、詞作一流且自成一體的南唐皇帝李煜，都印證了這個理。這些人的詩詞，有的以文學的形式激發了英雄氣概、抗敵意誌，有的卻產生消極的影響，令人鬱鬱寡歡、消極沉淪。而李白卻是個例外，因其浪漫的人生態度，喜怒笑罵皆成詩，詩風浩蕩，韻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自然美，領導唐朝詩界新潮流，一代詩風流芳千秋，老少皆喜吟誦。

　　更讓人欽佩的是蘇軾，他是一個隨遇而安的樂天派，因烏台詩案被放逐，慘遭一貶再貶，流放到哪，將文學藝術和豪放性情傳播到哪。蘇東坡不僅沒有消沉氣餒，反而將文學發揮得風生水起、淋漓盡致，成為一個文化全才，詩、詞、文、書法、音樂、佛理，都很精通，尤其是詞（被稱為“詞霸”）、散文、書法三項，皆可雄視千年。他和父親蘇洵、弟弟蘇轍、韓愈、柳宗元、歐陽修、王安石、曾鞏被稱為“唐宋八大家”，並居唐宋八大散文家之首。

　　文學創作貴在於傳承中創新。到了元代，文學創作超常發達，雖然詩歌、散文遠不及唐代，卻冒出了關漢卿、馬致遠、紀君祥、王實甫、白樸、鄭光祖等很有影響力的天才劇作家，他們創作的《竇娥冤》《漢宮秋》《趙氏孤兒》《西廂記》等悲劇和愛情劇，至今仍受到觀眾的喜愛。

　　到了明清，也許是受到統治者的文化專製，作者無法直抒胸臆，為此影響了文學的傳承和發展，即便如此，明清的小說卻在夾縫中異軍突起，尤其是曹雪芹的《紅樓夢》、施耐庵的《水滸傳》、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吳承恩的《西遊記》四大名著，深受人們的喜愛，還有蒲鬆齡的《聊齋誌異》、吳敬梓的《儒林外史》等另辟蹊徑的小說，也深受人們的喜愛。

　　到了近現代，人們總是埋怨看不到振奮人心的作品，雖然許多作者著作等身，卻沒有出現《紅樓夢》式的名著。這也難怪，現在人們都忙於追名逐利，巴不得一年就能發表十部百部作品，誰還會傻到像曹雪芹一樣在窮困潦倒中花十年時間去寫一部作品呢？但不管怎麽說，近現代還是出了不少很有影響力的作者，至少梁啟超、魯迅、毛澤東就算得上是文章大家，他們在文學史上的貢獻，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與屈原、司馬遷、陶淵明、韓愈、李白、杜甫、蘇軾、關漢卿、曹雪芹比肩齊名。

　　無論是古代的作者，還是現代的作者，說到底，寫文章，就是要表達感情、表達思想、表達主張，而文人之文情勝於理，政治家之文則理勝於情。關於以情感人的文章不勝枚舉，因為人們常說，愛情（包括親情）是文學永恒的主題。關於以理服人的文章，多與時代變革息息相關，政治家在曆史交替、風雲際會之際，要總結社會規律、宣傳自己的主張，團結和鼓動人心，引領時局發展。如荀況的《勸學》、《呂氏春秋》中的《察今》、李斯的《諫逐客書》、賈誼的《過秦論》、曹丕的《典論·論文》、毛澤東的《為人民服務》等，都是具有以理服人的代表性文章。

　　不管是側於情，還是趨於理，都要不拘一格，蓄勢而發。既要典雅與通俗共存，又要樸實與浪漫互見，以情感人，以勢服人，內容充實、思想健康、形式新穎、短小精悍、語言優美、朗朗上口，讓人喜歡讀，讀得懂。

　　說到文章的勢，自然想到的是精氣神。一篇好的文章，有了氣勢，就有了精氣神，就能鼓舞人心。每當我們讀韓愈、蘇軾的散文，讀司馬遷的《史記》，讀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讀毛澤東的《沁園春·雪》，都會熱血沸騰，無形之中提升了精氣神。

　　也許，有的人讀了一輩子書，可能成就不了大業，但能成就大業的人，一定是一個喜愛讀書的人、一個讀了很多書的人、一個博學的雜家，因為，一個人的人格魅力的塑造、一個人的戰略眼光的培植、一個人對是非曲直的判斷，都需要知識武裝。

　　（原載2014年2月20日《雲浮日報》）

　　炒更（小小說）“阿根！阿根！”堂哥在樓下拚命地叫喊。

　　“來啦！”丈夫手忙腳亂，一邊應堂哥，一邊急匆匆地往嘴裏塞東西，塞得太滿，咽不下去，眼淚都快冒出來了。

　　“慢點，慢點，看把你噎的。”我望著丈夫，非常心疼，非常難受，說：“今晚就別去炒更了，接連幹了幾個通宵，身體會吃不消的。”

　　丈夫笑著說：“下午領導開會，我和堂哥趁機睡了個好覺，現在精神挺好的，沒問題。”

　　“你總是說沒問題，沒問題。錢是賺不完的，最重要的是要保重身體。看你，瘦成這個樣子，再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骨也撐不住的。”

