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土

第四十八章 力量懸殊的戰鬥（上）

　　屋外，一輪彎月高高地掛在天上，月亮周圍的星星時隱時現。在周隊長的草屋裏，兩盞油燈像兩個醉漢似的搖搖晃晃地閃動著。炕上緊挨著坐著四個人，炕下的四個人坐在馬紮上。這些人中，有隊長周建義、一排長張雲水、二排長楊德平、一排一班長封元鬥、一排二班長莊世平、二排一班長楊立善、二排二班長丁德全。

　　“？今天為啥把大夥兒叫過來想必都知道吧，就是一塊兒出出主意，怎麽把崔戈莊（據點）這個釘子拔掉。”見人都來齊了，坐在地上的周隊長開門見山地說，“大夥兒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好壞不要緊，最終采取哪個方案再一塊兒定。我先說說這個據點的基本情況，崔戈莊據點有大小三個炮樓，這三個炮樓都非常堅固，聽修建炮樓的鄉親們說，炮樓頂是鋼筋加水泥築的，又加了厚，一般的大炮都轟不動它；炮樓外圍，除了壕溝和鹿砦鐵絲網還設有地雷陣，可以說是易守難攻；守據點的是相銘忱部的一個中隊，有四十來人，中隊長叫吳得寶，綽號吳閻王，這個人心狠手辣，平時守在據點不大出來；崔戈莊據點距東南方向的王戈莊據點有十裏，北距趙家窪子據點有九裏。據點的情況大抵就是這樣，大夥兒先說說自己的想法。”

　　“好，俺先說幾句。”楊立善晃著大腦袋首先發言，“俺覺得，對於這樣的據點隻能智取。”

　　周隊長對楊立善的話似乎很感興趣，伸著脖子問：“咋個智取？”

　　“俺聽說這個據點裏的二鬼子賊著哪，出來一次要狠狠搶上一次，然後貓在據點裏吃上一兩個月，吃完後再出去搶，沒有特殊情況一般不出來。他們不出來咱就得進去。”楊立善看起來想了很久，“咋進去呢？可以扮個做飯的啥的混進去，再裏應外合把他們端了。”

　　楊立善說完隊長沒有作聲，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俺看這個辦法不中。”楊德平說，“裝成做飯的？鬼子做飯的人都是固定的，你咋混進去？就是進去一個半個的沒帶武器有啥用，你想想，據點裏可是有四十多個二鬼子呀。”

　　楊德平說完，周隊長還是沒有作聲。

　　“俺倒沒啥好主意，隻給大家提供個線索。”莊世平說，“俺以前在這個據點待過幾天，知道些情況。聽說吳閻王在山家莊有個姘頭，他經常穿著便衣去姘頭那個蔫兒鬼混。”

　　莊世平說完後，封元鬥、丁德全和俺先後說了自己的想法，屋裏的人全部發言後，周隊長才開始說話：“剛才幾位提的建議非常好，不過都不夠完美。根據大家建議，我倒想到一個辦法，請大夥兒討論討論。吳閻王不是有個姘頭嗎，咱派人隨時偵察吳的動向，一旦他離開炮樓去會情婦，咱就派兩個人化裝成膠縣別動隊隊員，歪戴禮帽，騎著自行車，再哼著流氓小調來到炮樓前，指名道姓讓吳出來答話。炮樓裏的偽軍肯定說隊長不在，這時別動隊員就破口大罵，讓他們馬上放下吊橋。如此一來，炮樓裏沒有了頭頭，又懼怕別動隊的人，應該會聽命的。”

　　以前俺隻知偽軍怕小鬼子，可不知為啥還怕別動隊，後來才聽說漢奸也分三六九等。一流的漢奸有“憲兵工作隊”“剿共班”等，這些組織的成員大多是從東北和台灣過來的老資格漢奸，戰鬥經驗豐富，多半會簡單的日語，熟悉日本部隊，日本人也另眼看待，在據點守備的時候能起到督戰作用，日軍有多餘的補給也給他們，穿的雖是便衣，卻幹淨整齊，基本能服裝同一，一色的棉褲棉襖，一色的禮帽或日軍戰鬥帽，一色的膠皮棉靴。這些漢奸一般獨立駐防，或者在據點內也設有內衛崗哨，他們一般不在村一級的小據點，起碼也在中心城鎮駐守。

