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即將到來的金秋十月,現在就已經展露端倪了。拉開窗簾,葉梵梵就被陽光刺到了眼睛,揉了揉才發現時間不過才早上九點。
失眠的可怕在於,你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發現該醒了。
“哦,開機開機。”第二件事,當然是必須看手機。葉梵梵就是這樣一個自我折騰,緊接著自我折磨的人。
沒有什麽驚喜,手機裏安安靜靜地躺著幾條類似於“南京人民歡迎您”的短信。再者就是葉暢暢這小子沒完沒了的短信、電話轟炸,對於姐姐的愛,他可真是一點都不吝嗇。
“來都來了,去吃吃南京的美食吧。”葉梵梵麵無表情,卻又想裝出很豐富的表情,於是就頂著一張哭笑不得的臉走出了房間門。
走到外麵,用手機查看了下,發現離自己最近一站的美食隻要坐半個小時公交車就能到了。於是,毫不猶豫就上了車。
南京,有個特別好的地方,就是隨時隨地都有公交車而且不擠。最為重要的是,即便到了這種普天同慶的長假裏,南京也一直保持著低調謙卑的態度。
葉梵梵坐在公交車後麵靠窗的位置,看著這些她不認識的南京人民,聽著她聽不懂的南京話,隱約地覺得自己到了南京是個正確的選擇。
你說,要是追樊落到了法國,不是歇菜了?外國人長得就不一樣,更不要說語言了。流落在法國街頭,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更何況,坐車上的時候還目睹了一大姐跺著小腳、紅著小臉硬要在高架橋上下車的景象,雖然此情此景沒有什麽好評論的,但是聽得懂普通話,真的是萬幸。
“哦,好像是這裏……”葉梵梵在一個小站下車,匆忙地在手機裏查著資料,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那個傳說中的正宗“鴨血粉絲湯”就在附近。
走到街對麵,葉梵梵抬頭看了看半弧度的牌子,立馬扯著嘴角嫌棄地“誒”了一聲,然後本能地拿出相機將這一標誌性的一站給拍了下來。
“金鎖村……嗬嗬,我這是到大明湖畔了麽?”葉梵梵忍不住吐槽,忽然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腦殼,立馬瞪著眼凶狠地別過頭去。然後——
“鎖金村啊,小姐。長沒長眼睛?”
呃,這不是那誰?葉梵梵立馬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對自己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昨晚不是壓根兒沒看清那男人的長相麽,現在怎麽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難道是男人身上特有的氣息?哎喲,真是不害臊……明明就是因為對方長得帥!
“你笑什麽?”梁縉被葉梵梵莫名其妙的笑弄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又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腦袋。“昨晚睡得好麽?”
葉梵梵的腦子瞬間被那個問題刺激得清醒,管理了下自己不合時宜的表情,勉強地說:“嗬嗬,還好吧。哦,忘了說謝謝。”
梁縉雙手在插褲袋裏,歪著頭打量著她,嘖嘖地說:“還好,我沒睡標間,看來標間的床不怎麽舒服啊。你看你,黑眼圈重得可以去死了……”
“……你才去死!”葉梵梵差點沒克製住自己伸腿踹死他的衝動。這男人對著一個失意的女人也可以毒舌成這樣,看來不是等閑之輩。
葉梵梵無語地捂了下眼,不再搭理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繼續往前走。進入鎖金村,有一段路全是上坡,走了好一會兒。葉梵梵忍不住了,扭頭對著旁邊這個慢悠悠、頗有遊玩雅致的男人問道:“你能不跟著我麽?”
“走了快二十分鍾了。不知道路,不會問麽?”梁縉淡然地又飄出了一句話。
葉梵梵聽後,甚至感覺到自己要嘔吐似的。出來散個心也這麽不省心,還這麽氣人。看來這老天是存心和她作對了!
“這位大爺,這個金鎖村……”好不容易找到個報亭,葉梵梵上前擠出個笑臉,剛開口說了半句話,就被身後的梁縉急忙地捂住了嘴巴。
隻見他笑嗬嗬地對報亭裏拿著報紙,透過滑在鼻梁上的老花鏡看著他們的老伯說:“不好意思,兩瓶礦泉水。”
葉梵梵煩躁地甩開他的手,怒喝道:“你大爺!你幹什麽!”