　　“為了這個家庭，為了我們的兒子，吃點苦算得了什麽。再說，幹完這個工程，我們的存款就可以突破六位數了，到那時，我要好好休息，好好在家多陪陪你，多逗逗我們的兒子。哦，對了，我已答應兒子幹完這個工程就帶他去東方樂園玩玩，讓他玩個夠。這小家夥，最喜歡去那兒玩，玩得可開心啦！”

　　“阿根！你還在磨蹭什麽？快點！”

　　“來啦！來啦！”丈夫在我的臉頰上重重地親吻了一下，說，“早點把兒子接回來，早點哄他睡覺，明早幫我蒸一碗參湯，多加點瘦肉。”

　　我點點頭，目送丈夫一陣風似的跑下樓去。

　　我早就勸過丈夫別包這麽大的工程，他就是不聽，總是說沒問題，沒問題。哪個做妻子的不心疼自己的丈夫？別說緊張地開那機器，即使不做事熬那一個通宵也讓人受不了。明天說什麽也不能再讓丈夫再接連幹了，得好好休息幾個晚上，好好恢複元氣，寧願少賺點錢，也要保重身體。要知道，世上的錢是賺不盡的嗬！

　　我一邊做著家務，一邊想著丈夫。

　　洗洗刷刷事情一大堆，忙了廚房忙客廳，忙了客廳忙臥室，忙了臥室又要為兒子洗澡洗衣服。每天都有理不完的事，每天都有幹不完的活，這就是家庭，這就是生活。好在兒子很聽話，看完動畫片，哄他睡覺他就安安靜靜地睡著了，隻是自己，今晚不知怎麽搞的，總是心神不寧，特別是那隻該死的右眼，老是跳個不停。聽人說，左眼跳福右眼跳禍。以前沒跳過，似信非信的，揉了好久，眼睛好不容易不跳了，心卻緊張地撲通撲通亂跳，像擂鼓似的，汗毛也一根根倒豎了起來，嘴巴不停地打顫，覺得涼絲絲的，全身乏力，趕緊躺在床上，用毛巾被緊緊裹住。

　　不知緊張了多久，也不知什麽時候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篤！篤！篤！”

　　“篤！篤！篤！”

　　“不好，夜半三更急促的敲門聲，一定是出什麽事了。”憑著第六感覺，我急忙起床。

　　“阿英！阿英！快！快！阿根出事了！”堂哥的嘶叫聲。

　　我打開門，拚命抓住堂哥的手，緊張地問：“怎麽啦？阿根怎麽啦？你說呀！你說呀！”

　　“阿根被塌下的土方砸了。”

　　“傷著了沒有？傷到哪裏？傷得怎麽樣？”我好緊張好緊張，心撲通撲通，就像要跳出來一樣。

　　“頭砸傷了，出了好多血，腿也被砸斷了。”

　　“人呢？現在人在哪裏？”我望著哭喪著臉的堂哥，吼叫著。

　　“大家已把阿根送到醫院去了。”

　　我感覺天旋地轉，跌跌撞撞地下樓。堂哥扶著我，攔了輛的士。我哭喊著上了車，哭喊著來到了醫院。

　　急救室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他們圍在一起嘰嘰咕咕地議論著。

　　“阿根傷勢很重，失血過多，恐怕沒救了。”

　　“眼看就要完工了，卻出了這麽大的事故，他破財，我們也跟著倒黴，真沒勁。”

　　“怨誰？應該怨我們自己，大家都是要錢不要命。”

　　“這樣連續作業不出事才怪呢！塌方時，一個個都像木頭一樣，毫無反應。我拚命叫快跑，快跑，可你們，那疲憊不堪的樣子，哪裏像是逃命？”

　　“有什麽辦法？誰不想快點跑呢？就是腿不聽使喚呀！”

　　大概是聽到我的哭聲，人們都圍了過來，都來安慰我，鼓勵我要堅強。

　　我要的不是安慰，不是鼓勵，我要的是我的丈夫。

　　我哭著喊著，像瘋了似的。大家都來製止我，說這是醫院，要哭應該到外麵去哭。我哪裏顧得了那麽多，掙紮著要往急救室去。這時急救室的門打開了，一看醫生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我丈夫沒希望了。

　　我掙脫了人們的阻攔，往急救室門口衝去。白布蓋著的丈夫被推出來了，我撲過去，掀開白布，隻見血肉不分的丈夫，全身緊縮的丈夫，與平日雄健高大的丈夫一點也聯係不起來，難道這就是親我愛我一切為我著想，一切以我的幸福而幸福的丈夫？難道丈夫真的就這樣去了？真嚇人真怕人真不可思議！

　　去了！無聲無息地，丈夫真的就這樣去了。

　　“阿根，我的丈夫，是我害了你呀！都是為了那錢，為了那該死的錢！”

　　……

　　曾沛才

　　曾沛才，筆名曾憲彧，男，1963年1月出生於羅定市黎少鎮，本科畢業。著有報告文學集《情係蒼生》。現任雲浮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省傳記文學學會會員、省曲藝家協會會員、市曲藝家協會理事、市六祖文化研究會常務理事、市易經文化研究會理事、羅定市人民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市地方誌辦公室主任、羅定市作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