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

第五十一章 石雷的秘密

　　“排長，咋鼓搗？”俺問。

　　“有了上次打崔戈莊的教訓，這次咱不能硬來。”楊德平說，“隊長說，把兵化整為零分散出去，能打則打，不能打就跑，不能有半點兒後顧之憂，咱有時也不用麵對麵地跟他們打。”

　　聽到這裏俺糊塗了：“不見麵咋打呀？”

　　“咱可以在據點周圍多埋些地雷，把門封上，讓他們不能出來作業。”

　　“排長，咱山裏哪有那麽多地雷啊？”

　　“鐵雷不多，石雷有的是。”楊德平樂著說，“前段時間，大澤山根據地那邊研製出了石雷，威力一點兒也不比鐵雷差。膠東軍區組織各根據地的製雷專家去觀摩學習了五六天，楊家山裏的爆破大王楊金寶和楊德勝也去了，回來沒幾天就製出幾十枚石頭雷。”

　　“石頭雷？”俺真不敢想象，皺著眉頭說，“石頭也能做……做地雷？”

　　“當然了。這種地雷還有很多好處哪，鬼子的探雷器都不好使。”楊德平感歎著說，“鄉親們的發明創造力是無限的，誰不尊重最廣大的勞動人民誰就一定會失敗的。你頭晌到上溝村楊金寶家領三十枚，過兩天都埋在鬼子的據點上。對了，從大澤山回來的人說，那邊有三隻虎，都是戰鬥英雄，平北的張增慶，人稱張二虎，他發明了‘二虎炮’，能打三裏多；仲照明，人稱仲二虎，勇猛異常，與張增慶一起扮成要飯的，後晌摸進平度城，撞開大漢奸薑雲智的房門，茄在炕上睡覺的薑雲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沒了命；劉洪範，人稱劉二虎，這個更厲害，他能裝扮成偽軍軍官、商人、農村老大爺，甚至是農村小嫚，一個人敢到平度城和鬼子的據點抓俘虜。嗬嗬，不管怎麽說，他們再能耐也是三隻‘假虎’，咱山裏的傅二虎才是名副其實的一隻真虎。”

　　楊德平這麽說，俺有點不好意思了：“俺的名字是真的，可不敢跟人家比，他們確實了不起。”

　　“二虎，憑你的那股虎勁，將來肯定是咱山裏的一隻虎。”楊德平笑著說，“快去領石雷吧。對了，你班又分了四個新兵，抓緊時間把他們訓練一下。”

　　回到班裏，見到四張新麵孔，一一了解他們的情況後，讓朱洪昌領著訓練去了。俺帶著傅清啟、趙林傑推著獨輪車朝楊金寶家走去。

　　四十來歲的楊金寶和楊德勝是山裏有名的爆破大王，山裏使用的地雷大多出自他倆之手。他倆聰明又喜歡琢磨，先後發明了絆雷、踏雷、前踏後響雷、真假雷、夾子雷、膠皮雷、竹筲雷，又逐步發明了連環雷、子母雷、空中雷、水雷等四十多種，使地雷的使用由隻能埋在地下，發展到掛在樹上，放在水裏，讓敵人吃了不少苦頭。

　　半個時辰後，俺們來到楊金寶家，隻見他正和十多個村民在院子裏忙活著，有的拿著鑿子鑿石頭，有的往石頭裏麵裝火藥。院子一邊擺放著很多像十斤西瓜大小的石頭，另一邊曬著些黑色的像地瓜幹似的東西。趙林傑拿起來就往嘴裏塞，然後撇著嘴說：“楊叔，你家的地瓜幹咋這個味，真難吃！”

　　楊金寶謔地站起來，驚訝地看著林傑說：“你把曬的那……那東西吃了？”

