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

第六十五章 日本八路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這個精通日語的人終於來到鐵橛山武工隊駐地，隻見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身材矮小，麵容清瘦，兩眼炯炯有神。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在哪裏見過。護送他過來的是張雲水，見俺們愣愣地看著麵前這個小夥子，張雲水笑嘻嘻地對楊德平說：“排長，這位你不認識了？

　　楊德平搖搖頭說：“麵熟，想不起來了。”

　　“排長，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就這位你以前還想殺他哪。”張雲水說。

　　“殺他？”聽到這裏，楊德平似乎想起了什麽，睜大眼睛說，“這……這是鬼子軍官林……林野覺？”

　　楊德平這麽一說，俺還是不敢相信，日本鬼子怎麽會來幫咱們哪，那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可沒有想到，張雲水肯定地說：“對了，是他，就是以前那個林野覺，不過他現在是咱的戰友了。”

　　“啊，啥，他現在是八路軍？”把楊德平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是的。”張雲水扭頭對林野覺說，“小林同誌，快跟大夥兒打個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林野覺，希望大家多多關照。”林野覺馬上用生硬的漢語說道，然後深深地鞠了個躬。看著眼前這個乖順的小鬼子，打死俺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人們能馴服牛馬，難道還能把吃人的狼也馴服了？後來聽張雲水說，“馴服”林野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野覺被俘後，開始抱著必死的決心，後來送到山東軍區，在日本反戰同盟山東分會膠東支部支部長渡部三郎等人的開導下，慢慢覺醒了，並加入“反戰同盟”，配合八路軍向日軍喊話，訓練八路軍士兵使用日軍武器，並且經常跟八路軍戰士一起上戰場打鬼子，作戰還十分勇猛。

　　張雲水臨離開時說：“首長說了，林野覺現在可是五旅的寶貝疙瘩，隻能借用幾天。”

　　“啊，你小子，出去幾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再說把你也扣下來。”楊德平笑著說。

　　由於路途比較勞累，楊政委讓林野覺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一大早，政委就集合全體隊員學習日語，擺出一副爭分奪秒的勁頭。

　　剛開始，有的隊員覺得林野覺以前是個小鬼子，看著他心裏總感覺疙疙瘩瘩的，可林野覺是個非常有禮貌的小夥子，又說著中國話，大家慢慢就接受了他。

　　“小林同誌，‘你好’日語怎麽說？”楊立善晃著大腦袋笑嘻嘻地問。

　　“你好是‘こんにちは’（空呢級哇）。”林野覺彎了一下腰說。

　　“哭你一起挖，哭你一起挖，挺有意思的。”楊立善笑著又問，“那‘早上好’咋說？”

　　“早上好叫‘おはよう’（哦哈喲），中午或下午好是‘こんにちは’（空尼齊哇），傍晚好是‘こんばんは’（空幫哇）。”

　　“這個好唉，熬喝油，坑你去挖。唉，小鬼子就是小鬼子，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挖個坑還讓你去挖，到了後晌，挖坑才幫著挖，真有意思。”楊立善一通胡亂解釋，把大家夥都逗樂了。

　　“大家嚴肅點兒，認真學，注意團結。”楊政委似乎覺得有點過分，就板著臉對大家說，戰友們才勉強收起笑容。俺也覺得楊立善說得有點不妥，畢竟麵前是一個“好鬼子”。

　　“我希望大家認真一點，這也是為大家的安全考慮。如果學別的手藝學不好，最多少掙幾個錢，而咱們的工作非常特殊，如果學不好就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林野覺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我說的話不是危言聳聽，這是現實。也許以後你們中間有些人要化裝成日軍去偵察，如果學不好日本話，一旦被敵人發現那就非常危險了。”

　　聽林野覺這麽一說，大家覺得有道理，然後就安靜地用心聽著。林野覺接著說道：“再說你們向日軍喊話，有時候比我還有效，因為你們說的日本話不標準，帶著各個地方濃濃的家鄉口音，也就是五旅官兵說的‘八路式日語’。而我是一口正宗的日語，如果我向日軍喊話，日軍指揮官就會罵我是反賊（日語），就是‘叛徒’的意思，會命令對我進行射擊，用槍炮聲壓住我的喊話，宣傳的內容也就聽不到了。如果用八路式日語喊話，日軍指揮官大多聽不懂，不知道你們在喊什麽，往往也就不會射擊，聽之任之。還有種情況，我們日本人喜歡認死理，越是聽不明白就越要聽，使勁兒琢磨八路在喊什麽？有時候還真讓他們給琢磨明白了，還要彼此交流一番，這樣，我們的宣傳效果也就達到了。”

　　林野覺認真地說著，大夥兒被他的真誠所打動，在接下來的學習中便認真對待了。學習了在戰場上可能用到的日語，像八路軍，優待俘虜，是“八路軍の捕虜、優遇”（日語）；繳槍不殺，是“銃をすてて殺さない”（日語）。當然，靠死記硬背是不行的，還要靈活掌握，一般是把日語譯成漢語來記。比如：混蛋——氣可肖；笨蛋——八嘎；加油——幹把爹；戰鬥——他他凱一；不要——一那那一；很痛——一打一；吃飯——他百奴；大家——明拉；我——挖大西挖；軍曹——滾搜；二等兵——你頭孩；伍長——狗橋；曹長——搜橋；兵長——孩橋……

　　不到幾天的工夫，大夥兒每人都會說上二十來句日語，然後在晚上去有小鬼子的據點喊話。有時還不單單去喊話，在重要節日裏還給日軍帶去慰問袋，袋裏裝著包著豆沙餡的柏餅、糖果、紙煙、日用品以及日本在華反戰同盟的宣傳資料。武工隊把慰問袋掛在碉堡的鐵絲網上，林野覺再用日語向他們喊話，說是受日本在華反戰同盟的委托來慰問他們了，祝賀節日，還說自己過去也是日本士兵，被俘虜後通過學習，明白了敵人不是八路軍，不是中國人，而是日本的軍閥、財閥，這場戰爭日本是打不贏的，因為來中國殺人放火全世界都反對，日本軍隊徹底失敗之時，就是弟兄們和家人團聚之日……

　　林野覺喊話的時候，鬼子沒有開槍掃射。盡管這樣，可還是不知喊話有沒有效果。不過俺尋思，人心都是肉長的，小鬼子也應該會動點心吧。十多天後，林野覺返回第五旅，大夥兒又恢複了以前的生活。武工隊可以用八路式日語向日軍進行宣傳了，正當大家準備繼續擴大宣傳範圍時，上級布置了一個特殊的任務，可俺感覺這任務似乎不可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