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

第七十九章 全麵反攻（上）

　　剛過完年，也就是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春，反奸訴苦運動就搞不下去了，一是因為地主和漢奸不甘心失敗，他們公開或半公開地搞破壞活動，組織武裝攔路搶劫、襲擊政府機關、殺害區村幹部和民兵，製造恐怖，給解放區造成了重大破壞，也給廣大人民的生命財產造成了極大威脅；二是日偽軍在與八路軍主力、諸膠縣武裝大隊多次交鋒接連失利後，改變了戰略戰術，變正規戰為遊擊戰，變大拉網“掃蕩”為小股偷襲，還專門組成了一支“三角”部隊向邊區襲擾。

　　“三角”部隊由受過專門訓練、具有戰鬥經驗、射擊命中率高的日本老特務組成，是一支行動詭秘、采用閃電戰術、專門襲擊我黨政軍機關的特別警務隊。三角部隊有一百多人，每人印發了八路軍及縣武裝大隊領導的照片、簡曆和我兵力部署圖、假印信、假路條，並對整個行動采取嚴格的保密措施：身著便衣、麵塗褐色，偽裝成我黨政軍工作人員，自帶數日糧食和雨衣行囊，甚至背大背包，不走大路，不生火做飯，一般不在村莊住店。

　　打不敗小鬼子，老百姓就過不上安寧日子，這已經成了諸膠縣武裝大隊全體官兵的共識。由於三角部隊行動過於詭秘，想跟它打一仗都找不到人，隻好對付其他鬼子了。正好此時上級下達命令，讓諸膠縣武裝大隊配合外線八路軍主力，不斷擴大根據地。隨後縣大隊就重點向王戈莊、王台和泊裏等周邊的敵人發起攻勢。不過，這次攻勢首先打的是心理戰，對敵人的據點展開了強大的政治進攻。縣大隊先後派出六支小分隊，不斷把全國各地八路軍、新四軍打勝仗收複失地的消息、把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取得節節勝利的消息印成傳單，通過各種辦法送到敵人那邊去，有的讓報告員往據點送，有的送給偽軍家屬，有時幹脆用放風箏的方式，把傳單天女散花似的散到敵人的據點裏。當然，在大力開展宣傳的同時，也加強了對敵人據點的進攻。

　　在準備攻打李永平部的據點時，突然聽到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去年年底，李永平在青島病死了。幾乎同時，大漢奸汪精衛也在日本名古屋病死了。聽說汪精衛是舊傷複發，送到日本都沒治過來。他的傷是抗日英雄王亞樵派孫鳳鳴打的，汪精衛挨了三槍，後背脊椎骨中的那顆子彈一直沒有取出來，正是這個老傷要了汪精衛的狗命。俺想，像他們這樣的大漢奸都不會長命的，即使當初沒被打死，閻王爺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大漢奸死了，他們的位置不能空著，又上來一批新的大漢奸。李永平死後，偽濱海警備區一團團長李賢齋繼任司令，汪精衛死後，陳公博成了他的接班人。提起陳公博，俺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的，早年參加了共產黨，還是中共一大十三位代表之一，被開除出黨後，出國留學回來又加入國民黨，再被開除黨籍後投靠日軍。

　　農曆雞年剛過，八路軍山東軍區和各軍分區展開了猛烈的春季攻勢，山東的日偽軍失去了統一實施戰略行動的能力，隻能在被分割的城鎮、交通要道和沿海地區負隅頑抗。八路軍完全取得了作戰中的主動地位。至五月，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也是捷報頻傳：

　　一月十七日，蘇聯占領華沙。

　　一月二十七日，中國遠征軍與中國駐印度軍隊在芒友會師。

　　二月七日，美軍占領馬尼拉。

　　二月十三日，蘇軍占領布達佩斯。

　　三月九日—三月十日，美軍轟炸東京，十萬日本平民死亡。

　　三月三十日，蘇軍占領維也納。

　　四月一日，美軍登陸衝繩島

　　四月七日，日本大和號戰列艦被擊沉。

　　四月十六日，蘇聯紅軍包圍柏林。

　　四月二十日，美軍攻陷德國萊比錫。

　　四月二十五日，蘇軍與美軍在易北河會師。

　　四月三十日，蘇軍占領柏林，希特勒自殺身亡。

　　五月五日，加拿大軍隊占領阿姆斯特丹。

　　五月八日，德國無條件投降，納粹德國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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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消息中，最令人高興的是德國宣布無條件投降，因為既然德國投降了，小日本投降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正應了以前的宣傳語：今年打敗希特勒，明年打敗小日本。