　　二流漢奸有“特務隊”“便衣隊”“夜襲隊”“別動隊”等等；三流漢奸就是偽軍了，也就是二鬼子，小鬼子對偽軍一直不信任，偽軍戰鬥力也比較差，隻能在掃蕩的時候站在日軍隊列前擋擋子彈；四流的漢奸是偽警察，穿黑色警察製服，一半人有槍，主要維護內部治安；五流漢奸是基層偽政權的雜色武裝骨幹，有“愛護團”“維持會鄉警”等，他們的戰鬥力更差，裝備有的還不如民兵，也就能起點站崗放哨的作用，不過基本沒用，有時也去村裏收糧征款；末流漢奸就是文職偽機關人員，他們既沒槍又沒人，白天在鄉裏還挺得瑟的，天一黑摘下牌子就不知藏到哪個地方了。

　　“裝別動隊當然要裝得像一點兒。”周隊長接著說，“進去後要大罵他們防務鬆懈，命令所有二鬼子列隊集合，並檢查他們的槍支。在檢查的時候，悄悄把所有槍的槍栓卸下來。下麵的事情也就好辦了，咱手裏有槍，他們自然就束手就擒了。炮樓外麵的樹林裏再埋伏著咱的人，等把炮樓裏的人控製住後發個信號，樹林外的人衝進去問題不就解決了？你們看這個方案行嗎？”

　　好好好……大家都覺得這個辦法很不錯。見大夥兒一致通過，隊長又說：“那下麵咱們定一下具體行動安排。化裝成別動隊隊員的這兩人非常關鍵，得找個會演戲的，我看這個活非立善和德平莫屬了，立善當別動隊的頭頭，讓德平去卸槍栓，這也是他的拿手活……”

　　周隊長布置著任務，俺卻感覺不像在部署什麽作戰任務，倒像戲班子的班主在向演員講劇情哪。

　　周隊長說完瞅著楊立善和楊德平說：“你倆覺得咋樣？”

　　他倆點頭說：“行，行。”

　　這時，油燈的火頭越來越小，封元鬥用木棒挨個挑了挑，隻聽油燈哧哧地響著，然後火頭猛烈地跳動幾下，瞬間增大了好幾倍，屋裏眾人的影子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其他人分成三小隊，一隊埋伏在樹林裏，另兩隊打援，萬一鬼子過來增援要堅決阻擊半個時辰。”周隊長接著說，“對了，還得安排兩人割掉電話線，這個線早不能割晚不能割，等立善他們進了炮樓以後再割。在人數安排上，以樹林埋伏為主，如果把炮樓攻下來，要押送俘虜，還要把鄉親們的東西運出來，這都需要很多人手。打援的一般用不著，有兩個班就足夠了。二虎，你班埋伏在曹城山路口，防止北麵的敵人增援。元鬥，你班埋伏在雙鳳山路口，阻擊王戈莊來的敵人。如果炮樓這邊一切順利，會發一枚信號彈，到那時打援的兩個班就可以撤回來了，其他人員全都埋伏在樹林裏。大家注意一點，在拔這個據點時，能不開槍最好連一槍都不要開，因為一旦槍響了，王戈莊和趙家窪子據點的敵人就有可能過來增援，那樣打援的就麻煩了。為防萬一，打援隊伍可以多帶些彈藥，每人帶三十發子彈，六枚手榴彈，其他部隊每人十發子彈，四枚手榴彈。各小隊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隱蔽，不能扛著槍像趕大集似的。啥時候出發，等隊裏統一通知……”

　　聽周隊長口若懸河地講著，俺十分羨慕，也覺得還是他技高一籌。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想法是不錯，可計劃沒有變化快，誰能知道到時會出現怎樣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