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風景，最美是你

第二十九章 進退兩難

　　“喲，舍得回來上班了啊。”陸勵因為沒有上頭老板管著，一直到下午才來公司上班。剛踏進公司大門就看見二樓梁縉的辦公室燈亮著，在下著雨的陰沉天裏，看見那盞智慧的燈光是多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鍵盤上那雙修長指骨分明的手停了下來，梁縉搓搓臉，轉了下老總椅說：“我不在公司幾天，怎麽你們設計出來的東西都跟鬧著玩似的？你看看這個軟件的界麵，是人用的麽？”

　　陸勵抽搐了下嘴角，他可是上來表示思念的，不是來討罵的。“你那個叫幾天？你在上海待了兩三個月，你自己不知道，你爸媽知道嗎？”

　　“所以你們設計出來的垃圾還是我的錯咯？”梁縉指尖在桌案上有節奏地敲打著，另一隻手相當直接地摁住了鍵盤上的刪除鍵，將他們做好的界麵程序全部刪了個幹淨。“給我拿回去重做。”

　　陸勵低聲罵了句“我去”，摸摸鼻子很是識相地走出了辦公室，同時還自言自語道：“家裏明明那麽大一個公司，旗下的經紀公司都好幾個，更別提其他的一些領域行業了。相比之下Brainstorming真的是有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啊。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執念於此。”

　　剛踏出辦公室沒幾步，陸勵又回頭半推開著門問道：“對了，你讓我寄的那些多肉植物都是你媽媽親自挑的。她說了，看你哪天會把那姑娘帶回家給她看。還讓我傳話給你，‘你個臭小子一天不把女朋友帶回家就別想回來’，以上是你媽媽的原話，不謝。”

　　然後，門就給啪地關上了。對此，梁縉掐著鼻梁，感覺到熬了通宵的雙眼更加酸痛了。陸勵這小子辦事果真是不太牢靠啊，不過說得也對，是時候帶葉梵梵回家見下家長了。

　　想到這裏，梁縉拿起手機撥通了葉梵梵的電話，但是奇怪的是那邊卻一直是忙音……

　　“你媽媽會去哪裏呢，我這裏找不到她。”

　　上海也是陰天，隻是陰天，沉悶卻下不來一滴雨。葉梵梵本在公司好好地上班，突然接到樊落打來的電話，說是剛接來上海定居的母親從家裏出走，現在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樊落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去世了。和母親相依為命的他很是孝順，不幸的是母親又患上了老年癡呆症，有時甚至都不認識自己的兒子。

　　因為樊落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想著他母親可能會去就近的公園，葉梵梵就在那裏找了大半圈，但是始終沒有看見樊落的媽媽。而此時，樊落因為公事在別的地方，沒辦法及時趕回來，隻好打電話向葉梵梵求救。

　　“拜托你再幫我找找，我也不清楚剛來上海的媽媽到底會去哪裏。”樊落很是緊張急切，聲音都抑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葉梵梵站在公園口，連忙安慰道：“沒事，你不要急。阿姨一定走不遠，我再去找找。你別急啊。”掛完電話，葉梵梵也沒有來得及看呼叫等待裏麵梁縉的來電，急匆匆地跑到公園對麵的街上，四處尋找。

　　人海茫茫，如大海撈針。葉梵梵在樊落的公寓四周幾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看見他媽媽的蹤影。就當葉梵梵有些喪氣的時候，想著阿姨會不會已經回家了，就忙趕到樊落的公寓樓下，剛想上樓卻忽而瞥見盡頭花壇一邊有個人影。

　　“阿姨？”葉梵梵小心翼翼地走近，對著那略微佝僂著背，有些蒼老的人喚道。

　　被喚的對象緩緩地回過頭，癡癡地看著葉梵梵，良久，居然高興地握住了她的手，笑說：“梵梵呐，你可來了。我問兒子，你怎麽老不來咱們家，這回你可終於來了。”

　　葉梵梵怔忡，阿姨居然認得她，還叫出了她的名字。這麽說來，阿姨並不知道她和樊落已經分手的事實，否則怎麽會埋怨自己老不來呢？

　　“嗯，阿姨我來很久了，看不見你，可把我急壞了呢。”葉梵梵伸手也握住了樊落媽媽的手，拉起她一起往樊落的公寓樓走去。

　　打開門進入裏屋，看到樊落的家裏齊整有條理更顯得簡單，葉梵梵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相比其他男人的淩亂，樊落真的是很懂得生活的一個人。想來，房子的簡約設計也是出自他自己的手。本來自己的東西，他從來都不喜歡別人幹涉。

　　“來，梵梵坐。”阿姨熱情地招呼葉梵梵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還拿過擺在電視機旁的相片對她說，“這就是我兒子的女朋友，漂亮吧？”

　　葉梵梵看著那張大學畢業時穿著學士服的姑娘的照片，心酸不已。照片中的人就是她，她就坐在這裏，可是樊落的媽媽卻……

　　“喂？我找到你媽媽了，現在正在你家。你開車小心，不要急。阿姨沒什麽事，有我陪著呢。”葉梵梵趁著阿姨愛不釋手看照片的間隙，撥通了樊落的電話，讓他不要擔心。

　　樊落的聲音這才平靜下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沉默良久才說道：“謝謝你，梵梵。”

　　葉梵梵回頭望著樊落的媽媽，掛了電話。樊落把母親接來這裏，房間裏有他的東西，也有關於葉梵梵的記憶。她搞不懂樊落在做什麽，明明可以把她的照片藏起來或是扔了，可他卻如此光明正大地擺在客廳的電視機旁。

　　我這是在做什麽呢？葉梵梵對自己的舉動產生了懷疑，但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她接受了樊落的請求，幫她找媽媽。這是好事，為什麽她心裏如此不安？

