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

第八十二章 原子彈

　　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七月底，俺聽到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七月二十六日，美、英、中、蘇四國共同發表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無條件投降，不然將予以日本“最後之打擊”。

　　這個意外的公告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最後之打擊似乎也想象得到：盟軍全麵開花地向日本發起總攻。可實際上，這“最後之打擊”卻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

　　八月七日，俺們從昆明廣播電台裏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美國空軍在日本廣島投了一顆原子彈，這種原子彈威力巨大，前所未有。原子彈爆炸後，廣島市的建築全部倒塌，不到二十五萬人口的城市，當日就有數萬人死亡，城市立刻變成一片廢墟。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俺覺得這個廣播是狗咬鋪襯——胡咧咧，哪有這麽厲害的炸彈，一顆就能把這麽大的城市夷為平地？後來又從貴陽台、中央台和根據地的電台聽到了同樣的消息，還詳細介紹了這種原子彈驚人的威力：

　　原子彈爆炸的強烈光波，可以使成千上萬人雙目失明；十 億℃的高溫，足以把一切都化為灰燼；衝擊波形成的狂風，又把所有的建築物摧毀殆盡。處在爆心極點影響下的人和物，就像原子分離那樣消失不見；離中心遠一點的地方，可以看到在一刹那間被燒毀的男人、女人及兒童的殘骸；更遠一些的地方，有些人雖僥幸活著，但不是被嚴重燒傷，就是雙目被燒成兩個窟窿；在十六公裏以外的地方，人們仍然可以感到悶熱的氣流……

　　聽到這裏，大家真的信了，世界上確有這麽厲害的炸彈。廣播中還說，這種原子彈爆炸後的威力相當於梯恩梯炸藥一萬五千噸的當量。俺知道，噸是國外的重量單位，一噸等於兩千斤，可不知當量為一萬五千萬噸的原子彈到底有多大？

　　廣島原子彈爆炸後，一時間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男女老少都在談論著這個神秘的原子彈。沒事的時候，俺們也在一起嘮這個事。楊立善晃著大腦袋說：“俺看，這個原子彈有半裏地高吧？”

　　“立善，半裏地的原子彈，那美軍的飛機得有多大啊，他是咋運過去的？”

　　“能造出來就能運過去……”楊立善還要反駁，被李小能打斷了：“我看，這個原子彈應該不大，廣播裏不是說嗎，它的代號叫‘小男孩’，一個小男孩能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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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一個又一個驚人的消息震蕩著人們的神經：

　　八月八日——蘇聯對日本宣戰。

　　八月八日——美國簽署聯合國憲章，成為聯合國第一個成員國。

　　八月九日——美國在日本長崎投下一顆原子彈。

　　八月九日——毛澤東主席發表《對日寇的最後一戰》的聲明，號召“中國人民的一切抗日力量應舉行全國規模的反攻，密切而有效力地配合蘇聯及其他盟國作戰。八路軍、新四軍及其他人民軍隊，應在一切可能條件下，對於一切不願投降的侵略者及其走狗實行廣泛的進攻，殲滅這些敵人的力量，奪取其武器和資財，猛烈地擴大解放區，縮小淪陷區”。

　　八月十日——中共中央發出《關於蘇聯參戰後準備進占城市及交通要道的指示》，朱德總司令發布關於受降和對日展開全麵反攻等七道命令，要求各解放區抗日武裝部隊向其附近日偽軍送出最後通牒，限他們於一定時間內向人民軍隊繳械，如遇日偽武裝部隊拒絕繳械投降，即應予以堅決消滅；規定各解放區抗日部隊進入日偽軍侵占的城鎮要塞後，由部隊司令員實施軍事管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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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些消息中，官兵們談論最多的還是長崎的原子彈。聽說這顆原子彈的代號為“胖子”，比“小男孩”大點，長三點二五米，直徑一點五二米，重四點五四五噸，釋放的能量約相等於二點一萬噸的梯恩梯烈性炸藥，比投擲在廣島的首枚原子彈稍大。不過，由於日本長崎市地勢多山，造成的損害比平坦的廣島較低，當天有將近四萬人死亡，兩萬五千人受傷，大約七千平方米的建築物被夷平。

　　聽到這個消息，官兵們又都興奮不已。楊立善覺得美軍多扔幾顆原子彈，把小日本炸平就好了。

　　起初，俺的心裏也隻有兩個字“痛快”，然後興致勃勃地聽著廣播裏描述的原子彈爆炸後慘不忍睹的場麵：殘肢斷胳膊滿天飛，還有一位母親懷裏的嬰兒正吃著奶，炫目的閃光過後，她懷裏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孩子卻一下子垂下手、仰著頭一動不動……

　　聽到這裏，俺的心像被什麽東西捏住了似的難受，似乎為了那個剛剛降生的嬰兒。俺突然覺得，原子彈爆炸中死去的不全是壞人，也有像林野覺這樣的好人，也有像這位婦女懷中這樣無辜的嬰兒。可又尋思，有什麽法子，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殘酷的戰爭。戰爭中，咱中國又有多少無辜的老百姓死在日軍的屠刀之下，或因日軍的侵略而慘遭塗炭！唉，不能怪誰，怪隻怪那日本帝國主義為一己之私、一群體之私搞亂了這個世界，隻要卷入其中，不管是誰，都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