　　到六月中旬的這天上午，一中隊教導員唐順來從軍區開會回來，傳達了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黨中央號召解放區軍民實行軍事戰略轉變，準備全麵反攻。不過，他也帶回一個壞消息：就在前段時間，泊裏的李賢齋殘殺了二百多個地下黨員和進步群眾。

　　俺不知這些地下黨員是怎麽暴露的。唐教揭開了謎底：討李戰役結束後，敵人認定他們內部有共產黨員，就加緊了搜查，同時加強“清鄉”和“剿共”。這倒不要緊，最要緊的是被捕的地下黨員中出了叛徒。由於叛徒的出賣，打入偽警備區的共產黨員牛啟昶被捕，在敵人的折磨和誘降下，牛啟昶很快變節，供出了打入敵人內部的四名黨員和各村的一大批黨員名單，這些人也很快被捕，受盡了酷刑……

　　“教導員，咱們趕緊去打泊裏吧，把他們救出來呀？”趙林傑求著唐教。

　　“唉，泊裏可不好打，敵人經營多年，有堅固的工事不說，還有重兵把守，強攻恐怕不行。”唐教歎著氣說，“唉，這些地下黨員搜集了那麽多情報，為討李戰役立下了汗馬功勞，咱肯定不能不管。聽說現在濱海軍區包括所有的武工隊正想辦法營教呐。”

　　“俺就想不明白了，鬼子眼看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啦，可李賢齋為啥還死心塌地地跟著小鬼子往死胡同裏走？”傅清啟氣憤地說。

　　“李賢齋是個鐵杆漢奸，我想他認為小鬼子一時半會兒敗不了。”唐教導員說，“雖然日軍在太平洋戰場連連失利，可在亞洲還有相當的實力，印度等國還被鬼子占領著，東北的關東軍還有七十多萬。在戰場上，咱根據地在反攻，可正麵戰場的敵人還很瘋狂，接連打了幾個大勝仗。去年鬼子發動的號稱‘一號戰役’的豫湘桂戰役，短短八個月的時間，國民黨就損兵六十多萬，喪失四座省會和一百四十六座城市，喪失國土二十多萬平方公裏，六千多萬人民成了亡國奴。”

　　“俺看這是小鬼子臨死前的踢蹬腿。”傅清啟說，“咱全國的八路軍和新四軍已經全麵反攻了，小鬼子離死也就不遠了。”

　　“當然，小鬼子失敗是注定的，隻是時間問題了。”唐教說，“不過，可能一兩年還是打不敗的，慢慢來吧，現在咱縣大隊最要緊的任務是不斷擴大根據地，縮小敵占區，最終讓鬼子沒有立錐之地。大家晌午飯多吃點，下午一排二排跟著我拔釘子去。”

　　後來得知，下午拔的這個釘子是乙村據點，裏麵有二十來個偽軍，距楊家山裏二十多裏。以前在乙村據點旁，還有個叫甲村的大據點，前段時間被濱海軍區部隊拔掉了，乙村這個據點就孤立了。

　　俺就想不明白，乙村這個小據點當初濱海部隊為啥不一塊兒拔掉，難道嫌據點太小，濱海大部隊不稀罕動手？兩個時辰後，俺們趕過去一瞧，原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這個據點建在山坡上，有兩個炮樓，一圓一方。圓形的那個還算完整，方形的齜牙咧嘴的，分明是炸彈爆炸後的結果。在這個搖搖欲墜炮樓的映襯下，感覺旁邊那個圓形炮樓也歪歪斜斜、殘破不堪。看著眼前淒慘的景象，俺尋思，應該是濱海部隊攻打過，沒打下來就急著離開了。

　　大夥兒在距炮樓半裏多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隱蔽在一個溝渠內。當然在大白天，這個距離也不是安全距離。

　　“唐教，這裏麵還有二鬼子？”傅清啟皺著眉頭問。

　　“當然有了。”唐順來說，“武工隊偵察過了，裏麵有二十一個二鬼子。這個據點是王戈莊鄉西麵的屏障，小鬼子好像還不想放棄。”

　　看著眼前的炮樓，俺的頭腦中突然閃現著以前晚上去炮樓喊話的情景，不過此時在炮樓頂部少了個幽靈般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