“嘭”,更煩躁的聲響來自老伯。顯然是聽見了葉梵梵嘴裏的“你大爺”,然後頓生不爽,將礦泉水略重地擱在了一邊。
然後葉梵梵閉嘴了。
“老伯,不好意思。我想問下這個鎖金村裏那個正宗的鴨血粉絲湯的店在哪裏?”梁縉邊有禮貌地付了錢,邊溫柔地詢問。
老伯先是瞟了眼葉梵梵,再看了眼麵前這個笑容如春風般和煦的美男子,猶豫了下伸出手往後麵那條路指了指說:“往前走個五分鍾就到了。”
“哦,謝謝了。”說完,梁縉拉著葉梵梵趕緊逃離了報亭。走在路上,還語重心長地教育道,“一個小姑娘,怎麽能爆粗口呢?瞧你把大爺嚇得……”
大概心情不好的時候,說什麽話都是錯的。葉梵梵低落地想著,如果樊落在的話,事情根本不會變成這樣。有樊落在,她隻需要負責笑靨如花。
“你管著嗎?”最後,葉梵梵也隻能有氣無力地回擊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兩個人繼續往前走著,葉梵梵想起什麽似的,奇怪地問他:“你在總統套房睡得也不好嗎?怎麽也起得這麽早?”
“我起得早是因為我晚上睡得好。沒看見爺的臉精致得無與倫比嗎?”
葉梵梵有點了解,這男的可能是個傻×。但重點的問題好像是,“你也百度過南京的美食,要不然你怎麽也會在這裏?”
梁縉淡然地搖搖頭,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是跟著你過來的。”
攤上了這麽個二貨,葉梵梵真的是天煞孤星啊!重要的是,她這一路上被人跟蹤都毫無察覺啊!看來葉暢暢真的是她的導師,就她這樣的,在外麵怎麽死都不知道。
百般折磨之後,兩個人總算是平安地坐在了美食店裏,各自要了一大碗福滿堂的“鴨血粉絲湯”,意思就是粉絲湯裏什麽山珍海味都有。
鎖金村裏麵好像有個學校,至於高中還是大學,葉梵梵光靠學生的打扮也難以分辨。隻知道,這股青春的氣息纏繞在這裏,久久不肯散去。
來吃的人絡繹不絕,但是店裏卻有條不紊,甚是得心應手。於是葉梵梵焦躁的心情莫名地有點被治愈了。城市通常是快節奏的,但是南京卻讓她感覺到安穩、輕鬆。
“哦,鴨胗?”就在這時,葉梵梵覺得自己要來吃什麽鴨血粉絲湯就是個錯誤,因為她壓根兒不吃動物的內髒。怎麽辦,這可是一大碗福滿堂啊!不吃,會不會折壽?
梁縉倒是吃得很歡樂,吃東西的樣子也還是很好看。餘光瞥見葉梵梵停下來的動作,故意非常遺憾地說:“你這樣子,鴨子在天之靈會難過的。它為了你付出了生命,你卻猶豫要不要接受它的好意。哎,我要是鴨子,我一定傷心死了。”
這話,瞬間吸引了鄰桌女生們的注意。她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長著耳朵的人都聽得見女生們在討論梁縉怎麽長得這麽帥。
但是,唯獨葉梵梵額角掛著三根黑線。
“喏。”梁縉出乎意料地將葉梵梵碗裏的“山珍海味”挑了個幹淨,然後說,“你說你這麽善良,吃什麽鴨血粉絲湯?直接吃粉絲不就完了嗎?哎,害我要吃鴨子兄弟這麽多的內髒。”
“謝謝。”葉梵梵略感激地說,然後指著他的碗說,“但是,能不能把鴨血還給我,鴨血我還是會吃的。”
梁縉:“……”
“吃得好飽。”葉梵梵伸了個懶腰,迎著正午的陽光,皺著眉頭,很是滿足。出來後,又在這條本是上坡的路上走著,隻不過現在是下坡。
“我覺得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吃鴨子了。”梁縉無力地說著,雙手交疊在腦後,看著葉梵梵似乎心情好一點的樣子,終於問道:“你有名字嗎?”
葉梵梵怔忡,眯著眼警惕地問道:“你又找碴兒,是嗎?”
“梁縉。”
“嗯?”
“我的名字。”
呃,這什麽情況?葉梵梵不好意思地想著,這身份不明的帥哥是對她感興趣了麽?雖然樊落在她眼裏也是頂天立地美男子一枚,但是眼前這個幾乎可以說是“此人隻應天上有”。
忽然間,這個一米八七的帥哥俯身湊近葉梵梵說:“我覺得‘鴨血小姐’這個名字挺適合你的。”
“你……”個混蛋!終於咽下後三個字,葉梵梵咬牙切齒得恨不能朝他臉上揮個幾拳,讓他得瑟!
“不喜歡麽?那我換一個……”
葉梵梵從包裏拿出便利貼和筆,刷刷地寫了幾筆,拉下來啪地貼在了梁縉的額頭上,然後把包一拉,對著他說,“別再跟著我。”
梁縉看著氣鼓鼓朝前走的葉梵梵,聳聳肩,抬手撕下了眼前的便利貼。然後,在陽光下笑得別樣好看。
“葉梵梵。”