　　“阿姨，肚子餓麽？”在家裏等著樊落無所事事也怪難受的，葉梵梵上前關心地問道。“我有看見樓下有賣餃子的，阿姨你吃麽？”

　　“餃子，我兒子愛吃。”這是阿姨的回答。

　　葉梵梵點點頭，想了想後說：“那阿姨你待在家裏，我給你去買餃子，一會兒就回來。你要是不乖乖聽話，梵梵以後就不來看你了哦。”

　　一聽這話，阿姨就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連忙搖頭答應不會亂跑。葉梵梵無奈地笑笑，看樣子“葉梵梵”這個名字還算是管用。

　　安撫好阿姨後，葉梵梵拎著包下樓，在排隊買完餃子之後正好碰上了回來的樊落，他焦急地拉住了葉梵梵，問道：“我媽媽她……”

　　“沒事，正在上麵等我的餃子呢。”葉梵梵笑笑，這次沒有掙脫開他的手，而是把打包買好的餃子放到了他的手裏，說，“既然你回來了，就趕緊把這個拿上去給阿姨吧。她可是惦記著你愛吃餃子呢。”

　　樊落接過餃子愣了愣，眼神有些慌亂：“你急著走嗎？”

　　“嗯，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出來已經夠久了。阿姨沒事，你又回來了，我當然可以放心地回去工作了。”葉梵梵抬手看了下時間，“好好照顧阿姨。還有，我的照片……”

　　“晚上能一起吃個飯嗎？”話被樊落截了過去，聽起來更加的急切，像是想要留住她。葉梵梵垂下手，望著樊落，像是奇怪他提出的邀請。樊落見她不回答，便補充道，“就當作是我媽媽請你吃的飯，權當謝謝你。”

　　話雖然是帶著軟軟的請求，但實質上聽起來卻是不容拒絕。樊落了解葉梵梵的性格，她在否定的事情上比任何人都決絕，但也比任何人都心軟。

　　“我媽媽唯一認得的人就是你，我想就算是成全她也好，陪她吃頓飯。”

　　“好吧，那到時候把地址發給我，我開車來。”葉梵梵思來想去總覺得這會兒拒絕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媽媽，因此，她隻好答應了。

　　樊落舒展笑顏道：“我們同在一幢寫字樓，我接你下班就是。”

　　忽然間，葉梵梵覺得眉心一陣刺痛。急匆匆地趕回公司，因為樊落的事情屬於突發狀況，葉梵梵沒有來得及和身邊的人說清楚。一回去，小艾就著急地告訴她，還有三分鍾就要開會了，幸好沒遲到。

　　“好，我馬上過去。”葉梵梵把包往辦公椅上一扔，掛上工作牌就移動了位置，而包裏的手機還在頑強地震動個不停。

　　梁縉放下手機，心裏隱約地不安。這個葉梵梵居然把自己安裝在她電腦上的軟件給關掉了，他可不記得有告訴她怎麽啟動那個軟件。天，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梁少，今天晚飯是你請客還是去我家吃？”站在公司外麵走廊靠著牆休息的時候，陸勵這個沒眼力的家夥又屁顛屁顛地過來打擾。

　　“不吃了，今晚有事。”梁縉將手機揣兜裏，冷淡地拒絕了。回過身時赫然發現陸勵正在用他那欠扁的臉對準他眼睛的焦距。“離我遠點。”梁總總是這樣不近人情，冷淡得很。

　　幸好陸勵閃得快，要不然眼睛已經被梁縉給戳瞎了。“別告訴我晚上又要飛上海。你這樣子怎麽不幹脆把她接到廣州來呢？夜長夢多的，你也不嫌累。”

　　他想這麽幹已經很久了，但問題是時機還沒成熟。貿然唐突地向葉梵梵提出這樣的要求，絕對是被拒絕的。

　　“唉，我沒想到異地戀這麽辛苦。”梁縉深深地歎了口氣，眯著眼睛打量了下陸勵好奇地問道，“我一天見不到梵梵就感覺日子要過不下去了。你和那個Sandy一個多星期沒見了，你怎麽還能這麽活蹦亂跳的？”

　　“哪個Sandy？”陸勵不明就裏地望著梁縉。

　　“你有幾個Sandy？”

　　“等等，我數一數。”

　　“……”

　　“誒，梁縉你別走啊，我想了想，我好像沒有交過叫Sandy的女朋友！”

　　沒等陸勵數出個ABCD來，梁縉果斷走開了。和陸勵這樣的人探討愛情的偉大簡直就是在對牛彈琴，浪費時間。

　　“喂？哦，媽，什麽事？”手機響起來的瞬間，梁縉以為是葉梵梵打回來的，心裏一陣激動。可一看是媽媽的，頓時冷淡了不少。“家裏有客人，什麽客人？不是，你的大學同學來了為什麽要我回去掌勺下廚？我爸呢……好吧，我知道了。”

　　梁縉真的是一臉憔悴，苦不堪言啊。

　　“怎麽了？”陸勵關切地問道。

　　梁縉拉開辦公室的玻璃門，愁眉苦臉道：“上海怕是去不了了，家裏來了一群的中年婦女。哎，我好累。”

　　“哦？”陸勵眨巴著眼睛，那眼裏都放著光。“那上海我幫你去啊，女朋友我也幫你看。”

　　“是不是連孩子都想幫我生了啊？”

　　“那哪能啊，我想生也得你女朋友同意啊。”

　　梁縉單手撐住額頭，右手一抬，指著門沒看陸勵一眼，冷冷地說：“在我沒找到工具打你之前，快滾。”

　　話音剛來，陸勵就瞬間消失了。梁縉煩躁地轉動了下脖子，看了眼手機，最終還是拿起它，拎著外套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