　　“嗯，嚐……嚐了點兒，咋了？”趙林傑愣了一下說。

　　“快吐出來，你小子，也不問問就吃了。”楊金寶著急地說。

　　“楊叔，太小家子氣了吧，不就吃了點地瓜幹，也沒吃你家的金條，至於嗎？”趙林傑邊嚼邊說。

　　“小子，快吐出來，那東西不能吃。”楊金寶大聲說。

　　“這不是地瓜幹嗎，咋不能吃了？”趙林傑傻傻地說。

　　院子裏的其他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哄的一聲大笑起來。

　　“快吐出來，那不是地瓜幹，是地瓜幹的話叔能不讓你吃？”楊金寶想笑但沒笑出來，臉上露出怪怪的表情。趙林傑把手中的黑色物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皺著眉頭問：“叔，這到底是啥東西啊？”

　　“快甭問了，要是知道了能把你的腸子惡心出來。”楊金寶拚命憋住笑說，“林傑，快把那東西扔掉，再到屋裏洗洗嘴。”

　　“啊，這麽嚴重。”趙林傑感到事情不妙，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扔掉跑進屋裏。

　　“叔，這到底是啥東西？”俺也很好奇。

　　“糞，有人的也有牲口的。”楊金寶笑著說。

　　“啊？”俺吃了一驚，“叔，你曬這東西做啥呀？”

　　“曬幹碾碎了裝進地雷裏，是對付小鬼子的。”楊金寶蹲在地上邊給石雷裝藥邊說，“以前咱的地雷威力不大，要是沒崩到鬼子的要害，最多是個燒傷，就是把鬼子燒成黑不溜秋渾身冒青煙的那種，在家躺上幾天又好了。這次俺去平度學的，把曬幹的人畜糞便裝進去，如果炸傷鬼子，傷口極易感染，就是當場沒炸死回去也活不了。”

　　“啊，這麽厲害。”俺興奮地說。

　　“楊叔，今天可讓你害苦了。”趙林傑從屋裏出來邊吐唾沫邊說，“你曬這東西換個蔫兒呀，以前不是曬地瓜幹的蔫兒嗎？”

　　還沒等楊金寶開口，俺便說：“林傑，再讓你嘴饞，這回該長記性了吧。”

　　“長了長了，以後俺連地瓜幹也不敢吃了。”趙林傑笑著說。

　　“院子太小，除了那再沒蔫兒了，下回吃的時候可先問好了，嗬嗬。”楊金寶樂著說，“再說，現在這些東西比地瓜幹都值錢，本來是給鬼子準備的，今天讓你浪費了一大塊。”說著楊金寶看了俺一眼，“二虎，是來拿石雷的吧？”

　　俺點頭說是。

　　“拿吧。現在這雷的威力更大了，裏麵有的還裝了狼毒、巴豆和砒霜，要是被炸著，受傷的蔫兒很快不是大麵積潰爛，就是奇癢難熬，發黑壞死紅線穿心，找郎中都治不了。鬼子叫這種雷是‘一粘死’。你們一會兒過去檢查檢查，挨個看看引信拆了沒，路上還要當心點兒，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過會兒，再讓德勝教教你們怎麽使……”

　　石雷比鐵雷大很多，也沉，鐵雷一般有七八斤重，這個石頭雷約摸頂鐵雷的兩個，推三十個石雷相當於推了一大車的煤。不過，推石雷比推煤的感覺好，因為這些石雷能要了鬼子的命。

　　“地雷這玩意真好，製造起來方便還厲害。副班長，你說這地雷到底是誰發明的？”回去的路上，推著獨輪車滿頭大汗的趙林傑歪著頭問俺。

　　剛從家回來聽楊德平說過這個事，俺就現學現賣說：“聽說地雷是明朝愛國名將戚繼光發明的，比歐洲人早了三百年。以前不叫地雷，叫‘火藥炮’，跟地雷的作用差不多。剛開始的地雷也是用石頭做的，到後來才是鐵雷，咱現在的地雷又返祖了。”

　　陽曆年，遊擊隊是提前兩天過的，為的是元旦當天去搗鼓小鬼子。陽曆年的前一天，周隊長就分配了具體任務，一共組成十二個小組，每組六人，目標是要讓山外的多數據點摸黑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